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润本来在忙公务的,但是却听到江美舒过于酸涩的话,那一声老梁里面,似乎藏着万千种复杂的感情。
他放下手里的公务,从办公桌前走了出来,走到江美舒的面前,低头看着她,嗓音温和,“怎么了?”
那么忙的一个人,但是此刻却格外有耐心和时间。
江美舒咬着唇,都话到嘴边了,她余光注意到陈秘书还在办公室,便低头垂了垂眼,“没什么。”
“只是太感动了。”她笑了笑,在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她怕一抬起,就忍不住全部都说出来。
可是,这么好的老梁,她怎么能说,怎么敢说啊。
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落,梁秋润捻着一颗草莓,递到她唇边,“尝尝?”
冰凉的草莓入口,带着一股酸甜清凉的口感,瞬间席卷了整个味蕾。
那些纷杂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潮水一样,瞬间消退。
在这一刻的江美舒,甚至有些鸵鸟的心思,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吃草莓。
因为走神,吃的时候不小心含。着了梁秋润的手指。
骤然被她含。着手指,梁秋润浑身都僵了下,温热,水汽,潮湿,柔软。
那一瞬间的感官,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浑身的细胞也跟着随之而来放大了几分。
江美舒也察觉到什么,她立马咬掉草莓,松开了梁秋润的手指,红着脸,小声道,“对不住。”
她真的只是想咬草莓啊,只是这草莓太小了,咬的时候,很容易就咬着了他的手。
梁秋润嘴上说,“没事。”
实际上,手里却再次递过来一颗,示意她吃。
不。
或许是另外一种意思。
江美舒愣了下,同样的错误她不会犯两次,于是她低头,看着他如玉的手指,就那样稳稳的啄了过去,刚好叼到草莓,却不会触碰到他手指。
这让梁秋润的内心,有着隐隐的失望,只是他这人情绪不外露。
他又拿了一颗草莓递过来。
这是第三颗。
江美舒嘴里那个还没咽下去呢。
她接过来,却没吃,而是顺势塞到了梁秋润的嘴巴里,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也尝尝。”
在首都,在冬季,在年关跟前,这种草莓无论如何也算是稀罕的物色了。
要肉说不得还能去供销社抢点回来,但是草莓因为是反季节的东西,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
梁秋润看着递过来的草莓,红彤彤的草莓下面,是青葱一样的指头,连带着指甲盖都带着粉色,肌肤白腻,漂亮的不像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到了之前的场景。
她含。着他的食指。
想到这里,梁秋润的眸色暗了下,他低头咬过草莓,似乎若有若无的咬了下江美舒的手指。
江美舒瑟缩了下,把手收了回去。
她探究地看过去,只是,梁秋润脸上一片平静,丝毫看不出来任何表情,这让江美舒也只当是意外了。
毕竟,她之前也咬着了梁秋润。
她哪里知道,气质高洁,清润儒雅的梁秋润,还会有这种下。流的心思。
吃过了草莓。
江美舒有些犹豫,她问他,“你还加班吗?”
梁秋润点头。
“那我陪你。”
江美舒想了想,声音柔美,“反正我回去也没什么事情,我就在旁边坐着就行,给我找点报纸啊,书啊,随便什么打发时间。”
梁秋润自然是巴不得的。
他去看陈秘书,之前还充当空气的陈秘书,立马点头,非常敬业,“我那有报纸和故事会,我给江同志拿过来。”
说完,根本不去看两人的神色,转头就跑了出来。等离远了办公室后,陈秘书顿时捂着肚子笑,笑了好一会。
不是。
他领导平日这般火热吗?
咳咳咳。
别当他没看出来,之前他领导显然是被江同志,给撩拨到位了,就差烈火。焚身了。
真看不出来啊。
他领导平日那么温和疏离的一个性子,竟然还会有这样火热的时候。
想到这里,陈秘书的笑容更大了几分。
不过,他瞧着不远处有人过来了,他立马把笑脸一收,瞬间就变成了,平日里面那个不苟言笑的陈秘书。
等陈秘书再次拿了故事会,报纸,瓜子过来的时候。江美舒已经落座在旁边了,还是他的位置。
陈秘书挑挑眉,把东西一放,顺势把门一关,人就跑了。
他是不能打扰,人家两口子的调情啊。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江美舒瞧着陈秘书又出去了,她眨眨眼,又眨眨眼,这才后知后觉的站了起来,“我是不是抢了陈秘书的位置了?”
梁秋润,“没有。”
“反正他平日在办公室也不干活。”
都是他干。
外面的陈秘书,“……”
他领导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他还在办公室不干活,他就差化身为牛,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在犁地了。
真是为了讨好人家江同志,什么脏的臭的也能说出来,
里面的梁秋润可不知道,自家贴心的陈秘书,一会会在内心腹诽了他八百遍。
因着有江美舒陪着上班,梁秋润一边办公,一边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梁秋润是真不想上班了啊。
连带着这屁股下面的位置也不想做了。
这破班谁爱上谁上去。
谁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焊死在工作岗位上啊。
而有了这想法后,
这办公室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梁秋润抬手看了看时间,“六点了,我们下班。”
江美舒还在嗑瓜子呢,她闻言,顿时纳闷道,“不是说工作很多吗?”
按理说,梁秋润今天晚上,也要加班到很晚才是啊。
梁秋润,“我下班,让陈秘书上班。”
陈秘书,“……”
陈秘书真是不想让自己的耳朵这么机灵。
可惜,梁秋润已经出来了,他朝着陈秘书说道,“办公桌上的文件,我都看完了,重要的都批了,剩下一些你看着来。”
“对了,车子我开走了。”
陈秘书,“……”
忠心耿耿陈秘书,此刻非常不情愿!
梁秋润,“年底奖金在涨一些。”
陈秘书晚娘脸变微笑脸,“好的,领导。”
梁秋润佯装没有看出他的滑头,牵着江美舒就出去了,江美舒还以为梁秋润提前下班,要带她回家。
却没想到。
他竟然开了车子,载她到了老莫餐厅。
等到餐厅门口的时候,江美舒还有些懵,“老梁,我们怎么来这里了?”
梁秋润从口袋里面取出两张餐券,交给了服务生后,他这才回答,“年前就想带你来吃饭了,一直没时间,刚好今天有时间。”
进了里面,他熟练的点了江美舒爱吃的,罐焖牛肉,奶油蘑菇汤,外加两份面,一份红肠。
见江美舒还在发呆。
梁秋润笑了笑,眉眼清润,气质洁净,“其实上次在哈市,我就应该带你去老莫餐厅吃饭的,但是没时间,就错过了。”
“这次算是补偿。”
梁秋润是个工作狂魔,以前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和江美舒在一起后,却觉得是对她很大的亏欠。
江美舒捏着叉子,看了他好一会,才低声道,“老梁,我。”
“怎么了?”
梁秋润还以为她在家里受委屈了,“是孩子们给你气受了?”
原先只有梁锐一个还好,现在多了梁风,那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
江美舒摇头,“没有。”
“只是回去看我、”姐。
这个字到底是被她咽回去了。
“看到我妹两口子吵架,我有些感慨罢了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到嘴边的话,却有些说不出来了。
她想,她是个懦夫,是个小人,是个自私鬼。
在看到梁秋润这般对她好后,她贪恋这一份好,也贪恋这一份暂时能握在手里的情感,她舍不得把扬了这把情感。
那就这样吧。
江美舒在心底默默地说。
等吃过饭后,江美舒和梁秋润回到家,已经是八点多了。梁家的小院子里面,灯火通明。
到了年关跟前,家里的事情也多,不过,因着有梁母在,所以江美舒和梁秋润也算是沾光,当了甩手掌柜。
他们两个一起回来。
梁母还有些诧异,“小江去接你下班了?”
梁秋润矜持地嗯了一声,“她是陪我上班。”
勾起的唇角,彰显着他此刻的心情,十分不错。
还带着几分和母亲炫耀的心思。
梁母抬头看了一眼他,“我要是小江,我还陪你上班,我把家里门一关,让你进不来。”
梁秋润尴尬地去看江美舒。
江美舒抿着唇笑,“妈,他也蛮辛苦,晚上加班到很晚。”
梁秋润没回家,他不是在外面滚混,而是在忙工作,在为了他们这个小家努力。
梁母听了,她自己都跟着感慨道,“梁秋润啊,梁秋润,你这辈子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娶到好媳妇的梁秋润,打算好好报答媳妇。
这一晚上两人在床上,几乎是胡闹了半宿。还是江美舒实在是受不了,这才作罢。
不,应该说是她单方面作罢,而梁秋润则是和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起孤军奋战。
年三十的早上,外面的鞭炮声都没能把江美舒给喊醒,等她醒来的时候,有一种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了,今儿的年三十,外面鞭炮声接踵而至,这可是要贴对联的啊。
她给忘记了。
都怪昨晚上梁秋润胡闹的太久。
江美舒刚穿上衣服,正准备下床,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昨晚上闹腾的太久,以至于两条腿就跟面条一样,有些站不住了。
江美舒蹙起眉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梁秋润!”
等她出来后,大门口站满了人,本来应该去加班的梁秋润,却出奇的竟然出现在门口。
他站在高高的椅子上,手里拿着红色的对联,梁母和梁锐在下面,指正方向。
“高点,在高点,偏了,要往左边去点。”
梁秋润照做。
江美舒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她在看梁秋润,他本就生得高,又站的高,以至于他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
在加上一张标准的三庭五眼,温润俊美的脸,在此刻像是在发光一样。
梁秋润明明是在贴对联,但是他却是第一个发现江美舒出来的人。
“你起来了?”
他顺势把手里的对联给贴上去,便从椅子上跳下来,交给了梁锐,“今年你来贴对联。”
梁锐,“……”
明明之前他贴到一半,他爸爸抢走的啊。
这会,他小妈一来,他爸就给了?
这也太双标了啊。
可惜,梁秋润对于儿子的腹诽,根本不在意,他迎着明媚的朝阳,朝着江美舒走过来,“怎么不多睡会?”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江美舒摇头,“醒了就睡不着了。”
梁秋润关切地看着她,许是昨晚上闹的太久,她的皮肤又过分的白皙,她眼睑处的一点青色,都分外明显。
梁秋润低声道,“昨晚上怪我孟浪了一些。”
这里还有多好多人啊。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江美舒的脸顿时红的发烫,“你在说。”
她上前拧梁秋润的胳膊,“你在说,我咬死你。”
炸毛的时候也好看,水汪汪的大眼睛,绯红的脸蛋,唇红齿白,在配着那一撮支棱起来的呆毛。
别提多可爱了。
梁秋润低头看着她,眼里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嗯,今天晚上让你咬。”
他这人一本正经的开荤段子,让江美舒有些措手不及,她正要回击,可是一抬头就看到,梁秋润眸子里面荡漾着的喜欢和温柔。
她瞬间哑口无言。
“我饿了。”
话题转的有些生硬。
梁秋润笑了笑,“厨房熬的有红糖红枣鸡蛋水,你先去喝一碗垫一垫。”
江美舒扬眉,“你熬的?”
能熬这种水,显然是知道她快来例假了,不然不会这样准备。
梁秋润想了想,“我让王同志熬的,四舍五入也是我熬的。”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
江美舒哼了一声,浑身酸痛,让她看着梁秋润都没有好脸色,梁秋润却始终温柔地笑,这让江美舒觉得他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还是色狼!
大色狼!
梁秋润跟在她旁边,漫不经心道,“你在骂我??”
江美舒顿时愕然,“你怎么知道?”
她在心里骂他的。
梁秋润笑了笑,“我会神算。”
不,是心有灵犀。
只是,梁秋润这人说不出这种肉麻的话。
江美舒惊奇地看他一眼,眼珠子乌溜溜地转,至于在想什么,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等贴完对联后。
梁锐第一个跑过来,明明是大冷的天气,他却是满头大汗的,“江美兰,你都几岁了?怎么还睡懒觉啊?”
江美舒几乎下意识地想说,这问你爸去啊。
在看梁锐清澈愚蠢的眼睛时,她瞬间又把这话给收了回去,算了,她和二百五计较什么?
见她不说话。
梁锐嘀嘀咕咕,“今天早上贴对联,你知道我们家要贴多少对吗?”
四合院的房子不像是筒子楼,那房间都在里屋,他们这里不一样,每间房的朝向
都是对外的。
所以不贴不行。
江美舒小口抿着红糖水,敷衍地问道,“多少副?”
“十二副。”
梁锐甩了下酸溜溜的胳膊,“我胳膊都给举麻了。”
江美舒哄他,“真是辛苦你了,我们家没有你,可怎么办啊。”
这么敷衍的话,就是连梁风都听出来了,但是偏偏梁锐却没听出来,他咧着嘴笑,“我也觉得这个家没我得散。”
“这年三十的,我爸一早上去加班,你倒是好,你压根不起来,家里没人贴对联啊,只有我和奶奶还有林爷爷上了。”
江美舒皱着眉头喝红糖水,太甜了,她不喜欢,但是想着过两天要来例假了,只能硬着头皮喝。
“不是你爸在贴吗?”
她刚看到的都是梁秋润在贴。
“我爸?”梁锐语气更不好了,“他刚接过手开始贴,你就起来了,可不就是我爸在贴?”
江美舒放下碗,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了,辛苦你了。”
“我们家梁锐真是长大了。”
就跟哄着小孩一样,但是在梁锐面前却分外有用。
梁锐四处看了一眼,发现大家都在忙活后,他这才压低了嗓音,“你知道你出差的那个月,我赚了多少钱吗?”
梁风一听要坏,下意识地要拦着梁锐,可惜,梁锐是憨憨,压根没看出来,或者说,他看出来了,也还是继续说。
“你拦着我做什么啊?江美兰她是外人啊?要不是江美兰去年带着我做生意,今年哪里有你赚钱?”
今年他还带着梁风一起赚钱了呢。
这话说的,梁风顿时有些尴尬,他抬着的手,放也不是,举也不是。
还是江美舒看出来了,她在旁边打圆场,“你刚来这边不知道,梁锐挣了多少钱,攒了多少钱,我都是一清二楚的。”
“当然了,他也知道我有多少钱。”不过,括号,仅限于她之前有多少钱。
听到这话,梁风的尴尬也少了几分,只是那面皮子还是有几分滚烫的,“我把你当我后妈了。”
“我身上有几分钱,我后妈都恨不得把钱给刮走了。”
过往的生活环境,让梁风下意识的防备周围的每一个人。当然,尤其是后妈这个角色。在梁风过去的印象里面,后妈绝对不是好人。
江美舒嗯了一声,“没事,我能理解,等你以后熟悉了这边,你就会像是梁锐这样,挣点钱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
梁锐撇嘴,气哼哼道,“你这话我可不认,我怎么会让天下人都知道?”
他看向江美舒,那一张嬉皮笑脸也跟着认真了几分,“江美兰,我赚钱多少只会告诉你。”
“因为,你是我——小妈。”
这两个字,算是梁锐为数不多的时候,在江美舒面前说出来的。
连带着小妈这两个字,都珍重了几分。
不是这两个字珍重,而是梁锐说这话的语气珍重。
这让江美舒有些触动,她揉了揉眼睛,“尿猫尿了。”
接着,她一巴掌拍在梁锐的脑壳上,“你下次还是不要这么煽情了。”
她受不了。
梁锐被拍了,他也不生气,反而翻了个白眼,“说哪了,说哪了?”
“刚说到我赚了多少钱是吧?”
他嘿嘿笑,笑得贱兮兮的,“今年我给沈战烈帮忙,还去喊了杨向东找他叔叔去拖货,我算是中间出力最大的一个。”
“所以我分了两千一。”
比去年足足多了一倍啊。
然后,他又分了一百给小弟梁风。
坚决不让中间商赚差价,他一个人净利润得了两千。
江美舒也意外了,“你行啊,今年怎么挣了这么多钱?”
梁锐高高的扬着眉,“我有存款了,今年投的多,投的多,我就分的多。”
“怎么样?”
他抬手勾着江美舒的肩膀,“想不想让小爷分你一半?”
江美舒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背,“没大没小。”
“我不要一半。”
“那你要多少?”
“我要全部。”
梁锐,“……”
梁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几乎是咆哮道,“江美兰,你黑不黑心啊?”
就是以前的地主,都没她扒皮。
江美舒抬手,细白的巴掌朝上,就那样放在了梁锐的面前,斜睨着他,“给不给嘛?”
梁锐不想给。
那是他辛辛苦苦挣来的。
他好歹还算是给梁风分了一百,但是到了江美舒这里,就要全部拿走了。
梁锐极为不情愿,却还是从口袋里面,掏出了厚厚的一沓子大团结,“给给给,江扒皮!”
江美舒被骂了,她也不恼,只是接过他的钱,当着他的面数起来,“哎哟,儿子孝敬的就是好啊。”
梁锐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明明之前还是中二少年,但是在这一刻,却有些乖宝宝的样子。
甚至细看,还能看的出来眼神带着几分骄傲,他豪气冲天,“江美兰,以后我爸对你不好了,你就跟着我好了,我也能养你啊。”
梁秋润,“……”
小兔崽子,真是活腻歪了。
他爹的墙角都敢撬。
*
外面。
中年女人从哈市追到首都,从火车站到了四合院。
她一路朝着人打听到梁秋润住的地方后,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用力的扯了扯上面的褶皱子,接着,深吸一口气,敲门询问,“请问这是梁秋润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