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娇啊,下手真利落,不过像这种已经用枪顶在同事头上的悍匪,你就不用给他留情了,你打他肚子,万一他硬挺着开枪还击呢。”
“就是就是,肠子上面没有痛觉,上次康正清被人在肚子上捅了一刀,肠子都流出来了,他一把塞回去,拿衣服捂着,还硬追出去好远。”
“是啊,对这种丧心病狂的歹徒,就不要心慈手软了。把他打死,张英山肯定会替你写报告。他要是把张英山打死了,你不仅要写报告,还要后悔一辈子。”
“小王啊,你上次打死人的时候,不是挺干脆的吗?怎么这次想留他一命?是不是上次的事还是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别不好意思说,我们都懂,你要是说出来,大家可以帮你开导开导。”
王雪娇生无可恋地坐在市局,被刑侦大队的同志们围着,七嘴八舌的问她为什么没打死司机。
她双眼无神,徒劳地解释:“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都是枪的错,我瞄准了的”
众人还是不信:“你们离得这样近,就算不瞄准,也不能差那么多啊!”
“我也不知道哇,呜~~呜呜你们这样污蔑朕,朕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朕百口莫辩,呜呜呜”王雪娇捂着脸假哭。
最后是局里的枪械专业还了王雪娇一个清白:这批枪,不仅准星有问题,膛线也有问题。
只要不是枪口抵在目标的身上发射,哪怕稍微差一点,枪管里那些忽深忽浅、断断续续、似有若无的膛线就不知道会把子弹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陈大麻子在试枪的时候打中了八环,其实,他到底瞄准的是哪里,还真不好说,可能是另一个靶子的十环呢。
“所以松桃基地为什么还没有倒闭?”王雪娇不理解。
这个韩帆知道,他积极回答:“便宜!量大!同型号的枪,杨屋墩一把最便宜也要卖到三百块,他们卖五十。”
王雪娇顿悟,这不就是拼夕夕嘛好吧,懂了,拼夕夕上那些迷之便宜的物件是什么质量,她是知道的。
不过,就算是拼夕夕,那些迷之便宜的,她也只会买类似一分钱一支笔的东西,用一半不出水,也不算亏。
对质量有点要求的东西,哪怕是垃圾袋,她也要挑一挑价格正常的,免得买来的垃圾袋吹一口气就破了。
这些人,连枪都敢买这么差的,还想当反派,也不怕炸膛把自己给炸成残废了。
经过这次,曾局长特批,可以让王雪娇在市局打申请,领正式的持枪证,将来她如果再开枪,也算是名正言顺,写报告的时候可以少写几百个字证明她一个没有持枪证的警察开枪的合理性。
“开心嘛~只要简单的再学一个条例,就可以合法用枪啦。”钱刚帮她领了申请表格,魏正明借出他心爱的钢笔,韩帆给她把管理办法找出来。
王雪娇看着申请表格,没有提笔。
从枪械专家那里得知打错位置的真相后,王雪娇后怕不已:这枪的走位这么飘乎,当时司机的胸口离张英山的胸口也就差了三十多厘米,现在这枪是上下位移,要是左右位移,被打死的不就是张英山了吗。
她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是自己亲手打死了张英山,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这种可能性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沉沉压在她的心上,她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再毫无顾忌地开枪了。
魏正明催促道:“快写呀,不写笔头就干了。”
“是啊,一会儿收表的人就下班了,他们是不会加班等你的。”韩帆问:“是哪里不会填吗?”
开头就是填姓名、性别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韩帆还开玩笑:“姓名是填王雪娇,不能填余小姐哦。”
“我知道。”王雪娇心情低落,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她忽然问韩帆:“以前你们在部队里面有没有开枪误伤战友的?”
“有哇。”
“然后呢?”
“然后他再也开不了枪,就退伍了,听说现在在一个什么单位里给领导当司机。”
周围的人嘻嘻哈哈了一会儿,发现她半天不说话,也不动笔,也安静下来,张英山问她:“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王雪娇盯着申请表:“有,我怕下次开枪,子弹不知道飞到谁身上,这一次,要是那枪有别的想法,死的就是你了。”
“哦,没事。”张英山笑道。
王雪娇:“啊?”
其他人发出了与王雪娇同样的声音。
“我又死不了,你怕什么。”张英山冲她眨眨眼睛。
王雪娇知道他的意思是他上次死了还重生了一回,但是,谁知道这种事是不是能无限循环,又不是电脑游戏里的怪,程序是固定的,杀完了收材料,过几秒又刷新了。
别人以为张英山只是安慰,没多想,韩帆大声说:“咱们下次挑个质量好的枪用!不用这种便宜货。”
“就是就是!抵制松桃货!”钱刚这个二楞子跟着举起拳头高呼。
这种安慰没有什么效果,上次王雪娇开枪的时候,非常笃定自己不会打到张英山,这一回,真的是让他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哪能这么轻松的放下。
张英山拉着王雪娇:“跟我来。”
他带着王雪娇到了证物室,站定在一面空墙前:“想象一下,这里有一把锤子。”
王雪娇心中充满困惑:“你这是暗示我,没发生过的事算个锤子?”
“啊?不是。”张英山愣了一下,笑了,“可以,还能开玩笑,你的症状比我想象的要轻很多,我那个时候都快疯了。”
“你用这个锤子把人敲成肉泥了?”王雪娇继续猜。
张英山笑着摇头:“现在我觉得你已经自己可以走出来了,不过既然都来了,还是告诉你吧。不许嘲笑我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腰带上的卡扣上摩挲,缓缓地说:“上一世,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我参加过一个案子,有人抢银行,大堂里还有很多人,如果不快点把他们救出来,歹徒为了出逃,肯定会抓他们当人质,当时,我负责用锤子敲破玻璃窗吸引劫匪注意,让后面的狙击手找到机会开枪。
结果,我一锤子下去,玻璃片飞溅,划伤了一个小男孩的脖子”
说到这里,张英山的喉结微动:“他的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手都软了,大脑一片空白,被刘队一把拎到边上。
后来我就一直拿着那个锤子看,后悔为什么没有换个角度,后悔为什么没有看见那里有人,觉得所有人都在指责我败坏了警察的名誉。
失魂落魄了一个多月,出任务的时候畏首畏尾,吴副局忍无可忍,抓着锤子,当着全队的面扔进了证物室,对我说,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所有事情都完美的发生。”
“然后,你就想通了?”王雪娇问道。
“没完全想通,后来,我去小男孩家上门道歉,他跟我说,没有关系,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天天在学校里面都有人问他关于银行劫案的事情,他很得意。再加上后来劫匪招认,原本计划劫持这个小男孩做人质,然后逃走的路上打死他我心里一下子就放松了,做事也敢放开手去做。
听说当时队里已经差点想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疗了,刘队都已经去咨询过床位是否紧张。”
“哦那你现在对差点死了是什么想法?”
张英山笑道:“这都没死,说明我就是被选中的战士,不会死在这种小事上,这多好,一般想要验证自己是不是男主角,都得跳个崖,跳崖不死还能捡到宝藏的一定是男主角,单纯跳崖不死的是大反派,你算帮我验证过了,至少我不是一天十块钱的群演,怎么着也得是三百块一天的。”
王雪娇忍不住嘴角微扬。
张英山见她放松下来,问道:“你现在怎么样了?能开枪了吗?”
王雪娇想了想:“不确定,得试试。”
“那就先填申请表,反正申请下来,大不了不用。拿到驾照,也没说一定得开车啊。”
王雪娇:“倒也是。”
她将钢笔拿在手里,一气把申请表填完,交掉。
曾局长已经从别人那里听说王雪娇因为这次的劣制枪,产生了心理压力,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因为这事给毁了啊。
他决定临时抱佛脚,打开了买来以后就没摸过的《战后创伤应激障碍综合征的诊断与治疗》。
结果刚看完第三页,就听说王雪娇已经提交了持枪申请。
曾局长抬手把枯燥无趣的学术书扔回了抽屉,满面笑容:“我就说她绝对是天赋异禀,是我见过自我调节能力最强的人。”
得知王雪娇想去靶场,曾局长立即为她开了条子,当天就可以去训练基地。
站在靶场,王雪娇握着枪,对着靶纸连开四枪,打中了三个十环和一个九点三环。
“挺好的。”张英山在旁边鼓掌。
王雪娇看着枪:“不行,这感觉不对,我是怕打伤人,不是怕打伤纸。”
“要不,我在头上顶个苹果?你打苹果试试?”张英山笑道。
“不了不了”王雪娇连连摇头。
管靶场的大叔溜达着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苹果,一个大号搪瓷杯,杯子上写着“赠给英勇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保卫祖国,保卫和平”,另一面是一只蓝色的和平鸽在华表上飞舞。
“这是我参加抗美援朝的时候,慰问团送给我们团的,看见这个擦伤没有,被炮弹片崩的,还有这个补子,是我们班长亲手为我补的,后来,我回来了,他留在了那里。”
大叔把搪瓷杯倒扣在地上,将苹果放在杯底,对王雪娇说:“打苹果。”
王雪娇以俯卧的姿势趴在地上,瞄着苹果。
苹果很大,比十环的点要大很多。
王雪娇深吸一口气,瞄准。
三点成一线,理论上来说,不可能有任何偏差。
她握着枪,看着那只珍贵的搪瓷杯子,犹豫了五秒,听见靶场大叔对张英山说:“你们局长来电话了,说你们手头的案子有重大进展,让你们回去听一下。要不你先回去吧,让她自己在这里想想。”
“啪!”苹果被子弹射成两半,从搪瓷杯上掉下来。
王雪娇握着枪站起来:“我好了!走吧。”
“真的这么灵?!”靶场大叔眼睛都直了。
“什么叫这么灵?”王雪娇狐疑地看着他。
“没事,没事”大叔收起杯子和苹果残骸,哼着歌走了。
王雪娇看着站在身后微笑的张英山,伸手戳他:“肯定是你在搞鬼。”
张英山举起手:“冤枉,天大的冤枉,真的是刘队来电话,说案子差不多审明白了,想到你喜欢看,让你早点回去看看,说不定你还能从卷宗里面发现什么新的东西。”
王雪娇把枪和剩下的子弹交还给靶场大叔,他问道:“不再多打一点?”
曾局长专门给他打电话说,她想打多少发就打多少发,想打多久打多久,结果打了一颗,就结束了。
王雪娇笑着摇摇头,只要能射出去第一颗子弹,把心里的石头打碎,就已经足够了。
伪劣商品的受害者王雪娇同志又回到了市局,热情洋溢地加入听案子的阵营。
那个司机,在牢里认识了另外几个犯人,出狱后,跟着那几个人加入了卢田所在的劫车杀人团伙,每次都有他参与,后来卢田出事以后,他觉得自己被排挤,也出来单干,专门拉那些违法乱纪的货,跑一趟抵十趟。
本来卢田有一些誓死不招的内容,司机为了保自己的命,全给吐出来了。
至于溧石镇派出所的所长和鞠科长,以及各种相关人员,应拿全拿,应下全下,各归各口去处理。
于志雄在这次案子中是最干净的,同时他对整个溧石镇的业务也非常熟悉,被破格提为代理所长,他还有点忐忑,觉得自己太年轻了,论资历比起其他同事都差得远。
曾局长告诉他:“年轻怎么了?自古英雄出少年,我只看能力,不讲究论资排辈。”
后面又说了一些什么,于志雄回来以后,踌躇满志,一副要大展拳脚的模样。
镇长也受到牵连,被停职审查,镇上的百姓都在传,这事其实早有预兆的:
余大师有一天拎着一个有龙凤图案的明黄色坛子在街上走,其实那里面的粉,就是已经施了法的魔粉,她在街上转,就是找机会收拾他们。
后来是被摩托车撞了,坛子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摩托车,那是什么,是金和火,坛子落在地上,就是土。
镇长和所长两人在溧石镇,那就是龙凤凌空,他俩的八字一个属金,一个属火,鞠科长的八字虽然不属土,但是他的工作是基建科,那不就是土吗!
余大师做法,一只坛子,收拾了三个人。
谁敢说不是神通!
消息传到王雪娇的耳中,王雪娇震惊:“什么?镇长和所长俩男的,还龙凤?”
康正清从卷宗中抬起头:“他们有解释,说在传统文化中,凤是雄性,凰是雌性,所以,本来就是俩男的。”
“这么牵强还有人信?”
“信啊,于志雄说,现在溧石镇上出现了好多专业帮人算星运的大师,生意可好了。”
王雪娇:“算了,干影视业的,确实小红靠捧,大红靠命,诸事不顺的时候,有个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还有她在意的齐哥的案子,南海那边的消息是还没判,不过对方有恶意在先,可以定性为海盗,对海盗下死手,问题不大。
所有任务结束,王雪娇也完成了她在市局的借调使命,曾局长百般不舍,也得放她回去。
回到天金派出所,一众人像欢迎英雄一样,围着她问长问短。
“还没判呢,别问啦。”王雪娇什么细节都不告诉他们,只提了一句:“千万不要省钱买便宜货啊!小心省钱吃大亏。”
这段时间王雪娇不在,户籍档案类的工作都是刘抗美在做,多她一个少她一个,影响不大。
再加上曾局长一直不死心地想要把王雪娇调到市局去,杜志刚担心要是让王雪娇接个什么需要长期不断的活,哪天她真被调走了,再交接还麻烦,便让刘抗美主要负责户籍档案类,王雪娇就是她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帮忙,算是个应急备用。
王雪娇急了:“杜所,你别这么担心嘛,借调一次两次,哪有回回都借调的,要是市局永远都不借调,你又不让我工作,我不就永远不能进步了嘛。”
“你跟曾云祥打交道的时间不久,对他了解不深,别看他整天嘻嘻哈哈,插科打诨,好像没有个领导的架子,其实啊!哎!他认定要做到的事,那真是不择手段啊”杜志刚摇头,“除非有比你更强的人出现,并且只有一个名额,否则,他不会放弃的。”
看来这本书虽然被整改了,曾局长成好人了,不过性格还是没变。
也挺正常,不管是大正派还是大反派,要是没点执着劲,根本成不了事。
无事一身轻,王雪娇连着几天都能按时下班,也不参与值班,用杜志刚的话说就是:“万一排到你值班的时候,你突然被市局叫走了,还得让已经安排了事的同志过来顶班,不合适。”
能按时下班了,天天回家吃饭。
自从穿越过来以后,这是王雪娇第一次连续在家吃晚饭最长的时候。
做家务、帮着做饭菜、吃完饭聊天日子一天一天的这么过了好些天。
王雪娇感觉到郑月珍看她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几次欲言又止。
别是想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吧?一般要相亲也就直接说了,这么犹犹豫豫,难道是长得巨丑,但是特别有钱的秃头凸肚大老板?
反正以她这个年纪,应该还不至于要配给一个毫无优点,只是性别为男的活体生物。
一个周日,吃完午饭以后,王雪娇洗完碗出来,看见郑月珍和王建国两人坐在客厅里,郑月珍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坐过来。”
这是要正式告知她要去相亲?王雪娇心中猜测着,在沙发坐下。
“娇娇,最近你的工作压力是不是很大?头发好像都少了,”郑月珍搂住王雪娇的肩膀,拨弄着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耳朵。
“啊?真哒?!”王雪娇吓了一跳,她还年轻,要是就已经变成了强者的发型,真是要哭死。
她伸手抓了抓,没啥感觉,也可能真的变少了。
郑月珍的手指在王雪娇耳后摸了又摸,又亲了亲她的额角:“你什么时候喜欢用左手做事了?”
“呃?我抓筷子不是右手吗?”王雪娇伸出右手,看了看。
“可是,你用左手抓牌,以前都是用右手的,而且,你以前也不喜欢吃慈菇,说苦,还说麻嘴,怎么劝你吃,你都不吃,今天你吃了不少。”
“可能是工作的苦让我已经感觉不到慈菇的苦了吧。”王雪娇虽然心虚,嘴上却不能输。
郑月珍皱着眉头看着她:“是吗?”
“可是,你连拿筷子的姿势都变了。”沉默很久的王建国忽然开口。
“没有吧。”王雪娇抓了抓头。
郑月珍起身去拿相册,她一张一张翻开,在相册的里翻到一张王雪娇十六岁生日的照片,照片上,她站在凳子上,用筷子夹长长的面条。
王建国拿了一双筷子,递到王雪娇的手上:“你把金桔夹起来。”
用自己非常不熟悉的姿势能夹起来就有鬼了,王雪娇夹起金桔,姿势跟照片上完全不一样。
不止是动作,这个王雪娇和那个王雪娇的性格也完全不一样。
那个王雪娇有拖延症,叫她干什么,她嘴里应着,身体完全不行动,然后一边焦虑一边拖延;而这个王雪娇有强迫症,手上有活不做完,她就全身难受,如果是别人的原因让她做不完,她就会硬逼着别人马上做。
“这是怎么回事?”郑月珍的声音都在颤抖。
她看着王雪娇的眼神都变了,像在看一个可怕的东西。
“其实”王雪娇顿了顿,“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平行时空?还有灵魂互换”
王雪娇把自己的事情如实告诉两人,只是没有说这只是一本书,而是说自己的世界和这里是两个平行的时空,现在他们的女儿在另一个时空,以她的身份活着,有家人、有工作,生活的很好。
郑月珍在读书的时候看过不少科幻类作品,王建国则是从中国古典小说里见过灵魂互换的桥段。
两人在书里看过这类事情,但是不代表他们接受科幻故事在自己身边发生,而且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就更没那么容易接受了。
其实在之前他们就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家人。
只是长相一模一样以及对家里物品摆放的熟悉,还有对小时候事情的熟悉,又让硕士郑月珍和跟工科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王建国没法往“芯子换了”这个方面去想。
他们单纯觉得,也许是青春期到了有心事了,也许是工作不顺心影响了行为。
但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们自己也实在无法自圆其说了,两人商议了许久,才决定单刀直入的问清楚。
刚才郑月珍已经检查了她耳后的一颗胎记,那是出生时就有的一颗小红痣,是一颗桃子的形状,十分特殊。红痣还在那里,眉眼也绝对是王雪娇没错。
事实已经十分清楚地摆在眼前了。
郑月珍和王建国沉默许久,郑月珍问了一句:“还有换回来的可能吗?”
王雪娇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来的。”
郑月珍点点头,打开电视,电视上正在播出《正大综艺》,这是全家最爱看的节目,漂亮的导游小姐带着观众们通过电视观赏全球的旖旎风光,猜猜奇特的小玩意儿是做什么用的。
过去,一家人会坐在一起大声的猜,偶尔猜对了,全家一起鼓掌欢呼。
现在却是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电视机里姜昆和杨澜的声音在欢快地响着。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间,郑月珍起身去厨房做饭,她关了厨房门,心事重重地淘米、择菜。
王雪娇要去帮忙,也被她说不用。
客厅里,王建国打破了沉默:“你是个好姑娘,我也相信我们的娇娇在你的世界里一定过得很好,只是她”他望向厨房,“她接受需要一段时间。”
“嗯。”可以理解,王雪娇点点头。
王建国又问:“在你们那个世界,电子产品跟这里一样吗?”
“不一样,比这里先进很多,不过发展路径应该是相似的。”
“详细说说?”
王雪娇怔了一下:“你就这么快接受了?”
王建国扯扯嘴角:“你不是说你和她见过了吗?你的工作比她现在的工作还好,家庭条件也更好。她应该过得很快乐当年她刚出生没多久,我们就为了自己的工作离开她,她现在长大了,也是该离开我们的时候了。与其放不下,不如就当她是去了别的国家工作生活了。”
王雪娇对电子产品,特别是电脑和通讯设备的历史沿革关注的比较多,她把软件和硬件的几次重大变化都告诉了王建国,王建国连连点头,已经兴起去学习维修电脑和编写软件的心思。
“我觉得你还是把重点放在学习如何修硬件上,别的怎么编写软件也别学,专学怎么恢复数据就行。”王雪娇说,“低级格式化的是没救了,能把物理损坏修复的话,肯定能赚大钱。”
两人在外面说话,厨房里面却出了意外。
连接主燃气管道和煤气灶之间的软管已经使用了好几年,已经出现了裂缝,加上前段时间的大降温,虽然没有把管道给堵上,但是软管却出现了裂缝。
郑月珍连续几次打火都没有打着,她以为是自己心里有事,拧的力度和姿势不对,便一下一下地用不同的力气打火,王雪娇听着“卡卡卡”的声音响个不停,便想过去看看。
就在郑月珍拧的最后一下,煤气灶打着了,空气中聚集的煤气瞬间被火焰点燃,一团火球瞬间直冲郑月珍的脸:“啊!”
王雪娇一个箭步直冲进厨房,拧开水笼头往郑月珍身上脸上泼,另一只手关闭煤气总阀,一边大声喊:“快打急救电话。”
等救护车的时候,王雪娇翻出郑月珍的公费医疗证、身份证,还有她自己的存折,王建国收拾住院所需的东西。
人进了烧伤科没多久,医生出来了,说她及时侧过脸,没有烧到眼睛,但是有一半面部皮肤烧伤严重,保守治疗可能会引起比较严重的问题,最好能植皮。
她的身上也有一部分烧伤,自体取皮不够,医生询问家属是否愿意做配型。
“做!”王雪娇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王建国也愿意,但配型结果,最后只有王雪娇的皮肤最不容易出现排异反应。
得知要从王雪娇身上取皮,郑月珍死活不同意:“不行!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丑就丑点,我还怕难看吗!”
医生耐心告知:“不是美丑的问题,你的烧伤面积太大了,要是不植皮,创面会无法愈合,而且会有疤痕增生,会影响面部很多功能,最严重的可能会对外界刺激过度敏感,风吹一吹,脸就会很痛。”
“可是,她还这么年轻,去掉那么一大块皮,不会对她未来有影响吗?”郑月珍眼里满是担忧。
王雪娇坐在病床边,笑着说:“放心吧,妈,不会有影响的,取皮是从大腿上取,再说,少了块皮这事我熟啊,长好以后,那个位置会先红几年,然后就会慢慢褪色,最后那一块位置就是有点反光锃亮,没有毛孔而已,远看根本看不出来,近看么谁没事凑那么近看我大腿啊,耍流氓么。”
郑月珍定定地看着她,眼眶里满是泪。
王雪娇伸手给她把眼泪擦掉:“我和她曾在梦中见过一次,我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你们,我是把你们当成我的亲生父母的,我妈妈伤得这么重,我怎么可能就这么坐视不管。”
郑月珍轻轻问:“你这么年轻,怎么会少了一块皮?难道你家里人也是”
“咳,不是,说起来丢脸,我是小时候想吃冰淇淋,一时激动,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不知道蹭到了什么东西,一大块皮都没了,家里人也不懂,就给我缠了块纱布,在家里自己躺着。放心,现在只有凑近了,或者灯光折射的时候才能看见,不会影响她的生活。”
郑月珍轻轻握着她的手:“你小时候也很淘气啊。”
“是啊。”
王雪娇拍拍她的手:“要是实在接受不了我,也不用勉强,就当她在异国他乡发展了,我留给她的职位挺好的,我觉得特别适合她,做得快未必有好结果,拖着拖着反而会迎来转机,一个月税前三万块呢,在我们那会儿也算是高收入了,不跟我爸妈在一个城市,她不用担心很多事。”
不用担心被看出来,不用担心父母的追问,不用担心失去亲情。
回想起她是如何强迫王雪娇承认身份,郑月珍心中不无后悔,将心比心,要是自己的女儿在别处这么被别人逼问,她也会难过。
“对不起。”
“这么说就更是不把我当女儿了。”王雪娇轻柔地笑,“你别想这么多啦,先把身体养好。”
王家发生的煤气爆炸事件,惊动了整个小区,所有人家紧急对自家的煤气管道和阀门进行检测和更换,还有人买了煤气报警器。
在爆炸的第二天,曾局长又跟杜志刚打秋风,说前面的那些案子,还想请王雪娇过来协助整理档案,毕竟有很多件案子都跟她有关,那些犯罪份子的口供里都有她。
结果杜志刚说:“她家出事了,炸了。”
曾局长一怔:“老杜!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想借就不想借,怎么还咒她?”
“真的炸了。”
此时局里的同志们才知道王雪娇家里出了事,几个与王雪娇特别熟的人:钱刚、魏正明、韩帆、康正清、黄健康,连刘智勇都去看望了。
王雪娇就一个要求:“别穿警服,不然其他病友还以为我犯什么事了呢。”
众人:“……”
一般人看到一群警察到医院去,难道不是都觉得是有另一个警察住院了吗!为什么王雪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犯事啊!
既然她这么要求了,那大家也都按着她的愿望操作。
韩大善人一到,就塞了一大笔钱给王雪娇:“你家的事我都知道了,植皮肯定要很多钱吧,这是我所有的存款了,要是不够的话,这个月发了工资,我再给你一些。”
“不要不要,我的钱比你多多了,你忘了我开店的定价了?”王雪娇赶紧把钱塞回韩帆的怀里。
“不缺钱,缺血不?”钱刚问道。
现在卖血成风,就是因为医院里缺血,就连最不值钱的B型血都缺。
“应该不缺吧,好歹这边是市里,医生也没给我说缺,应该就是用血库里的血。”
“噫,血库里的,多脏啊。”钱刚压低声音,“万一那血是地下血站卖过来的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也没办法,我爸的血型不对,医生说,我要是给我妈输,可能会引起什么什么T还是G,啥啥HD的免疫病,反正就是不建议直接输。”
钱刚一卷袖子:“看看我行不行!要是行的话,让阿姨用我的。”
其他人也跟着说:“还有我。”“还有我。”
张英山抱着一个大保温瓶从楼梯口上来,看见走廊上一群熟悉的人脸:“这么热闹,聊什么?”
“他们说要给我妈献血。”王雪娇说,“不过现在好像也不能指定用谁的血吧,我妈也不是RH阴性AB型那种稀有血型。”
张英山想了想,压低声音:“我也觉得,血库的血真的太不干净了,保险起见,我帮你找找人。”
张英山找的人是曾局长,曾局长找到了老战友,老战友找到了老同学,老同学最后找到了医院里管事的,同意王雪娇可以找信得过的人提前储血。
取皮手术后,王雪娇获准在家休养半个月,顺便照顾郑月珍,每天对伤口进行护理,郑月珍的腿上也有一些烧伤,医生说必须固定不动一个星期,避免碰到东西或者摩擦,一切生理需要都得在床上处理。
王雪娇给她擦身,处理排泄,完全没有一点嫌弃或是不耐烦。
每天,所里的食堂还会炖鱼汤、鸡汤,刘抗美连着早中晚三顿饭菜一起送到他们家里。
汤炖得不错,饭菜就是食堂的常规标准。
刚开始王雪娇还以为是所里对员工的福利,后来无意间提起:“咱们所对所有人都这么体贴吗?”
送汤的刘抗美大姐震惊:“什么?!你以为是所里的福利?开什么玩笑!食堂食堂做的那东西能吃吗!是市局那个叫张英山的小伙子每天早上来炖的,用的就是你上次用的那个锅,早上六点多来,放到锅里炖上,中午炖好了,我再给你们送来。他还不让我跟你说,怕你有负担。”
“切什么年代了。”王雪娇嘀咕了一句。
周日,张英山拎着两袋水果上门探望,王雪娇对他说:“谢谢你做的汤,我已经决定跟天天坚持上门送汤的结婚了。”
张英山:“???不可能!”
正躺在里屋看《知音》的郑月珍睁大了眼睛,忽然觉得眼前的《新婚当天才发现,继子竟是我前夫》毫无趣味,她放下杂志,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王雪娇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天天来,日久生情。”
“你们所里只有两个不在婚姻状态中的男人,一个许咏,正在跟交警二大队的队花杨雪枫热恋,还有一个卞大庆,他是离婚的。你跟谁生情了?”
王雪娇眉头微动:“哟,可以啊,打听得这么清楚,哎~你说我万一就是想当小三呢?”
“那也得挑一个性别合适的吧。”张英山细数了所里的人,最后只有刘大姐有空给她们家送饭。
王雪娇“哼”了一声:“性别不是距离。”
张英山看她明明被说中了,却死不承认嘴硬的样子,十分好笑,鬼使神差地曲起手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你真是够了啊。”
刮完鼻子,他才猛觉自己唐突,那只手悬在那里,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啧,看你这傻样,当初盯曾局的时候,第一秒就被发现了吧。”王雪娇嘲笑道,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喜欢就直接说,鬼鬼祟祟的,你看看笔录,你的形象都成什么样了,还装纯情,有人信么。”
笔录里的故事,那可带劲了,所有控诉余小姐丧心病狂的故事里,都会捎带上她那个贱贱的小白脸。
所有笔录故事的风格倒是非常统一,全是女王驯狗,但是两个人玩得花样简直是PO震惊,18流泪,所有小黄文网站都要羞愧爆炸。
王雪娇一度怀疑这本男频文被整改,除了是因为让曾局长当了反派之我,还因为内容太过黄暴,这又黑又黄又政的,不封你封谁啊。
“别人信不信不重要,只要你相信就好。”张英山伸出手贴在她的另半张脸上,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嘴唇,张英山忍不住想要贴近,刚向前靠近了一点
忽然,大门上传出钥匙响,张英山赶紧把手放下,并向后退了一步。
进门的是手里拎着两大兜菜的王建国,见到两人面对面地站着,热情招呼:“哎,别站着说话啊,坐啊,要吃什么?我刚买的芦柑,可甜了!”
张英山忙上前帮着接菜,拎到厨房,分门别类放好。
王建国十分欣慰:“小伙子在家也经常做家务吧,看这利索劲。”
把菜简单收拾了一下,王建国便急着进屋看郑月珍了。
王雪娇压低声音笑道:“你以前在小店买菜回来的时候,就是我爸刚才那样。”
“我每次都买六包,放地上的!”
“谁关心菜啦!说的是气质!”王雪娇伸手弹了他脑门一下。
张英山伸手要弹回来,又怕两人一会儿玩闹起来没轻没重,压到她的伤口,只能揉揉脑门,小声说:“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弹两下!”
“好耶~真有出息。”王雪娇虚伪地鼓掌。
后面每天早上,张英山都代替刘大姐给王雪娇和郑月珍送早饭,顺便再待一会儿。
第一次来,他就摆明身份:“别误会,是曾局让我来盯着你,看你好了没有。”
“他要干嘛?”
“你还记得那个司机吗?”
“你仇人?知道啊,怎么了?”
“最近境外连续查到了四批走私的古董,数量极大,查到汉东省和江南省,就追踪不下去了。绿藤和江南省的边界上,也兴建了一个影视基地,规模比溧石镇更大,时代跨度也更大,古今中外的布景全都有,那里对道具古董的需求更大。很多商州作坊的订单都是来自那里。
但是剧组龙蛇混杂,以前只有各个制片厂、央视,还有省级电视台才能拍片,现在港片涌入大陆,很多人发现原来不用精细制作也能卖出好价钱,哪怕只有村办厂投资,都有人敢拍。”
王雪娇插话:“哦~人多剧组多,实在查不下去了,就得找人打入内部,从里面开始查是不是?”
“是,所以”
“所以曾局是怕我请假泡病号,死赖在家不去上班?”
“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怕你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非常兴奋,不顾伤口没好,就要去。”
王雪娇“哼”了一声:“这是你的想法吧,他能有这么好心,他恨不得我卖给市局呢。想想!他丧心病狂到让人家可怜穷困的合浦独自出两万块!万一那钱在交战的时候被抢了,合浦的局长肯定急得要上吊。”
“我要纠正一下,合浦不穷,早年卖珍珠,现在炒房地产,缉私抓得比我们多,杨屋墩村对外打的合法生意纳税也高,合浦市局的大楼比我们的大,比我们的新,食堂比我们的好。要是松桃的话,老曾说破了天,他们最多出五块钱。”
王雪娇:“哦,这样啊不同情他们了”
事实证明,曾局长对王雪娇的认知非常正确且到位,她得知又有新任务,相当的期待。
腿上取皮的地方还红着,她就忍不住想去市局报道。
被张英山好说歹说劝着在家待满半个月,在家先学习学习演员的自我修养、古董鉴别。
王雪娇基本上放弃古董鉴别了:“连专家都会被打眼,我最多看出珠宝是不是真珠宝,上哪儿去琢磨这翡翠是慈禧戴的还是武则天戴的。”
她读了一本别人都没想到的书,肥狼珍藏,作者亲签的《李元龙回忆录白金典藏版》,元龙,是金三角李将军的字。
书里从李元龙十四岁开始写起,说他如何自幼聪慧,上了学堂,又被余先生看中,进入第一批蓝色特训班,在那里,遇到了他的一生挚友顾振刚。
还有他的一生挚爱小蝶,与小蝶结婚之后,他因为工作需要而应酬,身边围着许多莺莺燕燕,但是他只与她们睡,不对她们动心。
“啧啧啧真不要脸。”王雪娇边看边评价。
后半本就是他是如何怀着不舍和愿以死效忠的心情,为了护卫余先生的遗孤,而退入金三角。
他又是如何大战金三角凶残的匪帮,一步步坐到今天的位置。
王雪娇继续吐槽:“凶残匪帮,指的是那群乌合之众嘛,什么兵法都没有,挥着一战留下的小烧火棍就往前冲的猴子。”
中间夹带了温情的部分,就是他如何一边怀念挚友顾振刚,一边抚养余先生的儿子,结果余先生的儿子天不假年,在金三角一病死了,死前留下了一个女儿,叫余梦雪。
“???还真有个雪字?”王雪娇冒充余小姐这么长时间,今天终于知道自个儿的全名是什么了~
这个梦雪,不是真雪,梦的是断桥残雪,是李将军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文中也描述了,余梦雪一直听他念叨往事,对大陆非常向往,所以,很小的时候,她就被送回到大陆生活,寄养在别人家。
长大后出国留学了几年,但最终没有留在白人的世界,而是回到了大陆。
算算日子,这位真余小姐跟自己的年纪差不多,除非暴毙,否则她应该还活着。
王雪娇惆怅地托着腮,我把余小姐的名声给传成这样,不会惊动真的余小姐吧~她不会生气吧~她不会打我吧~
李元龙是真的超爱描写别人的长相和一些特别的身体特征,不仅描写了莫正祥有六趾,甚至还写了余小姐身上的特征,说在她的大腿上有一块胎记,她觉得胎记很丑,就自己给自己刺了一个纹身,把胎记盖住,当时非常满意,然后又觉得难看,又哭又闹等等。
王雪娇简直无语:“老登!你是不是管太多了!小姑娘腿上有胎记你也写到书里,你贱不贱啊!!!”
现在,王雪娇非常庆幸去见肥狼的时候,身边有一个莫正祥,可以直接脱鞋验六趾就行了,毕竟要余小姐脱裤子验胎记很不礼貌,最要命的是,她都不知道还有胎记这么回事,要是被问到头上来,她连编都不知道编什么。
一口气把全书读完,王雪娇觉得有些地方好像逻辑有点对不上,可能是作者为了掩盖某些黑历史而刻意跳着写。
既然有现成的老师,何必自己苦苦思索,帮他填补逻辑链空白呢。
王雪娇把几个疑惑的地方写下来,夹在那一页上,然后带着书,奔向莫正祥家。
这段时间,莫正祥家里相当热闹,不少研究民国史的人、要拍民国戏的人都找上他,希望他能帮忙指导指导,莫正祥看心情,选择性的挑一些有趣的内容指点一二。
今天依旧是高朋满座,看见王雪娇来了,莫正祥便说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把“高朋”们都请走了,他问王雪娇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找他。
王雪娇点点头,拿出《李元龙回忆录》:“有几个地方,我觉得很奇怪。”
等莫正祥把那本书看了一遍,也皱起眉头:“这书有问题。”
“什么问题?”
莫正祥指着其中一段:“余先生与顾振刚到秘密会议室单独谈话,顾振刚说现在局势紧急,人手不足,希望让本地的帮会出手协助,余先生说帮会都是一些唯利势图的流氓,不可靠云云。”
是很短的一段,也不怎么重要,王雪娇看的时候就一扫而过了。
“这有什么哦!!!”王雪娇顿悟,余先生和顾振刚到秘密会议室里一对一的谈话,他是怎么听到的,还听这么清楚。
记得当时她替李将军打的补丁是:“可能墙壁比较薄,隔着门也能听见,跟溧石镇的房子一样。”
莫正祥摇头:“开什么玩笑,要是墙薄成这样,我们都不要干啦,不用等到1949,就已经结束了。”
“那这书是假的?”王雪娇问道。
莫正祥摇头:“未必是全假,而且,我知道他确实有写东西的爱好,以前就写过,就不知道这是他自己做过加工的,还是别人替他加工的。”
“那世上是不是真有余梦雪这个人也不好说?”
“只能问他了,我只见过余先生的儿子,然后就被抓进来了。”
余梦雪是在金三角出生的,只怕哪个国家的户籍都没上,这上哪儿找去,总不能跑到金三角拿个大喇叭问吧。
王雪娇苦恼地用手指敲着桌子,从小指起头,食指最后落下,莫正祥忽然笑道:“你敲桌子的这个动作,跟余先生很像。”
“好吧,我宣布,我就是余梦雪。”王雪娇摸摸鼻子。
市局。
曾局长正和刘智勇说话,忽然看见王雪娇出现在办公室里。
“今天怎么过来了?医生不是说还要再歇几天吗?”曾局长关切地问道。
王雪娇拿出那本《李元龙回忆录白金典藏版》:“这本书的内容有问题,我怕执行任务的时候出现纰漏,能不能弄到普通版?”
曾局长一愣,忽然笑起来,对张英山招招手:“这个案子,以前是你办的吧?”
张英山看到书名也笑起来。
“笑什么?”王雪娇大惑不解。
这是一个不幸的故事。
有一个去金三角进货的大进货商,为了拜码头,他买五十万元钱的《李元龙回忆录》,一本书五块钱,一共十万本。
这种书,正式的名字叫“非法境外出版物”,被海关查到要没收,做为一个去金三角进货的,都是干的违法买卖,有放十万本书的空间不如多放一点货。
所以,他偷摸着把那批书给沉到湄公河里了,只留了一套自己看着玩。
回国以后,白货十分畅销。
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白货卖得好,他又思念起了拜码头的费用,五十万耶,就这么字面意义上的打水漂了。
他想想不甘心,于是,找了一个小印刷厂,想把那套印出来,加价卖给他的分销商们。
小印刷厂的老板不懂卖白货,但是他懂卖书。
他诚恳地对大进货商说:“就这么一小本,你卖了也不赚钱啊。要不,你给它加硬壳、加内容,做成一整套十本,在书脊页还能做出拼图效果的插画,放在书架上,多高级啊。”
大进货商认为这个主意非常优秀,于是找人,把原本只有十万字的《李元龙回忆录》,写成了五百万字的《李元龙回忆录白金典藏版》,一套书十本五百块,不买就是不给面子,不给面子就不供货。
买五百克必须搭购一套书,买得越多,搭得越多。
十万字凑成五百万字,只加心理、景物、衣着来水字数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加情节。
李将军的爱恨情仇,顾振刚的爱恨情仇,余先生儿子的爱恨情仇。
集凶杀、血腥、暴力、小黄文于一身。
至于肥狼的这个作者亲签,就是印刷厂老板签的。
王雪娇只觉心头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吐出一句:“嗯哦啊真是一个出色的生意人。”
王雪娇:“这事是怎么被你们发现的?”
被发现的原因更搞笑,这个小印刷厂的老板拿彩色复印机印钞票,虽然当时的钞票即没有防止复印的欧姆龙环,也没有摩尔纹,但是,油墨和纸张未免也太草率了,而且,他没有像他的后辈们那样,坚决做到“印钞不用钞”,他自个儿拿出去用了,被人发现之后暴打一顿,扭送派出所。
在他的印刷厂里发现了那套李元龙回忆录的白金典藏版,和已经被大买家看完了不要,扔在那里的原装正版。
张英山顺着这条线,还把那个大买家给抄了。
“所以,我看了个盗版?把正版给我看看!”
正版就在局里收着,十万字,王雪娇一下子就看完了。
李将军对自己是怎么做生意的只字未提,尽忙着八卦别人了,书中确实提到余先生的儿子留下了一个女孩子,就这么一句“他留下了一个女儿后便撒手人寰”,没了。
女儿姓什么叫什么,现在是不是还活着,人在哪里,统统不知道。
全国有资格直接去金三角采购的人不多,有幸看到原装正版书的人就更少了,大多数毒贩都不爱看书,拜完码头就想办法就地处理了。
王雪娇合上书:“所以,这本盗版书,才是国内绝大多数毒贩子的教材?我还是得按照这本书里的内容来做?”
张英山点点头:“恐怕是这样的。”
王雪娇:“好吧,幸好书里这个余梦雪跟我的性格差不多,要是一个温柔沉静的”
“那这书早就被人识破了,在毒贩子身边长大的人温柔沉静,听起来就很可笑啊。”钱刚哈哈大笑,“就像赌徒,明明就有像韩帆这样看起来特别老实的,但是,大家更愿意相信我这样的,才是真正的赌场老油条。”
确实,刻板印象虽然无聊,但是好用,省得还要劝人接受不一样的新事物。
王雪娇把正版书借回家,准备对比一下人物性格上的差距,还有盗版书里一些逻辑问题,将来说不定有用。
刻苦攻读了三天,王雪娇觉得自己上高三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过。
里面的任何一点破绽,都有可能会成为将来保命的武器。
她听过一句话:“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
现在她这是:“今天读书不努力,明天枪下难保命。”“今天细节不去找,明天被堵无处跑。”
书中自有保命符,书中自有大玄机,书中自有修改器。
学习结束后,王雪娇大睡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前往市局报道。
作者有话说:
虽然看到这里的朋友们应该不会过于纠结这个世界里的父母与娇娇的关系,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偷来的爱啥啥啥的,不过,我觉得这事还是得交待一下。我希望娇娇得到的爱情、友情和亲情,都是为了她这个人而来。
下面就可以安安心心地享受欺负坏人的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