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林镇在奉元城以北,上头是泰安府,一些北方商贾往奉元城去,走走停停都会在崔林镇休息一两日,因此别看崔林镇是个小镇,但很是热闹繁华。
客栈也多。
汤显灵跟马师傅说:“选最大最好的客栈。”
马师傅应了声,也没看小夫郎的夫婿意思,这一路走来,他也看明白了,车里三人是这位夫郎当家做主。
镇上最大最好的客栈,汤显灵要了两间上房,挨在一起,给马师傅要了一间普通的,又要了热水洗澡水,这会是花钱如流水,给小二跑腿费,小二乐的高兴,态度殷勤热情,有问必答。
“一个时辰后,先送一些清粥小菜馒头来,馒头要热的不要带馅的。”汤显灵是没啥胃口吃重口荤口,怕自己闹肚子,先用清粥打个底,又去看铁牛。
皇甫铁牛说:“那我要一碗素汤面。”
“有卤肉没?略瘦一些,来一盘。”汤显灵问小二,铁牛胃口好,光吃素汤面哪里够,还是加点肉。
小二说:“卤肉没有,客官咱们崔林镇特色是烧鸡。”
“那就来只烧鸡。”汤显灵改口,“对了,有没有浆洗衣裳的?”
“有有有,客官您洗完澡,脱下的脏衣裳放盆子里,一会我来收。”
汤显灵吩咐完,小二就先退下了。
等会敲门提醒,热水备好了,请客人去浴室间。蒋芸让五哥儿和铁牛先去,她留这儿看东西。汤显灵说:“我和娘先去洗。”陌生地方,他和铁牛一走,娘肯定手足无措害怕。
“你们去吧。”皇甫铁牛点点头。
汤显灵扶着娘胳膊下楼往后院洗澡间去,他俩是分开的,有浴桶,不过汤显灵嫌浴桶不干净,人人都用来泡澡,虽说出门在外也没那么讲究,就用水瓢淋着搓洗了一顿。
洗完了神清气爽,人都白了一个号。
汤显灵还洗了头发,用干布包着搓一搓,时不时跟娘搭个话,他知道娘紧张焦虑,但现在不急一时。
等二人洗好了,换好了衣裳,脏衣裳汤显灵拿着回到了客房。
“你去洗吧。”汤显灵跟铁牛说。
皇甫铁牛嗯了声,“饭菜要是来了,你和娘先吃,马师傅那儿也有。”
“成。”
汤显灵洗完人精神好一些,皇甫铁牛看了也放心一些。
汤面没让上,先上了粥和小菜。汤显灵和娘吃的七七八八,清粥小菜开了胃口,坐着说了会话,皇甫铁牛便洗回来了,汤显灵才叫小二上汤面烧鸡。
“再来一碗面吧。”汤显灵喝完粥有点胃口大开了,扭头问娘要不要吃?
蒋芸摇头,她吃不下了。
“那一会咱俩尝尝烧鸡。”
两碗素汤面外加一盘烧鸡,量不少。汤面是清汤带着一点酱色,上头飘着些葱花,汤显灵看没香菜还笑了下,皇甫铁牛一看那个笑就知道夫郎想什么,不由也心里甜,笑了下。
面多,但蒋芸真不吃了。
汤显灵便把自己那碗给铁牛挑了一筷子,他自己慢慢喝了口汤,顿时眉毛一挑,说:“这汤底不错。”
竟然是鸡汤熬的,而且汤清淡,估摸是兑了水多,但对于路途颠簸三日的汤显灵来说,这个清清淡淡鸡汤味点缀着一点酱油葱花,是真的香。
不油腻,好吃。
面条是手擀面,厨子手艺好,面条细如丝,盘在碗底,挑一筷子送嘴里很是有嚼头,劲道。
烧鸡外表像是烤过,一层金黄色蜜油似得,切成了块,鸡腿让娘尝尝,蒋芸摇头不吃,只是愁云。
汤显灵将鸡腿送到自己口中,咬了口,“不错,鸡肉挺嫩的,有肉汁,外头应该是刷了糖或者蜜,不多,淡淡的甜味。”
他吃了半碗面,一个鸡腿就够了。
剩下的皇甫铁牛全吃了,汤显灵都怕铁牛吃撑了,铁牛摇头说没有正合适。
吃过饭天还没黑,一家三口出门散步。蒋芸不想去,要留客栈看包袱,汤显灵强行带着娘一道下去走走。
客栈就在镇上最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出了客栈,走几步就是成衣店、糕点店,蒋芸一看便说:“明日在这儿给你二姐买些点心正合适。”
“嗯,我来时也看到了。”汤显灵答。
镇上还有挑夫货郎,卖一些花生野果之类的。汤显灵买了一包松子,这个可稀罕了,一边吃一边跟着卖货郎闲聊,他们一看就是外地人。
“对,奉元城来的,来探亲。”
“这边粮价如何?我们那儿先前粮食下来时,粮商压价压得低,一旦给二百多文。”
村民货郎一听咋舌,“这般低啊,我还想城里该贵的。”
“听你话音,你们这儿粮商收多钱?”汤显灵便反问。
货郎说起,“镇上粮商有大崔家小崔家,还有个石家。”
“崔林镇崔林镇,那看着崔家是大头了。”汤显灵玩笑说。
蒋芸本来没心思买东西,但听五哥儿和货郎说到粮食,听到粮商崔家,一下子神色都不一样了,仔细听着,她忘了二娘嫁的是哪个崔家。
“崔伯安是哪个崔家?”蒋芸着急问。
货郎有点起疑,嘴上答:“小崔家。”
汤显灵又接了话,一边吃松子一边说:“你这松子真不错,炒的味道咸淡正好。”
“谢谢夸,也是想着夏日了,味淡爽口。”其实是舍不得放盐。货郎乐呵呵,又把话题扯回来,说起粮食,“哪能,别看是崔林镇,其实石家是大户。”
汤显灵诧异,“真没想到啊。”
货郎便聊起石家来,说石家如何发家,老太爷等等善举,铺桥修路救济灾民,哪哪年闹饥荒,石家粮食也没趁机涨价,还放了一些旧粮救灾,还发了药汤。
说不完的夸。
“……要不是石家压在上头,收粮价不变,其他两家只能少不敢多,不然我们小老百姓卖粮得亏咯。”货郎说。
汤显灵:“我还以为崔林镇,崔姓是大户,那这大崔家和小崔家是一家吗?两兄弟分了家?”
“不不不,他两家没啥干系,往上数都没牵扯,大崔家有钱是大户,小崔家是十多年前才做了这行当,就是婶子刚说的崔伯安,是这家独子……”
汤显灵跟着货郎闲聊一通,松子都吃了半包,这货郎是个问什么都说好的人,不得罪人,但是从话的夸赞多少、神色就能看出来,石家在当地那才是真正的良心乡绅,大崔家则是因为石家在前,有时候石家打个样在前头乐善好施,大崔家也不能落后。
至于小崔家,小崔家‘穷’,那是跟这两家相比来说,守着一间粮食铺子,名声也很不错,收粮价钱略低一些,比较公道,有时候送粮过去,天热了,还有消暑茶喝呢。
汤显灵后来又和其他人闲聊了会,对于小崔家提起来口风都还不错,什么老实人、做买卖公道、人也热心肠等等。
这就是汤显灵经验浅了,他想着打听打听这思路是没错,但是街上百姓,要么住崔林镇,要么经常来崔林镇卖货,没带无缘无故说小崔家坏话的——再加上小崔家确实还行,没啥大毛病,所以没必要跟外人落口舌。
而先前冯故打听事情,那是同一起的小商贾喝花酒,酒喝多了,问问身边伺候的妓子,什么话都说……
现在大白天的,谁说这些。
天色晚了,货郎摆摊的都要收摊回家,一家三口也往客栈回。
“我听着,崔家比较在意名声的。”汤显灵说。
皇甫铁牛:“也是石家打的样子在前,一个镇上三家粮商,镇上才多少百姓哪里吃得下这么多,石家崔家想必还有其他门路。”
汤显灵都没想到这一茬,此时听闻点点头,“咱不管这两家生意,我那二姐夫家小门小户爱面子,看着还会做面面上的事,明日要是去,见机行事,主要是看我二姐态度。”
真是投鼠忌器,汤显灵本来想着骂上门,如今轻不得重不得,不提二姐还要在崔家过日子,就是崔家如今风评,他们冒然打骂,显得他们不是,来作怪发疯。
时下怎么说呢,那小崔家就一个独子,想追男郎,镇上百姓们也觉得情有可原。他们娘家人为这个吵嚷,打上门,那是他们不占理。
……真是让人窝火。汤显灵想不出什么别的出路了。
“若是二姐和离——”他刚提了这一句。
蒋芸先摇头说:“不行,哪里行啊,你二姐有了孩子,日子过的好好地,和离什么,再说了娃娃都四个了,和离了,你二姐咋办。”
“回家,我们一起过啊。”
“那也不行,不行的。”蒋芸摇头,很认真说:“就是崔家再不爱女郎,那家人在意面子,就是真和离了,也不可能让你二姐把孩子全都带走。”
“四个娃娃啊,你二姐哪里忍心,这不是要你二姐的命吗。”
汤显灵:……娘说的有道理。
难不成真没法子了?
皇甫铁牛见夫郎眉头紧皱,说:“明日看吧,他家做买卖在意名声口碑,家离还有你,不济扯了虎皮做大旗。”
“?”汤显灵咕哝:“咱家哪里来的大旗。”
他也是寻常坊间一个小老板,就算扯能扯到哪里去?给他做媒的官媒袁大人?还是买过他家面包的世家少爷卫少爷?
……
第二日一大早,汤显灵将‘新衣’换上,就是他结婚时,铁牛给他俩订的那套情侣装,昨日衣裳挂着,还抻了抻,如今没什么褶皱,穿戴上。
娘也是新衣。
而后买了几样寻常点心。
娘要买贵的,汤显灵不要,说:崔家这样对二姐,没给他家带一包屎都算是咱们娘俩脾气好了,还买贵价的。
他话说的糙些。
蒋芸忧愁:“拿了寻常的,我怕他家轻视你二姐,说咱们不重视你二姐。”
“咱都跑过来一趟,还不重视?娘你听我的,点心就拿寻常的出不了错。这次是看二姐,三个女娃娃还有才出生的小哥儿,他们四个孩子,选四样长命锁。”
蒋芸结巴:“长命锁?银子做的?”
“金子做的咱家没这条件。”汤显灵说到此,眼睛一亮,“就拿二姐的十二两买,到时候送到崔家手上,我嚷嚷出去。”
外祖母家给孩子送的长命锁,崔家就是穷疯了都不该贪墨。
不然得被人骂。
先前汤显灵觉得给二姐十二两银子,二姐肯定藏不住,二姐前脚刚过一遍手,很快成了崔家的钱,不如现在这般,送孩子。
“咱们是给二姐撑腰,崔家嫌二姐生了女儿哥儿没生男郎,咱们家就表现出看重喜爱二姐生的娃娃……”汤显灵说了一通。
蒋芸很快被说服了,五哥儿这话说得对。
先前给大姐钱,闹的林家分了家,还不如像五哥儿说的这般,要是以后二姐要钱用,孩子们的也是二娘的。
最后蒋芸花钱,买了四个小长命锁,用缠着的略粗的红线绑起来,长命锁牌牌倒是可爱小巧,底下还有三个小铃铛,做的挺漂亮的。
没花完,还剩二两多。
“这二两偷偷塞我二姐手里吧。”汤显灵说。
蒋芸点点头。
一家人买完东西,大包小包拎着,问了路往小崔家粮铺去了。
崔家铺子门开了有一会了,铺子里是一对父子,中年男人见门外来客穿戴好,迎上前问要买什么。
蒋芸端详了会认出来,说:“伯安啊,是我。”
崔伯安一愣,再看面前老妇,想了下,才想起来,惊讶道:“岳母?!”这是真愣住了,奉元城里的岳母咋来了?他再看看旁边两位,矮一些个头的他记得,像是五哥儿,又不像了。
妻子阿弟他以前见过,样貌是这个样貌,但是现在人神采不同,挺直的腰板,直直的对上他的目光,任由他打量,半点都不怯懦,甚至还笑了下,说:“二姐夫!”
崔伯安真觉得陌生,岳母陌生,五哥儿也陌生,他还想难不成还睡着没醒这是做梦呢?
岳母和五哥儿跑这么远来了?
“二姐夫果然是不认得了,也是几年没见。”不管肚子里再非议吐槽,汤显灵面上是笑嘻嘻,见有客人来,便主动说:“爹去世,我家派人报丧,二姐夫同二姐没回来奔丧——”
崔伯安急了,忙解释:“那会珍娘有孕不便出行。”
“自是知道,我和娘都体谅,二姐和二姐夫孝心没得说。”汤显灵收了笑脸,换了哀伤,“爹去世下葬也没见我二姐,前些日子爹给我托梦,说担忧二姐,不知道二姐过得如何,传回来信说二姐生了,爹也想看看外孙……”
崔伯安说:“是个哥儿。”
哪里是男郎,还外孙。
汤显灵就差一脸脏话了,哽了哽说:“二姐夫是怪二姐吗?”
“那没有,我和珍娘还年轻,总会再有娃娃的。”崔伯安忙说。
汤显灵:……不想演戏了,他真的沉默了。
崔父此时出来,拍儿子胳膊,脸上热情说:“你岳母来了,还不去唤二娘来,别站在店里,去后院家里坐坐。”
又问蒋芸,住在哪里。
蒋芸说了客栈名字。
崔父崔伯安都是诧异,住这般好的客栈?
崔父说还住什么客栈,一家人来了镇上该住家中的。蒋芸以前木讷,肯定接不住这等寒暄客套话,现在不一样了,笑说:“我家二娘才生,想着家中孩子多,怕打扰亲家,客栈也好,舒坦些。”
没一会后院传来响动。
汤珍露面,见到是母亲,双眼一红,有些不敢认,喊了声娘。蒋芸眼眶也红了,母女二人抱着。
崔母在一旁热情招呼,说什么来都来了还拿什么礼客气见外云云。
等一通寒暄,转到崔家堂屋说话。
“这位是?”崔伯安见五哥儿背后一直站着位神色俊朗的郎君,起先就好奇,一直没找到机会问。
汤显灵:“哦,家里变故多,二姐夫还不知道,这是我夫婿。”
“夫婿?!”崔伯安倒是知道五哥儿另嫁有个新夫婿,冯老板送来的信中写过,只是崔伯安想,五哥儿那般经历,是个二婚寡夫郎,就是再嫁,新夫君怕也是个年纪大的,给人家当续房。
万万没想到,新夫婿这般年轻俊朗,瞧着神态不像是寻常人。
铁牛此时抱拳见礼,说:“二姐夫好,我是皇甫臣。”
汤显灵一听,脑中浮现出‘扯虎皮做大旗’这几个字,他知道铁牛不喜欢原身家庭的,没想到现在搬出皇甫家来——想也知道,为了给二姐撑腰。
敲打敲打崔家。
二姐既然离不了,那也不能让崔家作践看低二姐。
崔伯安听到这个名字,再看对方行事,眼皮子一跳,这五哥儿从哪觅得如此夫君的,莫不是个有门第的?
不能够吧。
五哥儿那样出身,又是克死了前头秀才,谁家有门第的也不会娶这样的夫郎啊。
应当是寻常人家,只是姓氏特别了些。
崔伯安一肚子心思,笑呵呵客气许多问:“这姓氏我还是第一次听,不知道弟弟哪里人?叫我长长见识。”
“祖籍汨州乡下的。”
崔伯安没听过汨州,但一听乡下的,刚刚客气的神色添了些放松,他就说嘛……
“后来祖上跟着汨州军打仗,太祖定国后,全家搬到了渌京。”
别说崔伯安愣住了,就是招呼蒋芸五哥儿喝茶的崔父手一抖,茶碗普通掉地上,咔擦碎了一地。
崔母下意识唤二娘来扫,汤珍也起身去拿扫把。
“哪里让二娘扫,你快去收拾收拾。”崔父说,又乐呵呵说刚不小心手抖,没吓到亲家吧?
崔母站起来,“对对,我去收拾就是了,二娘你陪你母亲阿弟说会话,大老远来的不容易。”
汤珍坐下都有些坐立难安,很是忐忑,咋能让婆母来收拾。
崔父看向这位皇甫臣,咿咿呀呀都不知如何张口询问,甚至想是不是得给这位磕一个?崔伯安也镇了半晌,汤家那样的人家,还能出个这般通天大的大人物?
铁牛笑了下,一脸实话实说:“我祖上建功立业,受封四品武将,不过不是我的本事,家里定居渌京后,分过家,现如今我就是孤身一人,母亲早亡,外祖戍守边关,许多年没音信了。”
“显灵说想二姐,奉元城离崔林镇才三日的路,这有何难?又不是在边关还要路引,我们便来了。”
他是老实说,但落在崔家父子眼中就是此人谦虚了。
崔伯安没想到五哥儿有这等本事,这位皇甫臣即便是皇甫家分支旁家——那祖上也是有功勋有官位的。
平头百姓和祖上有官那就是不一样。
哪怕是分支都不一样。
说是孤儿,可背后有渌京皇甫家,一个血脉,四品的官啊,府县的县令才七品,他们见了都要磕头战战兢兢的行礼呢。
崔伯安都想不来,四品的官,他们该如何行礼!他一时兴奋,脸有些涨红,不知道如何待这位贵客,亲自倒茶敬这位。
“二姐夫,你别客气,我现在也是白身。”皇甫铁牛客客气气接了茶碗说。
崔伯安听闻,半分慢待都没有,热情说:“弟弟祖上建功立业那是咱们荣朝的大功臣,就算时下没落了,俗话说虎落平阳他也是虎……”
汤显灵:……
这位二姐夫可真是见人说人话,是个势力的。
崔父更甚,要把铺子关了,今日不营业,又唤老婆子去买菜,做一桌席面来待客。汤珍说我来我来做,崔母摁下了儿媳的胳膊,笑呵呵说:“你娘家来人,快去和你母亲阿弟说说话,哪里用你。”
“对了珍娘,孩子们还没见人,快来见见人。”
从刚才的二娘,现在变成了珍娘称呼。
先前问起来,说孩子们睡着、跑出去玩了,现在是唤孩子回来。三个小姑娘,最大的今年八岁,老二六岁,老三四岁。
大女儿沉稳,说话有些小大人,二女儿怯生生,三女儿刚在屋里陪四哥儿睡觉,哄四哥儿玩。
汤显灵一看这几个孩子,穿戴都还好,衣服就是寻常衣服,也没啥补丁,不过老三的衣裳最旧,像是穿了前头姐姐的旧衣,至于四哥儿——
小孩嗷嗷哭。
汤珍站起来说:“四哥儿饿了,我去看他。”
“姐,我跟你一起去。”汤显灵站起来,懒得在这儿听崔伯安跟铁牛套话。
蒋芸说也去,摸了摸三个小姑娘头发,像是再看她的三个孩子。
“她像你大姐,这个像你。”
汤珍听娘这么说,不知道为啥有些自卑来,明明现在日子很不错了,没缺她吃的喝的,三个女儿衣裳也不像她们以前那般,烂糟糟补丁叠补丁,她还给女儿们买了新头绳,但听娘这么说,好像还是没啥变化。
……就跟她们三姐妹以前在家中一样。
汤珍别过脸去,不知道咋说。
汤显灵抱着小孩,小孩嗷嗷哭,一被抱起来就不哭了,也不认生,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看,汤显灵嘿嘿笑,给娘看,“还蛮乖的。”
“呐,问奶奶讨礼物。”
汤珍一听,懵了下往后看,没见婆母来,知道五哥儿说的‘奶奶’是阿娘,顿时紧张了些,纠正五哥儿:“四哥儿喊娘得喊外祖母,崔林镇这边唤姥姥也行。”
“他故意这么说的。”蒋芸替五哥儿说话。
轮到汤珍不解了。
蒋芸先叫孩子们到脸前,掏出了长命锁,挨着挂孩子们脖子上。汤珍一看,急了,“娘,你这般破费干啥,咋还给银的,这得花多少钱,我爹要是知道——”
“你爹死了。”蒋芸给外孙女们挂完长命锁,看向二女儿很是平静说。
汤显灵憋笑。
娘有时候说话也怪噎人的。
汤珍哑然了半晌,像是不认识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