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母这话说的,沈明英有些赞同,不过她考虑的更多,“妈,你的嫁妆都是有定数的吧,要是从你嫁妆中拿被子过去,到时候大嫂怕是能知道。”

她大嫂那一双眼睛,看别的不行,看婆婆有多少东西,那是最在行不过的了。

梁母这才傻眼了去,“她不会有这么好的记性吧?”

“会有。”

沈明英非常确定,“大嫂,对妈你卧室的每块砖,都很熟悉,更别说对你有几床被子不熟悉了。”

“那这可怎么好?”

梁母顿时着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那总不能让小江明儿的过来,被人羞辱吧。”

她能管得住自己的嘴,管不住别人的嘴啊。

“梁阿姨。”陈秘书神出鬼没的出现了,“你们是在为江同志陪嫁的嫁妆头疼吗?”

梁母警惕地看着他,“你在偷听我们说话?”

陈秘书心说,这还用偷听吗?

这二人在门口商量的声音,他就是想听不见也难啊。

“不至于不至于。”

陈秘书微笑,“我领导已经安排了。”

“什么?”

梁母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被子。”陈秘书带着几分隐秘的得意,“我领导在上次他们刚订婚的时候,就已经让林叔在帮忙留意了。”

这是梁母真没想到的事情。

“你是说,秋润让老林在安排,小江结婚陪嫁被子的事情了?”

“对。”

“估计最迟今天就好了,我就要去拿了。”

“梁阿姨,您去不去?”

梁母摇头,“我不去了。”

她年轻的时候还爱去找老林,那个时候日子过的不好,老是和老梁在那吵,每次一吵架,她就带着最小的梁秋润,去了老林的裁缝铺。

一待就是几天。

可是后来。

后来的事情,梁母不太愿意去回忆了。

只是打那以后,她就不愿意去找老林了。

因为相见不如不见。

见梁母不愿意去,陈秘书还有几分意外,“领导说,让我喊您一块去拿呢。”

梁母,“听他放屁,自己的老婆自己顾。”

“还让我这个当婆婆的瞎操心,他既然准备了,那就让他自己去拿,自己去送。”

这就分分钟暴躁了。

当然,这也是在熟人面前的性格,这但凡是换个人,梁母都不会是这样。

陈秘书不止没找到帮手,反而到最后还被人骂了一顿,他摸了摸鼻子。

见他要走。

梁母想了想,“你等我,送我去取钱,一会拿着钱去找梁秋润,让梁秋润自己去送钱和被子。”

至于她的被子,经过二儿媳妇沈明英一说,若是拿给小江,确实不那么合适了。

陈秘书认命地点头。

他这辈子生来就是伺候领导和领导家人的。

天选打工人。

拿了钱,而且还是一千块,这是大钱,陈秘书也不来布置梁家了,索性直接去找梁秋润了。

他来的时候,梁秋润还没忙完,等了好一会,梁秋润这才回去办公室。

陈秘书,“领导,梁阿姨说林叔那边的被子,让您自己去取,不要找她。”

“另外。”

他拿出一沓子大团结来,“这是梁阿姨让您晚上送被子的时候,一起送给江同志的,说是给她撑脸面。”

梁秋润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

“把我母亲的钱拿走吧。”

陈秘书嘿嘿笑,“梁阿姨就知道您会拒绝,所以她说了,这不是给你的钱,是给江同志的钱,她说您没资格拒绝。”

梁秋润,“……”

不得不说,知子莫若母。

梁母真是把梁秋润的性格,给拿捏的死死的,连他会是个什么反应都知道。

梁秋润默然了下,“几点了?”

“七点多了。”

梁秋润,“等我把这些事情忙完,在去取灯胡同。”

陈秘书嗳了一声,有些同情地看向自家领导,只觉得他领导好惨呐。

明儿的都要结婚了,今儿的还在这里赶进度。

都要抽时间去。

也确实是如这样,等梁秋润全部忙完都九点多了,他这才起身,拿起椅子背上的衣服。

“走了,先送我去林叔那取被子,在去江家。”

陈秘书在那等他,等的睡着了,被梁秋润给拍醒了。

陈秘书还有一种,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感觉,他睁开眼,“领导,您忙完了啊?”

梁秋润嗯了一声,“醒醒神,彻底醒了,我们就走。”

陈秘书的瞌睡立马没了。

他真是该死啊。

领导加班他睡觉。

他真是对不起领导给他开的高工资。

*

路上。

陈秘书开车,梁秋润则是坐在后面的座椅上,闭目养神。

早上六点多来到单位上班,上午又被拉去拍结婚照,下午和晚上几乎都泡在肉联厂了。

一直在连轴转的上班,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了。

“领导,外面有卖馄饨的,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一碗馄饨?”

梁秋润摇头,“不了,早些去林叔那取被子吧,免得他睡着了,还要把他喊醒。”

陈秘书点头,从后视镜里面看了一眼领导,梁秋润闭着眼睛,眉宇间难掩疲惫。

他轻轻地叹口气,把车子力求开的更稳一些。

晚上九点四十,抵达到了林氏裁缝铺,梁秋润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到底是敲开了裁缝铺的大门。

“林叔。”

不消片刻,里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林叔还未睡,身上披着一件大衣,这件大衣还是梁秋润,当年在部队的时候发的。只是他年轻,火力旺,平日里面穿不住,后面就给了林叔。

林叔年轻的时候遭过罪,身体很是畏寒。

所以一到冬日里面,林叔就很喜欢穿上,梁秋润送他的这件衣服。

“就等你了。”

一开门林叔就是笑容满面的,“我就猜着你会这个点来,还没吃吧?”

梁秋润点头。

“我锅里面煨了一瓦罐的鸡汤,我给你用鸡汤下个面,不过三分钟时间,不耽误你时间,吃一碗热乎的,在回去如何?”

林叔试探地问他,生怕耽误了梁秋润的大事,“若是实在是来不及,便算了。”

“我给你打包,你端在手里坐在车上吃。”

梁秋润摇头,他面容温和,声音也是,“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林叔,你去做吧,麻烦您了。”

林叔一听这个结果,顿时开心的跟个孩子一样。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去做,你在堂屋等我一会,去烤一会火。”

梁秋润嗳了一声,这才跟着踏进去了林家的门槛,堂屋内被收拾的很干净,地上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唯独,中间的地方放着一个炭盆子,在烤着火。显然林叔也没歇息,而是一边烤火,一边等他。

梁秋润看到这,总觉得林叔太过孤单了一些。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他母亲和他的身上。

这让梁秋润微微叹口气。

他坐在堂屋等着,林叔不过三分钟就端着,一碗黄橙橙的鸡汤面过来了。

上面飘着一层橙黄色的油花,还撒上了嫩绿色的葱花。

看着就很有食欲。

林叔端着放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快快,趁热吃。”

说完,还朝着陈秘书说,“陈秘书你的那一碗我也做了,就在案板上,要你自己去端过来了。”

他一个手实在是端不到两碗。

陈秘书有些讶然,“还有我的?”

林叔不光是做衣服的手艺好,他就是一手厨艺也是厉害的。陈秘书可馋林叔的这一碗饭了,只是领导平日忙,都没时间过来。

连带着他也混不上饭吃。

这不,听到林叔的话后,他巴巴的跑去厨房了。

都不用林叔去催。

陈秘书自己颠颠的跑了过去。他一走,堂屋就只剩下梁秋润和他了。

林叔看着梁秋润大快朵颐的样子,他满面慈和,“我们家秋润也要成家立业了,明儿的就要结婚了。”

他看着梁秋润的目光非常慈爱,就宛若看着自己的后辈一样。

梁秋润在吃面,他抬头微笑了下,“林叔,我明儿的结婚,你也去喝喜酒?”

这是邀请,而且是第三次邀请。

林叔摇头,“不了,我就不去了。”

拒绝的干脆。

梁秋润微微拧眉,“林叔,我结婚一辈子就一次的事情,很想让您也去看一看。”

在某种程度来说,林叔在他过往成长的岁月里面,充当着父亲的角色。

他比梁父做的更多。

梁父这辈子就活了自己,吃喝玩乐。

但是,林叔不一样,他参与了梁秋润从年幼,到年少,在到如今结婚生子。

面对梁秋润的邀请,林叔笑容苦涩,不过拒绝的却坚定,“我不去了,你母亲不太想看到我。”

梁秋润埋头吃面,一碗面,他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非常的鲜。

“我想问问,六年前您和我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原本他们二人不是这样的,关系很好的,不然他年少的时候,母亲和父亲吵架了,他也不会经常跟着母亲来林叔这里了。

六年前他母亲和林叔出事的时候,他那个时候,并未在首都。

所以对于事情的经过并不清楚,他只知道打那以后,母亲对来林氏裁缝铺都闭口不提。

同样的,也很少在林叔口中听到对方提起母亲。

“这件事我不好说。”

林叔说,“你要去问你母亲,她愿意告诉你,你才能知道。”

说这话,他起身收拾碗筷,“你去把被子拿着,给小江送过去吧。”

“别让人等太久了。”

没问到实话,梁秋润也不着急,因为早晚有一天他会是知道的。

他跟着林叔起身,进了卧室内,或者说是一个小仓库,这里面都是存放布料的地方。

“被子都在这里了,你让我收集的棉花,一共弹了八床棉被,两床八斤的,两床六斤的,还有两床四斤,两床两斤。”

“涵盖了春夏秋冬,所有需要的。”

梁秋润看完这棉被,他皱眉,“我当时就给了二十斤棉花票,您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

这远远比他给的要多了。

林叔想了想,“还有两床是林玉的,我原本给她的陪嫁,她不是不回来了吗?”

“一起给小江好了。”

这话一落,外面传来开门声,“爸,谁说我不回来了?”

原来是走了一年多的林玉,竟然回来了。

这让林叔有些意外,他忙推开门出去看,见到林玉就立在门口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眶有些湿润,喉咙也哽咽了起来。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还知道回来啊?”

林玉二十出头,扎着两条麻花辫,生得清雅秀静,面容白皙,许是因为五官太薄的原因,以至于显得多了几分寡淡的滋味。

她上前一步,抓着林叔的手,“爸,我怎么不知道回来?这是我的家啊。”

她像是这才注意到,梁秋润立在屋内一样。狭窄的小仓库内,男人生得高大挺拔,面容白皙,斯文俊美。

“秋润哥,你也在啊?”

林玉她目光有些惊喜,连带着声音也是惊喜的,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几乎遮掩不住了。

梁秋润不是很喜欢林玉,尤其是不喜欢他对林叔的态度,一走一年多,近乎两年,没有任何消息。

他嗯了一声,声音也是淡淡的,算是打了招呼。

这让林玉心里有些不愉,明明小时候,她和秋润哥的关系最好。

可惜,梁秋润像是没看到一样,他抽了六条被子出来,横着掂量在手里。

接着,他朝着林叔说道,“林叔,我就拿我的那份被子,林玉的那份嫁妆,您还是给她留着好了。”

林叔张了张嘴,“她现在不急着用,你急着用,你先拿去好了,她既然回来了,以后若是出嫁,我在给她攒点棉花弹被子好了。”

旁边的林玉不明所以,她想在梁秋润面前示好,于是她便低声道,“秋润哥,你既然急着用被子,那就先拿过去好了。”

她声音小小,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晕,“我出嫁不着急的。”

梁秋润,“不用了。”

似乎没看到林玉脸上的害羞,他直接朝着林叔说道,“那我先走了,林叔,若是您明天有空,一定过来喝一杯喜酒。”

“喜酒?”

林玉有些懵,“喝谁的喜酒?”

林叔还没看出什么,他笑呵呵道,“喝你秋润哥的,你这次回来的刚好,明儿的刚好替我去他那喝个喜酒。”

林玉听到这话,脸上的血色尽失,“秋润哥要结婚了?”

她抬头去看梁秋润,“不是说因为小锐的事情,你不结婚吗?”

梁秋润还没开口,林叔便接过话,一字一顿,“秋润红鸾心动,遇到合适的了,也遇到喜欢的了。”

“好了秋润。”

他起身相送,“快些把小江的被子送过去吧。”

梁秋润嗯了一声,这才告辞,不过离开之前,他还是叮嘱一句,“林叔,您明天若是有空,请务必来喝一杯喜酒。”

林叔笑呵呵的,没答应,也没拒绝,但是梁秋润知道,他这就是拒绝。

一直等梁秋润和陈秘书离开后。

林玉望着小轿车离开的背影,她喃喃道,“秋润哥,怎么突然结婚了啊?”

林叔看了一眼她,“三十三的人了,这个时候结婚怎么是突然?”

“我都还嫌他结婚晚了啊。”

“还有你也是,老大不小了,一跑就是一年半,这次回来打算说个亲事不?”

林玉咬着唇,不说话。

她只是在懊悔,要是自己早点回来就好了。

在早一点。

*

江家都在忙碌。

江美兰今儿晚上,也特意留了下来帮忙。毕竟,江家明儿的要办大喜事了,这边处处都是活。

她留下帮忙,也算是好的。

一直把所有的卫生都做完,喜字都贴上了。

梁锐也在,他力气大,还把江家的水缸,也都全部装满了。

“差不多了,就是这样吧?”

“都准备齐全了?”

他看了一眼翘着二郎腿的江美舒,“我怎么觉得你明儿的结婚,我比你还忙啊?”

江美舒嗑瓜子,“我是去当妈的,你是当儿子的,能一样吗?”

一句话怼的梁锐没脾气。

还是江美兰看了看时间,问梁锐,“你还不回去吗?”

“明儿的不和你爸一起迎亲吗?”

梁锐有些犹豫,“要不,我晚上就住江家吧,我和江南方打地铺就行,免得我还要来回跑两趟。”

江美兰,“……”

江美舒,“……”

真是没见过这种了。

江南方也说,“梁锐,你是男方的人,我们是女方的人,你和我们搅合在一块做什么?”

这话说的梁锐不干了,“什么男方的人?女方的人?”

“我们不都是一家人吗?”

这话说的大家哭笑不得。

一直磨蹭到十点。

“梁锐,你真的要回去了,在不回去,你明天打算穿着你身上,发臭的衣服来迎亲啊?”

梁锐身上穿的还是一周前的衣服,这得亏是冬天天冷,这要是夏天每天冒汗。

那还不得都臭了啊。

被人催的梁锐,没法子在赖在江家了,只能收拾东西出门,一边走一边朝着江美舒低声吐槽,“你这是卸磨杀驴,你知道吗?”

“刚把我用完,你就要把我赶走,江美兰,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江美舒慢吞吞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没良心。”

梁锐,“……”

是真不想回那个空当当的家,但是江美舒都出来送他了,他没办法,只能磨磨蹭蹭的出门。

“梁锐,你明儿的来迎亲,穿好看点,最好是打扮的比你爸还帅。”

“我要让别人都来看看,我的帅儿子。”

嘿嘿嘿。

她今年才二十二,有个十六岁的大儿子。

不用生,不用养。

想想就爽死了。

一睁眼,儿子就这么大了。

梁锐听到江美舒夸他的话,他有几分不自在的扯了扯袖子,“放心吧,明儿的小爷来迎亲,肯定比我爸还帅。”

这话一落,他就感觉周围一安静。

怎么?”

梁锐摸了摸头发,拽拽道,“你不觉得我比我爸还帅吗?”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最臭美的时候。

这话说的,江美舒神色有些一言难尽,“梁锐,你要不要看下你背后是谁?”

梁锐头都没回,振振有词,嚣张至极,“就是我爸来了,我今儿的也要说一句,我比他帅!”

拽上天了都。

“是吗?”

梁秋润声音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

梁锐听到这声音,顿时僵住了,他机械地回头,“爸,你你你怎么来了?”

“奶奶不是说你明儿的结婚,不能来见新娘子吗?”

这话,他都知道!

只是,他爸怎么大晚上的来江家了啊?

梁秋润温润的脸上,带着几分淡淡,“怎么?许你来,不许我来?”

“你和我能一样吗?”

梁锐嘀咕了一句。

梁秋润不想和这个中二少年计较,他走到梁锐背后的江美舒面前,“他吵的你没休息?”

江美舒摇头,轻声说道,“那倒是没有,只是明天结婚事情有些多,而且。”她仰头看着梁秋润,“我还有些紧张。”

两辈子就一次的事情。

哪里能不紧张呢。

梁秋润低眸,“没事,明天都是自己人,没有外人,不用紧张。”

他像是这才想起来,陈秘书还没过来。

“我手弄脏了去,就没抱被子,让陈秘书给送了一些被子过来。”

江美舒茫然,“送被子做什么?”

像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我不要。”

看来梁秋润和梁锐是一个意思了。

梁秋润像是她肚子里面的蛔虫一样,“被子不是从家里拿的,是我让林叔帮忙做的,都是全新的,做给我们结婚用的。”

“江江。”

他低头凝视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面,满是温和,“我们明天结婚,被子今天先交给你保管,你明天在带过来好吗?”

“我们结婚用。”

一样东西,但是换了一个说法,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江美舒果然没那么抗拒了,“不是陪嫁的被子?”

“不是。”梁秋润莞尔一笑,“陪嫁的被子不是伯母准备的吗?我准备的不过是我们结婚用的。”

“拜托你明天带过去,好吗?”

江美舒犹豫了下,却还是点了点头。

旁边的梁锐吃惊的瞪大眼睛,不是。

还可以这样?

他之前说要给江美舒,偷家添陪嫁的被子,江美舒都不答应。

怎么轮到他爸的时候。

他就答应了啊?

梁锐看了一眼江美舒,“你有点过分啊?”

“为什么接受我爸给的被子,不接受我给的被子?”

江美舒理所应当,“你是偷,你爸是给,说是我们结婚用的新被子。

“这能一样吗?”

一个是偷偷摸摸回家拿被子。

一个是提前让人做好了新婚被子,送过来。

这能一样吗?

而且送被子的对象都不一样啊。

这——

梁锐真是被弄的没脾气。

“你牛。”

也不留江家了,转头就走。

倒是梁秋润有些意外,“梁锐,也说给你送被子过来了?”

江美舒点头,“是,不过他是回去偷家给我送被子。”

“这孩子。”

梁秋润笑了笑,神色难得温和了起来,“他有心了。”

瞧着陈秘书抱着被子过来了,梁秋润也没接,路上的时候车子抛锚了,他去修车满手的黑色机油。

他说,“给小江吧。”

陈秘书嗳了一声,将那被子递给了江美舒,一共六床,有厚有薄,花花绿绿的绸缎面。

看着看着那崭新的棉花被,江美舒心里软软的,也是涩涩的。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喉咙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样,“老梁。”

就只喊得出来这两个字。

梁秋润想抬手揉揉她的头发,但是到底是忍住了,他把口袋递过去,“这里面有一千块,是妈给你的,让你明天出嫁的时候,带着撑场面。”

江美舒下意识地要拒绝。

“你要收的。”梁秋润看着她,目光温柔,“妈说,如果我要带回去了,她就把我腿打断。”

他旁若无人,声音细致,“小江,你也不想明天来迎亲的,是个残疾的新郎官吧??”

这话一说,江美舒忍不住噗嗤一笑,“老梁,你还是不要给我开这种玩笑了。”

梁秋润站在门口,他个子高,要比江家门框还高半分出来,分外挺拔,只是和江美舒说话的时候,他会不自觉的低着头。

“所以,收下好吗?”

声线也温柔,像是三月春风拂面。

这样温柔又强势的梁秋润,江美舒根本拒绝不了,她低着头看着那钱,轻声道,“我明天带过去,到时候再还给梁姨。”

梁秋润见她肯收下,便松口气,“成,明天你自己给我母亲。”

说完这话,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好了,十点半了,你早些休息,等着我明天来、娶你。”

最后两个字落的极重,又低又哑。

还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酥酥麻麻。

这让江美舒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蚊子一样嗯了一声,“那我等你呀。”

又乖又软的腔调,听的梁秋润心头发软,连带着眼里也浮出一抹笑,那犹豫了半晌的手,到底是伸出去了,轻轻的在江美舒的头顶揉了揉。

“等我。”

江美舒有些愕然地抬头看过去,“你不是?”

“嘘。”

梁秋润笑了笑,“好了,我走了,快进去吧。”

“早些休息。

江美舒想去送他,但是梁秋润却没允许,他朝着她摆手,“我把梁锐带回去,洗干净了,明儿的带他来迎亲。”

别人家结婚都是新郎官来,但是他结婚却还带着儿子来。

偏巧,江美舒觉得理所应当,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等他们走了以后。

江美舒端着那厚厚重重的被子,就要进屋,她一进来家里人都跟着看了过来。

“秋润送来的被子?”

王丽梅原先瞧着他们小两口,你侬我侬,所以也就没出去。

江美舒点头,“说是让我明天一起带到梁家去的。”

王丽梅听了,怔了一下,她低声道,“秋润是个好的。”

“也是个扎实的,懂得疼人,也对你好。”

“美舒啊。”这一声喊的极低,“你没嫁错人。”

刚结婚都能这般郑重的对待她,以后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王丽梅活了一辈子,见过无数人结婚,她从未见到过梁秋润这样的人。

担心新娘子家条件不好,还主动往这边送陪嫁的。

这还不能算到彩礼里面啊。

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见到男方能这般体贴,这般好的。

别人家结婚,哪个不是和男方扯皮,讨价还价,不是彩礼要多了,就是陪嫁嫌少了。

倒了梁厂长这里可倒好。

漫天给东西。

连陪嫁的棉被这种细枝末节,都能被他注意到。

江美兰看着这棉被也是神色复杂,她摸了摸那棉被,“一共六床?”

“对。”

“两床八斤的,两床四斤,两床两斤。”

在加上她妈给的一床,姐姐给的两床,姑姑给的一床。

刚好凑够了十床。比起之前的一床,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小梁是个好的,你嫁过去了好好和他过日子。”王丽梅摸着那被子,感慨了一句。

“他连我们女方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江美舒晓得,她将被子放在了母亲的房间,她房间搁不下,晚上她姐要留宿。

被子搁好了,王丽梅又往被子上面,挨个贴了喜字。

等贴完后,看着那厚厚的被子,扎扎实实。

她摸了又摸,朝着江陈粮感慨道,“我们家闺女嫁了个好对象。”

江陈粮也点头,“梁厂长是个好的,作为女婿,他是真没话说。”

“我就等着闺女明天出嫁了。”

*

隔壁。

江美舒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她和江美兰两个把小床给并在了一块,

两人挤在一个被窝里面,特别暖和。

江美兰脸上有些许迷惑,声音压的极低说,“美舒,这辈子有好多事情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江美舒,“嗯?”

“上辈子我和梁秋润结婚,他没有给这么多彩礼,也没有送来被子。”

“我们就是正常的结婚。”

“但是这辈子却不一样。”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几分,夜色下,贴着喜字的窗户,格外惹眼。

她似乎在看江美舒,又似乎是在透过江美舒,在看窗户上的喜字。

“我发现。”

“梁秋润好像喜欢上你了。”

江美兰搂着江美舒的肩膀,声音还带着难以言说的惊慌和茫然,“完了,你被太监喜欢上了,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