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蔺川鹜刚打过去,便听到这样的提示音。

一般真的关机会嘟很多声。

这种是被对方直接挂断或是拦截了。

温砚应该不会拦截他的号码, 所以是把他挂断了?

蔺川鹜拧眉。

挂他的电话?

又拨打了过去,这次比刚才挂得还快。

蔺川鹜给他发短信。

-睡了?

聊天框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词条几秒钟后便消失。

再次让蔺川鹜确定了, 温砚故意挂他电话。

蔺川鹜叫来邱毅,“他最近有什么异样?”

“暗中保护温先生的人汇报说,温先生每天按时上班下班,根据医嘱做产检, 今天还主动和王多自的太太来往,去了王多自太太举办的聚会。”

听着没什么问题, 蔺川鹜眉头越拧越紧。

一旁从头听到尾的程响余从监控器里抬抬起头。

“只是不接电话,蔺总您未免太过于紧张。”

此刻他们正在深山里, 最近蔺市集团和程氏集团合作一个新能源的项目,这个项目需要的材料在山里开采,为了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蔺川鹜和程响余一起到现场盯着。

工人在前线开采, 程响余和蔺川鹜便在山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里监测,工人已经下班了, 他们和助理还在勘测地形。

“目前已经找了三个爆破点了。”程响余对蔺川鹜说道。

蔺川鹜走过去, 检查了一下, “明天实地检测一下,确保万无一失再动手。”

程响余嗯了一声,收拾东西出了办公室, 发现蔺川鹜站在帐篷前,望着月光若有所思。

“还在想温砚为什么不接你电话?这不正常吗?”

“你觉得这正常?”蔺川鹜往嘴里放了一根烟。

“谢衍从一年前就不接我电话了。”

蔺川鹜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你还觉得正常?”

程响余:“反正每天下班都要见面, 接不接有什么不同。”

蔺川鹜拍了拍他肩膀,“给你个忠告,看好谢衍和孩子吧。”

“别到时候老婆孩子跑了哭都没地方哭。”

说完这句话,蔺川鹜回到帐篷里。

程响余踩灭烟,冷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咒我,谢衍从十八岁就跟我了,没有我,他连钱都没有,他根本离不开我。”

“我还劝你看好自己老婆呢。”

山里条件简陋,办公室是临时搭建的,睡的地方也都是帐篷。

快十二点了,蔺川鹜还没睡。

盯着手机,温砚还没回复他。

蔺川骛打开房间里的24小时不间断高清监控。

聚焦到床上,放大,直至看清温砚的熟睡的侧脸。

白净温和的,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雪兰的香味。

蔺川鹜滚了滚喉结。

他都离开快一个月了,原本定的下周要回去,这里的工作量比他想象得要多,估计还要个三周左右才能回去。

没遇到温砚之前,蔺川鹜住在家里也是这种感觉,遇到温砚之后,才暖和起来,现在再次感受到之前的冷清感,便难以忍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二十多年的。

第二天一大早,蔺川鹜起床洗漱,然后开始工作,到了中午吃饭,温砚也没有主动给他打过来,蔺川鹜打过去,很快被挂断,之后温砚发过来一条短信。

-在忙。

蔺川鹜微微沉脸。

-我受伤了。

很快,温砚的电话便打过来。

“川鹜,你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

温砚担心的话在对面传来。

蔺川鹜听着他的声音,呼吸情不自禁地变重。

“骗你的。”

“你没有受伤吗?”

“嗯。”

“那就好,我很担心。”

“这么担心我,为什么不接电话。”

“在,在忙。”

“说实话。”

“我昨天去见了谢……”

温砚说到一半,程响余和助理一起走过来,没看到他在打电话,调侃道:“蔺总,电话打通了没有。”

蔺川鹜皱眉,拿着手机走去外面。

“你和谁在一起工作?”

“程响余。”

温砚没再说话。

“昨天你去见了谁?”

“没见谁,我该工作了。”

蔺川鹜正准备说话,温砚便把电话挂断了。

蔺川鹜感觉不太对劲,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才回去吃饭。

“打完电话了?”程响余道。

“谢衍昨天去王多自家里了?”蔺川鹜没回答他,反而问。

“昨天?我不知道。”

蔺川鹜复杂地盯着他,“你来这么久,谢衍主动给你打过电话吗?”

程响余认真想了想,忽然笑不出来了。

“……没有。”

不仅没有,明他说要出差,谢衍就给他准备好衣服,不会问他具体去什么地方,也不会问他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你小心点吧。”蔺川鹜再次劝告他。

等蔺川鹜一走,程响余拿出手机,给谢衍拨去电话。

滴声响了很久,对面才接通,让程响余感觉,对方根本不想接,可又不得不接,所以才磨蹭到最后。

“喂,谢衍……”程响余干巴巴道。

“爸爸!”对面却传来程霄霄的声音。

“霄霄,你妈妈呢?”

“妈妈,在旁边,妈妈没在旁边……妈妈在外面……”

程响余立即反应过来谢衍就在孩子旁边。

“让你妈妈接电话。”

“妈妈,接电话。”

“妈妈说他在忙,有时候事情可以和霄霄说。”

程响余忽然沉默下去。

其实这一年来他没给谢衍打过电话只是夸张的说法,只是他打过去都是程霄霄接的,然后谢衍有什么话会让程霄霄和他说。

谢衍似乎在刻意回避和他的交流。

到了原本返程的日子,然而还有大量的工作,还要在山上待个一个月两个月。

通知一下来,工人都死气沉沉。

蔺川鹜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项目是他们集团今年最重要的一个项目,关系着他们集团转型,蔺川鹜不敢怠慢,所以才亲自过来。

除了这个,还有一点是,这个项目完成之后,蔺川鹜接下来的时间相对宽裕一点,可以多陪着温砚。

蔺川鹜压力一大,便爱抽烟,认识温砚后,慢慢就戒掉了,现在只是把和温砚身上气味一样的烟放嘴里,不吸,时不时地咬一口。

此刻他刚开完下一个月工作计划的会,站在施工现场。

编辑了好几次,才给温砚发过去要推迟回去的信息。

温砚没有回他,蔺川鹜用力咬了一口烟,然后吐出来,戴上安全帽,穿上防护衣,和工人们勘测地形,找下一个爆破点。

这些工人一部分是地质工程的研究生,还有一大部分就是普通的工人,差不多都成家了,知道要推迟回去见老婆孩子,都有些闷闷不乐,蔺川鹜让邱毅给他们打打精神。

程响余戴着一个橙色的安全帽走到蔺川鹜的身边,“推迟回家,你妻子什么反应?”

“谢衍呢?”蔺川鹜反问他。

蔺川鹜和程响余不太熟,这次和他合作,是因为他手里头有开采的证书,掌握着核心技术,合作的态度也诚恳。

蔺川鹜和别人合作,并不关心别人的家务事,他只要求对方在工作上严谨认真。

现在关心他,蔺川鹜是猜测,他的婚姻估计快要破裂了。

这样一问,程响余脸色果然不太好了。

“只回了一个嗯。”

好像有了对照组后,程响余才发现他和谢衍的问题。

他都不知道自己和谢衍什么时候这么冷淡了。

明明三年前他们躺在一张床上都还要抱着亲着。

这山已经被他们凿出一个大洞了,他们还要再继续往里面凿,开采资源。

到里面后,手机就没有信号了,蔺川鹜看了一眼手机,温砚终于回复了。

-嗯,我知道了。

没从文字里表露出任何感情。

“蔺总,该进去了。”邱毅提着灯往深处照。

蔺川鹜关掉手机。

估摸着自己再不回去,他和温砚的婚姻也要破裂了。

*

又过了两周,生活环境更加艰苦了,蔺川鹜胡子很久没剃,每天只能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打水,然后洗澡。

每天都累极了,可越是累,他对温砚的瘾越是大,把温砚的内裤捂在鼻子上,上下动着。

内裤本来染着温砚的香味,被他嗅没了,也磨破了。

好不容易捱到快回去,又出了一点问题,还要往后推迟两周。

工人们来的时候精神抖擞,现在一个一个都快成野人了。

蔺川鹜为了稳住大家,开始不常在办公室待着,和他们一起作业。

只是没想到,在办公室监测的人出了一点纰漏,把爆破的位置偏移了一点,等工人把药包放好后,原本该朝前方倒塌的山岩,朝他们的方向倒塌过来。

蔺川鹜一惊,赶紧让人逃。

幸好大家都演练过这种事故,一个比一个机警。

然而快跑出去的时候,一个石头从山壁滚落,眼看着要砸住一个工人,但工人根本没注意。

蔺川鹜迅速地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朝出口用力一推后,自己也紧跟着出去,却晚了一步,石头朝他砸过来……

*

“川鹜!”

半夜,温砚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着。

足足缓了好一会儿,心跳才恢复正常。

然后回忆起梦里的可怕的情景,山塌陷,蔺川鹜被埋了进去。

他莫名不安,翻来覆去,最后坐起来,给蔺川鹜打电话。

打了三次才被接通。

“川鹜呢?”

“蔺总,他正在处理工作。”

“他还好吧?”温砚担心地问。

邱毅沉默一会儿,“蔺总很好。”

“那他工作完能不能让他给我打一个电话。”

“好的。”

然后温砚挂掉电话,等挂掉电话,温砚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凌晨两点钟,为什么会工作这么晚。

温砚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接到蔺川鹜回过来的电话,打过去依然是邱毅接的。

“蔺总开了一晚上的会,现在累得睡下了。”

邱毅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可温砚还是很不安。

第二天上班勉强打起精神。

下班回家的时候,蔺爷爷忽然过来。

“小砚,爷爷给你带点战友家的特产。”

客厅地方放了很多礼盒。

“谢谢。”

“不用谢,我看你都瘦了。”蔺爷爷叹息。

“爷爷,川鹜最近和你打电话了吗?”

蔺爷爷神情不自然起来,“噢,昨天给我打了,我看他挺好的。”

“是吗?”温砚听他这样说,还是有些不安。

“你千万别担心,你肚子里还有你们两个的宝宝呢。”

“嗯,我知道了。”温砚挤出微笑。

晚上,温砚又做了噩梦,梦里面蔺川鹜被石头压成了血泥。

温砚惊醒,一身的冷汗。

为什么开始频频做这种噩梦?

川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早上,温砚又给蔺川鹜打电话,再次听到邱毅的声音后,温砚压低声音:“让川鹜接电话。”

邱毅沉默半晌,“您稍等。”

“喂。”低哑的。

是川鹜的声音的。

“川鹜,你还好吗?”

“……嗯。”

“我还要去开个会,咳……等我忙完给你回电话。”

挂断之后,温砚蹙眉。

为什么声音那么疲惫。

心神不宁地过了几天,祝菊又邀请温砚道她们家玩,温砚一看谢衍也去,便答应了。

谢衍把两个孩子都带来了,手里牵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

谢衍对温砚说:“我已经找好律师,拟好离婚协议了。”

“律师说孩子的抚养权,有很大的机率是我的。”

“那希望你以后过得开心一点。”

“谢谢。”谢衍笑,然后又微微失神起来,“人真的挺奇怪的,我打算和他离婚了,他这段时间又开始频繁和我打电话发短信。”

“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知道想干什么。”

温砚道:“人都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对了,你丈夫现在情况怎么样?”

温砚一顿,然后看着他,“为什么这样问?”

“你难道不知道?蔺川鹜为了救一个工人受伤了?”

“受,受伤了?”温砚心猛地往下沉。

谢衍扶着他,“你不知道吗?难道他没告诉你?这还是程响余告诉我的。”

温砚推开他的手,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说,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