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止胡嘉嘉关心则乱,看错人,王雪娇先去派出所,把于志雄叫来。
值了一晚上班的于志雄八点就该走了,他留下来整理档案,吃了一个同事带来的包子,聊了几句体检的事。
“你还不走?值班不中留,留下结冤仇。”同事开玩笑。
于志雄大口咬着包子,摇晃着脑袋:“一晚上都没事,怕什么。我跟你们说,我现在已经掌握秘诀了!只要不看见那个女啊!!!!”
只咬了一点点的肉包子馅在他身体的剧烈晃动中,掉在地上,一条黄色的身影,“嗖”冲到包子馅边,啊呜一口叼进嘴里,叭唧叭唧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就吃了,还抬起头,扬起爪,扒拉着他的裤子,好像问他还有没有了。
于志雄:“……”
“谁让你乱吃东西的!”下一秒,王雪娇一脚踏进这不大的值班室,冲着于志雄一笑:“有好事找你,走哇走哇!”
好事啊?
那还是可以的!等等,是真的好事,还是诈骗?
“什么好事?”
王雪娇冲他挤挤眼睛:“来了你就知道了,反正不会是让你给大老爷做妾。”
“哈哈哈哈哈”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笑开了花,还有人催促道:“小于,反正你都下班了,快去吧。”
“就是,哪有让姑娘等的。”
“前几天,她是不是都上你们家去过了,都见过父母了,还在我们面前装什么,我三姑和三姑父亲眼瞧见的!”
“快走吧,要是这个月发喜贴,就不要通知我了,过年把我的兜洗得比脸还干净。”
在同事们的起哄声中,于志雄穿上厚棉衣外套,跟在王雪娇身边往外走。
刚出值班室的门,王雪娇挤在于志雄身边,拍了拍他腰间的枪套:“满的吧?”
于志雄心中一凛,这是要干什么?!
屋里的人只看见王雪娇伸手去摸于志雄,脸上都露出了“哎嘿嘿嘿”的吃瓜表情。
等走到确定屋里的人都听不见的时候,王雪娇告诉他:“襄樊警方发的通缉令上的那个人出现了。”
“啊???”于志雄大为震惊,“真有人能长成那样?”
“我也不知道,先去摸摸底,那帮人身上都有枪,我怕我搞不定,这不就叫上你了吗?你把枪换到好拿地方。”
于志雄停下脚步,就要转身:“不早说,光我一个怎么行,我没什么经验,万一还是得多叫几个人啊。”
“不行!”王雪娇把他拉回来,“你不想想,这案子是为什么会跟咱们绿藤扯上关系的?!不就是你们所买了赃车吗!赃车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你们买赃车花了多少?”
于志雄:“好像听说,是五万。”
“一辆全新桑塔纳卖二十万!那辆车才开了一点点,整体都很新,也没有损坏,怎么就五万了?发动机编号和车架号那么明显的标识都不检查?怎么提车的时候怎么验的车?你能不能保证所里的人只是天真无邪的误买了赃车?还是跟走赃的有那么点关系?”
于志雄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到底只是贪便宜被骗,还是知赃买赃,他也不知道。
就所里的人平时对村子里各种违法行为和稀泥的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及两眼全闭的操作,他早就有所不满,不然也不会让他爸妈觉得他是热血上头,想当烈士。
王雪娇继续说:“反正今天就是去看看,又不动手,你怕什么。他说他是来找工作的,一时半会儿不会走。”
“好吧,那我先回家换个衣服,我怕警服太显眼,把他吓跑了。”
王雪娇看着他那领口能直接拉到下巴,还带着一个大兜帽的灰棉袄:“看不见,快走吧,早看一眼,早确定身份,早一点抓人。”
“噢”
找到胡嘉嘉,她带着王雪娇和于志雄往一个剧组走:“就是这。”
前方不时发出惊呼声和喝采声,王雪娇:“前面在拍马戏团的故事?”
三人加快脚步挤进人群,只见一辆小轿车在场地中间闪转腾挪,一会儿只用右侧两个轮子开,一会儿只用左侧两个轮子开,还有惊险的独木桥会车等等操作,懂不懂驾驶技术的人都看得连声喝采。
选角导演看见胡嘉嘉,非常高兴:“你介绍的这个特技司机真棒!这技术,绝了!你不知道,前面导演试十几个人都不满意,非得让我去找汽车兵,我上哪儿给他找汽车兵去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胡嘉嘉的手还在发抖,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肯定给你推合适的人啊!不然不是浪费时间嘛。”
王雪娇摸摸鼻子:“那车是村长的这么开会对车子有什么影响不?他可是很宝贝他的车的,上次有人躺在前盖上,他都扑上来看有没有蹭掉漆。”
“应该没有吧?”胡嘉嘉也不懂车。
过了一会儿,车停下来了,接着,侧方位停车,一个漂亮的甩尾,把车停进了仅比车身长了那么一点点的位置。
当年考侧方位停车被挂过一回的王雪娇“哼”了一声:“要是挡板都不拿走,看他怎么开出来。”
车门开了,一个人从驾驶位下车,向选角导演走来。
王雪娇和于志雄对襄樊公安局画像的那位同志肃然起敬。
虽然,一个是卡通脸,一个是真人脸。
但是,眼神和嘴描绘得真是太精准了,单眼皮,厚重的上眼睑盖在眼睛上面,像卡通人物刚起床没睡醒的样子。
还有那张嘴,不是真的长成了小鸡嘴,是他的上唇本来就比别人突出一点,然后还留了两撇胡子,盖住了两侧,显得嘴巴更小,更突出,肉眼看过去,就是一个尖尖的小鸡嘴。
以及,他的身材瘦小伶仃,跟贾队长有一拼,把他画成火柴人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怎么看都是他。”王雪娇说,“不过,在没拿到口供、没有实据、没有当事人亲口验证之前,咱们也不能抓他。”
于志雄沉痛地点点头,就算把人带到派出所问话,也得有个由头,不能说“我看你长得像坏人,所以把你叫来”。
这人自称卢田,是从华中过来的,选角导演对他非常满意,当即就要跟他签定拍摄合同,请他来当主角的替身演员,后面还有一段是在城市里的追逐戏,要是这司机靠谱的话,还可以带到下一个拍摄地。
王雪娇打听:“你们下面要在哪里拍啊?还在绿藤吗?”
“不啦,去淮海省,那边有不少停工的工厂,场景正符合我们的需要。”
意思是,如果让这人跑了,就又多了一个地方要进行跨省联合行动程序越多越容易出问题,不说会不会有谁漏了风,光是走流程就很浪费时间。
说话的时候,于志雄的右半边身子紧贴在王雪娇的身后,这样可以挡住他的手部动作,如果发现卢田有任何暴起伤人的意图,他就可以立即拔枪。
目前,卢田还是一个平平凡凡,从外地过来找工作的老实人。他的房子也是胡嘉嘉给找的,是一个单人独院的小屋子,不跟别人合住。
王雪娇听说他住的是那个地方,便凑上来问:“那得多少钱呀?”
卢田报了一个价,王雪妖惊呼:“比八张床位加在一起都贵。”
“我是司机,要保持精神高度集中,必须要休息好,要是挤床位,左边的磨牙,右边的打呼,一晚上都别睡了。”
“有道理有道理,不过,还是得实力强大,钞票厚呀!刚来就这么大手笔的人不多啊,小哥,一个人来的?结婚了没有啊?”王雪娇本来还想用一些有技巧的手段去套话,免得他起疑。
转念一想,要什么技巧,不管熟不熟的七大姑八大姨不都是这么单刀直入的么。
女人都爱八卦的刻板印象有时候也挺好使,像她这么从收入直接问到结婚了没有,如果是青年男人问,就显得有那么一点怪怪的。
从她这年纪到再往上到八十八的女人这么问,全社会都不会有人觉得这个问题是不是有深层次的目的,最多觉得这女人真烦。
卢田很自然地回答:“一个人,没结婚。”
“那你得注意点,年轻人火力壮可以理解,不过最近镇上有传染病,你不要随便拉人解决哦。”
卢田已经做过体检了,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她管得是不是太宽,心里非常不高兴,转身就走。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动手。”于志雄很着急,恨不得卢田现在就做点什么需要被带到派出所的事。
王雪娇安慰他:“别急,像他这种习惯高消费的人,肯定不可能安份守己在这蹲着当群众演员,迟早会出手干一票,放心,我会帮你盯着他的。”
“嗯。”于志雄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不要诱导他犯罪啊,不然他可能会说是你教唆的。”
“放心好了,我不教唆,他也会为赚钱而出手的。”
“你也不要跟他一起做案啊,他肯定会说你才是主谋。”
“我这么高贵的身份,跟他一起做案?”
“嗯那你”
王雪娇恼怒:“行了,你都烦死了,回去睡你的觉吧。”
中午卢田出去吃饭的时候,发现王雪娇在检测点帮医生发检测结果,他又悟了:原来她是镇上管这个的,难怪。
旁边还有一个小白脸,与她十分亲密的说说笑笑,还帮她把垂下来的头发挑到后面去。
下午,他去小卖部喝汽水的时候,他看见王雪娇和几个肌肉猛男嘻嘻哈哈的过来了,王雪娇手一挥,指着小卖部货架上的一箱火腿肠:“拿一箱。”
肌肉猛男抱着火腿肠,亲热地喊了一声:“谢谢姐姐!”
卢田瞳孔猛缩,没记错的话,早上的时候,她身边的男人明明是一个穿着大棉袄,把自己裹得只露脸的大眼睛年轻人,那个年轻人似乎十分依赖她,半个身子都贴靠在她身后,纯洁的男女关系哪会贴得这么近。
等王雪娇走后,卢田小声嘀咕:“身边男人换得也太勤了吧。”
正义的小卖部老板好像遇到了知音:“哎呀!你都看出来啦!”
“啊?看出来什么?”
小卖部老板秒变八卦脸,挤眉弄眼、压低声音,把王雪娇在镇上无法无天的光荣事迹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最后还加了一句:“她还给剧组里的女人找男人哩!那个女人,啧啧啧,每天换一个,真是”
真是让人羡慕啊,她男人在家什么都不做,就知道在村里走街串户吹牛打牌,家务是她干,开店赚钱还是她干,年轻的时候还能让她开心一点,现在一个月才一两次,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女的找男人都不装一装了?就这么买?”
“嗐,在这,谁认得谁啊!你说你叫张三,我说我叫李四,又不查身份证,天黑了来,天亮了走。”
卢田若有所思地看着王雪娇的背影,心里产生了一些想法。
偷车团伙的友情没有那么结实,上个月他们又合伙搞了辆车,出货的时候,他是去收钱的,其他人埋伏在暗处盯着。
他报价的时候,偷偷报高了两千块,买家给他钱,他借着验资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两千块钱塞到袖子里,连在旁边埋伏的同伙都没注意。
他晚上去找自己的相好,炫耀般地掏出了他多赚的两千块,吹嘘自己是如何的神之一手,袖里乾坤,轻松搞到多少人半年的工资。
不幸的是,他的相好,不止是他的相好,或者说,本来只是他一个人的相好,被他自己亲手送出去给别人。
卢田对自己的长相有自知之明,能搭上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可太骄傲了。
在马路上,有谁看到绝世丑男配顶尖美女,都得嘀咕一声:这男的真有本事。
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见男儿丑,男人丑不丑的不要紧,要紧的是得有本事。
光睡到漂亮女人根本不能满足他,另一群男人的羡慕和崇拜才是真正的快乐之源。
他迫不及待地把相好带到兄弟们面前炫耀,让兄弟们齐声夸赞:“牛逼啊,真有本事。”
然后他那相好的就跟团伙的老大搭上了。
可笑他还以为那个女人对他痴心一片,为了他,才会对老大笑脸相迎,帮他在老大面前交际说好话。
根本不知道他的相好觉得当大嫂,比当马仔的女人更有出息。
相好的把他偷藏两千块的事情告诉了老大,老大当即对他实施“家法”,把点燃的香烟塞进了他的右耳里,滚烫的香烟灰落在耳膜上,将他的右耳内严重烫伤。
然后把他所有的钱都拿走,只给留了一身衣服后,他赶了出去,放话说要是以后再在道上看到他,就把他砍死,跟以前那些“肥羊”一起埋了。
只靠他一个人,在国道上劫车的大买卖是干不了了,他便一路且偷且讨饭到了他唯一知道的,外地人容易落脚,且能找到工作的地方溧石镇。
那里有多乱,他是知道的,赃事都能轻易卖进派出所,不过他不在乎,乱世才能出英雄,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混出个样来。
人在江湖,最要紧的是分清大小王。
村里人,是地头蛇,根基深厚,得罪一家,其他家也会冲出来帮忙。
公职人员,更动不得,杀普通人的性质,跟杀公务员不一样,杀普通公务员跟杀公检法的人性质不一样,如果是报复式的杀公检法又不一样。
最后一种会获得殊荣:最高层关注,成立专案组,从严从重从快。
他只想对这些流动的外来人口下手。
现在看,外来人口中,还有一条强龙,做为一个新来的人,去拜一拜强龙的山头是规矩。
他想找王雪娇聊聊,却听说王雪娇在才婶家,忙赶着去了。
远远的就看见王雪娇站在大门口敲门,他三步并做两步赶过去,才婶犀利的眼神一眼就看出卢田全身上下都跟好人不沾边,便把他放进去了,赌窝欢迎你。
卢田亲耳听见才婶问王雪娇:“你们家的小狗呢?”
“它呀,只去有肉的地方,你们家又没有。”
“搞肉不方便。”
“是呀,所以,它去跟它的狗狗朋友们玩去了。”
卢田内心巨震:“我的老天爷!不愧是传说中的法外之地啊!!!”
在道上的黑话,狗是指枪,小狗、手狗、短狗都是手枪的意思,气狗是气枪,长狗是猎枪,灰狗是霰弹枪,土狗是自制的,牧羊犬是国外进口的。
肉就更直白了,就是毒品的代名词。
才婶问王雪娇你带枪了吗?
王雪娇说只有去交易毒品的地方才带枪。
才婶觉得毒品生意很麻烦。
王雪娇说自己的心腹带着枪去做搞枪支了。
卢田叹为观止,一般来说,道上的人也讲究一个术业有专攻,干一行,爱一行,轻易不改变赛道,毕竟技术差距还是挺大的。
像他们钻研车辆改装和货运,打通卖赃车的渠道,已经费了很大力气。
这个余小姐,居然都干?
本来卢田以为她只是做卖人生意的,没想到业务范围这么广泛。
失敬,失敬。
王雪娇是来吃东西的,才婶本来对她只有畏,自从王雪娇“施法”保住她的大孙子一条命,她对王雪娇的感情发生了质的变化,那是大恩人啊!
每次王雪娇来,她都拿出最好的菜来招待,也不再局限于赌客们爱吃的饭菜一体的食物,给王雪娇的就是三菜一汤。
别人一边打牌一边聊天,她一边吃饭一边听八卦,目前打听到的消息是前阵子,村子最边上,山坳里的一个小院里有一群人天天砰砰咚咚的搞道具枪,现在安安静静的,是不是没生意了。
卢田悄悄跟在王雪娇后面在村子里遛了一圈,发现王雪娇在村子里的地位好高啊,怎么人人都认识她,人人见到她都笑得很灿烂,好几户人家都放她手里塞东西。
现在,卢田心中对王雪娇的评级进行了调整:
由普通的外来户强龙,变成地头蛇加强龙龙蛇一体。
本来他只是想在溧石镇打打零工,先活下来再说。
没想到,天赐良机,以他对偷车、改装、销赃一条龙业务多年的深耕,再有余小姐这么一号实力派人物在,还怕他不能再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首先,他得解决余小姐是不是真的愿意跟他合作的问题。
第二天早上,卢田在剧组拍了两个小时的特技镜头就结束了,他看见那些总跟在王雪娇身边的肌肉猛男,除了拍戏之外,还干一些其他的事情:帮检测点维持秩序、种田、修拖拉机、修屋顶、修田埂、挖引水渠、砍杂树
要不是亲眼看到王雪娇杀猪,他几乎以为这帮人是乐于助人的人民子弟兵了。
正经人杀猪,都是把猪绑好,从心脏落刀,一刀划下去,把下水一扒拉,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那个女人从杀猪的地方出来,一身血,还一脸凶相,他进去看到那头猪了,身上被砍得乱七八糟,起码有二十多处刀伤,死状非常惨烈地躺在案板上。
想到村里人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像对活神仙,她不会是在村子里面搞什么奇怪的宗教仪式吧?
傍晚,卢田更确定了王雪娇绝对不是好东西,她身边的人也绝对不是好人!
村子里的蔡寡妇就这么在大马路上抓着王雪娇问:“余小姐,是不是请他们干什么都行?”
王雪娇痛快说是,然后蔡寡妇就露出了羞涩又为难的表情,跟王雪娇说了些什么,王雪娇就到那几十个男人住的小院里,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男人带着几分骄傲,几分自信出来了,跟着蔡寡妇回家。
这让卢田大为震惊,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怎么蔡寡妇这么不避人的吗?
蔡寡妇家在村子中间,人来人往的,卢田也不敢太靠近蔡寡妇家,不知道他们在屋里说什么,一直到晚上七点多,那个年轻男人才出来。
进去时,他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出来时,他一脸颓废、沮丧,脚步沉重,好像身体被掏空。
路上他遇到另一个肌肉猛男,那个人问他怎么了,他说:“下次再也不去蔡寡妇家了。”
肌肉猛男大声嘲笑他:“哈哈哈,谁让你逞能,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她厉害,她儿子更厉害,快把我搞死了。”
在脑中补完了一整个小剧场的卢田瞳孔剧震:“!!!”
怎会有如此淫乱之事!!!
回到小院里,王雪娇正跟其他人聊天,同志们本来就是以来这玩为主,赚不赚钱的不重要,这几天又拍戏,又帮老百姓做事,收获了快乐和感谢,他们超开心的。
“饭好了吗~”第一个进屋的人用力猛吸一口气,“好香啊,做的什么?”
定睛一看,灶边摆着一个大锅,锅里立着一整棵白菜,锅盖很艰难地盖在白菜顶上。
“不是说做好吃的吗?就这个白菜啊?”刚进屋的两人看到菜,满脸的悲伤。
一旁的战友笑呵呵:“不是白菜。”
“不是白菜是什么?玉石?”
“这是我家的特色菜酥锅,没想到小雪居然会做,可好吃了!”
王雪娇把锅里的菜一样一样往盆子里放:第一拨被捞出来的是煮透了的豆腐干、咸香的藕片,第二层是卤猪肘和卤猪蹄,还有垫底的大骨头、填空的花生米,第三层是被切成片的海带卷五花肉。
整个房间里,酱香四溢,单是闻着那味儿就能干掉一碗大米饭。
除了酥锅,还有一大碗腰肝合炒、一大碗青蒜炒猪心。
“沈大爷是个好人呐,给了我们这么多,可惜,要不是你们没按住猪,我们晚上还有猪血吃结果呢!全泼我身上啦!”王雪娇很哀怨。
早上两个战士被沈大爷求去帮忙杀猪,结果,这两人都是纠察,没在养猪的后勤班干过,更没有在炊事班干过,全凭着一腔热血按住猪。
后果,是猪跑了,又冲向了王雪娇。
王雪娇忙乱之下,随手抄起一边劈柴的大柴刀,对着猪没头没脑地乱剁一番,猪血溅了她一身,她还怕猪只是诈死,一会儿还得暴起伤人,亲手从猪的腹腔内掏出了猪心,这才确定猪是真死了。
沈大爷给了他们一条五花肉,两根猪前腿,以及那颗猪心,做为感谢。
同志们连连推辞,不愿意收,沈大爷脸一板:“又不是给你们的,是给余小姐的!”
王雪娇一向秉承做好事要留名,留不下名也得有点实惠的精神,痛快地收下了肉肉们,晚上给大家加个餐。
“高材生,你去了一趟蔡家,她儿子怎么样啊?”王雪娇问道。
“别提了”高材生一声长叹。
蔡寡妇找上王雪娇,是想帮儿子辅导物理的,因为之前在片场,有一个战士帮灯光师解决了电压不稳的问题,得瑟的炫耀了一下:“这点小问题,根本不在话下,我物理学得可好了。”
她慕名而来,求那位物理大神出手相助。
这位同志一听,区区初二物理,而且就是串联并联这种超~~级简单的问题。
于是斗志昂扬,迈着自信的脚步,走进了蔡寡妇家。
然后,他就领悟为什么蔡寡妇为什么不怕寡妇门前是非多了。
她那个儿子,电流方向不知道,画电路图不会,画出来的不是短路就是断路。
教了半天,问还有什么不懂的,说没有了。
让他再做一遍题,好家伙,火线跟零线画反了,再一问,发现他对火线零线毫无概念,画的时候,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当火线。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什么叫做人生识字忧患始如果我不懂物理,我就不会那么暴躁,我跑五公里武装越野都没有感到过胸闷!”
“我可算知道为什么她敢让我一个男的进门了,她为了那个儿子操碎了心,在村里放话,谁要是能让她儿子考上清华,让她干什么都行别说考上清华了,我看开学以后摸底考试能及格都难!”
说着,他狠狠夹了一大筷子青蒜炒猪心放在嘴里嚼嚼,蒜的辛香驱走了猪心的腥气,柔软鲜嫩,又不失弹性。
现杀的猪就是最棒的!
他又赶紧夹了一筷子放在碗里:“这个好!比我在外面饭店吃的还好吃!”
“那当然,是我炒的。”王雪娇得意一笑。
大家说说笑笑,坐在靠门口的张英山和另一个同志同时耳朵微动,眼睛同时往门口看,两人的异动让屋里的其他人不由停止说话,向他俩望去,王雪娇见两人蹑手蹑脚向门口走去,便继续大声说话:“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来,多吃点,屋里没冰箱,剩下就坏了!”
张英山站在门后,那个战士站在门口。
张英山猛然拉开门,门口果然站着一个鬼头鬼脑的男人,正作势要把耳朵贴在门上,被战士一把揪住耳朵,用力拎到屋里。
王雪娇站起身,看了一眼是卢田,心中十分遗憾,如果他成功的入室行窃,可以以此为由,把他弄到市局去,现在他只是站门口,最多骂他几句,报警都没用。
那就吓他几句吧。
王雪娇垂下眼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在我门口偷听是吧。”
她提起割肉尖刀,在卢田的耳朵上比划:“那就留下一只耳朵,让它在屋里听个够。”
“啊!!!不要不要不要!余小姐,我错了!对不起!我只是想来跟你谈合作的!”
王雪娇的刀子还架在卢田的耳朵上:“合作什么?”
“卖二手车。”
王雪娇:“怎么?你的外号叫瓜子啊?”
“不是,我外号是老鼠。”
都说名字有起错的,外号没叫错的,他这尖尖嘴,配小小眼,确实很老鼠。
王雪娇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你闯了我的山门,坏了规矩,多少得留点什么下来,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软弱可欺,今儿你来,明儿他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公共厕所嘛?!”
卢田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急着把天赐良机跟您一起分享,才着急过来。”
“连门也不敲?手不方便?”王雪娇扫了一眼他的手:“这不是好好的么?要是不想用的话,就剁了。”
“别别别!这双手,还要给您赚大钱呢,剁了可惜啊!”
屋里的同志们发出非常恐怖的大笑,笑得卢田心里发毛,这会儿想站都站不起来了。
在刚才开门之前,王雪娇正在跟他们分享一种“在国外的节目形式”,名字叫“街头随机采访真人秀”,就是在没有任何排练的情况下,随机在街上拦人,或者随机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假装搞出一点事来,其实在暗处,偷偷有一架摄影机,也可能是好几架摄影机在拍。
如果反应特别夸张,或者特别搞笑,就会被选在素材里面,被播放,然后,可能就因此红了,可以赚大钱。
门外站人偷听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有小偷在打探消息。
见王雪娇这么顺利成章地提起刀,说要割人耳朵,他们觉得自己懂了:溧石镇的文化娱乐形式太先进了,紧跟国际潮流,也在拍真人秀呀。
虽然不知道摄影机在哪儿,不过看王雪娇的反应,她好像在演一个大反派。
同志们的脑子里同时能想起的大反派,就是《林海雪原》选段《智取威虎山》里的座山雕。
座山雕手下有八大金刚,在盘问杨子荣的时候,八大金刚负责在旁边当气氛组,又是“快说!快说啊!”,又是“哈哈哈哈哈”。
于是,他们几乎同时做出同一个反应,效果拔群。
王雪娇傲然坐下,伸出伸手,手指比成反V形状,身旁的同志不明所以,再一看,她的碗上架着一根大棒骨。
哦!!!她一定是想继续啃这根大棒骨。
虽然,用手指夹大棒骨很奇怪,但是,刚才她说了,真人秀就是要胡搞、瞎搞、乱搞,越莫名其妙,越容易红。
这位同志夹起大棒骨,准备架在她的手指上。
还是张英山反应快,拿起桌上的香烟糖抢先放了上去。
这种香烟糖的外表做得很像正在燃烧的真香烟,是各个小学门口小摊上的明星产品,充分迎合了小朋友们想学大人模样的心理。
今天小卖部刚上架了一批,就被王雪娇买了,说反正名声都已经这样了,不能白担了个虚名,二郎腿架起来,香烟叼起来,一口气嚣张到底。
现在,她终于满意了,一手夹着香烟糖,架着二郎腿,高冷地俯视着卢田:“说说吧,怎么给我挣大钱?”
卢田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包括从哪里搞车,去哪里改装车,到最后去哪里销赃。
同志们对这套流程的详细和缜密感到惊叹,现在真人秀都这么讲究了吗?
同时,他们心里还有一些担忧,说这么详细,不是在教人怎么犯罪吗?还是说,这些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步骤,其实都是假的,经不起推敲。
只有办过盗车案的张英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而且比以前那几起案子更谨慎,卢田应该是知道那几起案子的,在操作层面,他把那几个人的漏洞进行了弥补。
知道这么多,如果不是他亲自参与过,就是从监狱的大墙透了风,有人在里面都给往外分享细节,给同行们提高业务水平。
王雪娇对偷车行业并不精通,对于这种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内容,她也保持怀疑态度:“真有你说得这么容易?”
“容易!现在镇上那么多剧组有车,有人连车门都没锁就走了,要偷非常简单。”
王雪娇把香烟糖叼在嘴里才发现香烟糖有一股怪味儿,是纯正的糖精加色素的味道,有点涩嘴麻舌头,就是造型有趣,可恶,早知道不买这么多了!
扔了又可惜。
对香烟糖的不满,反应在语气上,她的声音冰冷:“真的吗?我不信。”
“真的,我可以给你演示一遍。”
“什么时候?”
“现在。”
王雪娇与张英山对视了一眼,哦哟,这小子实在太想进步了。
“偷个车没什么了不起,我这的兄弟们都会,我要的是渠道,你懂吗?车锁开了,然后呢?找谁出货?这才是真本事。”
原来是真的要考验他!
卢田兴奋起来:“好!不怕余姐考验我,就怕余姐冷落我!!!给我一个机会,还您一个奇迹!”
这哥们儿是从哪个励志鸡汤文里翻到的这句?
算了,这不重要。
王雪娇摆摆手:“好,我给你三天时间,要是不能让我看到结果,我还要找你算一算扒在我门上偷听的账,滚吧。”
“哎哎哎!”卢田满心欢喜地跑出去。
确定他跑远了,同志们才围过来:“刚才摄影机在哪儿啊?我都没看到。”
“我也没看到。”
“让你们看到还怎么演下去,这是专业技术,你们不懂的。”
“哦,我明白了,是不是跟咱们在野外搞埋伏一样?上次演习的时候,韩帆在草丛里趴了两天,硬是蹲到了蓝军的指挥车,爬到人家车底下把车给炸了。”
“架摄影机的人是不是也干过啊?不然以我的眼力,不可能发现不了的!”
不管他们怎么猜,怎么问,王雪娇都死活没说出真相。
回去后,王雪娇和张英山小声讨论。
王雪娇:“如果他要在三天之内完成偷车并且销赃全流程,那他肯定不能在这里动手,应该是从就近的城市偷过来,从绿藤市偷的话,风险太大,如果我偷,我肯定去旁边的宣州市偷,从溧石镇到宣州市,比去绿藤市还近,说起来又是江南省的地界,不归汉东省管,跑路也容易一点。”
张英山点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销赃肯定会在这里。”
王雪娇抿着嘴,望着天花板很久才开口:“不知道会卖给谁。打了个这么狠的折,应该很容易出手才对,可能随便找个冤大头就卖了。”
张英山思忖片刻:“我不这么觉得,他应该会找他原来的那个中间人,这样可以展示他有渠道,而不是零打零敲。”
好像也对不管了,王雪娇一拍桌子:“押五根香烟糖!我说的是对的!”
张英山愣了下:“我没有香烟糖。”
王雪娇摸摸下巴:“那就把你的手表给我!”
张英山的手表是欧米伽,不知道什么型号,不过肯定比一毛钱一根的香烟糖贵。
五根香烟糖赌一块欧米伽,简直是丧心病狂,从拉斯维加斯到澳门,到公海赌船都没这么玩的。
张英山居然同意了。
作者有话说:
与香烟糖一样难吃的,还有魔鬼糖,就图它一个色素严重超标,把舌头染得花里胡哨。
这狗那狗的,都是晋江教我的,在晋江把它们变成框框之前,我都不知道,于是充满好奇的查了一下,顿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