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个人回到家中，那些疑问还留存在希尔达的脑子里。
她屈膝坐在床上，双手抱膝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定定地看着窗户发呆。
混乱的思绪让她有些心神不宁，她没有心情睡觉，却也没有勇气去求证答案。
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灰白色，远处的天际泛起一点橙红,隐约能听见有不知什么品种的鸟蹦来蹦去地叫起来。
要天亮了。
她想。
【有什么疑问的话其实可以直接问我的哦，我倒也还没有不近人情到那种地步啦。】系统躺倒在她旁边，四脚朝天露出肚皮歪着头看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手背，语气十分友好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装傻下去呢。”希尔达毫无感情地说。
【哪有那种事？我可是很认真地回答了你的所有问题啊。】系统感觉很委屈似地拖长了尾音，尾巴抗议地拍了拍她。
希尔达转过头看着它，不明白它为什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开着玩笑。
如果那些是真的。
如果安妮是真的，洛菲是真的，艾莉娅是真的。
那不就等于说是她害她们去死了吗？
某种隐晦的恐惧在她的身体里涌动着，她开始感觉有些难以呼吸了。
“她们是真实的吗？”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地问。
系统看了她一会，叹了口气，翻了个身蹲坐在她面前，语气有些苦恼，【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希尔，我不记得我有告诉过你她们是虚假的啊。】
欺骗没有什么意义，它想，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早就有结论了吧，硬否认的话她也不会相信的。
“你在装什么傻，”希尔达的心跳停了一下，紧接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尖锐而陌生，“你就是希望我这么以为，你就是故意让我这么以为，你就是在骗我做出这个选择！”
所以她开始设定一个又一个马甲。
她想起自己轻飘飘地说着要完善设定的样子，无法抑制地发起抖来。
所以她为了让她们死的更好看一点给她们编造悲惨的过去，合适的性格。
是她让她们有了悲惨的人生和结局，是她杀了她们。
【什么啊，明明是你自己为了活下去做出来的选择吧。】系统不赞同地用尾巴拍了拍被子，为自己辩解。
当它说出活下去这个词语的时候，希尔达短暂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涌动了一下，就像是被触发了底层代码的机器人一样，尖锐的痛苦又一次刺穿了她的身体，她再一次听见那个声音毫无逻辑地对她碎碎念着要活下去。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从她的嘴里挣扎着爬了出来。
“如果代价是这个的话，我可以从一开始就选择不活下去，如果一定要这样才能活下去那我不要。”
她不是为了这个才要活下去的。
她是为了■■■■■■。
是为了……
接下来的思绪猛地陷入了空白，意识再次清醒时，她再次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你要怎么做呢，希尔？】它歪着头，安静地看着她，十足无辜又可爱的外貌，就像是真的只是感到关心和好奇一样，【立刻停下来吗？再也不继续了吗？】
希尔达呆滞地看着它，大脑一片空白。
【那么魔女之夜又该怎么办呢？】系统很苦恼似地问她，【虽然我也知道你可以选择不活下去啦，但是魔女之夜也没有关系吗？】
魔女之夜。
她有些迟钝地想起了这个词的意思。
这个背景下一定会开启的事件，理论上她的强度足以毁灭地表文明。
啊，是这样。
【如果不继续使用马甲的话，没有足够的魔法少女的话，是没有办法打过的吧。】系统说。
如果不继续使用马甲的话，没有足够的魔法少女的话，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所以必须继续下去，继续得到喜爱值，继续设定马甲。
希尔达迟钝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想，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从一开始就没有了。
看，还是要这样才行。
系统看着她，没好气地想。
欺骗是没有用的，所谓的善意的谎言是没有用的。
只有这样，用强硬的手段控制和干涉她才能好好地做出该做的选择。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不管它怎么努力试图让她做出更好的选择都没有用。
就连上次它真的以为她好好听话了，可结果确是她转头就又自顾自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还给它添了一堆麻烦。
所以她就是活该吧。
它想要回到高高在上的旁观姿态，但看着她的神情，却还是歪了歪脑袋忍不住问，【是真的还是假的有什么重要的呢？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在意她们会不会死掉呢？】
【如果你可以在把她们当成假的的时候设定她们的身份和命运，为什么她们是真的你就不能这么做了，这有什么区别吗？】
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们不都是一个人吗？
而且，关注自己身上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吧，其他人身上在发生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呢？
它一如既往地理所当然地下了结论，却又忍不住对原本无可置疑的事实感到了好奇。
而希尔达顿了一下，丝毫诧异了一秒它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她看着它，很平静地用陈述句说道，“你不会懂的。”
你不会懂的。
系统愣了一下，由衷地感到有些困惑起来。
它想起很久之前，它满怀着被背叛的恼怒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愚蠢的选择时，黑发蓝眼的少女也是这样平静地回答它。
区别是那时她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眼神坚定得像是不会坠落的星星，说出这种话的语气也轻盈得像是在开玩笑地抛出一个它解不开的谜题，而此刻她的眼神却冰冷得毫无温度，说话的语气更像是一种冷漠的推拒，以至于它都能感受到那种遥远的距离感。
可是为什么呢？
它也只是在为她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