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鬼就不能打我了哦

作者:林知落

符阵一起, 那怪人登时如同被牢笼团团围困,动弹不得。

“咿咿,可恶——”它气急败坏地怪叫, “小法师, 识相的快点放开我,不然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师蓬蓬“嘁”的一声:“还吹牛呢!”

符阵越收越紧,那怪人被符法压得话都说不出来, 只听得上下牙关不断打颤, “喀喀”作响。

眼看黄符近在咫尺, 就要贴到身上,它浑身一个哆嗦, 总算张开了口, 用力地吹出一口气来。

“沙沙——沙沙——”一阵怪风平地而起,整片林子仿佛都动了起来。

树枝摇曳, 参天的树冠被拨开, 幽冷的月光倾泻而下, 落在那怪人身上。

师蓬蓬这才看清它的模样, 只见它长着容长脸, 两道柳叶眉, 一张樱桃唇。分明是很婉约的女子五官, 却又覆着一圈很不协调的络腮胡。

“嘶, 这东西男的女的啊?”白宛木惊疑不定,“现在妖怪也搞LGBT了吗?”

“我是女的,美女!”那怪人一听, 登时气得跳脚,“还不是都怪你们这些手贱的人——”

风声更盛,四角的符纸竟再次被点燃, 化作飞灰被卷入密林深处。

“这、这……”白宛木眼睛一瞪,“怎么会?!”

师蓬蓬的符法自不用说,这怪人竟能轻易地破开她的四象符阵,怎么能不叫人心惊!

“奇怪……”师蓬蓬倒不畏惧,却也暗暗纳闷。

刚才四象符阵明明已经困住了这怪人,但在最后关头,这怪人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竟使得符阵忽然间失去了目标,这才自燃飘散。

山仁见势不妙,毫不犹豫地再冲了上去。

怪人还没完全挣脱符法的束缚,动作更加的僵硬。山仁抓住破绽,一个擒拿将它的手臂扭到身后,用力地一折。

“咔”的一声脆响,怪人的手肘被生生地被折到了反向。

山仁这才松开一只手,想去扣住它的脖子。

不料就在这时,怪人应该已经被废掉的手臂竟然再次动了起来,以这个扭曲的姿势,猛地掏向山仁胸口。

“你还能动?!”山仁大吃一惊,再要闪避已是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横里陡插进来一只手,却是师蓬蓬闪身过来。她精准地扣住怪人的手腕,接着一个侧身背摔,生生地将怪人抡了半圈,“砰”的一声甩到地上。

山仁目瞪口呆:“好、好力气!”

“呸、呸呸——”怪人狼狈地吐出一口夹着腐叶的烂泥,怒不可遏地怪叫几声,肘关节顺势一扭,那小臂竟脱落下来,凌空飞向师蓬蓬,“我要杀了你!”

断臂裹挟着呼啸的狂风,犹如千钧利刃,令人胆寒。

这一着可谓大出意料。

白宛木和山仁俱是骇异:“蓬蓬/居士小心!”

“原来如此……”师蓬蓬却是眉头一扬,不但不闪不避,反而一个旋身上前,挥出一掌正面相迎。

“啪——”

两掌相接,师蓬蓬被震得后退几步,五脏六腑一阵翻腾,没忍住猛咳了几下,脸色也白了几分。

“咿咿——”怪人得意大笑,“小小法师,不过如……啊啊啊!!你这卑鄙小人,不讲武德!”

狂风倏然止歇,那截细长的小臂掉落到地上,摊开的掌心处赫然贴着一道符纸。

朱砂亮起,小臂化出本相,却是一段雕成人手模样的木头。

山仁恍然:“原来是个木人。”

难怪既不怕痛,关节也那么耐用。

白宛木大悟:“我说蛊虫怎么对付不了它呢!”

蛊虫需要进入肉身,再进一步作用于器官和心神。木人没有血肉,自然不受影响。

也是此时,他们才明白,为什么一直察觉不到它的气息。

木藏于林,水匿于海。

这片密林,正是木人最好的掩护。

所以刚才符法明明已经困住了它,却又突然失去目标。原是因为它将自己的气息隐入了树林,或者说,它把整片树林都变成了它的气息。

师蓬蓬脚尖一勾,把那截木手踢到手里,借着疏叶漏下的月色,仔细端详了一下。

这木手雕功平平,差不多就是个市场批发玩具的水准,木料也很普通,是边南最常见的槐树。

不过槐为鬼木,因槐树常生于阴地,易为仙家鬼怪所依附倒是真的。

木手上涂了两层彩漆,底下一层明显是有些年头了,漆料已经脱落,于是又在上面刷了一层新漆,但刷得很粗糙,也没去掉旧漆,反而显得坑坑洼洼,越发斑驳。

白宛木这时已经跟了过来,探头探脑地看了两眼,有些意外地说:“诶,这木手看起来不怎么样啊,不像那么厉害的样子。”

古往今来,炼木成精的例子不在少数。但是木塑没有先天灵识,即使开了窍,往往也只有微末道行,很难成大气候。

这个木人却不但道体坚固,还能向林木借法,乃至骗过四象符阵,可见非同一般。

按说有这等修为的炼木,本体定然是十分不俗的,不说是稀有的木材制作,起码工艺上应该是十分精细的。

但这节木手却实在平常,甚至可以说是粗糙。

“放屁,你懂审美吗就在那点评?”木人闻言大怒,“我这叫大巧不工知道吗?还有你……”

它瞪向师蓬蓬,“快把手还给我,不然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师蓬蓬:“……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木人:“……”

“咿咿,刚才不算数!”木人暴跳如雷,“现在我是真的生气了!”

说着鼓起腮帮子,朝着他们的方向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须臾,平地风起,伴随着“隆隆”的声响,他们所站地面竟开始晃动起来。

“小心!”师蓬蓬察觉到危险,迅速拉住白宛木往旁边一闪。

与此同时,一根粗壮的树枝被狂风裹挟,重重地从他们原来站的地方横扫而过。

另一边,山仁也发出一声大喝,飞快地退了几步,堪堪躲开另一根树枝的袭击。

三人聚在一起,山仁语气惶急:“不好,这木人竟然能催动林木……”

“咿咿咿,知道怕了吧!”木人单手叉腰,张狂大笑,“我可是木中之木,万木之王,世间之木都为我所用,我看看你们怎么跑!”

“别听它吹。”师蓬蓬和他们一边后撤一边吐槽,“它只是把一部分妖气附在那棵树上,把那棵树变成了一个木傀儡而已。”

山仁:“……哦哦。”

饶是如此,也很了不得了。林中遍地都是木材,也就是说,木人能随时在他们周边制造出傀儡,实在防不胜防。

“唉。”白宛木愁得抓耳挠腮,“运气太背了,让一个木头人卡到了bug,我们三人居然都对付不了它!”

他们三人也算三个派系里的佼佼者了,但山仁的物理攻击破不了木人的道体,师蓬蓬的符法在林子里又无法锁定它的气息。

她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谁说的!”三人退到一棵大树后,暂时避开木人的视线,师蓬蓬转过身,一把按住白宛木的肩膀,“现在正是你出手的时候!”

“蛤?”白宛木一愣,不确定地反问,“我吗?”

“当然。”师蓬蓬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让它见识一下我们堂堂边南蛊王的厉害!”

“不行啊爱卿。”白宛木惭愧地搓脸,“本王早就试过了。”

山仁也在一旁帮腔:“师居士,你也看到了,这是个木人,白居士的蛊虫控制不了它……”

师蓬蓬挑眉:“谁说要控制它了?”

白宛木:“那是?”

师蓬蓬:“蛀它啊!”

白宛木:?

山仁:?

好像……也不是不行?

……

“咿咿,怎么都躲起来了?”木人阴森森地笑着,不慌不忙地朝着一棵大树的方向走去,“没有用的,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要让你们见识一下,万木之王的厉害,特别是你,小法师……”

“呵呵,谁准你擅自称王的?”师蓬蓬从树后走出来,一副义胆忠肝的样子,“在我心里,边南只有一个王!”

“?”木人一顿,“……什么玩意?”

这时,树后忽然响起一阵笛声,笛声细而悠长,若有似无,在幽深的密林里,莫名的,显出几分悚然。

脚下跟着响起“沙沙”的动静,木人低头,借着幽幽的月色,看到地上厚厚的积叶一鼓一鼓地颤动起来。

蓦地,一只小虫从叶中钻出,爬上了它的脚背,一口咬了下去。

木人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草鬼婆又在驱策蛊虫了。

“咿咿,我看你们是急傻了吧?”木人顿时大笑出声,“蛊术对我可没用……”

话到一半,它突然感觉不对。

一般蛊术只用一只蛊虫,那草鬼婆先前就对它放了一只虫子。不过它本体是一截实心木,没有血肉,那虫子只咬破了它的一点表皮,没能钻入它的体内。

草鬼婆放蛊失败,只好灰溜溜地把蛊虫收了回去。

但这次来的却不只一只虫子,除了一开始那只,后面还有几只,不对,几十只,不,几百……不,也不对!!

源源不断的虫子从积叶和泥土里钻出来,密密麻麻地沿着木人的脚往上爬。

蚂蚁、蟑螂、蜈蚣、蜘蛛……只要林子里有的,几乎都涌了过来。

这些虫子爬到木人的身上后,也不像一般蛊虫那样试图钻入它的体内,而是不断地用口器啃咬它。

“蛊术没用,蛊虫有用就行了。”师蓬蓬说道。

蛊虫并不是某一种虫的名称,而是从无数虫子里选出的虫王。

最常见的炼蛊方法就是把各种毒性强大的毒虫放在一个密闭容器里,让它们互相厮杀,最后剩下的那一只就被称为蛊。

所以蛊虫,天生就有令其他虫子畏惧的力量。

白宛木从小修习蛊术,不仅擅长炼蛊用蛊,也是用虫的行家。

她既能驱策蛊虫,也能通过蛊虫控制各种虫子。

木人:!

它总算明白了过来,“不!!!”

它几乎是本能地转过身想要逃走,但哪里逃得了。

密林是树木的地盘,也是虫子的地盘,它不管往哪里走,怎么走,都有虫子。

虫子越聚越多,很快,四面八方,目所能及处几乎都有虫子在爬。

木人没有血肉脏器,但此时此刻,却真真实实地体会了一把肝胆俱裂的感觉。

木人不怕痛,不被蛊术控制,借着树林的掩护也可以破掉符法。

但是真的怕虫蛀。

若只是几只甚至几十只小虫子倒也罢了,但这会几乎整片树林的虫子都来共襄盛举。

再厉害的木头怕是都要被咬个稀碎。

不一会,木人就撑不住了,颤抖着牙关大喊:“我服了,草鬼婆,你快收手,我认输了……”

“大胆,什么草鬼婆!”师蓬蓬怒道,“叫蛊王!”

木人:“……”

你说的王,原来是这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