笼中燕出逃后

作者:岩城太瘦生

燕枝……

燕枝人呢?燕枝在哪?

燕枝怎么能和他们睡一个船舱?燕枝怎么能和他们同床共枕?

燕枝怎么能……

萧篡伫立着, 静静站在舱门后面,牢牢攥着两个拳头,死死盯着门板缝隙。

眼里妒火, 心中怒火,几乎要将整艘木船烧尽。

不, 不能烧,燕枝还在船上。

他现在就冲出去, 一脚踹开船舱大门, 给谢仪和卞明玉一人一拳,把他们全部打死。

不, 不能打,这两个是燕枝的好友, 打了燕枝会生气。

不要紧,他力道很大、动作很快,在燕枝察觉之前, 他直接捂住燕枝的眼睛, 揽住燕枝的腰,把他扛到肩上, 把他抢出来, 就说……

就说他们是突发恶疾, 暴毙而亡。

燕枝看不出来的,燕枝一定……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燕枝的模样。

他的耳边,隐约传来燕枝的声音。

燕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声问:“萧篡,你不是说, 你可以做小吗?”

萧篡连连点头,对啊!他是可以做小的!

燕枝继续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想什么?”

燕枝的双眼清明澄澈,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似乎早已将他心里那点肮脏的心思看透。

萧篡试图辩解,是啊,他是可以做小,但是……但是他现在连“小”都还没做上啊!

他被关在门外面了,他连门都没进去,他连“小”都不是,他只是……

他只是一条狗,一条看门的狗。

燕枝最后道:“萧篡,我就知道你是装的,幸好我没相信你。”

不是的!他没装!

萧篡正准备拉开舱门,扑上前去。

下一刻,他眼前的幻象散去。

萧篡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原来是幻觉。

可燕枝对他失望的模样,却是那样真切。

或许是因为燕枝对他失望过太多次了,所以他心里一旦生出那些过分的念头,眼前就会浮现出燕枝的模样。

但是他这回没装!真的没装!

萧篡回过神来,一只手按在门扇上,把原本准备拽开的门按了回去。

他说话算话,他说做小就做小,他说做狗就做狗!

不就是做狗吗?有什么难的?

他今晚就守在燕枝门前,给燕枝看门,给燕枝和他的好友保驾护航,这总行了吧?

这总不算是他在装了吧?!

萧篡低着头,按在门上的手青筋暴起,眼底满是血丝,几乎将他眼前染成一片鲜红。

家养的小狗就是这样看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面的舱门,忽然轻轻响了一声。

有人从房里拽开了门扇。

萧篡猛地抬起头,这回不是他听错了!

他就知道,谢仪和卞明玉不可能留宿的,一定是他们两个被燕枝赶出来了,一定是……

下一刻,燕枝一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边披上干净的外裳,从门里出来了。

“哈——”

噢,原来是天亮了。

萧篡明白过来。

原来是燕枝和两个好友睡醒了。

不知不觉间,他就这样在门里守了一夜,真跟看门狗似的。

好不容易看见燕枝,萧篡再也按捺不住,整个人撞在门上,就要冲出去。

可紧跟着,燕枝被门里的动静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两步,被谢仪扶了一把。

“怎么了?”

“没事。”燕枝摇摇头,“大概是船颠簸了一下。”

“那我陪你去打水。”

“好。”

萧篡躲在舱门后面,低下头,看着自己满身满手的脏污。

结实的左手手臂上,被他自己划了十来道,鲜血顺着他的手臂肌肉淌下来,在他身上凝结起来。

血迹发黑,狼狈不堪。

至于他的衣裳头发,就更不用说了。

他在门里站了一夜,人不人鬼不鬼的。

要是这样出去,一定会吓到燕枝的。

萧篡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蹑手蹑脚地退回舱里,从水盆里捞起巾子,准备给自己擦洗一番。

谢仪和卞明玉都打扮得光鲜亮丽、花枝招展的,他可不能被比下去。

身上的血迹要擦干净,衣裳也要换一件。

船上不好洗澡,那就熏点香,不能让燕枝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萧篡这样想着,拿着巾子,仔仔细细地把手臂上的血迹擦干净,连伤口里面的皮肉,也翻出来擦了擦。

做狗就要干干净净的。

萧篡把自己收拾好,正准备出门去见燕枝。

他刚拽开门,燕枝和谢仪就捧着东西回来了。

一个人手里捧着铜盆,一个人捧着木托盘,还有几个禁军跟在他们身后,帮他们拿着东西。

门忽然打开,燕枝有些被吓到,转头看了他一眼,俯身行礼:“拜见陛下。”

“嗯。”

在燕枝看不见的地方,萧篡紧紧攥着拳头,竭力克制着自己。

他淡淡问:“早饭在房里吃?”

“是。”燕枝点点头。

萧篡微微颔首,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好。”

“草民告退。”

说完这话,燕枝就抱着东西,进了船舱。

不要紧,不要紧。

萧篡一点儿都不介意。

不过是回房吃饭罢了,不过是和好友一同吃饭罢了。

不过是在外面守了一整夜,最后只见到燕枝一眼罢了。

他一点儿都不在意,只要燕枝高兴,他就高兴。

萧篡退回船舱,把门关上,扯了扯嘴角,低低地笑出声来。

能见到燕枝一眼也好,更何况,燕枝今日又同他说了三句话。

这可是整整三句话,又足够他坚持一个日夜了。

*

春风拂过,扬起船帆。

春水荡漾,划过船身。

船只随着江上波浪,起起伏伏,摇摇晃晃。

这阵子,燕枝和两个好友日日窝在船舱里,不是下棋,就是看画本,不是和卞明玉说笑,就是听谢仪讲故事,玩得不亦乐乎。

萧篡也总是待在舱里,不过他是躲在门后面,偷看偷听对面的情形。

他越是看,心里就越是难受。

越是难受,他用匕首刺伤自己的次数也就越多。

从一开始的见血就好,到现在的见骨才能止住。

因为他喜欢燕枝。

所以他骨子里奔腾的欲念,就是想霸占燕枝,想摧毁燕枝,想把燕枝整个人都据为己有。

可又因为他爱燕枝。

所以他又舍不得伤害燕枝,舍不得欺负燕枝,舍不得看燕枝不高兴。

喜欢是霸占、欺辱和摧毁,爱却是珍视、珍惜和隐忍。

他从前只是喜欢燕枝,所以总是欺负燕枝。

但他现在发现,原来他是爱燕枝的,所以……

他渐渐地,从头狼变成了小狗。

燕枝说的对,是爱把他变成这样的,不是燕枝。

如何去爱一个人,也不用燕枝亲自教他。

只要燕枝把他晾在一边,他自己就会在无尽的嫉妒与苦痛中学会的。

他正在学,他会一直学。

他会学成燕枝喜欢的,温和谦逊、彬彬有礼的男人。

就算满身伤疤,就算装一辈子,也要装下去。

*

就这样,燕枝与萧篡相安无事,过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船只靠岸。

下了船,一行人也没耽搁,换了马匹,就朝石雁镇赶去。

燕枝骑在马背上,兴致勃勃地向两个好友介绍。

其实他来南边不过几个月,为了掩藏行踪,也很少进城里来。

但他就是翘着尾巴,表现得像在这儿土生土长的人似的。

“出了城,往前面走就是石雁镇了。”

“山路不太好走,你们要小心点噢。”

“这边是糕点铺子,不过我们不买,去找楚鱼,可以吃更好吃的!”

两个好友都很捧场,他说一句,就点一下头,应一声:“好,知道了。”

燕枝笑得开怀,一双眼里盈满笑意,风一吹,得意得简直要飞到天上去。

萧篡同样骑着马,跟在燕枝身边。

他双手拽着缰绳,垂着眼睛,不自觉朝燕枝那边靠,假装燕枝说的那些话,也有他的一份,暗中抢走那两个人的份额。

燕枝说的话好听,燕枝的笑声好听,燕枝身上的气味好香。

燕枝真好。

萧篡听着,暗自翘起嘴角,几乎要溺死在燕枝的声音里。

“那边有一道小山泉,水很清的,里面还有鱼呢。”

——是吗?

萧篡在心里答复。

“林子里还有野果野菜可以吃,等我们先回去,收拾一下,就带你们出来玩儿。”

——好啊,燕枝带上他,他会认路。

“前面就是石雁镇了,镇子口有一块大石头,上面……”

——他知道,他也见过这块石头。

下一刻,燕枝无比雀跃的声音,倏地响起——

“楚鱼!楚鱼!”

萧篡猛地下意识抬头看去。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石雁镇的市集前。

燕枝翻身下马,甩开缰绳,一边大喊,一边朝前跑去:“楚鱼!楚鱼!”

正对面的市集口,楚鱼还占据着原先的摊位,面前摆着垒得高高的蒸笼。

他低着头,挽起衣袖,手上正忙活着,用竹夹夹起两块糖糕,放在晒干的荷叶上。

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楚鱼皱了皱眉头,同样抬起头来。

“谁啊?”

他可是石雁镇一霸,谁敢这样直呼他的大名?不要命了?

紧跟着,燕枝挥舞着衣袖,如同挥舞着翅膀一般,“咻”的一下,闯进他的视线里。

“阿鱼!”

“我去……”楚鱼连忙丢下糖糕,翻出摊子,跑上前去,“燕枝!”

“小鱼儿!”

“小燕儿!”

小燕儿冲破牢笼,小鱼儿跃出水面。

燕枝伸出手,握住楚鱼的手。

“啧,不能这样……”

楚鱼举起他的手,直接将双臂高高举起。

燕枝同样张开双手,与他抱了个满怀。

见他二人毫不矜持地抱在一块儿,燕枝身后的谢仪与卞明玉对视一眼,都瘪了瘪嘴。

他二人都不由地吃醋,更遑论——

萧篡骑在马上,拽了一下马匹缰绳的同时,也拽了一下自己脖颈上的狗链。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别过头去,不去看眼前燕枝与旁人亲亲热热的场景,却又舍不得把目光从燕枝身上移开。

燕枝马上就要留在这儿了,他马上就要回梁都了。

看一眼少一眼,他舍不得。

市集前,燕枝与楚鱼抱了一下对方,然后就分开了。

两个人望着对方,都觉得惊奇。

“阿鱼,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真的吗?可是我都没有打喷嚏。”

“当然是真的啦,我……”

“你怎么回来了?”楚鱼压低声音,悄悄问他,“你又是逃出来的?这回能待多久?那边什么时候派人来抓你……”

燕枝笑了笑,拍拍他的胳膊:“放宽心,我这回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真的假的?”

楚鱼抬起头,正巧这时,卞明玉与谢仪都到了眼前。

燕枝笑嘻嘻道:“我来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谢仪;这位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卞明玉。”

“这位还是我最好的朋友,楚鱼。”

谢仪与卞明玉向他行礼:“楚公子。”

楚鱼学着他们的样子还礼:“谢公子、卞公子,久仰久仰。”

“彼此彼此。”卞明玉道,“原来这位就是做点心天下第一好吃,日后必定会将点心铺子开遍大梁,富甲一方的楚公子。”

楚鱼点了点头,也道:“原来这位就是富贵潇洒的卞公子,还有这位,才高八斗,日后必定能官任丞相的谢公子。”

“嗯……嗯?”

三个人眉头一皱,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些称号,未免太过夸张了。

“敢问你听谁说的?”

“你们听谁说的?”

三个人不由地转过头,指着燕枝。

——“他!”

——“他之前跟我说的!”

可燕枝已经背着他的小包袱,牵着糖糕,钻进了摊子里。

他熟练地从蒸笼里拿起一块红糖糕,又来到树下,拴着小毛驴的地方。

燕枝一边吃着糖糕,一边摸摸小毛驴背上的鬃毛:“花生糕,我回来啦!这阵子和楚鱼一起,有没有乖乖帮他的忙?听他的话?”

花生糕还是认得他的,甩着尾巴,怪叫了一声。

燕枝没忍住笑出声来。

也是这时,萧篡平复好心绪,翻身下马,来到楚鱼面前。

楚鱼看见他也来了,眼睛都睁大了:“陛下?”

“朕——”萧篡微微颔首,低声道,“送燕枝回来。”

“是……”楚鱼不敢置信地应了一声,想了想,连忙又问,“那燕枝……”

“燕枝不走了。”萧篡别过头去,似是不愿承认。

“那陛下……”

“朕会回去。”

“是。”

“你——”萧篡顿了顿,再次看向他,淡淡道,“朕与你,之前就见过。”

“是。”楚鱼颔首,“我是第三十个……”

“水晶镜的事情,朕不同你计较。”萧篡咬着牙,看着燕枝的身影,越发压低了声音,“你照顾好燕枝,有事情及时告诉朕,给你一千积分。”

楚鱼笑着,又应了一声:“是。”

应是这样应,谁让对方比他厉害呢?

不过等人走了,他是不是这样这样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才不会出卖燕枝呢。

萧篡似乎看出楚鱼的小心思,但也不跟他计较,走上前去,来到正给小毛驴喂草料的燕枝身边,弯下腰,轻轻地唤了一声:“燕枝。”

“唔?”燕枝回过头,瞧见是他,赶忙站起身来,“陛下。”

“我送你回……回甜水巷去,好不好?”

燕枝抿了抿唇角:“石雁镇我很熟悉,陛下送我回到这儿,就足够了。我可以和楚鱼一块儿回去的。”

萧篡不肯放弃:“那你的行李?”

“我的行李不多,可以自己回去的。”

燕枝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想和萧篡待在一块儿。

萧篡自然也看出来了。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静静地望着对方。

到了最后,竟是萧篡败下阵来。

“好。”萧篡颔首,“我回去,让谢仪和卞明玉留下陪你。”

“那他们两个怎么回去呢?”

都到了这个时候,燕枝惦记的还是两个好友。

他们和他一起坐船来,萧篡走了,他们就没船回去了啊!

是他把他们带来的,他当然要负责把他们平安送回去。

燕枝想得很有道理,看向萧篡的眼神很清澈,表情也很无辜。

教萧篡想发怒也无从发起,只能憋在心里。

“卞明玉本就是来南边探亲的,大概没这么快回去。”

“谢仪又不是傻子,渡口到处都是船,他自己随便找条船就能……”

萧篡顿了顿,最后还是妥协了:“朕会知会城中官员,让他们派船送他们回去。”

“是。”燕枝这才放下心来,“多谢陛下。”

萧篡最后道:“燕枝,当日歃血为誓,如今我亲自把你送回来了,也算是履约了。朕……我走了。”

燕枝颔首,俯身行礼:“恭送陛下。”

萧篡不死心,又说了一遍:“我走了。”

燕枝低着头,又应了一声:“是。”

“我果真走了。你若有事,便拿着放奴书,去城里找城中官员。”

“是。”

燕枝知道,萧篡是在等他。

等他说一些道别的话,等他挽留他,让他不要走。

可是……

燕枝说不出来。

一想到萧篡要走了,他马上就要自由了,他心里就忍不住高兴。

是真的高兴!

拉扯几番,萧篡到底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算是一声道别、一句珍重也没有。

萧篡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燕枝,最后带着人马,转身离开。

谢仪与卞明玉俯身行礼,恭送陛下。

燕枝却直起身子,望着萧篡离开的背影,抬起手,捂了捂自己的心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口总是胀胀的。

里面装满了重获自由的欣喜,可这份欣喜几乎要冲破他的心口,教他晕头转向。

直到萧篡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燕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楚鱼:“今日的糖糕卖得怎么样?能不能早点卖完?我们早点回去准备晚饭?”

楚鱼笑着道:“你都回来了,还管糖糕做什么?随便送给别人就好了。”

“好。”

燕枝给两个好友送了两块糕,让他们尝尝,又帮楚鱼把剩下的糖糕送给附近摆摊的人,顺便告诉他们,自己回来了。

把糕送完,把蒸笼装上驴车。

燕枝带着三个好友,朝甜水巷的方向走去。

“我的院子不算大,也不算华丽,你们不要嫌弃我啊。”

“嫌弃你做什么?走,回家了!”

*

萧篡骑着马,带着亲卫,一路来到石雁镇前。

眼看着就要离开镇子了,萧篡忽然一拽缰绳,勒停马匹,回头看去。

过去几个月来,燕枝就住在这里。

未来几年、几十年,燕枝也会住在这里。

若是不出意外,这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燕枝。

自然,他可以不知会燕枝,自己过来偷看。

可与燕枝面对着面,这样说话,就只有这一回了。

萧篡思忖着,最后道:“尔等先行,朕……再留下看看。”

亲卫忙道:“陛下……”

“留两个人在外接应即可,其他人先行回城。”

帝王口谕,不容违抗。

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策马离去。

萧篡翻身下马,将马匹缰绳丢给身后亲卫,又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

他还是想看看燕枝。

至少看到今晚,等燕枝睡下了,等燕枝卧房里的蜡烛灭了,他就走。

*

另一边。

燕枝带着三个好友先回了家。

临走时,他托付楚鱼照顾家里。

楚鱼也尽心尽力,不仅把花生糕接到自己家里养着,还把燕枝娘亲的牌位也接过去了,日日用热气腾腾的红糖糕供奉着。

楚鱼帮他把家门牢牢锁住,时时刻刻在隔壁看着,而且每隔几日,就过来帮他扫一扫地,擦一擦桌子。

因此,燕枝回到家里的时候,院子里干干净净,菜地里、石阶缝隙里,就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燕枝感动得眼泪汪汪的:“阿鱼,你真好,谢谢你。”

“客气。”楚鱼摆了摆手,“咱们俩可是结拜兄弟,你娘就是我娘,你家就是我家,都是应该做的。”

燕枝带着谢仪和卞明玉各处参观一下,他们自然不会嫌弃,反倒还挺喜欢他的小院子的。

没多久,日头高挂。

楚鱼煮了一锅肉菜粥,作为午饭,一行人简单吃了点。

简单歇一会儿,等日头不大了,他们便准备去市集上买点儿菜。

楚鱼作为厨子,走在最前面。

燕枝挎着篮子,带着两个好友,跟在他后面。

“买一条鱼,买两块豆腐,煮鱼汤喝。”

“要不要再买一只鸡?在院子里烤?”

“阿鱼,我还想吃煎肉饼,你做的可好吃了。”

燕枝掰着手指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么久没吃楚鱼做的菜,他还有点儿想呢。

楚鱼无奈道:“要不要我上山打一头老虎,做给你吃?煎烤烹炸,每个花样都来一遍?”

燕枝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想得美。”

市集上,燕枝提着小竹篮,篮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谢仪手里提着一刀肉,卞明玉手里也提着一条鱼。

燕枝低下头,看了看篮子里的东西,说:“还要买一坛酒。”

楚鱼严肃拒绝:“不行,你忘了你除夕那晚喝酒,围着屋子转圈跳舞的事情了?”

燕枝小声辩解:“忘记了。”

卞明玉也道:“上回在宫里给他送别,他也喝了酒,一点事情都没有。我出钱,我来买。”

“真的?”

“那是自然。”卞明玉道,“要是他耍酒疯,我和谢公子会拉住他的。再说了,我还没看过燕枝跳舞呢。”

“就是就是。”燕枝用力点点头,又道,“况且,今日可是大好的日子,比除夕还好。”

他们商议着要不要买酒的时候,萧篡就披着斗篷,站在日光照不见的角落里,静静地盯着燕枝。

原来……离开他,对燕枝来说,是需要庆祝的大好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