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郎家的小酒楼

作者:路归途

胡家老太太邹氏生了三女一子,自生下胡康后,她在胡家腰板子都直了起来,婆母对她也没之前那般苛刻,尤其当胡康十三岁考中童生后,大通坊人人都说她生了个小神童。

她啊,生了个小神童。

胡康就是她的指望、脸面。

邹氏活了大半辈子,最能拿出手、能说道的就是这个儿子,哪怕儿子后来屡考屡败,哪怕儿子花销甚大,让她累的腰杆子都直不起来,哪怕现如今还要艰辛养着俩孙儿,但儿子对邹氏来说,那就是骄傲。

现如今她一辈子的骄傲,她的举人儿子,被官老爷判成了汤家赘婿,她最看不起的哥儿,成了康儿的‘主子’,还没了功名在身——

哪怕儿子死了,可也得是举人身份。

拿走儿子功名,让儿子成了汤家赘婿,这比挖了邹氏的心、抽了邹氏的骨头、要了邹氏的命还难受。

“不行,不行,谁都不能动我儿的功名!”邹氏不害怕了,在堂上发疯,眼神狠狠地恶毒的看向汤显灵,“你个扫把精,一个哥儿,凭什么让我康儿给你做赘婿,凭什么凭什么!”

“我康儿是举人老爷,走哪里都有人夸赞,那些商贾都捧着银子来我家跟我康儿说话奉承。”

“我以后是要做诰命老太太的。”

“我不许你们动康儿功名,谁都不行。”

去年九月,胡康高中举人,因为就是在奉元城考,成绩出来的快,喜官前脚报完喜,一些商贾捧着银子去胡家交好奉承,那一日是邹氏最为风光的一日,都夸她养了个好儿子,以后要做官老夫人,底下几个小丫鬟侍奉云云。

邹氏高兴了好几日,家里天天有人上门送礼。

胡康也不闭门谢客继续读书备考,而是到处去吃席走动,然后喝多了撅了过去再也没醒来。

短短数日,对邹氏来说,这就是美梦,此生最大的美梦,而现在她儿子功名没了,她儿子考了这么些年,还搭上了一条命,结果功名都没保住?还是一介白身?

她不允许。

“都怪你,是你害死了康儿——”邹氏扑上去殴打姓汤的。

汤显灵知道皇甫铁牛会挡住拦下,拉了拉铁牛胳膊,一瞬间铁牛明白,皱眉退了半步,只是胳膊随时准备护着汤显灵。汤显灵这次没惯着胡康老母,一把挡着邹氏胳膊,津津攥着——

“你以为我怕你?”汤显灵手下使劲儿,狠狠甩了邹氏胳膊。

邹氏站不稳踉跄摔倒在地,哭天喊地叫冤。

“胡康咎由自取,冤?汤五哥的冤今日才洗刷干净。”汤显灵冷冷道。

皇甫铁牛听闻,若有所思垂着目光看显灵。

“公堂之上,岂容你们放肆。”黎大人敲着惊堂木,面色铁青,“邹氏你再在堂上动手,就别念本官牵连到你两个孙儿头上,本宫念你年事已高,已经网开一面了,你若是不服,赔汤家四百七十两银子,回去卖屋,不够了让你俩孙儿卖身为奴还债——”

这还是不够,差的远呢。

“不过胡康入赘立书在,遵循律例,功名作废,不得更改。本官要是就此放过,对天下考生不公。”

意思除掉胡康功名肯定的,邹氏再闹也不可能作罢。

邹氏一听要拿了她两个宝贝孙儿去做奴隶,一双眼又是泪又是恨却不敢再犯,这是康儿留下的命根子,胡家唯二的男丁了……

“此案,可由不服?”黎大人问苦主。

汤显灵早猜到钱十有八九拿不回来,此次告官,为的就是替五哥儿澄清冤屈,扳回名声。他有手有脚,以后做买卖,不怕没钱花,要是为了要钱,隔几个月追在胡康老母、儿子屁股后头要债,那真是倒心情,消耗自己情绪。

而且现在看胡康老母生不如死模样,也痛快。

汤显灵拱手说:“草民服,谢大人替草民做主。”

黎大人点了点头,此子还算机灵,要从胡家讨回银子,哪怕是理对了,以后纠缠不清,胡家老妇同两个孙儿缠上去,总会有不分是非之人指点汤五哥的。

“退堂!”

堂前观案的百姓纷纷拍手叫好,黎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断的好、胡家活该等等。也有人说:黎大人已经很仁慈了,胡家花汤家四百多两银子,黎大人都没让赔,只是除去了胡康的举人功名而且,可胡康人都死了,有啥用啊。

汤老板还是吃了大亏。

汤显灵同铁牛走出衙门,抬头望着天,大晴朗的天,晒得人暖洋洋的,这口气一出,后头隔着人群还能听到胡康老母咒骂哭嚎声,他只觉得痛快和轻松。

替五哥儿办完事,自此以后就是他汤显灵的人生了。

“谢谢诸位,待我家开店那日,我亲自酬谢各位。”汤显灵拱了拱手道。

崔大宝实在是没忍住:“那啥时候开店?”

“可能还要一段时间,家里事情没收拾完。”汤显灵露出几分笑意说道。

“汤老板慢慢收拾不急。”、“汤老板还在悲痛中,多歇几日也是使得。”、“不催不催。”

崔大宝:……

孙豆子紧巴巴看着大宝,拽着大宝袖子,意思你可别乱开口啦,汤老板亲父去世才没几日,哪能为了嘴馋逼汤老板开业啊。

崔大宝:唉。

汤显灵和皇甫铁牛乘车没回去,而是到了西市找到了小戏班,他俩一身丧,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看他俩,小戏班班主都惊了,忐忑来询问有何事?

“老板,你家有没有写戏的?我说一个故事,你家写了大概能演出去,往大通坊正街演一日,西市闹市演两日,四两银子行吗?”

五十六两银子,除去丧葬十八两,三位姐姐总共拿了三十六两,正好余下二两,汤显灵又添了二两,就得把此事传开,沸沸扬扬的传的满城都是。

以前在现代时,都说网民不记事,总有热闹看,看完了就忘了,还有颠倒黑白模糊情节的。

汤五哥的冤今日报了,里里外外都得说个清白。

小戏班班主一愣,“成,客人我家是小戏班,您要是讲究大排场我们家排不了戏……”

大场面戏用人多,四两银子肯定不够。

“不用大场面,我跟你说。”汤显灵一张口就让小戏班主眼睛一亮,“汤五哥今日去告官,告的是死去的举人先夫……”

汤显灵说的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这桩事本来就曲折,外加上还告了官,更添了神秘——时下百姓,不是大事很少告官的,对官府衙门、大老爷带着天然的畏惧。

他说着说着,手中有杯子递了过来,汤显灵一看是铁牛递给他的,便喝了口水,继续跟班主说,这班主还将故事记下了,又追问了些细节。

最后说完,递了二两银子,“……故事要尽快编出来,等事成我再给你二两。”

“成。”小班主答应完,再看面前这位年轻小夫郎,“客人可是汤五哥?”

汤显灵不答,谢过了小班主,此时天快黑了,赶紧和铁牛回家,回家之后还有的忙,坊间邻里带了东西来他家看他们,白日时,蒋芸和陈巧莲、卢三娘、周香萍将灵堂撤了。

人家来搭把手帮忙的。

此时汤显灵回来了,一一道了谢。

这些日子也多亏了邻里帮衬,像是他们一家子去城外给汤父下葬,家里无人,请了隔壁卢家帮忙看看家,要是有什么宵小呵斥几声吓退就好。

卢大郎和卢父担了这事,白日夜里都会多留心汤家门户。先前铁牛给汤显灵下的聘礼足足有三百两银子,坊间众人都知道,要是有人惦记上,趁着汤家无人来摸摸底儿——

“是有一道黑影子,我还怕看错了,喊了声干甚,那黑影跌到你家后院那堵墙……”卢大郎同铁牛说的,说完不想挑事,就说:“我也没看清,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家的。”

“你快找找看丢了什么。”

皇甫铁牛谢了对方好心提醒,汤显灵检查了圈,他家两只肥鹅变得瘦了一圈,皮子之类的都还在,至于银钱,他们藏着,那块地砖没见挪动痕迹。

想来有人有贼心胆子不大,不敢真拿——也是被卢家喝退了。

还有家里订的牛乳,这些天全都靠卢三娘帮忙接收,分给崔大宝——崔大爷以前只要一小罐,这几日是要了一大半。

说起来就是早上汤家朝食不开门,他们喝喝牛乳当早饭了,豆子也爱喝这个。

总之零零散散一些小事,邻里能顺手帮衬都帮忙了。

一家人自然记着大家的情。

天色不早,汤显灵皇甫铁牛送走了客人,蒋芸自打早上回来后也没歇着,大家都累,于是早早睡,其他事情明日说。

汤显灵和皇甫铁牛成亲以后八日,过去这些天,两人是睡在一起的。之前汤巧和二娘同蒋芸睡东屋,铺子里打地铺,林虎带着俩儿子睡,于是汤显灵的西屋自然空了,跟着铁牛一块睡。

按道理新婚当晚洞房肯定要拘束羞涩尴尬——结果汤父死猝不及防,汤显灵和铁牛睡在一起,现在回想起来也没有什么尴尬不好意思,反倒是铁牛轻轻抱着他在怀里哄了哄。

“我不伤心。”汤显灵那会说。

皇甫铁牛嗯了声,“我察觉到了,不过你今日也累了,早早睡,床太小,我睡地上。”

“别,一起吧,虽然天热但是睡地上湿的紧。”汤显灵拉着铁牛的手说道。

西屋原先是杂物屋,狭小不见光。

汤显灵不想铁牛睡地上。

二人明明只见过几次,但真应了‘天作之合’这句话,像是冥冥之中牵了缘分,白日发生那么多的事,夜里第一次同床共枕只有珍惜彼此,不见尴尬。

之后几日二人都是这般睡得。

今日也一样,二人都擦洗过,换了身衣裳,还算舒坦清爽些,汤显灵在小小的床上,贴着铁牛,沉沉的睡过去,明日还要找李家算账,解决掉李家。

皇甫铁牛轻轻给汤显灵掖了掖被子,又往外挪了挪,别挤着汤显灵了。

这一日,八兴坊都在说告官的事。

糖油饼赵家。

“……官老爷就是这么判的,也没让胡家赔钱。”孙红红觉得还是汤家吃亏了,那么大笔银子都拿不回来,胡康都死了,就算坐实了赘婿、没了功名,也跟汤家没关系,汤显灵没受益。

即使如此,孙红红就高兴了些。

赵家老太太也点头,点评:“就是名声面上好听些,但死都死完了,还是银子实在实惠。”

“闹了这么一场,闹了个屁。”赵大郎觉得不值不划算,闹事那是有利可图才闹,什么都没捞到,就是大家伙知道汤家委屈,这有啥的,汤显灵还跑到衙门告官,累人费事,啥都没捞到。

其他家,像是猪肉铺朱家也在说。

“胡家这么欺负人,现在这个下场也是他家活该,就是可怜一个寡母带着俩孙儿,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朱四老爹是个心肠软的软蛋这般说。

这话刚落地,旁边朱四母亲就瞪眼,大声说:“你个糊涂的,他家可怜甚?前头那胡康都能给五哥儿当爹了,这么大的年岁,生下的俩孩子,现在算什么稚子?估摸都十四五六了吧?”

“还真是。”周香萍都没想到这一处,还是婆母年纪大看事情透彻,便说:“要真这么大,又是男郎,该他们俩养活祖母了,要是好吃懒做,靠着老人养,那就是胡家教养坏了。”

“胡家老太太余生凄惨,也是她酿的苦果。”

朱四母亲点点头,很是喜欢这个媳妇儿,这媳妇是她给儿子相看的,高挑身子银盘的脸,一看就是好福气人,外加力气大说话敞快,大大方方的,干活麻利又聪明。

配她有些油滑的儿子正好。

能拿捏住。

要是配个软面疙瘩,那儿子就得上房顶了。

朱四爹瑟缩了下肩膀,仔细一想,老伴说的也对。朱母心里明镜似得,感叹说:“她日后可没好日子过,能教出胡康那样的,俩孙子估摸也是歪坯子。”

“咱们家得记着,可不能学了胡家那样,做买卖诚信为主,甭管挣几个铜板,一口一个唾沫……”朱母敲打儿子。

朱四:“娘,我知道,好生做买卖不眼馋旁人家生意,咱们一家吃好喝好,我跟外头都是吹牛,心里有数。”

“吹牛也不许吹大了!”朱母叮嘱。

朱四:“知道了。”

崔家吃过暮食,今日吃的晚了些。

天气热,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吃,边吃边说话。崔大宝将今日汤老板告官的事原原本本给爹学了一通,崔父连连点头,听了也痛快。

“你也是吃老汤馎饦长大的,现在他家哥儿有本事了,他地下有知死的也没了牵挂。”崔父如此说。

人死不可怕,都有一死,死前能把牵挂的安排妥当,那闭眼都高兴乐呵。

崔大宝一听就知道他爹想什么,没好气说:“爹,你整天是死啊死的想这些干什么,你才多大,还年轻呢。”

崔父逗得直乐呵,才不生儿子气,“行行行,我还没看见你和豆子孩子,我指定不会闭上眼。”

孙豆子害臊又有点担忧,他……他嫁给大宝快四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崔大宝瞥到了豆子神色,给爹分了一个驴肉夹饼,这是今日从东市买的。

“爹,你吃饼,说啥呢。”

“那我和豆子才不要小孩,您活个百岁。”

崔父:……胡咧咧什么呢!

咋能不要孩子。

他本来想骂儿子,一看豆子在,想了下把话咽回去了。

“豆子,爹也不是催你和大宝,这事不急不急哈。”

崔父越是这般说,孙豆子越是愧疚难受。

夜里早早睡。

孙豆子今日洗澡磨蹭了许久,洗的干净,到了屋里外裳脱去,只穿着小肚兜和亵裤上了床,屋里黑漆漆的,因开了半扇窗,一丝丝的月光泄进来。

“大宝,你睡了没?”

床上崔大宝今个跑来跑去也累了,听到夫郎声,屁股往里挪了挪给豆子腾位置,含糊说:“还没,快了,你快上来睡觉。”又打了个哈欠,好困。

孙豆子摸进被窝,鼓足了勇气去摸大宝的腰。

崔大宝没动弹习惯了,只是自家夫郎摸着摸着手往下头,掏他的裤裆,崔大宝一个激灵,睡意没了,急嚯嚯转身看豆子,孙豆子被大宝这副架势弄的心里委屈难受。

“你是嫌我吗?一直都不咋碰我。”孙豆子有点想哭。

崔大宝:“啥啊?”

孙豆子不说话流眼泪。

“爹说那话你别往心里去。”崔大宝想了会明白过来,定是暮食时爹催他俩要娃娃,豆子才来这一出。

孙豆子闷闷的嗯了声,大宝一直都是这样。

这事又跟过去一样,结束了,不说了,各睡各觉。房间里静悄悄的,崔大宝几次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啥——他都没搞清夫郎怎么了。

“你是不是被爹说的不高兴?要是不高兴,我明日就跟爹说,让他以后别胡说了。”崔大宝想了一通还是先开口。

想来想去也就这事了。

孙豆子急了,“没,不关爹的事。”

不是这事啊?那是啥事?崔大宝不会了,转过身要继续睡,可睡意没了。孙豆子看男人翻来覆去的折腾,心里也难受,又鼓着勇气贴上去,小声颤抖说:“大宝,我想要个孩子。”

崔大宝身体愣住了,过了会扭身,黑乎乎的能看到豆子一双眼,又大又亮只是带着怯生生的,他不喜欢豆子害怕,伸手摸了摸豆子眼皮,说:“你身子不好瘦条条的,生孩子不好。”

“啊?”孙豆子懵了下。

崔大宝:“我阿爹生我没得。”

孙豆子过去三年多的委屈,这一刻好似明白过来了,不是大宝不喜欢他、不愿意碰他——

“我听我爹说,我阿爹也瘦,他想我阿爹了就当着我面哭,说不该让我阿爹早早怀我的,身子骨都没养结实,我头又大……”崔大宝说到这儿有些低落。

他的头他仔细留意过,确实大。

孙豆子忙抱着大宝,“不大不大,你头真的不大。”

“生娃娃真不急,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好看,只是太瘦了,你那么瘦,要是胖了,定更好看,我就想娶你回来,咱俩一起吃好吃的。”

孙豆子窝在大宝怀里,刚才的难受都没了,伸手抱着大宝的腰,认认真真说:“好,我听你的,好好吃饭。”

“也不能逼自己吃,之前你刚到家时,吃坏了身体吓死我了。”崔大宝知道豆子是什么性子,就怕听了他说这话,不管不顾硬塞,那哪行啊。

“你要吃你能吃爱吃的,还是汤老板做的食物你吃着高兴对你胃口,自然了也对我胃口,不知道汤老板啥时候才能做买卖。”

崔大宝说着说着又馋了。

最后夫夫俩还是老老实实睡了个素觉,不过孙豆子这次可踏实了,他才知道过去三年多他都误会大宝了,大宝是真心疼他爱他的。

想到此,孙豆子心里比喝了蜜还要甜。

汤家后半院子李家。

“……我看不行了。”李家大娘这次不嘴硬,“他都敢去告官,咱们磋磨逼人家,这人是不怕的。”

要说汤显灵先前打赵大郎,虽然也让李家大娘有些诧异,但还能找找借口,只是邻里口角动起手来,没准、或许、之后没人撑腰,他们还是能按照原计划逼走汤家母子。

可现在不对劲。

李家媳妇儿也在旁边说:“今日告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都传开了,汤显灵一个夫郎敢站在堂前,我是不敢的。”这样的人哪里会怕啊。

“外加上汤显灵还有个新夫婿,那男郎虽然年轻但个头高又凶的紧,听说是猎户。”

李二郎听得直皱眉,“先前表哥说,汤家没根基,这样那样软弱,我才轻信了。”

李家口中的‘表亲’就是最近几坊出名的卖油郎。

卖油郎最早时挑着油桶挨家挨户上门卖油,生意好赚到了钱换成了推车,现在十多年过去,攒下了本钱,就想换成铺子,他是这边熟人,不想出头得罪人,就挑着李家来出头,他躲在暗处。

到时候李家逼走汤家,得了铺子,二人都好商量,一家一半。

计划好好地事,哪成想……汤家可不是软柿子。

“我看不成了,得早早另寻他处,幸好也没跟汤家闹破脸面。”李家大娘最后说。

李二郎:“估摸他家也猜出来了。”

“管他猜没猜出来,面上过得去就行,又不是跟他家做亲戚,外头坊间可不知道咱家想什么主意,再说就算知道了,也没做啊。”李家大娘如是道。

于是第二日,汤显灵和铁牛拿了银钱、租赁契书绕了一圈,敲响原本是汤家后院门时,李家人半点都没诧异,热情的迎着汤显灵和铁牛进,询问来事。

“我家做买卖,地方扯不开,现在我手里也有钱,拿了租契,按照违约,我赔违约金,给你们三日时间收拾搬离。”汤显灵说话很直白,根本没有询问李家愿不愿意意思。

很是强硬下通知。

若是换其他租客,汤显灵肯定不会这么说话,毕竟违约在先都是他不对,但是对李家,汤显灵就不客气给好脸了。

这一家子跟狼一样紧紧盯着汤家,要不是他来了,蒋芸五哥儿得被这一家子咬下一大块肉。

“你家要是不愿意,觉得哪里不好,动公也行,我请当日的见证人,怎么赔怎么走流程都成。”

李家大娘原本笑的脸都僵住了,亏这汤显灵还是个做买卖的,哪里有这样说话做事的道理!一点脸面都不给他家留!

“我家砌的墙,还有这菜地,我才种的菜养的鸡……”李家大娘开始细数东西,都想要钱。

汤显灵:要掰扯是吧?

“铁牛,租契给我,我看看,跟着大娘好好对一遍,当初租的院子,租契写好了,我家还给留了家具,快一年使用费用,还有这堵墙也是你家乐意扎的,当初口口声声说钱你家出,我到时候推墙还要请人手,你要是要这个砖,拿走。”

“小汤,你这话不对,我家租房,家具是你爹愿意给我们使的,当初可没说要钱。”

“那你这种的菜养的鸡,你都拿走,我不要。”汤显灵说完,走了几步,看着那堵墙底下的菜地,“铁牛你看瞧瞧,这儿是不是有脚印?前个我们一家没在家,听邻里说后半夜家里闹贼了——”他扭头看向李家婆媳。

李家大娘被看的一愣,明白什么,当时就怒了,“什么意思?你意思我家想偷你家东西不成?”

“那就报官,请坊吏对比对比这鞋印,看看谁家的。”

“喏,墙上的鞋印子还有挂着呢。”

李家大娘气得手抖,但她想到了前个儿后半夜听到儿子在院子里声响,她在屋里问谁,儿子急忙说没事起夜,她就没往心里去。

难不成是二郎干的?

她再看墙上的鞋印子泥巴,越看越心虚。

“行了行了,退租就退租,请什么见证人,还不带麻烦的——”

“既是不想麻烦就别说废话,契书拿来,我算账给你退银子,就三日,三日还不走,我就拆墙砸院子赶人了,别怪我不留情面。”汤显灵打断直截了当说。

还给他叽里咕噜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