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郎家的小酒楼

作者:路归途

汤显灵在许村那就像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高兴坏了。

因他收鸭蛋关系,村里大家伙对他都热情,外加他每次回来带着些零食,小孩子们也爱跟着他玩,汤显灵很是得意跟铁牛说:我是孩子王!

皇甫铁牛笑呵呵说对,还说拜见大王。

惯得汤显灵真快成了大王。

这会天热,枇杷下来了,路过谁家门口,会给汤老板塞枇杷吃。还有汤显灵和铁牛第一次遇见的许狗娃,快成亲了。

“你才多大,这就成亲了?!”汤显灵震惊。

许狗娃晒得黝黑,憨憨一笑,说:“显灵哥,我今年十七了。”

“……肯定说的虚岁吧。”汤显灵一猜一个准,许狗娃今年正儿八经十六岁其实不到,过半个月才过十六岁生日。

不过村里人结婚早。

许狗娃很是高兴,高兴中还有点害臊,请显灵哥到时候来吃喜酒,不过许狗娃又想到铁牛哥和显灵哥很忙,两人都是在城里做大买卖的,估摸没时间来吃席,就说:“没事没事。”

汤显灵笑呵呵:“我俩就算没空来吃你的喜酒,但总会回村来,到时候能见见你和你媳妇儿。”

后一句话说完,许狗娃害臊的脸涨红,高兴的不知道说啥只顾着笑。

后来汤显灵跟铁牛说悄悄话:许狗娃跟你还挺像,一提媳妇儿就傻乎乎的。

皇甫铁牛低头侧耳听得认真,听到前一句时不是很赞同,他可比狗娃厉害,听完后,颔首点头,表示同意。

“傻样!”汤显灵一看,这都不反驳,嘴角上扬嗔了句。

他俩在许村很度假似得,玩好吃好,走的时候带了一车货,村民的山货、晒的菜干、萝卜干、土豆干,还有些菌子之类的,鸭蛋更是别提了。

等二人回到城里到了自家,自家一如往昔没啥变化。

才出门两天,能有啥变化。

皇甫铁牛卸车,汤显灵搭把手在旁顺货。

“娘,这两日你咋样?”

蒋芸给二人烧了热水,出来说:“我都好。”

看吧没啥大事。

“不过——”

汤显灵干活的手一顿:?不过?

别说汤显灵,皇甫铁牛也停下手里活,二人纷纷看向娘,莫不是娘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吧?谁挑着他们二人不在来找茬了?不会是老赵家——他家还敢来?

蒋芸一看二人都要误会,尤其是五哥儿,不知道想什么,一会会神色就怒气冲冲的,便赶紧说:“跟咱家跟我没干系,你们俩周六走的,下午时卢家吵起来了。”

脑补各种画面的汤显灵:收脑!

“卢家啊。”汤显灵说。

皇甫铁牛继续干活,显然对外人家里是非不感兴趣。

汤显灵来了点八卦样子,主要是娘都有些为难——自打娘去卢家,陈婶说漏嘴‘当初大郎巴拉巴拉想娶他’这事,娘就远了些卢家,不咋插手卢家的事,也不咋跟陈婶单独唠嗑。

倒是汤显灵对此没啥,该和卢三娘邹菱玩,继续玩。

卢三娘这个小姑娘人的不错。

照常走动。

两家邻里关系,如无意外就要相处很久很久,小孩和小孩玩伴那种,离得近,他和铁牛有时候有事要外出,最初还托卢家人看这些他家、卢三娘邹菱来陪他娘。

没必要因此闹僵。

“娘啥事啊?”汤显灵问。

蒋芸:“邹菱有了身子。”

“这好事啊。”他前些时日还在说要是邹菱有了孩子——汤显灵很快反应过来,卢家现在财务吃紧,卢二郎该到了成家的年纪,那卢家现在院子肯定住不下。

陈婶得给卢二郎买院子,但总不能还要养着卢二郎和媳妇儿吧。

难怪催卢二郎问平安堂要留人、发工钱。

这又绕回来了。

“咋回事。”汤显灵不干活了,专心听隔壁的事。

蒋芸学了一通。最早时,汤显灵不爱听蒋芸学事情,说一件事那是从头到尾原原本本什么细枝末节都要讲一遍,有时候一件事再追溯到另一件事,说起来没重点,没完没了。

但现在,汤显灵爱听了。

自然了,他娘现在也会取舍,学重点了。先是从周六下午她在家闲着剥花生壳,突然听到隔壁吵架声,本来都不想管,但是又听见邹菱哭声,她心想邹菱不是那等胡搅蛮缠儿媳妇……

汤显灵听他娘学事,那真是卢家争吵画面历历在目似得,很有参与感。

“然后呢?”

“……我不知道说什么,想着你要是在就好了,你肯定知道。”蒋芸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我给巧莲说话,你说卢家这样情况,进退不得,他们夫妻俩过日子一向省,对着大郎二郎没得说,掏心掏肺的攒家业,可邹菱也委屈,现在又有了身子,夫家都不看重。”

说来说去,还是钱的事。

卢家要是有钱了,也不会吵成这样。

“我送她回去,卢二郎没在,说是回平安堂了,卢大郎前来跟着邹菱道歉解释,可我看着,卢大郎也不是滋味,你想啊一个弟弟,一个妻子,如今妻子肚子还有他的孩子,他又不是真狼心狗肺的东西,咋能不看重娃娃,只是日子不好过,想着现在有娃娃,娃娃要辛苦些……”这些话是卢大郎说的。蒋芸说着就叹气发愁,替卢家替邹菱愁人。

汤显灵跟娘闲聊说:“陈婶早该死了卢二郎留平安堂拿工钱这个心。要我说,不然再拖几年,卢二郎也不算特别大,拖到卢二郎二十岁,卢家再缓三年,这不是就成了。”

“不可不可,那到时候卢二郎都二十一了,这样年岁,哪家好女郎嫁他?”蒋芸觉得不行。

汤显灵:……我还没说等卢二郎三十岁留在平安堂干活在结婚。

“他现在结哪门子婚,自己都养不起。”

……

母子俩为了隔壁卢家也操了会心,万万没想到,很快陈巧莲就找上门了。那天是周内,汤家生意正忙着,陈巧莲特意挑了个不忙的阶段——下午两三点那会。

陈巧莲穿了身还算新的新衣,手里拎着点心、梨瓜前来的。

蒋芸一看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好’,她这会想的是巧莲来借钱,虽然咋说,这钱财借出去一时半会还不了,但还是盘算了下手里能往出借的数目。

这会蒋芸没想着麻烦五哥儿,她想着五哥儿不喜跟人钱财往来——借急不借穷这话,她来借。主要是跟着卢家也有这么些年情分,巧莲那边是真的不好做。

十来两二十两银子应该够吧?

“妹子你来串门,还带啥东西。”蒋芸接住了东西,请陈巧莲客厅坐,她想着一会说起话来避开人。

陈巧莲没松手,嘴上说:“没事,都是些闲散东西不值几个钱,送你吃吃。对了,五哥儿呢?”

“你找五哥儿?”蒋芸心里有些愁,难不成这钱数还要再大一些?

那再大了,她拿不出来,不过五哥儿也不会给借的。

陈巧莲点点头,乐呵呵说:“嫂子,还得你帮我说和说和,我有事想求五哥儿。”

“诶呦说不得‘求’字。”蒋芸一听‘求’这样的话,心里更不好了,难不成不是借钱?她先带着陈巧莲进堂屋,“妹子,你有啥话直说吧,我也得看看啥事。”

陈巧莲到了堂屋,“这事对五哥儿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抬抬手的事情。”

“你要先说,我不敢做主,你知道家里我哪里做得了主。”蒋芸听话听音,现在肯定了,不是来借钱的。

那可完蛋了。

陈巧莲见没外人,说话也没直奔主题,而是说起自家的麻烦事,主要是哭日子艰难,鸡毛蒜皮什么小事都讲:“……外头拉驴磨磨干活,一年四季风吹日晒的,他爹想吃个羊肉都舍不得买,最后说买点羊杂熬汤喝,硬生生拖到二郎回来,一锅羊杂汤都要等二郎,现在日子就成这样了。”

“大郎他媳妇,嫂子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黑心婆母,可家里现在日子是紧俏,铺子就那个生意,都是指头缝里扣钱,平日里买菜一文一文的省,我不知道新鲜菜好吗,我知道啊,可是得省着花销。”

蒋芸点头,安抚说:“年轻人都是这般,五哥儿买菜也是挑好的买。不过我家做买卖,确实要买好的。”差点给绕到沟里去了。

一家和一家不一样,她家五哥儿没买错。

“是啊你家做买卖买贵的无所谓,挣得也多。”陈巧莲说。

蒋芸听着不对,好像要绕到正题了,也不敢插嘴再多说,怕一会说起来没完没了都不见正题——她家铺子买卖一会要忙呢。

“是这样的,二郎也不小了,那边平安堂不留人,媒婆给他说亲,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他要是成了亲总不能住在一起,没地方住,现在都是住的我和老卢隔开的屋,人家新媳妇到了家,总不能也睡那儿,大儿媳就因为这个心生嫌弃的……”

蒋芸听这话,巧莲是跟邹菱也离了心,以前叫名字,现在口口声声大儿媳、大郎他媳妇儿——如今邹菱怀了身子,卢家不敢如何拿捏,可要是娃娃生下来了,这婆媳俩有的闹。

要是卢二郎再娶个新媳妇,以陈巧莲性子,到时候嘴上夸几句二儿媳妇、对二儿媳妇多偏几分……邹菱可咋办啊。

蒋芸犯愁,跑着神,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巧莲说话。

直到一句话,让蒋芸瞬间精神了,脑子都没反应过来,嘴上先说:“等会,巧莲,这事我不敢应,家里馆子买卖那都是五哥儿做主的,我不敢应。”

陈巧莲戛然而止看蒋芸,双眼泛红,逼得没办法才厚着脸皮来的。

“我叫五哥儿来,不是我不帮你说话,唉,我也不知道说啥,我去喊五哥儿。”蒋芸心情很复杂,可坑自家儿子的事,她是做不到的。

她害死了她的五哥儿,现在五哥儿替她的孩子报了仇,尽心尽力把她当亲娘一般照顾,陪她说话哄她高兴,连着外嫁的三个女儿,五哥儿也从没说过半点不让她帮衬的话。

这样的五哥儿,她不能害了,寒了五哥儿跟她离了心。

汤显灵在厨房串肉,佟嫂阿良小咪都在干,他没事干也在这儿串肉,至于陈婶来家里他知道,他在灶屋看见了,不过看娘和陈婶跑到堂屋说话,还以为是找娘来的。

结果就看到娘神色严肃急急忙忙来了。

“咋了这是?”汤显灵放下手里肉,擦了擦手,“陈婶为难你了?”

“没。”蒋芸摇头,说完又点头,可不是为难她嘛,见灶屋还有其他人,蒋芸知道自家员工嘴严实,说:“我以为她来借钱的,都想着最多借她二十两。”

汤显灵:他娘心肠可真软,他家真是一家子好心肠善良人。

“不是借钱,那就是更大的事?”

“她说,让卢二郎来咱家做帮工。”蒋芸听到这儿都怕了。

汤显灵:……

果然比借钱还没脑子。

他神色严肃了些。

灶屋里佟嫂阿良听见了,也看了过去。汤显灵先回头安抚了句:“跟你们工作无关,放心吧,这话不要外传。”

“我们没想着隔壁人家会取代我们。”佟嫂说的是真话。

阿良在旁点头。

以前怕,现在不怕。汤老板给的底气吧。

三人继续干活。汤显灵出了灶屋,在外头水盆架子那儿洗了把手,他洗手洗的慢些,用香豆子搓了搓,冲干净手,跟着娘说:“我来跟陈婶说。”

“我知道,不可能叫卢二郎进咱家的,这么近,工钱咋开?给他安排什么活?这道口子一开,咱们坊邻里谁都往咱家这儿踅摸。”蒋芸仔细想完也觉得不行。

汤显灵:“是不行,但跟这方面干系不大。”

他娘说的都是小事,能解决。

他擦了擦手上水,跟着娘进了堂屋。

陈巧莲一看五哥儿来了,莫名紧张起来,现在的五哥儿气势和以前不一样了,真是做大买卖的大商贾似得。

“婶子坐,别客气。”汤显灵请陈婶坐,直奔主题:“我娘跟我说了,你想叫卢二郎来我家做帮工,你有没有问过卢二郎想法?”

陈巧莲摇头,一脸愁苦,“平安堂不留人,不给工钱……”

“婶子,你听我说。”汤显灵打断了陈婶对生活的埋怨,很是认真说:“你和卢叔送二郎去学堂学字,他识字几年,读得文章,又花了银钱打点塞进了最大的平安堂,你们二人拳拳父母心做到了如此,也要想想卢二郎。”

陈巧莲愣了下,她就是想二郎以后想的发愁睡不着,才厚着脸皮来汤家给二郎谋差事,汤家工钱给的多啊,平日还有假日、时不时还给发东西。

“卢二郎十来岁时进了平安堂当学徒,那般小年纪,吃苦受累——婶子,学医学药材药性,背这些也是很累人的。”

体力活累,脑力活也累,不分什么。

“卢二郎认真刻苦学习这般久,争取留在平安堂,我听三娘说了,那平安堂每年都要考核,要是资质平平愚钝的都会被劝退不收。”

陈巧莲听到这儿连连点头,“我家二郎很聪慧。”当初她听二郎留下了,可是很骄傲,坊里邻居都夸她教子有方、以后享福的命。

汤显灵估摸卢二郎不是学医天才,但也是有些天赋,外加上很刻苦努力,“他在平安堂学了这几年,吃得苦受得累挨得骂,婶子你就真心疼他这一腔努力都白费了?”

“他在我这儿干杂货,以后就是帮工,他在平安堂留下,或是坚持做这一行,他以后可能是大夫郎中,再不济也能做个药师。”

杂工和郎中社会地位是不一样的。

陈巧莲怔住了,饱受生活磋磨风霜侵蚀有些浑浊的双眼,在这一刻好像透亮了些,她想到二郎大郎去私塾,回来背书背不过,老卢抽二人手心板,想二郎十岁就离家,她问平安堂如何,二郎从不说苦、累,但是胳膊手心有印子。

平安堂的师父也会打学徒板子,罚学徒的。

她摸着儿子掌心痕迹,先哭了,说:二郎啊,再苦再累都要坚持住,都要坚持,要好好学习,莫要辜负我和你爹的期望。

她想到自己年轻时和老卢那般的没日没夜辛苦干活,就是想俩儿子都有些本事。

可现在……咋就糊涂了,想着让二郎进汤家做杂工?

家里实在是担子太重了。

压得陈巧莲也喘不过气,大郎这儿要有娃娃了,生产稳婆都是钱,还有给大儿媳坐月子补一补,二郎年岁到了,没几年还有女儿出嫁也要嫁妆钱,钱钱钱哪哪都要钱。

蒋芸在旁听得也发愣,她知道五哥儿不会同意卢二郎来家里做帮工,但没想过,五哥儿是为着卢二郎着想的,并不是拒绝巧莲的借口,而是实实在在,替卢二郎着想。

是啊,卢二郎那般艰辛,离家在外学习,咋就要放弃了呢。

卢二郎咋说的?卢二郎愿不愿意?

若是巧莲这边说好了,再给卢二郎说,以卢家兄弟的孝心,卢二郎见过家里沉重担子,肯定会顺从答应的。

可卢二郎自己真实想法呢?

陈巧莲有些失魂落魄,坐在那儿不知道想什么,想着想着默默掉眼泪,不知道哭自己还是哭卢二郎。

汤显灵和娘出去了,轻轻带上了门。

蒋芸不知道说什么,长长叹了口气。之后汤家生意忙起来,汤显灵在后灶,也不知道陈婶什么时候走的,娘跟他说:“巧莲来咱家带了东西也没拿回去,咱们也没帮衬上什么,不然我送回去吧?”

“娘,你跟陈婶说,问问卢三娘,看她要不要来学烤点心做点心。”汤显灵开了这个口。

他家生意好,客人多,有时候排队等久了都有脾气,汤显灵时不时给送点小花样,夏日时毛豆寒瓜,有时候也有一口小点心、小布丁、双皮奶之类的。

这些细小活,可以教给卢三娘来做。

卢三娘还是个小姑娘,让干打杂肯定不行,干这个倒是成。

蒋芸愣了下,“真让她来?”

“我以为你不喜欢叫坊里人来干活。”

汤显灵说:“我是不喜欢,尤其是走后门托人情,但是谁家都有难处,邹菱现在怀孕了,你借钱,除非是借个一二百两能解急,但是卢家人肯定不会这个借法。”

蒋芸点头,巧莲这人有时候有些不对,但是这一家子不爱借钱。

“他家闹得鸡犬不宁,天天婆媳大战,邹菱哭,卢三娘哭,我听了也烦。”汤显灵说。

别看关起门来过日子,但隔壁要是隔三差五这么干,他家跟追连续剧似得——他没这爱好,环境很重要的。

“读书学门手艺都不容易。”汤显灵又感叹。

卢二郎学医这么久了。

“就当我提前投资卢二郎吧。”

皇甫铁牛听自家夫郎这些话,其实显灵是嘴硬,距离卢二郎学成还有十多年,早着呢。夫郎就是心软想拉卢家一把渡过难关,而且给卢三娘教手艺,以后卢三娘嫁人也能踅摸个好亲事。

卢家父母,将心血全用在俩兄弟头上,家里银钱吃紧,轮到了卢三娘找婆家,那会能挤出多少银子给三娘添嫁妆?

夫郎是把三娘当半个妹妹了。

蒋芸听五哥儿说这话也不信,“你啊。”想了下,说:“东西就不给他家拿了,咱们留下来吃,我去说话。”

汤显灵闻言嘻嘻笑说:“娘有见解,干的好,好歹咱们得占一占他家便宜!”

到底谁占谁的便宜,这孩子。

陈巧莲红肿着眼回到家里,男人在院子拉磨,邹菱在前头守着铺子,大郎揉馒头做馒头。她和男人脸对脸,打了个照面。

卢父看媳妇这般模样,心往下沉,就知道汤家不答应。

“不答应就不答应吧,怪不了人家。”

话是这么说,说完又叹气,发愁的叹气。

卢大郎揉着馒头直想掉眼泪,怪他怨他没本事,父母担忧发愁,他用了家里这么多银钱,轮到了二弟没有了,现在——

“五哥儿说的也对。”陈巧莲抹了一把脸,把汤显灵刚才的话说了一遍,灶屋里偷听话的卢大郎也出神了。

是啊,二弟学了这么多年医,现在去隔壁干打杂的。

还不如他去。卢大郎想。

家里做馒头爹娘就成,他去打杂。

卢父听了原因,怔怔了会,说:“老汤的哥儿,比咱们想的周道想得多,那会送二郎去平安堂为了啥,现在又是干啥。”

“不行我跟我二弟借一些。”

“借能借多少?二郎那儿已经不要钱了,可买院子就是小一些的也得七八十两,还有给二郎踅摸媳妇,咱家现在扣紧了能拿出四十两来,到时候有了儿媳,二郎在平安堂干活,他媳妇儿跟着吃什么?总不能吃风吧。”陈巧莲说。

“要借钱的话起码得三四十两银子。”

“这么大笔钱,咱啥时候能还上?二弟那边也要养孩子,都是土里刨食攒下的辛苦钱。”

陈巧莲本想说问她娘家借点,但是没开这个口——不用开,娘家不会给她钱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是外人,在娘家时父母也不是最疼她的,要用钱了咋可能借给她?

一家人在院子里发愁,想足了办法,甚至想着拆东墙补西墙——将驴卖了,卢父自己推磨、拉粮,辛苦一些就辛苦吧。

就在这时,蒋芸来了。

“巧莲你在吗?”蒋芸在门口喊。

陈巧莲收拾了愁苦神色,怕蒋芸误会了,汤家没帮衬,她家生了不快似得——以前其他小事可能会有这样想法,但这件事上,陈巧莲是打心里觉得汤显灵说得对。

她差点糊涂了,耽误了二郎。

“嫂子,我在呢。”陈巧莲想着估摸是来给她家还东西的。汤家现在有钱,不缺点心梨瓜这些果子。

结果一看,蒋芸手空空的,啥也没拿。

蒋芸还要回去忙活,是长话短说,五哥儿好心肠,可以嘴硬说什么投资卢二郎——这话她听的知道意思,但对卢家不能这般说。

卢家就是得记住她家孩子的好,记住她家孩子仁义大度,记下这个人情来——不用他们还,五哥儿说出的话就没想着卢家还人情,但卢家要知道好歹。

“我家五哥儿心肠好,家里本来不缺人手,各个位置都有人,我家二娘每年还回来干干活,五哥儿愣是琢磨出,让我问问,你家三娘要不要来我家学手艺。”

陈巧莲卢父一愣。

灶屋里揉面的卢大郎顾不得偷不偷听,直接出了灶屋。还有房间里偷偷抹眼泪觉得自己帮衬不了家里的卢三娘也坐不住,管不得脸上的泪珠子,一张哭脸,掀了帘子,露出了身影。

“婶子,我愿意。”卢三娘哽咽着声抢先一步答应了。

蒋芸点点头,还是跟三娘父母说详细了,“我家要做些小点心,三娘学的是这个,至于工钱多少,五哥儿说先按照每月五百文算,有一点,三娘学了得保密……”

卢三娘连连点头,直接当场发誓,说要是泄露出去全家都死。

蒋芸:……这孩子,当你爹娘大哥面说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