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王雪娇跟曾局长一般熟,连个电脑都是靠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及答应来这里加班才搞来的。
就算曾局长是她亲爹、是她亲儿子,她也不能直接让曾局长直接把有问题的派出所给端了吧?
又不是演春晚小品
再说,要是演春晚小品,镇长微服私访,往在小吃店门口坐一坐,什么措施都没做,下属就立马怂头缩脑表示要整改,店主就因为镇长喊了他一句大哥,都没上户口本呢,就觉得拿到丹书铁券了还找别人干什么,你于书记一个人就能HOLD住全场。
“哈哈哈,您说哪儿的话,我是跟曾局长认识,不过认识曾局长的人可多了。至于你说的那位,今天早上我看新闻上,他的名头后面还有‘同志’两个字,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王雪娇不想把自己的档次真降到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又不想掺合这事,便使出装死这一手。
有些人被拿下之前,还有一些大事没有做完,如果临时换人,会造成更大的动荡,就会先稳住,慢慢把他手上的事干完。
包括但不仅限于,继续让他出席活动,称呼上会不会把“同志”两个字摘掉。
不然也不会有一个问题“纪委为什么总是在会议中带走相关领导?”
王雪娇提到“同志”,就是证明她懂行,只是不想管而已。
见她如此坚持,于自强也不再坚持,又客套的说了几句,便送客了。
于志雄一直把他们送到路口,路上,他轻声对王雪娇说:“我还以为他们找你,是想问问有没有那个在赌窝收钱的那个人的证据什么的,结果哼,他们就是又想办成事,又不想自己得罪人,哪有两头都好的事。”
“我爸能当上书记,也是他年轻的时候干过出名的几件大事,现在真是越老越胆小!”于志雄不满的小声逼逼。
于志雄是想要做屠龙的少年,扬名立万。
于自强则是想借别人的手,把挡在儿子前面的人都清掉,一个派出所八个人,要是七个人都不见了,那剩下的那个,不就是证明了绝对忠诚,等下一拨班子组建的时候,还能不带这个老同志玩?
一个觉得不激进不足以立威,另一个觉得激进只会让同僚觉得此人太太难相处,很多工作无法开展。
一个说包拯的光辉,一个说海瑞的被贬。
父子俩在家激烈吵了一架,中心思想就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最后是于自强提议把进过两次赌窝,又对赌博深恶痛绝的余小姐请过来,看她愿不愿意管这摊闲事。
“如果连她都不管,我看你一个小警察能干什么!就你这样的,要不是因为你爹是我,你连派出所都进不了!”
“那你想怎么样?”王雪娇挺好奇。
于志雄仰头望天,刚刚升起的残月如勾,挂在树梢:“走一步看一步,我爸有一点说得没错,我现在连好警察都不是,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加油,你能行的!”王雪娇真觉得他只要心气还在,把水平提高提高,运气再好一点,肯定能成。
小院里很热闹,胡嘉嘉回来了,她和姐姐果然在市局门口找到了妈妈,她所有的钱都买了火车票,身上背着自己烙的饼和自己腌的咸菜,临下火车灌了满满一暖水瓶的热水。
她在市局门口绕到第十圈的时候,被门房的徐老头叫住,问她是干嘛的,得知她是受害人的家属,便把她带到屋里。
两市的警察同志向她保证,一定会全力破获此案,一定会给她一个公道。
“我姐把她带回家了,哎,我听了一耳朵,好像那个案子还挺严重的。”胡嘉嘉说。
王雪娇还知道,那案子已经从赃车案,发展到连续杀人劫车了。
犯罪份子半路劫车还嫌赚得少,又搞了一辆货车,在货车上放了一个牌子,自称是货运公司,受害者会请他们运送货物,开到没有人的地方,他们就会把跟车的受害者杀掉,随便埋在路边,把货弄走。
他们唯一没有弄死的货主,是这位货主临出发的时候,家里的自来水管爆了,怒淹楼下两层楼,他不得不留下来处理赔钱给邻居的事,没有跟车,说好了到目的地再付钱,结果那车木材,一去不复返。
就是那个气得七窍生烟的货主,把他们的长相刻在心里,警方根据他的描述,画出了与他接洽的犯罪份子容貌,并进行全国通缉。
王雪娇还看过那张画像,她内心唯一的想法是:这样能抓住人就有鬼了!
画的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好抽象的火柴小人啊!
什么人会长成这样?
没有痣、没有瘤、没有斜眼什么特征都没有,就一张憨笑的脸,配着一个表示人在撅嘴的小鸡嘴。
“这么一看,古装片里画得那么邪门的海捕文书,是有原型的,我错了!我不该骂道具师收钱糊弄事。”王雪娇撇撇嘴。
胡嘉嘉妈妈临走的时候,把她腌的一大罐咸菜给了胡嘉嘉。
这是襄樊风格的腌萝卜丝,萝卜削了皮,切成丝,晒干了腌,吃到嘴里微辣干香,说是咸菜,其实更像是小零食。
王雪娇抓了一把萝卜丝,用塑料袋装了,盛在兜里,时不时摸一根出来吃,她对这个萝卜丝太满意了,吃的时候一脸的沉醉,照张英山的说法:“你这表情,要是让队里的靳诚看见,保准把你拉去做药检。”
“那我就跟珠珠告状,罚他无妻徒刑。”王雪娇满不在乎地又往嘴里丢了一根萝卜丝。
靳诚,绿藤市刑警支队的缉毒大神,某大学化学系高材生,据说他还没毕业,省厅就看上他了,是曾局长一哭二闹三上吊把人给求来的。
事实上,是他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求去市局,因为他的女神,法医秦丽珠在市局。
啊,难得一个阳光灿烂,无风无雨的悠闲日子,今天没有王雪娇的戏份,她带着轩辕狗剩四处溜达。
“姐姐,你在吃什么啊?”路边有一个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她。
“萝卜丝,要尝尝吗?”王雪娇笑着向他走去。
突然,轩辕狗剩抽动了几下鼻子,围着他的脚正转一圈,反转一圈,好像在确定什么,然后,它忽然人立起来,伸出前爪,就要去扑那个孩子的口袋。
“你发什么疯!”王雪娇厉声喝道,一把拉住绳子,把它固定在原位。
村里的孩子见惯了小猫小狗,完全不觉得小短腿的轩辕狗剩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还呲着牙傻乐,伸手把王雪娇递给他的萝卜丝接过来吃了。
“咦,我这里还有鞭炮,一起玩啊~”上次那个乱炸鞭炮的熊孩子的“赔款”还在王雪娇的口袋里,她摸了摸,还有一大把,足够她祸祸的。
普通村里孩子只会点着了,一扔,“叭”,结束。
前几天,陈大麻子给王雪娇提供了灵感,开发新玩法:把一根鞭炮折断,露出里面的火药,然后把另一个鞭炮架在折断处,再点火。
引火线会先引燃火药,呲出烟花一样的绚丽效果,然后再炸。
很简单的操作,不过村子里没人这么玩,小孩十分新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还亲自上手试了试。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去小伙伴面前炫耀这种新玩法。
王雪娇得意洋洋:“怎么样~好玩吧~没玩过吧~”
小孩不甘心就此被压过,站起来,高呼:“我也有好玩的!”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黄褐色、半透明的弹性橡皮管,橡皮管的尽头,是一枚银光闪闪的,医院用的注射针头。
小孩兴冲冲地给王雪娇演示怎么用:先把针头插下来,把橡皮管撑大,套在自来水龙头上,自来水把橡皮管撑的像一根香肠,再把针头套上去,然后,就可以拿着它像嗞水枪一样,到处嗞着玩了,要收住水势,用手指掐着管子就行。
王雪娇皱眉,此时,她必须得做一个扫兴的大人:噫,多脏啊。
国内在八十年代中期开始有了一次性注射器,不过只有协和之类特别高档的医院使用,1987年卫生部正式下文推广。
推广归推广,小地方根本用不起。
一直到2010年,依旧有很多地方还没跟上,针头放在铝饭盒里加热消毒,使用的时候,用镊子夹一根出来,套在玻璃注射器上。
这种注射器是乙型病毒性肝炎的重要传播途径,不少八零后九零后因此中招,是中国肝炎的爆发巅峰。
“你这个针头是从哪里来的?”王雪娇问道。
小孩不以为意:“我捡的!”
“给我看看。”
小孩大方把水枪递给她,叮嘱道:“不要弄坏了。”
王雪娇接过自制水枪,仔细端详,针头上甚至还有血迹,尖端崩掉了一小块,可能就是因为有损坏,无法继续使用,它才会招致被抛弃的命运。
王雪娇想起萧音晚的话:“我们医院出现了吸毒过量人员”
靠,这不会是吸毒的人用的针头吧,那能传染的病毒,可就不止乙肝了。
吸毒佬的钱都拿去买毒品了,其他东西,能省则省,一根针头十几个人共用是常见的事。
已经发展到注射阶段的吸毒佬,为了追求更刺激的体验,会把自己的血抽出来,混在毒品里,然后再打进去。
他们连开水煮一煮这个步骤都不会有,随手就能集齐乙肝、艾滋全家福套餐。
王雪娇笑眯眯地把水枪还给小孩,循循善诱:“在哪捡的呀?我也想去捡一个玩。”
“跟我来!”小孩对这个跟他一起吃萝卜丝,一起玩鞭炮的大姐姐毫无防备之心,小手一挥,带着王雪娇一路小跑,路上王雪娇问道:“你们都在玩这种水枪吗?”
“嗯!”小孩子蹦蹦跳跳在前面跑,奔到一个小院外面,他指了指院子外的一个塑料袋:“就这。”
袋子里乱七八糟的放着用过的酒精棉球、用过的针头、扎血管用的软管医疗垃圾可以这么随便放的吗?真是太浪了。
院子的门是开着的,有好几个人坐在里面,然后一个个捂着胳膊出来。
王雪娇看见院门旁边挂着一块木牌,上书三个大字:血站。
村里有一个卫生所,平时给人看个头痛脑热的,不小心切了手就在这里包扎一下,有些长期需要打针病人在这里扎个针,省得还要跑正经的大医院。
根据王雪娇对血站的认知,那得是市一级单位才有的,不然保存条件都达不到,抽出来的血没多久就坏了,吸血鬼喝了都要跑肚拉稀。
村子里怎么会有血站这么高贵的东西?
她好奇的往里看,发现里面坐着不少人,最顶里面的房间坐了一排人,他们都伸着胳膊,手掌一张一握,鲜血从他们的胳膊上流进了一个一个的塑料袋里。
抽完血的人站起身,从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手里接过几张票子,兴高采烈地走出屋子。
“下一个。”派钱的人大声喊着,在院子里等着的人便走进房间,坐下,把袖子卷起,把胳膊露出来,“白大褂”夹起一块棉球,在她胳膊上擦了擦,又从架在炉子上的饭盒里夹出一根针头,晃了晃,怼在血袋的管子上,然后插进来人的胳膊。
王雪娇顿悟,这里是个卖血的地方。
九十年代初,义务献血和合法卖血并行,直至1995年,才开始采取强硬治理措施,治理采供血机构。
1998年10月1日,才正式出台法律,禁止卖血。
在合法的医院里卖血,医院会做体检,会问上一次抽血是什么时候。
在这种野地里卖,那就不会有人管了,只要是人,就可以卖血。
还有一句顺口溜:“胳膊一伸,露出青筋,一伸一拳,五十大元”。
血液的价格在各地都不一样,五十是为了顺口,从二十到五十都有,这里的价格是三十五元。
王雪娇在院子里看到不少有点眼熟的人,在群众演员的蹲活处时常能看到她们。
起个大早,有幸被挑中,做一天群众演员,十块。
坐半小时,卖一袋子血,三十五块。
这算是“女大学生挣零花钱的小捷径,无疼取卵请联系XXXXX”的初始版本。
见王雪娇一直站在抽血室的门口张望,穿白大褂的人不耐烦地指了指外面,对她说:“滚出去排队,没规矩。”
好吧,被怀疑成插队的了。
王雪娇顶着院子里那些人鄙夷的目光,悻悻走出院子。
刚才看了半天,她确定了,这里是个野血站,人进去就抽血,根本不体检,身上的传染病都跟着抽到血袋里去了,谁用上这种血,就得看自身的幸运值有多高,要是个“自古枪兵幸运E”,集齐病毒不成问题。
“咦?你怎么也来了?”王雪娇折身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胡嘉嘉,早上八点听见她在院子里跟别人说,今天还是没有找到工作。
王雪娇皱着眉头:“你也是去那的?”她伸手往院子里面一指。
“是啊,我今天刚知道这里还能赚钱,比我演三天赚得还多咧。”胡嘉嘉十分激动,“我先走了,别他们收够了以后就不要了。”
“你这几天不是都赚到钱了么?哪里就到要卖血的地步了?”
胡嘉嘉笑起来:“谁还嫌钱扎手啊,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多存钱怎么办呢。再说,不就是抽点血么,我们女人就算不抽血,每个月不也白白流掉了。血又不是流干了就没有的,人还在,就一直源源不断”
她是真的已经有点穷急眼了,不然上一次说可能把她卖到泰国当妓女,她还幻想着国外的妓院是不是能允许她存一些钱下来。
说罢,她就要继续往前走。
“你在放什么屁!”王雪娇铁青着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用力往后拖,胡嘉嘉挣不开王雪娇的手,急着喊:“你干什么呀!你放手!”
一直拖到离“血站”很远的地方,王雪娇才松开手。
胡嘉嘉已经气得脸色发红,对她怒目而视:“你一天几百块,到处都有人请,我哪能跟你比!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王雪娇看着她:“你爸的案子已经两省联合办案了,这事你知道的对吧。”
“那又怎么样?!案子查清了,我爸就能活过来?”胡嘉嘉的眼圈发红。
“不能,但是属于他的抚恤金待遇肯定能下来,那可是个国营烟草公司,据我所知,到今天,效益还相当不错,也就是说他们是要脸的。你有卖自己血的勇气,不如等案子结束了,去烟草公司,跟领导谈谈,关于欠了两年多的抚恤金是不是应该给点利息的问题。”
王雪娇顿了顿:“烟草公司的领导不会把你怎么样。这个血站的人是真的敢把你给抽死。”
胡嘉嘉下意识开口:“不会”
说到一半,又顿住了,上次周笑眉要把她们卖到泰国去的时候,她也说过“不会不给我钱吧”,结果,人家的计划里面就没有带她分钱的事,一人五千块,那是给周笑眉的,她们就是猪仔,没有人权。
见她不说话了,王雪娇继续说:“如果你是今天不把这血卖了,你立马暴毙,那我绝对不拦着你。你又不是,你说要是你爸的待遇要是下来了,你搁这暴毙了,你姐你妈怎么办?你爸还有抚恤金,你死了可什么都没有,只会在新闻的‘受害者数人’的‘数’里面。”
胡嘉嘉嘴角紧绷,看得出来,她压根没听进去。
王雪娇要是这么现在就走了,她肯定转身就进小院。
王雪娇抱起狗剩,继续往前走:“再说,我在这边几天,都已经看到不少赚钱的机会了,我看你一直不动,还以为你赚这钱不够高雅,不能实现你的明星梦呢。”
摆脱失恋苦恼的方式是再找一个。
赚钱也是同理。
但凡有正当渠道赚钱的手段,谁还想要损伤身体啊。
果然,胡嘉嘉一路追过来:“什么赚钱的机会?”
“这地方,什么人多?”
“找机会拍戏的。”
“你想想,你刚到这里的时候,是不是很茫然无助?房子不知道上哪儿找,工作不知道上哪儿接?租房的价格多少钱,有哪些剧组在招人?”
这些问题不仅是胡嘉嘉,所有刚到溧石镇的人都有这个烦恼。
“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好像发现有赚钱的机会了?”
胡嘉嘉好像看到了一点光亮,又不是很确定:“可是,他们可以一家一家问啊,还有车站那边有屋主自己贴广告了,我能做什么?”
王雪娇恨铁不成钢:“全镇的屋主都去贴广告了?广告上有写屋子的环境吗?有说离蹲点的地方的距离吗?家电齐全只有电灯,他们也敢叫家电齐全。跑遍全镇要不要时间?还有屋主人品怎么样?会不会在退房的时候收取床板折旧费,这不得找靠谱的人打听啊。”
“真的可以?”胡嘉嘉被王雪娇描述的美妙前景打动,又有些怀疑。
王雪娇白了她一眼:“你这人真奇怪,连卖血都敢了,让你做个中介,你还问什么这个可不可以,那个可不可以,你往血站走的时候,怎么没问可不可以?我跟你说,你不仅能当房屋中介,你还能当演员中介,你在这也干了这么长时间了,一大早出去站着让人挑,结果人家今天只要男的拍战争戏,你不就白起来了吗?好歹有个准信,再出去碰碰运气啊你要是跟选角导演混熟了,这不就没事了吗?”
“我上哪儿跟选角导演混熟啊,我要是有这个本事,还至于找不到工作吗?”胡嘉嘉觉得王雪娇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认识储强吧?”
“认识啊,关系还行。”
“认识齐哥吧?”
“嗯,我们一起吃过饭。”
“你认识他们俩,就只认识他们俩吗?你就没问过他们,在别的剧组有没有机会?如果他们不要你这样的,总得要别的吧你不是也看到选角导演为了找个猛男都急成什么样了?连化妆师都不放过。化妆师被导演打死了,导演还后悔了好半天。要找工作的人跟要找人的老板信息不对称,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胡嘉嘉半张着嘴,琢磨了半天,觉得可以一试。
溧石镇现在完全是在野蛮发展,属于大家知道能发财,都不走正道。
镇上只知道收拍摄费,村里只知道卖吃的、收保护费。
跟早期的进藏线上的生财之道是在路上挖坑,等车子陷下去,再开高价抬车费一个意思。
这让从各种行业狂卷时代来的王雪娇看得都替他们着急。
要是在王雪娇的时代,溧石镇的名头一起来,不超过半个月,什么房屋中介、短视频、旅游博主、美食博主、卖明星行程、卖明星路透照片的全都来了。
结果,溧石镇做为拍片基地都已经火了一年多了!
谁敢信!连个房屋中介都没有!
全靠贴墙上的小广告!还有已经来到这里的老乡、朋友、亲戚介绍。
没人做房屋中介的原因都不是有谁垄断了,而是所有人都认定了别人不需要房屋中介:“房子又不是我的,镇子就这么大,走一圈,房子不就看好了,定下来了么,谁会为此付钱呢?”
明明那些人自己来的时候,就为了找房子费了不少功夫,踩坑的、被骗的、把钱给了假房东的
这不就是拿着麻袋来捡钱,就是没人肯弯腰捡么。
要不是碍于公职人员身份不能主动去干这些工作,她她也不会去干,再有两个月,她的股票认购证就要起飞了,有几十上百万好赚,就不想为了几十上百块费劲,闲来无事撸狗散步多有意思。
胡嘉嘉之前也是毫无意识,一心只想着做群众演员,以及各种自古以来的赚钱之路。
被王雪娇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很多以前从未想过可以赚钱的路子就出现在眼前。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血站的?”
“早上蹲活的时候听说的,说要是蹲不到活就要去卖血了,卖血比拍戏挣得多。”
王雪娇刚来的时候,就在附近转了一圈,完全不记得有血站,再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个血站去年就有了,过年期间关门歇业,现在是又销假回来了。
听起来,他们好像不做本村人生意。
一般情况下,农村的人才是他们盯上的目标,不过,溧石镇的人都太有钱了,连最穷的才叔才婶都靠“抽水”发了起来,谁还要给他们抽血。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年轻、懵懂、缺钱、什么都不知道就冲来想当大明星赚大钱的外地人。
王雪娇向绿藤市相关部门举报这是个假血站,对方说好的,会查,然后就挂了电话。
过了整整一天,那家血站照常营业,依旧是不对艾滋和肝炎进行筛查,就直接抽。
此时的野血站很多,遍地开花,到处都是。他们把血抽上来之后,再打包卖给医院。
市里不知道吗?显然是知道的。
或者说,全国的卫生系统都心知肚明。
只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根系庞大,除非有自上而下的公权力,否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们了,王雪娇又实在看他们不顺眼,她在思考一个神圣的问题,这个血站这么浪,显然是野的它交给村里钱了吗?
不能一分没给吧。
此前,王雪娇向村长租车,后来租车价格水涨船高,她虽然没把差价都给村长,不过,也送了他几盒村里人有钱都不知道上哪儿买的高档点心,他家的小孙子吃得特别高兴,抚平了村长的伤痛,对王雪娇始终和颜悦色。
王雪娇找村长打听,村长摇头:“没收过他们钱,他们就付了一个租金。”
这个野货居然还没交保护费?
没交保护费就好办了。
临走的时候,王雪娇悄悄问村长的孙子:“你有没有那种滋水枪呀?”她比划了一手拿针头,一手托皮管的姿势。
“有!”他骄傲地从口袋里掏出针头加橡皮管的组合,虽然他爷爷给他买了正经的滋水枪,不过,还是这种小巧又便利,能随时随地揣在身上。
王雪娇开始观察这两个“白大褂”的行动,他们早上九点来,开始干活,那个时候所有剧组的群演都已经定好,找不到工作又急着要钱的群演就该往小院里走了。
中午,边吃饭边抽血,片刻不离岗。
下午五点收工。
用坏的针头就这么随便当做普通垃圾扔了,根本没有处理医疗垃圾的意识。
那些坏掉的针头被小孩捡去,套上橡胶管,互相滋着玩,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危险。
这几天,王雪娇偷偷摸摸大宴小朋友,她托人从绿藤市区里买了不少好吃的东西给孩子们吃,还借了战士们住的小院做了很多炸鸡。
大人总是反对孩子们吃零食的,特别是从陌生人那里拿零食吃,谁家孩子没因为大吃零食被骂过。
一个孩子挨骂,等于全村孩子都知道。
孩子们为了以后能多吃几口,便互相约定不跟家里人说他们在王雪娇这里吃了好多东西。
嘴上不说,但是身体很诚实吃不下饭了。
一天不吃没人管,两天不吃无人在意,三天还不吃大人们开始着急了。
大人们不明白,明明已经过了春节,家里的饮食也都恢复正常,怎么会吃不下东西?
孩子们不语,只是一味地不肯吃饭。
晚上不吃是白天吃太饱了,白天不吃是要留着肚子去偷吃好吃的。
没过多久,镇上不知从哪里就冒出来一个传说:那个血站假装收血,其实是做人体实验,用的针头上有各种各样的病毒,扎到人身上,过不了多久就会生病,只是摸一摸针头,都会出现开始食欲不振,吃不下东西,后面就会一点点的消瘦,营养只出不进,最后变成一具枯骨而死
前面的故事没有实据支撑,大家半信半疑,还有人认为,一定是有人被血站拒绝采血,一怒之下编出来的瞎话。
但是,在经历了孩子们连续多日不想吃饭之后,这个谣言,在村里风一般的传开了。
那些家有食欲不振孩子的家长们,随便一搜,就能搜到孩子们用来打水仗的针头滋水枪。
食欲不振!
针头!!!
后续是变成枯骨而死!!!
啊啊啊啊啊!!!家长们内心发出尖锐爆鸣。
就连利欲熏心的才叔才婶在面对孙子问题的时候,都真情流露,慌得要命。
他们带孩子去医院,医生也看不出什么,只说消化不良,开了一点消化的药。
消化药在那么多好吃的零食面前,根本是螳臂挡车、杯水车薪,该吃不下,还是吃不下。
村子里的骚乱消息不胫而走,连着片场的人都知道了。
胡嘉嘉不知道是王雪娇从中做的手脚,听到那个血站搞出这么大的事,还在庆幸王雪娇把自己拉了回来:“幸好没去,不然就死定了。”
王雪娇语重心长:“是不是!我就说!这种钱,挣不得。”
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人一起去了村长家。
王雪娇十分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不吃饭啊?那就很坏了。”
“不过你别担心,我老家有一种偏方,专治这种病毒。”
村长一听,整个人都精神了,又赶紧问王雪娇:“要多少钱啊?”
“什么钱不钱的,我在这村子待了这么长时间,有感情,不收钱!快把孩子带来给我瞧瞧。”
村长的孙子吃点心吃得最多,见到王雪娇就憨笑,期待她能再拿出什么好吃的。
村长不知道自家孙子跟王雪娇什么时候建立起这么深厚的友谊了,以为这就是大师们最爱说的“有缘”,心中稍稍放了一点心。
王雪娇在孩子头上一拂,嘴里念叨:“以后都没有了。”
小孩一下子沮丧起来。
村长不明白什么叫“以后都没有了”,王雪娇解释:“就是病气走了,我刚才是在他的百会穴上用特殊手法按摩,已经治好了。”
虽然村长对这么没有仪式感的操作是不是能治好病十分怀疑,但是,反正又不收钱,何妨一试呢。
听说王雪娇会凌空拂穴治病,村里人把孩子都带到村长家门口,虔诚地等王雪娇治病。
驼背的才叔都来了,一手搀着孩子的手,心急如焚。
王雪娇煞有介事的一一拂过,家长们也产生了与村长一样的心路历程:这么草率?到底有没有用啊?算了,反正不收钱,就这样吧。
令他们欣喜的是,当天晚上,孩子们真的好好吃晚饭了。
没有虾条、薯片、炸鸡、可乐,再不好好吃饭,就对胃太不礼貌了。
第二天早上,王雪娇过来“复诊”的时候,家长们纷纷表达对她的谢意,要给她塞钱塞东西,她全部拒收。
王雪娇认真地说:“现在是治好了,但是,治标不治本呐,得把根给拔了,那才行。”
家长们以为是指孩子们身上的病根,忙问要怎么办,是不是要吃药开刀?
王雪娇摇头:“这根,不在他们身上想想那个针头是哪里来的?”
家长们恍然大悟,是那个害人的血站!
“它怎么还开着!”
“害人精!”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让他们滚出去!”
然后,家长们就去了,他们与血站的人发生冲突,将那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赶走。
王雪娇和张英山趁乱收集了很多血样,打算拿到市里检查一下是不是有病毒血。
她好歹得知道一下,溧石镇有多少乙肝患者、多少艾滋患者,也好防备着点,不在外面吃东西,对于有可能造成伤口的演出道具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又来一批?”医院检验科的人嘀咕,王雪娇问道:“以前就有?”
“上个月听说隔壁省有一个人送了四百多份血样,嗬,真吓人,有六十多个艾滋病。”
王雪娇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卖血村呗,都这样。”医院的人已经见惯不怪了。
“都成村的去卖啊?”王雪娇想起了《许三观卖血记》。
“没钱啊。”
检测结果出来,王雪娇带来的五十份血样里,有四例乙肝,三例艾滋,也挺吓人的了。
这事拖不得,王雪娇联系曾局长,问他这事应该往哪里汇报。
虽然卫生与警方不是一个系统,不过“血头”的存在,一直都是治安隐患,既然王雪娇愿意揽这事,也没什么不好。
曾局长给出一个教授的名字,那是流行病学的首席专家。
王雪娇自己出钱,请韩帆的战友之一带着血样进京,去预防医学科学院,把血样亲手交给教授。
教授对检测结果大为震惊,直接汇报至卫生部。
不仅是王雪娇送来的那五十份血样,同期某中部大省有几个城市,也接到了类似事件汇报。
野血站没有做人员登记,王雪娇便一个个打听当天有谁去过血站,确定人之后,再通过从口音和习惯推测出,那五十份血样的提供者中,有不少也是来自那个省。
上级主管部门反应极快,立刻如天降滔天巨浪一般,对全国几个重点城市进行监控,将以营利为目的的血站全部拔除,“血头”“血霸”该抓抓,该杀杀。
数月以后的某一天,某省,某医疗部门办公室。
“断了!全断了!一个子儿都赚不着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咆哮着。
“到底是谁把这件事捅出去的!”
“我听说,是一个防疫站的医生,她往市里的医院送了四百多份血样做检测。”
“她叫什么名字?奶奶个腿,看老子不整死她!”
“不对,肯定不是她,她测完了,把数据送到我这,我让她等消息,她就一直等着,问了我几次,我说还在排查,她就没再说什么。”
“妈哩个吧得,到底是谁!”
“查到了!是汉东省绿藤市那边上报的。”
“奶奶个腿!!!汉东省怎么管到我们这里来了!”
“是一个血头跟一个村子起冲突,闹翻了脸,他们查出来卖带病毒血的人有好几个是从我们这出去的。”
“血头?跟村子起冲突?”
“我听说,是血头让一个女人从屋子里滚出去,还骂她没规矩。”
“啊???就因为这个?看老子想办法收拾她,她是哪个单位的?老子找人开除她的公职,看她还敢不敢挡老子的路。不弄死她,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她她没单位,就是在镇上当临时演员,不过,她好像势力很大,她一声令下,整个村子的人都动手了。”
“哦,顶天了是个村长闺女呗,还能有多大势力。”
“肯定不止是村长闺女,她杀了两个人,当天晚上就出来了,当着警察的面捅了一个人一刀,什么事都没有,有人摔了她一碗肉,她把兄弟俩都撞死了还有,她把市里一个大领导给收拾了,现在还没下,不过都知道是早晚的事。”
现场一片安静。
就算这年头治安水平差到没边了,但绿藤市到底还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发达城市,怎么会这样?
一个声音半信半疑地问道:“她们市的市领导她都能动?!”
“听说,她跟金三角有关系,随身跟着几十个保镖。”
最终,那个暴躁的声音归于平静:“算球啰,强龙不压地头蛇,就让她在绿藤市继续横吧!迟早遇到能收拾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