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郎家的小酒楼

作者:路归途

又下雨了。

说来奇怪,双休日两天没下雨,一到周一开铺子就开始下,断断续续的,也是阵雨,正街上地面老是湿漉漉的,城外村民摆摊挑夫都少了许多。

今日是周三了。

正街铺子家家户户生意都有些受影响,汤家也不例外,就是看哪家惨淡些——好比老赵家糖油饼,本来生意就不好,下了雨更是没人去。

卢家馒头那是走实惠路线,受影响不太大。

八兴坊、丁一坊两坊住户,谁都有个偷懒不想蒸馒头对付一口的想法,尤其是下雨天懒得打水做饭,便买馒头混一口。

汤家朝食影响大点,下午暮食以前的百份到这三日七十份差不多刚好,可能剩个两三人的量,不过汤老板添了一份烤肉。

周一下午暮食开门的时候,有些食客见不下雨就匆匆来了。

“我上周没来,听说汤老板又出新鲜吃食?”

这就是知道了。汤显灵笑呵呵说:“也不是新添加的,我本来馋这一口,做了点烤肉串,大家捧场我就添了上去。”

“那今日有吗?”

汤显灵:“有啊。”

不下雨烤肉炉子放铺子前头,他这么一烤,香味四处飘散,不是他说,烤肉味道真的很霸道的香,迎风能飘一条街,是揽客的活招牌。

要是下雨烤肉炉子还能放到后院回廊那儿,四面通风,顶上遮雨,正合适。

第一天暮食开了没多久,外头就下雨,烤肉炉子就移到了院子那儿,汤显灵让娘打盒饭,他在院子烤肉,之前是一文一串,现在正式售卖了,变成了两文钱一串。

肉比之前大了些。

也有食客问:咋贵了。

汤显灵也好回答:先前那日试卖,优惠许多,肉也比较少,今日正式开卖,主要是香料贵,客人来点先尝尝味?今日我卤了些鸭杂,就送各位尝尝。

本来嫌一文变两文涨价涨得多的食客一听,顿时忘了涨价的事,而是满心满眼全是:今日还有送的吃食?!那可得尝尝。

虽说鸭杂不入流,比那羊杂还要便宜低贱,但是汤老板卤过的想必好滋味吧?反正送的不要钱,试试看。

当即是痛快说:“那我要十串肉。”

“我也是。”

“汤老板是买肉串送鸭杂?不买送不送?”

汤显灵笑呵呵说:“凡在我家吃过盒饭的食客都送,不过送的不多,各位尝尝味,我也是自家卤来吃着玩,天热怕做多了浪费。”

没吃过烤肉的食客听了高兴,那他就不要烤肉了。

等后院烤起来,香味飘到铺子前,本来好好吃盒饭的食客坐不住了,这是做什么呢咋这般香?勾的他手里盒饭都有些滋味淡了。

旁边食客乐呵呵一笑,“还有什么?烤串啊。”

等铁牛将第一批烤肉串送到铺子前头,谁点的给送去,这位食客十串,那位五串,肉串子油滋滋香喷喷,烤的焦黄冒油,上头是孜然颗粒白芝麻,没点肉串子的食客就咽口水。

!!!

咋就没人跟他说,烤肉串是这般香!

他还以为就是炙烤猪肉,但跟他想的炙烤猪肉不一样,汤老板这儿用竹签子串着,烤的明显要香许多许多。

“还能不能再点?我要十串?”

“我也再加五串。”

皇甫铁牛记性好,一一记着,先给后头夫郎‘传菜单’去了。汤显灵:……

好多的烤串子。

汤显灵应下了,手里抓着两把肉放烤炉上,一边跟铁牛说:“你喊佟嫂阿良洗干净手,捞了鸭货,给各位食客送一些,还有盐水花生毛豆,也送些。”

“这俩多来点。”

花生毛豆很便宜的,自然了鸭杂也不贵,只是他家没卤太多。

朝食结束,铁牛骑着骡子去了东市找鸭杂,晌午在外头买的吃,吃完了就开始卤,除了鸭杂还有周嫂特意给他家留的六个猪蹄,一并卤在锅里。

毛豆花生好做,做了半盆子多。

皇甫铁牛应好,“我盯着,你放心。”

卤过的鸭货放凉了,更入味,鸭杂没什么油腻,鸭胗鸭肠鸭舌切一切,用干净的小瓷盘放一角,剩下的一大半放盐水花生、毛豆。

褐色的花生壳湿漉漉的,碧绿色一点点毛绒的毛豆,还有卤鸭杂,装点了一小盘,不算多但真的不算少了——这可是送的!不要钱啊!

其实毛豆花生占地方,撑脸面。

反正食客看见这一盘子,心里很是舒坦高兴,来汤老板家吃东西,滋味好便宜不说,汤老板是个嘴馋的,自家做什么好吃的,时不时会送一些。

甭管东西价钱高低,这可是送的。

等烤串的食客便捏了一颗花生,盐水花生都吃过,没啥稀罕的,汤老板家做的花生一捏开壳子,很是轻松,里头先是被盐水浸湿润的花生仁,嘴凑过去,轻轻吸到嘴巴里,略嚼一嚼。

淡淡的咸味,一点点卤味,好吃。

再吃毛豆,毛豆盐味淡的几乎没有,像是白水煮的,乍一吃觉得没滋没味,便不吃了,再试试最后的鸭杂,捡了一块,送入嘴里,刚嚼了嚼便眼前一亮。

这个好吃啊。

鸭杂有特有的质地,鸭舌硬有嚼头,鸭肠略柔软些,鸭胗鸭心各有各的味,最最主要是,汤老板这个卤料卤的好,能吃出鸭子味,却没半点腥臊。

鸭杂少,几口就没了,吃完有点意犹未尽,这时再吃一颗毛豆,顿时觉得清爽清口……

“铁牛兄弟你家这卤鸭子不错。”、“是啊,还有没?”

皇甫铁牛:“各位抱歉了,鸭杂少,送的差不多了,还有后头客人。”

“太好吃了,显得我贪心了。”食客理解,紧跟着就说:“我原以为汤老板做猪肉一绝,是招牌拿手菜,没想到卤鸭货也很好吃。”

铺子里食客纷纷点头,是啊是啊。

“铁牛兄弟,你能不能跟汤老板说说,明日能不能多卤一些?到时候我吃完了打包带回去,下个酒。”

说到下酒,不少食客点头还点评:“比东西两市的酒肆下酒菜要好吃,可惜了,汤家铺子不卖酒。”

这就给汤家小馆抬地位了,时下饮食界酒肆酒楼,那是最高规格了——卖酒水挣钱挣得多,哪怕是最便宜的浊酒,在酒肆一小瓶也得四五十文。

再配点什么下酒菜。

至于甜醪糟酒——这不算正经酒。

就是现在,汤家铺子生意红火,按道理树大招风总有人嫉妒的,但别说入不了东西市大酒楼的眼,就是两市一些饭馆听闻坊间正街汤家小馆,也是乐呵呵一笑,带着几分不屑来。

‘就是戏文闹的,食客们赶个热闹’、‘正街小门脸算什么正经吃食馆子’、‘没那般眼皮子浅’、‘听说招牌是猪肉就是赚几个辛苦钱’、‘咱们正儿八经饭馆子比什么’……

自然了,八兴坊这条正街是有人眼红汤家生意,可架不住一个坊间住户,有些顾忌,除非是能把汤家生意斗倒、汤家人赶出去,不然吵吵闹闹就像老赵家那般——还坏了自家名声,生意也不好了。

划不来的。

“汤家不卖酒,咱们拎着东西正好去东西市酒肆喝一杯。”有食客笑呵呵说道。

同行的便打趣:“那岂不是成了焌糟娘子了?”

“你说错了,我这是焌糟小郎君。”

“就你还小郎君?”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位‘小郎君’食客,光是看脸年岁已经不小了。不过这人是个心胸宽广的,自我打趣完,被同行有人打趣也不恼,笑呵呵说:“若是能得汤家卤鸭货,到时候我拎着篮子,往东市最热闹的酒肆挨着桌子叫卖,客人要不要鸭杂啊?”

他拿手点了点桌上吃空的那盘鸭货。

“到时候,我在汤老板这儿花便宜钱买到,回头到了酒肆,我是翻两三倍也能卖出去。”

友人:“你啊你,还做起了生意经了。”他本来想说谁买啊,但又一想,汤老板铺子要价一直便宜,但是滋味比酒肆提供的下酒小菜要好吃许许多多,没准友人打趣玩笑说的话,还真能做成买卖。

只是……

友人家里也不穷,怎么可能真提篮围桌叫卖,做个焌糟小郎君呢?就是玩笑热闹话。

皇甫铁牛说:“客人意思,我问问汤老板,看明日能不能加量。”

正说着呢,汤显灵端着盘子来了,大盘子上是两把才烤好的肉串子,皇甫铁牛一看,忙上前端了盘子,哪位食客五串、哪位十串,他都记着,挨着桌子一一送肉串。

汤显灵刚肉烤好了,喊了铁牛,铁牛没来,他还听到铺子里大笑声,估摸是铁牛没听见,就想着亲自送过去——

这会双手空空,盘子被铁牛拿走了,汤显灵就好奇,食客刚才笑啥?他家可没有说书先生下饭。

他不用问,光是站在那儿,食客七嘴八舌拦着汤老板问。

“刚还说呢,汤老板卤的鸭货味道真不错,明日可多做些吗?”

“自然了,不好汤老板破费一直送,我等买。”

“是啊是啊,某人还要当焌糟小郎君呢!”

众人又是笑。

汤显灵知道焌糟娘子——就是酒肆酒楼的女性服务员,拎着下酒菜挨桌叫卖:客人要不要花生、毛豆、卤味,客人要是点了菜,便在旁边给客人倒酒等活。

不过听食客这么说,该是一句打趣,这是想拿他家卤鸭货当下酒菜。

“鸭杂得跑一趟东市,明日朝食完了要是能多买些,我就多做些。”汤显灵说,这事好办,又说:“今个卤鸭货不多,还有些卤过的猪蹄,不多只有六只,按半卖,我是觉得卤完烤了好吃。”

焌糟小郎君那位食客眼睛都亮了,抢先一步说:“那我要一只。”

汤显灵:多钱他都没说呢!

“客人猪蹄挺大的,您吃了盒饭还有肉串还是点半只,别积食了。”

暮食都这会了,吃太多肉不好消化。

那位食客笑呵呵说:“无事,我和我友人两人分一分。”

“那就成。”汤显灵顺道报了价,猪蹄确实不贵但是烤猪蹄费柴火费卤料、烤料,做起来两道工序,便要价高一些:“一只猪蹄十八文。”

这都快赶上盒饭了,啥猪蹄这般贵?

那位食客听了价钱神色也没变化,掏了钱给了汤老板。

汤显灵收下钱,铺子里有人要半只、有人要一只,汤显灵一会搞糊涂差点没记下,皇甫铁牛说:“你先去,我来记。”

谢天谢地,幸好他有个人形笔记本。汤显灵高高兴兴往后头去了,又折回来说:“只有五只烤猪蹄。”

皇甫铁牛:……

食客:???

“汤老板你刚才还说有六只,我没听岔吧?”

“没啊,我也听着六只。”

汤显灵懊恼,死嘴,这会尴尬一笑,“我想着自己家留一只的……先卖吧,客人要是没人要、有多余的话,我就烤来吃。”

“那我要了。”、“我也要半只。”

很快铺子里又响起声来。

汤显灵:……你们不要竞争攀比啊,本老板可不是饥饿营销吓唬各位的,你们……省着点钱吧。

皇甫铁牛看看夫郎,再看铺子客人,说:“六只卖完了。”

汤老板:……

明日一定多来点!!!

本来觉得贵或是吃不下了的食客,一听汤老板都馋这个烤猪蹄,听说上周五时汤老板就说了,那肯定吃过,如今还想吃,想必这个烤猪蹄定是很好吃。

没买到的食客便有些遗憾,“吃饱了,就说晚了。”

“我也是,还想着有点不便宜。”

倒不是说这个价位不便宜,而是猪肉本贱,大家心知肚明,结果要‘这么高’的价位,有人觉得性价比不高,贵了。

可等一盘盘烤猪蹄送过来时,买到的食客尝了一口,其他人不用问好不好吃、滋味如何,光是看吃的食客神色就知道好吃了。

“不贵不贵,先卤后烤,费了麻烦。”

“香料汤老板是真的舍得给。”

狳-隙……

“上头尝着像花生粉?”

“猪蹄腥味没有,肉软烂,外皮劲道,滋味软糯口感层层叠叠的很是丰富。”

……

没点到的食客:咽了咽口水,瞧着就好吃,而且这般大,看着真不贵。

盒饭生意有点下降,但是烧烤生意很好,每天供不应求。

因为这几日时不时下雨,天气凉爽,吃点烧烤串子配上汤家凉茶,真的蛮舒服的。

汤显灵每日七十份盒饭卖到周三,想着再减减盒饭数量,因为小馆子现在大家都爱‘点菜’了,之前是卤鸭杂,后来问‘能不能卤点鸭子旁的部位’、‘汤老板烤猪蹄我也要一只多来点’、‘肉串的话我想吃略肥一点’,有的人爱吃瘦的。

他家本来是盒饭生意,搞得现在越来越‘细致化’。

多加了一份烤肉生意后,汤显灵有种回到还没和铁牛结婚时那个做生意的状态——累!起早贪黑每天干不完的活。

汤老板有点想偷懒摸鱼了。

朝食真的要找人做——

“不如我来?”皇甫铁牛抱着夫郎,最近天凉,夜里也冷一些,夫郎就爱贴着他睡,说,“我跟你学做饼,你多睡会,让佟嫂阿良叔来帮忙。”

汤显灵摇头,“不行不行,院里、铺子什么杂活你都干,你就是铁打的铁牛也要累坏。”他舍不得。

铁牛真的比他和娘都要忙得多,是那种很杂的活。

比他起得早,朝食忙完还要骑着骡子赶时间去东市买鸭货,回来又是洗,又要打水,还要去拿肉备菜,暮食开了门,得在前头张罗记单子,又是跑堂的活……

晚上睡得比他还晚。

他家铁牛还要给他搓大裤衩。

不是汤显灵偷懒不搓,是他累的有点迷糊,铁牛干活很是麻利,他说等会他洗,铁牛就给他搓完了。

汤显灵抱着铁牛胳膊,说的很坚定:“你现在年轻,不觉得累,我看着累,咱们还是花钱招人吧。”

“朝食铺子招人得好好找。”皇甫铁牛摸了摸夫郎背脊,顺着往下轻轻拍了拍,哄说:“现在这点活不算什么,我不累,真的,朝食买卖咱不急,好好找人看稳妥了,省后面大麻烦。”

汤显灵自然知道,点点脑袋。

“睡吧不想了。”

汤显灵刚闭上眼,没多久外头噼里啪啦又是雷声,他惊醒,迷糊问:“是不是又下雨了?”

“是啊,没事,睡吧,下了雨,今日朝食买的人不多,可以略晚一些起。”皇甫铁牛低声说。

汤显灵一听,高兴了些,赶紧闭着眼抓紧睡。

但是到了点,他还是醒了,而床边铁牛比他起的还早,还有娘,外头淅淅沥沥小雨,天还是黑的,娘和铁牛已经在灶屋忙活起来了。

汤显灵:真的得、抓紧、找人了。

这人得知根知底,人品好,不能见钱眼红,毕竟每日进账这么多,给开固定工资——他总不能给的条件就像给大姐那般,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对外人,汤显灵没那么大方,但这时候就得防止对方泄他家秘方。

他甚至都考虑阿良和佟嫂了,但还是摇了摇头。

阿良家里情况有点复杂,丈夫是个烂赌鬼——早年间的事,拖累了全家,原本阿良嫁的夫家日子平平,但怎么说也是有间院子的,如今落的卖房租房,十平方挤了一家五口人。

好消息是:阿良丈夫被人打断了双腿,现在走路不利索,听说是赌场要债的人打的,说是最初只打断了一只手,但不知道怎么的,又变成了断了腿。

总之阿良丈夫现在是不良于行,在家被阿良养着。

前头还有个继子,十三四岁了。阿良生了两个,一男一哥儿。

公婆前后被亲儿子气死,还债的还债,卖祖产的卖祖产。

现在全靠阿良养家。

阿良是可怜,但阿良丈夫是个雷点,就算腿打断了哪哪都去不了,汤显灵也不打算跟着阿良在生意上牵扯太深。

至于佟嫂,佟嫂家里没赌狗丈夫,但是人多,有时候听佟嫂说家常,她婆母上了年纪了,还是个厉害的,什么都要管,而她公爹有点顺手牵羊的毛病,不偷大的,就是邻里家的几颗菜、晒的萝卜干等等。

佟嫂给人家赔不是,还东西,她公爹拿了人家萝卜干,她就还人家几颗鸡蛋,回头婆母又骂她钱多的烧着慌。佟嫂人没问题,爽朗利索,可这样的家里人,汤显灵更不敢教佟嫂了。

……

数了一圈,汤显灵甚至想过卢三娘,不过他就是想想,三娘太小,没嫁人结婚,自家还有生意买卖,时下嫁娶观念,一个未嫁人的小姑娘做买卖,会被人嘀咕闲话的,到时候不好找婆家。

妇人夫郎就不会。

汤显灵:无语。

他穿了衣裳,撑着伞去灶屋干活。

今日朝食果然人少,没卖完,多了些面团,汤显灵打算全烙成饼,不放馅料,用油酥茴香抹一抹,这样吃着香,略有点滋味,还能放的久——放到明后日是没问题的。

要是馅饼那就不好放。

朝食出摊,雨停了,卖了没一会又下起来了,因此铺子门大开,食客买了饼能在店里避避雨。

几位坊间老客避雨,一边吃饼一边闲聊。

“诶真的,好像好几日没见崔大爷了,是不是?”有人先聊起来,他来汤家买朝食四日了,没见过崔大爷影子。

章明一听,仔细想,还真是。

“他转了性子了?难不成又踅摸到什么好吃食。”

汤显灵想了下,也插入话题:“崔大爷确实是这一周都没来。”这都周四了,以前不说顿顿来买暮食,也是隔三差五,朝食来的勤快,还有豆子爱喝酸奶,也是日日来买酸奶的。

本周太忙了,现在食客提起来才惊讶发现,崔大爷同豆子确实本周没露过面。

不会是出了啥事吧?

“你们不知道?”有熟客一问,见大家都茫然,而后才说:“就是上周下暴雨那日,崔大爷爹在的窑厂好像塌了……”

章明都惊了,都问人没事吧。

“听说是直接送到了西市药堂看病,前几日人才送药堂接回来,说是不严重,没啥大事,这次窑厂还要赔崔家不少钱。”这话有点点羡慕但又不是很羡慕,毕竟人出了这样的事。

众人一听,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汤显灵蹙着眉,则是想:以崔大爷性子,这人还挺乐观豁达的,要是有惊无险,不会这些日子不露面。

等朝食结束了。汤显灵就跟娘说:“我去崔家瞧一眼,看望看望。”

“你去吧,他们父子都是咱家老熟客,你做朝食买卖,崔大爷最是捧场,你拿点啥?”蒋芸说着就给五哥儿捋看望礼。

汤显灵点头,现在出街上买有些耽误时间。

“家里有林檎果、鸭蛋鸡蛋、还有酸奶。”

汤显灵:“都拿上,够了。”他摘了围裙,也没换衣裳,一会看望完人还得回来卤鸭呢,便拎着篮子,疾步匆匆出了门。

崔家在第三巷子。

汤显灵没去过崔家,不过数着巷子到了后找个大婶打听一下,对方给指了路,终于到了,崔家院子门紧闭,汤显灵抬手敲门,里面是豆子声问谁。

“我是汤家铺子汤显灵。”

里头人惊了下,“汤老板?”又急急忙忙脚步声。

没一会门开了。

汤显灵一看,顿时惊了,豆子人很憔悴,之前见面闲聊时,脸还圆乎了些,现在是瘦了一圈,不由问:“你没事吧?”

“没。”孙豆子引着汤老板进家里坐。

汤显灵闻到药味,说明了来意,将篮子递过去。

孙豆子不接,“大宝让我关门,不接坊里邻里看望,怕还不起人情来。”又低头跟汤老板说实话,“先前邻居来了,都是打听窑厂赔了多少钱,还说了些难听话,气得大宝将人打出去。”

“都是我家做的,没啥贵重物。”汤显灵说,又道:“我今个才听食客说,老爷子受了伤,但说是不严重。”

孙豆子关了门,眼眶红了,知道汤老板不是看笑话的人,才把事说了。

原来崔父伤的重,当场就昏迷不醒,那日又是暴雨,一通折腾找人传信,总之联络到崔大宝,又送去西市药堂看大夫,根据大夫说的,崔父已经不行了,人都冷了。

但当日下雨,许是天冷,要是不死心,大夫说要么用昂贵药材试一试吊着性命,看看人能不能醒。

……就是现代看病一样,时下看病也贵。

崔家底子有,崔大宝就是一个爱吃,也没其他不良嗜好,但确实这些年没攒下多少钱,崔父惯儿子,时不时手松再给大宝透一些工资。

因此这一场意外,将崔家底子掏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不过好在崔父醒来了,一条胳膊骨折,如今在家养病,人身体有些沉重,一时半会起不来。

“……窑厂也没赔钱,大宝现在去要,闹了好几日也没给。”孙豆子眼红,“那些邻里还说,要不是大宝爱吃贪吃花了这么多钱,也不至于给爹看不起病。”

“大宝背着我哭了好久。”

“他嘴上还哄我没往心里去,其实我知道,他听进去了。”

“我不知道咋说,爹受伤,大宝和我也不愿意,为啥现在全说成了大宝的错。”

汤显灵安慰说:“别听那些人多嘴马后炮,这是意外没人想的,如今崔叔叔人没事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崔家有底子,今年熬完了,明年还能收租,估摸之前不少人眼红崔家这每年固定的进项,如今崔家倒霉,其他人就说些屁话,给人添堵。

“家里现在担子重,要不是我肚子大了,我都想着厚着脸皮问问你那儿还要不要人手……”孙豆子说这个话有点怯,他觉得和汤老板关系还行,但这话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可家里光景难,他就想找个差事干。

汤显灵看出豆子不确定性,很是肯定说:“你的人品,你来我家干活,我肯定答应——等等,肚子大了这是?”

“我怀了,这娃娃来的不是时候……”孙豆子低头,一手摸了摸肚子,他一摸,原本宽大的衣裳露出一些隆起的弧度。

汤显灵目光下移,恍恍惚惚,满脸‘我怀了’、‘我怀了’循环。

真的、能、怀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