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板带刘宝鉴是‘周五’来的,想着中午应该人少,特意定了一间包厢,可以和刘宝鉴坐下慢慢吃。
至于谈生意——刘宝鉴这厮一直不接话茬,前头两次已经试探过了,这一次黄老板没打算聊买卖,这人看着油滑‘贪’的紧,但实际上也就是吃吃城里一些老板的席面,真塞钱,一概不要。
如此滑不留手的人,真是难搞。
就先吃吧。
黄老板先请刘宝鉴坐,佟嫂进来端茶水,倒茶,黄老板便问早上有什么菜色,有没有新菜。
佟嫂一一作答。
“除了老样子,今个早上意外得了三条鱼——”
黄老板一听,当即要了一条,也没管是什么口味怎么做法,便问刘兄吃什么。刘宝鉴正环顾四周,觉得这家小饭馆看着不起眼,里头还行,够舒坦,听黄老板这么说,便乐呵呵说:黄兄你看着来,我都信你。
又是好听话。黄老板心里想,面上乐呵呵一口一个刘兄那我来点了。便跟着佟嫂说:“一份糖醋排骨、粉蒸肉、咸蛋黄焗南瓜、姜母鸭、凉拌皮蛋……”
两个人点了一桌子菜。
佟嫂去报菜单,汤显灵接了单,顺口问了几桌啊。
佟嫂:“黄老板订的包厢一桌菜。”刚说完,铁牛进来了,又来了两桌,下了菜单,不过两桌菜全加起来,也就黄老板那桌的量,而且菜重叠高,汤显灵能一锅出。
鱼啊南瓜这些炸货,都是提前炸好的,糖醋排骨也是提早烧一定的量,要是多余了,晌午自家可以吃掉。其实每天都卖空了,没啥剩的,毕竟汤老板就是拿这道菜打出的招牌。
不过最近咸蛋黄焗南瓜、姜母鸭这是新招牌。
汤显灵开始做。
前头包厢,刘宝鉴和黄老板喝茶水闲聊,说的都是一些不关生意上的闲话,刘宝鉴喝了口茶水,点了句:“这茶味道倒是特别。”
“他家的茶不是啥名贵茶叶。”黄老板实话实说,笑呵呵:“都是汤老板自己配的料,有一次我还喝出了黄瓜味。”
“哟,拿黄瓜当茶叶泡水,我还是第一次见。”
“可不是嘛。”
二人就聊这等废话。
刘宝鉴看着爱吃好吃,天天捧场吃这家吃那家,但实际上并不贪嘴馋嘴——可能吃多了吧,在他看来,奉元城哪家酒楼厨子做的菜都差不多。
好吃,名贵,高档,滋味也像。
有时候连着赴宴,那几日,感觉自己脑满肠肥的,肚子里都是实心,沉甸甸的,他刚听黄老板点的那几样菜,今个又是一顿全荤宴。
对这家店,对此次席面,也就如往常那般,没啥期待稀奇的。
倒是茶水还行,清清爽爽。
没一会窗户隐约飘来香味,黄老板嗅到了,勾起了瘾,他仔细闻了下,不像是以前吃过的,跟着刘宝鉴说话都有点慢吞吞心不在焉。
好在刘宝鉴也是。
随着香味越来越浓,外头桌子人越来越多。
刘宝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都慢了下来,包厢一下子‘安静’起来,能听到隔壁包厢、大厅桌子食客说话声。
“什么味香的紧?”
“有鱼?!”
阿良为难抱歉答:“客人,今个意外得了三条鱼,现在全卖出去了。”
“啊?!!!!”
黄老板一听,不由得意,幸好老子眼明手快先抢下了。
“实在是抱歉,今个有人来正街卖鱼,就三条,我们小老板包圆了。”阿良一一解释,还有点难为情,其实四条,但汤老板馋鱼了,自家留了一条说中午吃。
对外只说三条鱼。
“罢了罢了,他家没烧过鱼,兴许就是闻着香,吃起来也就那样吧。”食客安慰自己:这鱼是臭的、酸的,他不爱吃鱼。
然后酸的臭的鱼从后头端进来了。
刚哄完自己的食客:???
脖子都够的老长。
鱼送到了包厢,这可是一条大鱼,上头撒着香菜葱花炸过的花生米,鱼是外焦里嫩,鱼皮脆脆的又泡着浓郁的汁水酱汁。
黄老板一看,食指大动,先咽了口口水,眼神都亮了——这鱼不可能不好吃,要是不好吃,他把盘子都吞下去。
“刘兄能吃吴茱萸吧?我瞧着这条鱼放了吴茱萸,也是汤老板秘制的料。”
刘宝鉴硬是移不开目光,囫囵点头。
“请。”
“请。”
二人客气寒暄完,纷纷下了筷子,单是一口,刘宝鉴便胃口大开了,这鱼滋味特别丰富,吃了几口,舌头刺激辛辣,整张脸都要红。
“佟嫂,来酸奶。”黄老板一看,就喊人。
佟嫂送了酸奶。
而大堂闻着香味吃不到的食客,有的人甚至说:“你家老板就不能去西市买鱼,暮食能吃到鱼吧?”
“这我不知道,我问问。”阿良进后院问汤老板。
还有人说:“明日点吧,我现在吃不下了。”
“你忘了明日汤老板放假。”
“这般好的生意不做,放什么假。”
“那鱼到底什么味,闻着很是特别。”
“像是放了吴茱萸。”
……
大堂里都是这等话,烤鱼的香味实在是霸道。汤显灵听阿良说,不由思考可行性,最后喊了大圆去西市买鱼,要什么样的,来上五条,要活鱼,那就慢了,拎着水桶过去,买完坐车回来。
汤显灵给大圆发了钱,让大圆拿着现在就去。
别说店里的食客,就是大圆小咪,在汤老板做出烤鱼那一刻,哈喇子都能流下来——香、太香了、比他师父做的拿手鱼还要香。
阿良去回话,说现下去采买,也没敢给个准话。
食客:我今天就蹲在你家了,到时候鱼回来,我第一个吃!
还有人玩笑打趣:“别急眼啊,不行了,下次路过西市咱们买了鱼捎带过来让汤老板做。”
大家都乐呵呵。
“这鱼好吃不便宜,汤老板开张做买卖,今个是意外得的,咱们跟他说一说,想吃,等双休过去,指定有鱼,多着呢。”有食客还是了解汤老板的。
汤老板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的。
大家都点头,跟着佟嫂阿良说了半晌要吃鱼、下周你家多来点鱼,保准都能卖出去别怕云云。
阿良佟嫂记下了。
一条烤鱼六十八文钱,真的贵价了。
可放在黄老板、刘宝鉴眼底,这一桌席面是真真的便宜——放在西市金玉满堂高档席面中,不过是个零头罢了。
鱼开了胃,之后甜咸口的焗南瓜,糖醋口的排骨,粉粉糯糯的粉蒸肉,还配着软腾腾的荷叶小饼吃——
刘宝鉴压根没吃米饭,就那巴掌大的小饼吃了四张。
“诶呀不行不行了,吃撑了。”刘宝鉴吃到最后实在是吃不下,但这满桌子菜是真的香,吃撑了都没有腻味感。
黄老板一看,之前酒肉朋友都算不上,现如今倒是添了点真情实感,乐呵呵说:“我之前也是这般,那会这家店还是做的盒饭买卖,不给点菜呢,那一张桌子拼桌挤着……”
刘宝鉴听得乐呵,有一口没一口吃了一碗酸奶,吃完顿时舒服了。
二人在包厢纯纯吃了一顿,吃完犯食困还坐了会,也没聊买卖。
下午走时,黄老板结了账,多给了佟嫂一百文钱,说:“今个坐久了,拿着吧。”
佟嫂都不敢收,要跟汤老板汇报。
“拿着,这东西市哪家不收打赏钱?”刘宝鉴瞥了眼这妇人,说:“该你家得的,今个席面吃的合胃口。”
佟嫂被吓了一跳,只能收下了。送完客人,佟嫂就去找铁牛老板,将原话说了一通,又把钱递过去。皇甫铁牛收下钱放好。
晌午时,员工餐就有烤鱼,大圆那会还没回来,汤家员工餐都是分餐制,小咪不知道还有点情急,今个烧了一条鱼,怕不给他师兄留,便想着他省一口给师兄。
“你吃你的啊。”汤显灵看小咪不吃,“不爱吃鱼?”
小咪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那不好吃?”汤大老板明显是逗小孩。
小咪:“好吃好吃。”这下小鸡啄米点头了。
“你吃吧,你师兄那份不是在盘子里吗?都是你师兄的。”蒋芸笑呵呵接了话。
小咪一听,顿时放心,埋头酷酷吃起来。
等大圆回来,鱼虽然冷了些,但天热没多凉,汤汁浸泡的更入味了,大圆拿着鱼汤汁拌米饭都吃了两碗,吃完就不好意思,怕老板觉得他吃的多。
汤显灵压根没管,“吃完了,你俩收拾鱼——等会收拾吧,吃完歇会。”不急。
当日下午,这五条鱼就卖的精光不说,还有许多食客点了菜,说下周想吃——汤显灵那会就知道,下周猪肉招牌能减量,鱼可以多来些。
快到双周了。
汤显灵肉眼可见的快乐兴奋——也不能说做买卖不快乐,也快乐,但是放假的快乐还是不一样的!
周五一到,汤显灵洗澡时就高兴,还有兴致跟着铁牛闹了一通,当天夜里没好好睡,胡闹过,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吃过早中饭,皇甫铁牛套了车,一家三口去东西市玩,主要是洗澡、吃饭、送衣裳浆洗,以及汤显灵要去牙行挑人。
现在牙行不仅是卖人,也有签租契的雇佣关系,牙行会抽成,就跟现代中介差不多,但是比自己找要靠谱些——根据你的要求,牙行会踅摸人,而且对方身家背景都摸了个遍。
汤显灵这儿要招会点厨艺的帮手,跟找打杂工不一样,还是得谨慎些筛选——至于用田厨子俩徒弟这儿,一是田厨子接席面大半辈子,不可能放弃接席面,人到中年换赛道跟他竞争开馆子。
二则是大圆小咪真是来救急的,不会长期干。
而汤显灵现在要招个长期工。
他在西市牙行说完条件:要厨子出身会些厨艺。
人牙行特别专业问他要白案红案。汤显灵当时:?牙行人也懵的看他,而后解释:红案就是切肉烧肉相关的,白案就是面食点心相关。
这个就比较粗的分类了,您要是想要再细致些,那就是南口北口渌京口的菜?
汤显灵:这就叫专业!
他真是个半路出家的厨子。
汤大老板在牙行这儿学了些浅显理论,最后说:要白案红案都会些。会刀工、知道烧菜火候,面点熟悉的话最好了。
这就有的找了。牙人心想。
汤显灵在面点这方面确实薄弱,他家粉蒸肉夹饼的饼都是提前跟卢家说,由着卢家蒸出来的,这家人发面蒸馒头蒸饼没得说。
不过他会烤锅盔、西式点心——不过这个简单不讲究花样子。
先前陈嫂捏的花馍,那才是手巧。
牙人记下了条件,先收了半两银子,事成后——不拘时间,只要汤老板满意用人,再付剩下的半两银子,这单买卖才算成。
还有售后呢。
要是牙行推荐的人不合适,前三个月可以送回来,牙行免费再给你找,总得找到合老板心坎上的。
至于保密这些,牙行保证他们会严苛筛选人的,只是这人吃五谷杂粮,都有私心,干久了,有时候店铺留不住人,他们也没法子。
汤显灵:……
这位牙人会说话,正话反话都由你说了。
意思他家要是刻薄工人、人跑路,或被其他店铺挖墙角,拿银钱收买了,跟牙行没干系。
“……您要是想要保密,其实说实话,您可以买个人。”牙行说。
这是最方便的。
汤显灵一听买人,果断说:“那麻烦你帮我找位老实靠谱的人。”
得,这家还是找雇工。
‘周六’,一家人办完事,还有采买,搞完了一切,去洗澡,收拾了一番,汤老板请家里人下馆子吃饭。
这一日过的是踏实又悠闲,傍晚时汤显灵和家人在院子吃西瓜。
……
刘宝鉴自黄老板那顿席后,隔了两日,还是想那一日的菜色,期间又有人邀他吃席,刘宝鉴给拒了。
被拒的商贾起了疑心:莫不是刘宝鉴跟人谈拢了?
然后找人打听,最近刘宝鉴赴了谁家约。
打听完就知道是黄老板那儿。
“这个姓黄的,年龄不算大,心眼子手段倒是多,刘宝鉴圆滑成那样的老狐狸,都能拿下来……”
黄老板不知道这单买卖被误会成了,若是听见了,指定想:成什么成啊,两人吃了一顿,半点生意都没聊。
又过了几日。
黄老板又去请刘宝鉴吃饭。刘宝鉴听了先问:“汤家馆子?”
“对。几日不吃,馋着老想。”黄老板说。
刘宝鉴乐呵呵,面上不显,只是一口答应了。
二人又吃了一顿席面,这次菜点的少,全都是刘宝鉴上次吃得多爱吃的,正正好,结账临走前,黄老板还是多给了一百文。
皇甫铁牛去结账收的钱。
“小老板你家生意我看着越来越好了。”
皇甫铁牛笑说:“还谢谢几位多捧场。”
刘宝鉴黄老板前脚走,没一日,奉元城想搭上刘宝鉴的那几位做布料生意的商贾就知道汤家馆子了。
……
家里最近生意好,还有人财大气粗给打赏钱,就是问东问西。
佟嫂给汤老板回话:“……问黄老板的事,还问说了什么,我都说不知道没听清在忙着。”这确实是实话。
汤显灵点点头,说没事,先安抚了佟嫂。
等佟嫂一走,汤显灵跟铁牛说:“不会有人没跟黄老板竞争过,迁怒咱家来闹事吧?”
皇甫铁牛也想这茬,但事情还没发生,现在想有点早。
汤显灵也不想去攀扯‘权贵’找靠山,他家能有啥靠山,找就是巡逻的坊吏多给塞点保护费——他不乐意做这个,正街上其他铺子都不做,他带头塞钱搞这一套,把坊吏喂肥了,回头坊吏起了这等心思,变着法子问街上铺子收钱。
难得奉元城的官御下严苛,坊吏不收取贿赂、欺压百姓,他干嘛上杆子主动做一块肉,搞坏风气?
“没发生就不管,要真是有人来闹事,我拿家伙什跟他拼了。”汤显灵磨牙开口。
皇甫铁牛都懂,说:“我来,这次换我站你前头。”
“……还想我打老赵家的那次啊?”汤显灵听铁牛话音,一听就知道铁牛没忘那次。
夫夫俩真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那些来馆子打听事的商贾没来找事,先是来馆子吃饭的‘官’大爷多了些,穿着制服,不过不是官,没有品级,就像汤显灵在袁大人衙门见过的胥吏那般穿着。
百姓分不清什么官位品级,一看身上制服,甭管三七二十一全都喊成官老爷。
起初有三三俩俩这般食客来用餐,阿良佟嫂吓坏了,战战兢兢都不知道咋说话,是皇甫铁牛接待的,人家吃完抹了抹嘴,问多少钱。
皇甫铁牛说了价钱。
对方数了钱递过去。
这单买卖就成了。
这些官家差役也没借此闹事、讹钱、暗示明示这顿饭你们请了这种话。
汤显灵对此没掉以轻心,他把人想的坏——也不是,主要是前头几天才说过,不少商贾、伙计来打听黄老板刘宝鉴的事,后脚就出现了差役,他总觉得是不是这般牵连上。
结果没想到,这些官家人来吃几次后,那些商贾倒是不来了。
事情该完了,汤显灵还送了这些官家人一道菜,想打听打听口风:你们为啥来啊、可是有啥事啊。结果这些差人没收送的菜,说他们头说了,不能收老百姓送的东西云云。
是很严苛的制止不收。
汤显灵:好官好官!
至于理由,对方懵懵的看他。
“来你家吃饭还能为啥?”、“你家菜还挺好吃。”、“好吃合我胃口,有啥事啊?”、“就是远了些,要是离咱们办公衙门近些就好了。”、“现在也就换班的时候过来能吃一顿。”
汤显灵听得笑呵呵,说了几句感谢话就不打扰人吃饭了。
他和铁牛没想到,俩人严防死守、各种猜测官家人、商贾来闹事——脑洞想的大了,万万没想到,确实有人来闹事,但是这事不是俩人想的那般。
这日,汤显灵还睡着。
崔父来敲门,这是之前没有的事。
皇甫铁牛披了衣裳出来,早上天刚亮,夏日亮的早,此时也不过卯时半,他一出来,问崔叔叔有什么事。崔父拎着一桶牛乳,指着说:“送牛乳来了,我和大宝正忙,顺道取了牛乳,只是你看——”
崔父将牛乳桶盖子打开。
皇甫铁牛低头一看,当即明白了过来,这牛乳不对劲。
“先前我和大宝在灶屋忙活,也没留神,开了门拿牛乳桶,大宝发现不对劲,这牛乳桶旁边还有水,他一看好像是尿——”崔父说着说着脸黑成锅底了,他在八兴坊住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这等事。
皇甫铁牛:“崔叔,你可看见了人影?”
崔父摇头,没看见,他本来先是猜是送牛乳的搞的鬼,可送牛乳的跟汤家没啥利益干系,送牛乳的还在汤家这儿挣钱呢,那就是本坊的人?
没一会崔大宝急匆匆跑了进来,说:“爹,我知道谁了,我刚往正街跑了一趟,碰到了章明,章明说老赵家小孩跟他正脸撞上,吓得跑的飞快,回去敲自家铺子门急急火火的。”
“老赵家?”崔父问大宝,“你可别胡说。”
崔大宝急,“没胡说,章明都看见了,说是那家大郎做贼似得怕他怕的紧。”
皇甫铁牛握着牛乳桶手紧了紧,说:“我去找他家。”
“得先跟汤老板说一声吧?”崔大宝问。
铁牛嗯了声,先回屋,汤显灵正睡着,迷迷糊糊听外头声音,什么老赵、牛乳的,还以为做梦,而后就听铁牛轻轻叫他,说老赵家小孩给他家牛乳桶撒尿了。
汤显灵直接一个原地坐起,顶着一头炸毛——
十分钟后,汤老板带着‘打手’,他家夫婿拎着牛乳桶,浩浩荡荡第二次杀到了老赵家铺子门前。
汤显灵叉腰大骂:“你们全家别想躲在里面不出声,老子今个告诉你,你家踢到铁板了,一而再再而三,以为我是小猫啊。”
“不开门我就砸。”
皇甫铁牛砸门了。
砰砰砰的声吵的街上铺子有几家开了门,目光询问。
汤显灵叉腰口齿清晰说:“老赵家这个生儿子没屁眼的崽,趁着没人给我家牛乳桶撒尿,咱们都是做吃食的,最讲究干净卫生了,现在大夏天,他来这一出,心肠太恶毒了。”
“大家都看看,今个是我家,改天谁家生意好,就换你们家了。”
哐哐,皇甫铁牛又是砸门。
章明几个跟在后头说:“这也太坏了。”、“咋能干出这等事。”
老赵家铺子门开了,不开不行,汤显灵嗓门大嚷嚷的到处都能听见,他那夫婿年轻力气大,他家门都快砸烂了。
“不是我家娃儿,他才多大。”孙红红护犊子站出来。
章明说:“我可看见你家孩子从汤家铺子跑回来,一副做贼心虚模样。”
孙红红哑口无言,继续嘴硬——她吃过说漏嘴的当,这次说什么都要咬着牙不承认,因此说:“我家孩子睡不着出门溜达溜达,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家孩子在汤家牛乳桶撒尿了?”
这等话,气得章明脸铁青,这家人真是无耻,上头不做好,底下小子有样学样,还是个窝囊的,干了坏事缩在他娘他奶奶背后不敢露面。
汤显灵气得要死,从铁牛手里接了牛乳桶,对着就是一泼,半桶下去了,溅的婆媳俩连着赵大郎浑身的牛乳。
“打人了。”、“欺负人了?”
这家人扯着嗓子喊。
汤显灵不听老赵家人喊叫委屈,“我今个非得好好给他一个教训!”
“他还是个孩子。”赵大郎他娘终于憋不住出来了。
汤显灵:“我打的就是你家孩子!”
皇甫铁牛拦着老赵家人,汤显灵钳拿住这臭小子,赵大郎那个儿子今年就九岁,从乡下回来后,汤显灵每次从后巷回去路过赵家院子,这孩子就会盯着他看。
汤显灵看回去,对方又怂不敢看。
先前还好,越到后头,他家生意好,这破小孩看他目光就带着几分恶毒恨恨的,不知道他家大人给教了什么东西。汤显灵之前不计较,因为也没犯在他手里,就是一个小屁孩。
今个——
汤显灵拉着那小孩胳膊,拧那小孩脸蛋。
“娘、阿奶,救我,好疼好疼。”小孩嗷嗷哭。
赵大郎要动手,哪能欺负到他孩子头上,只是手还没抬,先被皇甫铁牛摁倒在地上——
“你们这是干啥啊。”、“他才多大尿最是干净——”
汤显灵骂回去:“这么干净,你家全家老少现成接着喝!”
……
因为闹的大,后来坊吏来了——事发两个时辰后才到的,老赵家铺子全都是牛乳,还没擦干净,天热发着臭味。
坊吏一听缘由,都不用见官,官老爷没那么闲,处理坊间纠纷,各打五板子,不问对错,还有罚百文。
皇甫铁牛挨了五板子,汤显灵又气又心疼,心疼坏了。
当日铺子门前贴了字条:夫婿养伤,心疼,关门歇业几日。
前来吃饭扑了个空的食客,先是不爽,咋又关门了,但一看字条不对劲,昨个见铁牛小老板还是好好地,怎么回事?
都不用特意打听,整条街都知道咋回事,如此这样那样一学,扑空带着火气的食客当即是对汤家馆子没火了,对老赵家怒火冲天,说:“这家人咋这般不要脸。”
“可不是嘛。”、“汤老板拿着牛乳桶泼上去,您现在去看还能看见,那桶也没要,将老赵家砸了一通。”、“汤老板那夫婿真是好,坊吏来了,说打他,他动的手。”
……
这事沸沸扬扬闹过结束已经夏末了。
老赵家铺子整个夏日本来生意缺缺,发生了这件事后,更是在正街站不下脚,铺子门都不敢开,有人问:你家孩子尿是干净的?这般金贵?谁知道揉面放了什么。
做吃食其实最怕的是不干净。
老赵家本想忍一忍,这事过去就好了,生意总能恢复到之前三五成吧?再过一两年大家就忘了,但没想到这次真不行,哪怕是便宜只要个本钱价都没人来买。
赵大郎和孙红红捶了一顿儿子,但再打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