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美舒来这里以后,第一次坐火车。七十年代的首都火车站,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繁华。

这里的建筑很是气派,不少扛着行李的人,都在停留观望,像是在震惊首都火车站的洋气。

江美舒也不例外,她见习惯了低矮的房屋,这首都火车站就如同高楼大厦一样,伫立在旁边。

吸引人的眼球。

她朝着梁秋润小声感叹道,“火车站建的真好。”

梁秋润嗯了一声,“这是领导人上任后发话建立的,聚集了全国最为优秀的建筑设计师。”

“而且还不出一年就建到了现在的规模,可以称为五九年的奇迹。”

这些江美舒还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太小了,而且也没有那个时候的记忆。

梁秋润,“记不得是正常的,那年你才十一岁。”

而他二十二岁,正如同江美舒现在的年纪一样。

也是在这种时候,梁秋润看着江美舒年轻稚嫩的面容时,他会有几分愧疚和难以言说的复杂。

因为他成年的时候,江美舒还在读小学。

这般一对比下来,如今江美舒嫁给了他,梁秋润就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啊。

对这么年轻的小江下手。

“怎么了?”

良久没听到梁秋润说话,江美舒还有些意外。

梁秋润自然不好说这其中的道理,他只是默默道,他会一点点补偿她的。

年龄上的差距他无法改变。

他尽量从别的方面,让她过的舒心,舒适,

舒服。

只是哪怕是这样,梁秋润还是觉得会有些对不住她,“江江,委屈你了。”

江美舒只背了个小包,她是轻装上阵,但是梁秋润却提了两个藤条箱,她扫了一眼对方辛苦的样子。

有些奇怪,“为什么会这么说?”

梁秋润带着她往前走,替她隔绝了大部分的人来人往,他用自己的肩膀给她开了一条,前进的路。

而且还是没有任何障碍的那种。

他回头看了一眼江美舒跟上后,这才慢慢道,“刚提起首都的建成,我突然发现我们两个人的年龄差,还蛮大。”

“觉得委屈你了。”

江美舒没想到梁秋润竟然会在乎这个,说实话,在她眼里的梁秋润,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

用高高在上这个词并不准确。

应该说是不食人间烟火。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在乎年龄差,她想了想,很认真的回他,“不委屈。”

“你的年龄,你的阅历,对于我来说,是刚刚好的存在,因为你有足够的年龄和阅历,你在不断的带着我走向一条更笔直,更优秀的路。”

也确实是这样的。

她和梁秋润这一段时间,学会了不少东西。

而这些都是梁秋润,手把手教她的。

不止如此,她还享受了梁秋润,在职业上,经济上,以及家世上所带来的便利。

这是她不曾够到过的世界,但是因为梁秋润,她可以站在对方的肩膀上去看世界。

“所以,我觉得现在就刚刚好。”她抿着唇,“一点都不委屈。”

衣食无忧,经济不愁。

社会地位还高。

江美舒觉得错过梁秋润,她在也找不到,这么好条件的结婚对象了。

梁秋润内心的纷杂,被江美舒一句话就给解决了。

他回头凝视着她,只觉得他真的是蛮幸运的。

相亲能够遇到她。

这是灵魂共鸣。

她真的很容易就能抓住他失落的地方,然后精准无误的治愈他。

以至于,接下来进站在到火车站,梁秋润的心情都不错。

他一个人提着两个大藤条箱,还带着江美舒,穿过他曾经最讨厌的拥挤人群。

在这一刻,拥挤的人群,似乎都变得可爱起来。

陈秘书给梁秋润和江美舒,定的是卧铺票,梁秋润是有这个出行规格的。

干部领导级别的出行,可以购买卧铺票,当然,江美舒是没资格的。

但是,架不住陈秘书会来事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操作的。不止给江美舒买了一张卧铺票,他还买到了和梁秋润一个车厢的。

在陈秘书看来,自己这是在给领导,制造相处的机会。

火车卧铺车厢上。

梁秋润和江美舒是二号车厢,在最头边,两人从最这头走到最那头,险险在火车要发动前上去了。

不像是硬座车厢吵闹,卧铺车厢这边很是安静,甚至还有体面人,坐在下铺的位置,戴着眼睛,拿着报纸看。

江美舒只扫了一眼,便能区分出来,卧铺车厢和硬座车厢的区别。

她跟着梁秋润找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她和梁秋润都是下铺的位置,极好!

她不太喜欢中铺和上铺,这让她总会有一种自己睡觉,会掉下来的错觉。

“就是这里了。”

梁秋润把两个藤条箱塞到下铺的底下,又拿出两个搪瓷缸来,朝着江美舒说道,“我去打点热水,你在这里等等我。”

江美舒嗳了一声。

等他走了。

旁边那个戴着眼睛看报纸的大叔,突然抬头看了过来,和气地问道,“同志,这位是你爱人吧?”

江美舒有些讶然,“你怎么知道?”

她和梁秋润上来后,其实全程的交流都不多的,更多的是对方在收拾东西,她在四处张望。

唯一的一次说话,还是梁秋润说要去打水。

“我当然知道。”何同志收起报纸,他笑了笑,“我还知道你爱人不是普通人。”

那一身的气势进来,一看就是大领导做派。

江美舒朝着对方竖起大拇指,“您厉害。”

“我还知道你爱人是在首都肉联厂上班。”

这江美舒还真吃惊了,“您是学算命的吧。”

何同志哈哈笑,“祖上会一点,但是如今这玩意儿不兴说了。”

“何科长,你还是不要在打趣我爱人了。”

“她年纪小,面皮薄,经不起你这般忽悠她。”

何同志站了起来,“瞧瞧,瞧瞧,我这刚说了两句,梁厂长你这就护着了。”

“你这个护犊子的毛病,真是没有变过。”

梁秋润笑了笑,把接来的热水,递给了江美舒,“捧着手心里面捂一捂。”

江美舒嗳了一声,看看梁秋润,又看看何同志,她抿着唇,“这位同志,原来您认识我爱人啊?”

她就说嘛。

对方算命怎么会这般准。

连带着梁秋润在哪里上班都知道。

何同志有些笑她单纯,不过更多的却是感慨,“是认识,不过我和梁厂长也好多年没见面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黑省,没想到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梁秋润点头,“是好多年没见面了。”

“不过,你怎么从陕省跑到了首都了?”

这可是首都去沪市的车。

“还不是到了年底。”

何同志说,“我们单位的煤炭过剩,我想着多跑几个单位,看看北方这边,有没有要收的。”

这就是地方和地方的区别了。

明明,陕省的煤炭资源过剩,今年挖了不少煤出来,但是首都这边,还是按照往年的供应标准来供应。

属于家家户户都缺少煤炭,但是又不会冻死的地步。

按照这个计划,往年的煤炭肯定能一销而空,但是今年却不一样。

今年煤炭多了啊,这玩意儿放到了明年,怕是就不好烧了,而且在遇到下雨下雪,一旦打湿了下去,不算是好煤炭,就更卖不上价了。

梁秋润若有所思,“既然产量有多的,怎么不让单位去对接?”

个人来跑这太过有局限性了,而且多数会吃闭门羹。

何同志,“我也想啊,但是首都这边单位供应计划表,这是年中就做出来的,他们总不能因为我个人,而更改计划表吧?”

“而且我们单位你也知道,往年就是个小煤厂一年就几十吨的供应,谁能想到我们挖到了个大煤场,今年的供应能有上千吨了。”

本地市场销路都被国营大煤场给瓜分了,他们这种原先公社小煤场,根本喝不到汤。

所以才到外面来求销路。

但是没想到,外面管控的更严格,都是严格按照计划指标来的。

他直接吃了两个闭门羹,这才打算南下,去下沪市碰碰运气。

“我甚至还去了肉联厂,问下肉联厂要不要煤炭。”

“但是你们采购说不要,我就只能南下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知道梁秋润在肉联厂,当厂长的原因。

梁秋润皱眉,“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可能采购没有报到我这边来。”

“不过,你这边若是销不出去,到时候可以送一些来肉联厂,我们这边需要。”

“另外,看下你这次南下跑沪市结果,如果也不顺利。”

“我有个好地方,可以介绍给你。”

“哪里?”

梁秋润没直接说,而是卖了一个关子,“你先去沪市跑下市场看下,有没有单位要。”

“没有的话,我们在说下一步的事情。”

梁秋润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的一句话,竟然得了一个狗皮膏药。

使得南下的三天,何同志一直黏着他们,就为了梁秋润把下一步的事情给说完。

两人谈话的时候,没避着江美舒。

江美舒的小脑袋瓜已经在转了,因为她之前听她姐提过,冬天煤炭不够用,想要接一手这种生意。

这不就来了?

只是,江美舒不知道这里面风险大不大,她犹豫了半晌,到底是问了一句,“何同志,你这些

煤是只出售给公家吗?”

这话一问。

何同志眉毛一挑,“小同志,咋?你想出给私人?”

不得不说,这些人真的是人精啊。

江美舒只开口说了一,对方便能猜到七七八八了。

她不知道这些能不能说,她下意识地去看梁秋润。

梁秋润,“煤炭属于资源类,不好对私人出售,一般都是由公家单位转手,在对外出售。”

“因为在首都每家每户,是有一个煤炭供应本的,那个上面记录了,每户人家的每一笔购买记录。”

这等于是身份证一样,想做私人的,除非不走公家记录。

江美舒觉得好难,她姐不一定赚的到这笔钱了。

她顿时不吱声了。

“同志,你爱人可没说完。”

“什么?”江美舒愣了下,就听见何同志说,“我们黑山公社煤场本就不属于特别红的煤场,严格意义来说,我们是公私合营。”

江美舒弱弱地说了一句,“说人话。”

用最弱的语气,说出了最拽的话。

何同志的嘴角一抽,抬眼去看梁秋润,心说,你在哪里找到的这种小辣椒?

还是属于那种闷椒。

冷不丁的吓死人了。

“我们在当地也会置换一些煤炭给老乡。”

一句话。

就解释了所有的东西。

也就是说,公家买卖他们做,私人买卖他们也在偷偷的做,只是一个上的了台面。

一个上不了台面。

江美舒听到这话,她眼睛顿时一亮,“何同志,等您以后回了首都,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保管你喜欢。”

她觉得以何同志这种脑子,非常适合和她姐,还有沈战烈合作。

这三人都是聪明人。

不像是她只能赚投资的钱。

嘿嘿嘿。

何同志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到时候我一定来找您啊,小同志。”

江美舒可是梁厂长的爱人,有她帮忙的话。

或许梁厂长就会帮忙呢?

何同志小心翼翼地去看梁秋润,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心的,担心梁秋润会拒绝他。

毕竟,按照以往他对梁秋润的了解,对方从来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或者说,对方特别讲规矩。

哪里料到何同志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梁秋润拒绝他,他顿时松口气。

下一秒,就听到梁秋润说,“我爱人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但是老何。”

“我爱人年纪小,单纯,最是善良,容易被人骗。”

“你在这边做生意的时候,可不能骗了她。”

何同志一听这话,顿时点头,“梁厂长,您放心肯定不会。

两人话刚落,外面的检票员就进来了。

“同志,查票,查证。”

这话一落,卧铺车厢的人顿时淅淅索索,开始找车票,工作证明和出行证明起来。

很快查到江美舒和梁秋润了。

检票员看完了两人的车票,突然又看了一眼梁秋润,迟疑了片刻,“同志,我刚接到举报,你们二人为非法夫妻,请拿出能够证明你们是夫妻的证据。”

这话一落。

梁秋润下意识地皱眉,质问,“谁举报的?”

“站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气场这会有多惊人。

连带着那检票员都被影响了去,她低声,“这个我不能说,是有人看到说,你给这个女同志倒水,拿行李,还铺床,正常来说,在外的夫妻从来没有这般体贴的。”

“除非是非夫妻关系之外的婚外恋关系。”

这话一落,梁秋润的脸色当场就青了去,他当即从胸前的口袋里面取出一张结婚证,递给对方,“我们是合法合规合理的夫妻。”

江美舒看到这结婚证的时候,顿时一呆。

不是。

梁秋润这人怎么还随身携带结婚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