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雪娇离开前,她收到了她要的东西,一个黑色的巨砖,大哥大。
有几个同事看着她,那表情,就像她手里拿的是一块金砖。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已经有了BB机,迫使大哥大的入网费降到了六千块,大哥大第一年现世的价格确实跟黄金有一拼。
机身就要三万块,入网费一万五千块,月基本服务费一百五十块,每分钟通话一块钱,接打电话都收费。
王雪娇想着曾局长会讨论讨论一星期,研究研究一星期,打报告申请费用,这么贵,肯定得上报到省厅吧,至少一个多月,报告批了再去采购,走完流程,起码得下下个月才能拿着。
没想到,这就到手了?
刘智勇郑重把大哥大交到她手中的时候,对她说:“这个是给你工作使用的,不要随便打着玩”
“我知道,要是打一夜电话,市局就要破产了。”王雪娇嘿嘿一笑。
曾局长笑笑:“不,市局不会破产,上面会来问费用是怎么回事,到时候,我会如实告知。”
王雪娇问了一句:“这手机号码是多少?”
“90,后面全是8,这是你用过的。”
王雪娇一怔,这个大哥大是在威尼斯水岸那里开小店的时候,肥狼给她的,跟她单线联系。
记得当时肥狼确实说过,怕她嫌脏,大哥大都是为她现买的。
而且,她手上的这个手机,真的比黄金还贵,因为这个一串八的所谓吉祥号码,是肥狼花了二十五万块钱专门拍下来的。
现在黄金的价格也就68块钱一克,这大哥大一千克重,不算打电话的费用,平摊下来要286块钱一克可怕极了。
王雪娇拿着大哥大,忽然感觉非常沉:“肥狼还没被枪毙呢,这就拿上人家的东西不好吧万一只是判个十年二十年的,不得还给他?”
钱刚兴奋:“他啊,出不来了,所有犯罪证据确凿,过几个月就该枪毙了。”
刘智勇认真说:“曾局特批给你这个手机,不是为了省事,外头的人都知道这个号码是肥狼孝敬给余小姐的,你拿着,是你身份的证明,他们已经无从考证肥狼是从什么渠道验证你的身份,他们只会认为像肥狼那样谨慎的人,一定是经过多方查实之后,才会选择相信你。”
这一点王雪娇倒是十分相信。
在2020年2月的时候,有传闻说武汉超市一个小白菜卖两百块钱。
然后,她认识的一个武汉人也在朋友圈发了那个图。
其他人就纷纷表示:“本来我还不信呢,你是武汉的都这么说,看来是这事是真的了。”
王雪娇出于好奇,直接问他:“是真的卖两百块了吗?”
那个人说:“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在网上看到的。那个超市离我家好远,我从来没去过。”
没有任何实据,只因为他是武汉人的身份,其他人就这么莫名的信了。
王雪娇拿着大哥大:“退一万步讲,既然肥狼没死,他就不能继续为余小姐交话费吗?”
钱刚笑道:“人都马上要枪毙了,你还想让他交话费。”
王雪娇:“嘿嘿,这不还没死么,有口气的就得给我干点什么”
钱刚摸摸鼻子,他自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非常邪恶的反派思维,在王雪娇面前简直正直的可怕。
刘智勇语重心长地对钱刚说:“现在感觉到我对你们很好了吧。”
“娇姐,你不能这样,你这样会引起哗变的,咱们娇娇犯罪集团,就要倒闭啦。”钱刚痛心疾首。
王雪娇:“哦,那就全杀了,换一批新的,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一旁的康正清笑道:“现在,我觉得齐五真的是一个好船长,关心同事,体贴下属,团结同行,要是他不涉及走私,简直就是道德模范。”
“对吧~我就是世界的对比组,有我在,是不是觉得刘队眉清目秀了许多?刘队,你得请我吃饭,是我帮你提升形象的。”
王雪娇把大哥大放进她的蛇形挎包里,正好能塞得下。
“记得给我交钱,走了。”
停机了怪麻烦的,现在交话费得去电信营业厅。
溧石镇那个穷地方,哪有电信营业厅,村里那几家有电话的,都是谁家要进市里交话费的时候,帮其他家顺便一起交了。
钱刚笑道:“娇姐,你这更像大反派了,专程来找市局收保护费。”
“哈哈哈,那你可太看得起反派了,像我们这些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从来都不敢跟国家机器斗的。”
回到溧石镇,王雪娇先拎着一兜子零食,去那个木匠爷爷家,请他帮忙把漆重上一遍。
老爷爷跟她说,单涂这一块,会有色差,得把所有的漆都去掉,整体喷涂。
上漆也不是只上一遍,得干了以后再上一遍。
看天气,大概需要两个星期,王雪娇就把手枪放在他这里了。
王雪娇那只口红枪也被做为证物留在市局了,现在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以前在溧石镇稍微多待几天的人,都知道除了早上去蹲工作之外,还可以找齐哥和陈大麻子帮忙介绍,胡嘉嘉的主要客户是刚落脚,还一脸懵的外地人。
新增客户没有存量客户多,她也没有觉得这活就干不了了,没有客户,她就积极跟剧组的人交际。
王雪娇还提醒她:好记性不如烂尾头,最好给每个演员做一个档案,这样剧组想要什么人,你可以马上找出来给他们看,要是配着照片就更好了。
胡嘉嘉每天晚上都会回去做这些功课,同屋的人觉得她亮着台灯打扰她们休息了,她就去厨房继续写。
有时候她跑一天,赚到的中介费也就五块六块,后面也有房客租了房子以后,发现不满意要退钱,房东不肯,两边吵起来,拉她当裁判的,那就什么事都干不了了。
一起来的小姐妹都觉得她疯了,做临时演员多好,该演就演,虽说不是天天都能蹲着活,但也不会空太多时间,关键是心不累,演完、收钱、回屋、睡觉,临时演员也没机会犯什么大错,导演也骂不到她头上。
胡嘉嘉全凭“我要为家里挣钱”的气撑着,对小姐妹劝她放松一点,对自己好一点话置若罔闻。
她终于等到了属于她的机会。
现在,齐哥凭空消失了,陈大麻子也是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整天找不着人,所有流量都汇集到胡嘉嘉这边。
剧组方对她满意极了,不用六七点跑到蹲点的地方挑人,对着胡嘉嘉给的演员档案点人头,送来的人都是直接能用的。
不仅挑群演方便,也成功约到了小特和中特,以及拥有各种专业技能的人才,有些本来想着要后期找替身、手替、背替的事都省了。
现在她一天赚的钱,比小特都要多,而且是别人求她,整天都有拎着特产上门来拜访的人。
胡嘉嘉为了办事方便,也另租了一个条件更好的单门单户,当初同屋的小姐妹去找她的时候,看着她的大房子和里面的陈设,非常羡慕,都说她运气真好,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居然同时消失。
“不是运气好,是遇到贵人了,要不是余小姐,我现在不是在土里,就是在局子里。”胡嘉嘉想起往事,感叹万千。
她邀请王雪娇和张英山到她的新屋子吃饭,她先把上次王雪娇借给她的钱还了:“我妈上次来的时候,多谢你借给我钱,看到我能带他们住好的宾馆,下馆子吃东西,她说看我过得好,就放心了,觉得生活终于有了一点希望。”
王雪娇收了,同时也告诉她:“这也不光是运气好,还得靠你自己的坚持,你能听劝,并且坚持做下去才是你能成事的基础,不然就算他们两个人消失,也不会有人找你,要不是你整理演员档案,光凭嘴说,选角导演那么忙,也懒得理你。”
“是啊,现在我是真的感觉到了,想办成大事,贵人、机会,还有自己的努力,缺一不可。”
王雪娇笑道:“你这还不算大事呢。”
“慢慢来嘛,现在,我就希望我爸能够早点沉冤昭雪,我妈,你也看到了,吃大饼啃咸菜喝自来水,她都可以,就是心里的事太重了,头发白了一大半。”胡嘉嘉越说越沉重,声音也低落下来。
“快了,两省警方联合破案,说明非常重视,肯定没问题的。”
“嗯嗯,我是专门感谢你的,怎么说起这些来了,不说了,”胡嘉嘉举起酒杯,起身向王雪娇郑重地说:“余小姐,非常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已经完了。”
王雪娇也要起身,胡嘉嘉按住她的肩膀:“不不不,这是我敬你的。我干杯,你随意。”
说罢,她仰头一口干完。
王雪娇笑道:“我也陪你一杯。”
喝完酒,胡嘉嘉又掏出一个红包,里面塞得满满:“是你一直在拉我,救我,没有嫌弃我蠢得无药可救,我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请你一定要收下。”
王雪娇接过红包,里面是五张一百元,全是新钞,想来是她专门去银行换的。
“太多了,你现在也才刚起步。”王雪娇抽出其中一张,连红包一起收下,从自己口袋里摸出过年剩下的一个空红包袋,把剩下的四张装进红包里,还给胡嘉嘉:“这是我给你的,祝你以后,事事如意。”
“不行,我不能收”胡嘉嘉伸手拒绝。
王雪娇笑道:“有什么不能收的,要是以后我有事,你能记得我以前帮过你,你愿意伸伸手帮我,就可以了。”
“我肯定会帮你的啊!”胡嘉嘉坚定地说。
“那就好,就让这个红包做个见证,就算是我们交换信物了,哎,你别推了,吃饭吃饭,不然菜都凉了。”
回去的路上,张英山低声在她耳边说:“要是她知道那两个人是被你弄没了的,会不会把你当成财神。”
“哎,什么叫被我弄没了的,我可什么都没干。齐哥分明是被卢田搞没了的,要不是卢田突然来了,他也不用跑。卢田落网是他非得搞强奸,在我的计划里,还得等他出货才好抓他,他管不住下半身,我有什么办法。
陈大麻子是他太没用了,他”
忽然,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张英山也捏了一下她的手,示意不要说了。
两人同时回头,看着来人。
嚯,说曹操,曹操到,来者正是没用的陈大麻子。
陈大麻子满脸笑容:“余小姐,有空吗?我有个事跟您商量一下。”
三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陈大麻子搓着手陪笑:“是这样的,其实您说半个月能出的货,我这边最多可以做三百支,不过这材料费实在太高了,您看,您能不能先付一半定金,让我先买材料?”
“多少?一半?三百支,每支五百块,一半就是七万五!”王雪娇瞪着他:“我现在给你一半的定金,你晚上就卷款潜逃,我手下的正事都不用干了,全都跟在你后面,全国旅游吧。”
“哎,别这么说嘛,我也是个有信誉的手艺人,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
“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成交过几单。”王雪娇一刀扎在他的心窝里。
陈大麻子急急证明自己的业务能力没有这么差:“这不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您的事嘛,其他那些小打小闹就先停了。不信您去道上打听打听,华东和华中用的都是我的枪。”
“你都做多少年了,西南西北和东北呢?怎么没占下来?一点长进都没有。”王雪娇的口气像一个十足讨厌的老板,在对下属说:“今天最好的成绩,是明天的及格线。”
陈大麻子心说:你这么牛逼,还不是就占了一个金三角,金新月就在你头顶上,怎么也没见你占下来。
他只敢在心里逼逼,不敢说出来,脸上还是陪着笑:“这不是本钱不够嘛,我相信,只要跟余小姐合作几回,我必将拿下全国的市场。”
王雪娇看着他:“很好,很有志气。不过,我想知道,你跟其他人交易,也是要先付一半定金?”
显然不是,别人都是一支两支的买,见货付全款,哪有什么定金的说法。
陈大麻子一噎:“这个您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别人哪有您这么大的手笔。”
王雪娇眉毛倒竖:“大手笔就活该当冤大头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要是不先给我一点钱买材料,这活真的没法干。”
“别人找你买,你不收定金,你先前找我的时候,也没提过这事,等我跟李叔提过了,他等我给他货了,你自以为拿捏住我了,就敢狮子大开口了是吧!”
王雪娇满脸煞气,眼神冰冷:“没法干?你干不干?不干干你!”
陈大麻子愁肠百结,他以前也没一次出过这么大的数啊,他跟杨屋墩村的人你来我往地推拉了半天,他们也就降了一点点的价,他手头上的现金实在是不够。
王雪娇也实在是很为难,跟市局要个大哥大,他们都怕自己没事打电话聊天。
让曾局长调拨七万五千块现金?呵呵呵,只怕该曾局长怀疑自己是不是已入魔道,要提溜着这七万五千块现金,翻山越岭逃向外国
别说市局了,那位洪某某家都没有抄出来七万五千块现金!颇有投资意识的他,把现金都变成房子、珠宝、车子和股票了!
可恶!
王雪娇有心把预订数量降一降,比如不是三百支,是一百支?两万五?算了吧,虽然只是肥狼买一个吉祥号码的十分之一,大概老曾也不会同意的。
何况,这么一下子降低订单数,显得很可疑,余小姐哪能这么大度,人设崩了啊!
她双手抱在胸前,高傲地不吭声了,飞快地用眼神扫了一下张英山,暗示他赶紧上来打圆场。
“你说你要钱,是做材料费?材料费应该不需要这么多吧。”张英山开始跟陈大麻子算账。
“如果我们从俄罗斯进口,最便宜四十块钱一把,也就是说,至少成本不会高于这个价,你是仿制,不可能比它还贵,之所以在你这边买,而不是直接找俄罗斯人,也不是去合浦直接买,是看中你的改造手艺,能让仿制货比正品质量更好。”
“那你那你多少得给一点吧”陈大麻子的声音几近哀求。
王雪娇想张嘴,张英山搂着她的肩膀:“就别操心了,我来处理,为了这点事生气不值得,生气伤皮肤。”
“那就交给你了。”王雪娇气哼哼地大踏步往住的小院走。
过了一会儿,张英山回来了:“谈好了。”
“一分不收?”王雪娇问道。
“哈哈,那怎么可能,谈到了两万,而且,还要我们的人押款,这下连交易时间都能实时掌握,不用怕没及时传回消息。”
“七万五谈到两万?你比我妈在大市场买衣服还敢砍价,怎么做到的?”
“我就跟他从原料价格开始算起,然后跟他说如果连自己解决剩下费用的实力都没有,余小姐很难相信商品质量可以得到保障。”
王雪娇仰望天花板:“老曾出两万的可能性”
“还是有的,再说,这又不是我们一家的事,老曾肯定会说我们出一万块,合浦出一万块。”
嗯,是曾局长能干得出来的事,让市局出一万块钱办案经费,听起来就容易多了。
王雪娇双手托着下巴:“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要是合浦那边把杨屋墩村给扫了那陈大麻子我们要怎么抓?他又不会亲自去交易。”
“他就是吃这行饭的,那边没了,肯定要给你从别的地方拿货。”张英山安慰道,“只要他犯案,就一定能抓到他的尾巴。”
“好吧。”王雪娇拿着大哥大,“这事值得让局里掏十块钱。”
张英山用一分五十九秒向刘智勇汇报完情况,刘智勇问了一些细节,然后说要请示曾局,过一会儿再打过来。
两个小时后,刘智勇打过来了,用二十五秒告诉他们:“曾局已经说服合浦方面出全款,他们那边出人出钱,我们这边派钱刚过去协助,你们不用担心了,让陈大麻子去约交易时间吧。”
她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陷入沉思,又看了看张英山:“对方愿意出全款?怎么做到的?”
“其实我砍价是跟他学的,他的精髓我还没有学到。”张英山露出十分惭愧的表情。
陈大麻子得知王雪娇的人已经拿着钱赶往合浦,同时,余小姐的贴身心腹刚子,会跟着他的人一起去,到时候押枪回来,夸赞道:“不愧是余小姐,办事就是周到。”
他的人搞了一张假的单位证明,坐飞机再转火车,一天之内就赶到了。
然后悲剧发生了。
杨屋墩村里,七房的儿子睡了八房的媳妇,在争执中,八房的人把杨七的儿子打死了,杨七提着枪,把八房的人打死了一个。
然后,两房火并。
警察顺理成章的来了,顺理成章的把村里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枪都缴了,顺理成章的把村里的所有涉事人员,包括住在七房旁边来交易的客人和钱都带了回去。
两万元现金,一分不少的带回来了。
在办公室里,钱刚和合浦方面派出去的女警商业互吹。
女警:“你学方言真快!”
钱刚:“哪儿啊,还得是你的声音模仿能力够强,我学来学去,就学会一句。”
最后两人欢快一击掌。
本来七房儿子八房媳妇通奸确有其事,不过看在家丑不可外扬的面子上,以及七房确实是制枪主力军,技术大拿,八房不得不忍了。
当晚,八房听到七房儿子跟自家媳妇商议着怎么要谋死自己,然后两房并一房,做有名有实的快活夫妻,当下便忍不住了。
其实音色也只有六成相似,这两人为了掩饰音色的差异,特别加入了很多噪音干扰,类似喘息和摇床,硬是把怒火中烧的八房给气疯了,压根没想声音传来的位置不对,也没想怎么平时只有一点小声音,今天变得如此清晰。
两人其实是第一次见面,之前只在电话里互通过姓名,演的时候为了完成任务没什么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都莫名的有些羞涩,女警看着钱刚,回想起刚见面的时候,他一身痞子气,本能的十分反感,没想到枪战一起,他整个人连面相都变了好帅。
合浦市局的局长见状热情邀请钱刚:“要不要调到我们合浦局来?一结婚,就给你们分房!我们局里就有幼儿园!”
钱刚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已经结婚了,要不你跟曾局长说说,我们局还有好几十个没结婚的光棍?”
“不了,你们曾局长惹不起惹不起。”局长看着出去转了一圈,又安然无恙回来的两万块,想起曾局长是怎么在电话里给他扣大帽子、画大饼、上价值,话赶话的把他架了上去,迫使他不得不自己开口说钱由他们这里准备,十分不爽的叹了口气,让人赶紧把钱还到财务去。
能在绿藤市那种地方混成局长的,跟自己这种纯靠战功打上来的果然不一样。
此时的溧石镇,王雪娇假装不知道杨屋墩村已经被抄了,还在默默地等消息,每天就在庄导的组里拍拍戏,在镇上到处这里逛逛,那里瞧瞧。
余小姐岁月静好,陈大麻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得知消息后,他一骂奸夫淫妇,二骂杨屋墩村村风不正,三骂村长连村民通奸的事都管不了,还整天摆个屁的谱!
骂骂咧咧只能抒发情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杨屋墩村的货发不过来,那要出大事的啊!
陈大麻子只是会改造,他并不能手搓出三百把制式枪来。
想到余小姐那一天并不高兴给他预付款,想到余小姐说他会卷款潜逃余小姐要是知道钱没了,她的人也没了,会不会说是他为了黑吃黑而把人杀了?
反正,再跟余小姐要一笔钱去采支的事情,陈大麻子是想都不敢想。
现在他只想着要怎么办才能搞到一批枪来,先把这事给混过去。
要说全国现在最便宜的造枪基地,那就是黔州松桃了。
松桃那是真穷,穷到活不下去了,于是全家上阵造枪,参与者年纪最小的才四岁,别的孩子拌泥巴,他们拌火药。
十一二岁的孩子车膛线,十五六岁的搬钢管。
那里的枪那是真便宜,质量也真是差,发挥那是相当的不稳定。
射程差、别说八百里了,长的枪,射程从十米到三十米不等。
瞄准差,从瞄准十环打十环,到瞄准自己的十环,按下扳机却打到隔壁的十环不等。
攻击力差,从一枪致命,到打到脸上打不出一个包不等。
炸膛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臭弹更是经常发生。
不过事到如今,陈大麻子也管不了许多,先能搞一批凑合凑合,至少得让余小姐看见他在干活。
至于交付时间延误嘛嗐,哪个厂子不延误,国营大厂都避免不了,相信余小姐一定能理解他的。
陈大麻子把前后想明白,觉得这一招“松桃代合浦”的计划非常完全,便马上派人前往松桃进行交易。
在松桃的交易非常顺利,就是运出来的时候麻烦一点。
杨屋墩村做这行已经是流程化、制度化,产业链发达,在合浦就有相熟的货车司机专门帮他们拉货。
陈大麻子从来都没觉得找司机是个问题。
现在是问题了,三百把枪在黔州境内转悠倒也罢了,往汉东省运,中间要经过那么多关卡,随便一个点查出来,三百把,那可都够得上大案要案了。
松桃的人介绍给陈大麻子一个司机,说他有车队,经常帮他们送货,跟路上的人都熟,查的严的都是国道,交警那边没有能力在四通八达如蜘蛛网一般的村道上查,那个人熟知各个村道,送了两年的货,从来没出过问题。
陈大麻子这会儿已经饥不择食了,既然是松桃介绍的,那就试试吧。
这人果然有门路,不过三天半的功夫,一辆伪装成运送家具的卡车,就把三百把松桃枪都送来了。
陈大麻子得意地邀请王雪娇去看:“原材料都运来了,马上我就可以开始改造,您尽管放心!”
王雪娇对枪支的识别能力几乎为无,分不清好枪和坏枪,她只知道杨屋墩村被端了,这三百把枪是从哪里来的?
“这就是杨屋墩的枪啊?”王雪娇拎起一把,递给陈大麻子:“你来试试。”
“我?您不亲自试?”
王雪娇耸耸肩:“我以前还从来没有用过国内的仿制枪呢,我愿意用它,是基于对你的手艺的信任,现在还没改装过,万一炸膛伤到我怎么办。”
“那那那”陈大麻子想说你就不怕炸膛伤到我?
王雪娇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这是你挑的供应商,总该为货源质量负责,对吧。卖汽车的都让设计师站在车头前面试刹车质量呢,我又没让你穿着防弹衣站在前面当靶子打,区区炸膛,相信你可以应付的。”
陈大麻子以次充好,心虚得要命,但是又怕余小姐生气,只得硬着头皮上。
装弹、瞄准、射击八环。
陈大麻子讪笑道:“我的枪法不行,见笑了。”
“嗯,那我就不笑了。”王雪娇果然没笑,“这些枪,你什么时候能做好?”
陈大麻子内心十分绝望,要是杨屋墩村的枪,半个月可以出,松桃的枪出倒是能出,就是这质量他真的好怕交了货以后,金三角的杀手们倾巢而出,把他切成肉片。
他想了想:“杨屋墩虽然名声在外,不过到底也是小厂小作坊,每一批货都有一些小小的偏差,我得先调整几把试试,才能告诉您具体的时间。”
“我的戏还有十天就要拍完了,要是你那个时候不能让两百把枪跟着我回去,希望你能有一个完美的请假理由,对了,我只接受伤病和丧假。”
丧假,显然指的是因陈大麻子暴毙,而交不出货,而不是他去给直系亲属奔丧。
王雪娇临走的时候,把陈大麻子试过的这支枪也顺走了。
今天要出大事,手上没家伙,她心里有点慌。
想了想,她又帮张英山顺了一支:“这两支,我先拿着,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调不到这两支。”
“好的!您喜欢就都拿着,要不多带一点子弹练练手?”陈大麻子陪笑。
终于把微笑死神余小姐送走,陈大麻子才感觉到腿一软,重重坐在椅子上,然后痛苦地研究,松桃的这批垃圾货有哪些是可以抢救一下的,哪一些是可以直接扔的。
又得进行多次的试验了。
上次试验用的木头人用完舍不得扔,陈大麻子用防水布把它包上,扔到鱼塘里,想等着下次用的时候再捞起来,谁想到,被余小姐无意中捞起来了,还当众一把火给烧了唉又得再买新的。
试验材料怎么这么贵啊!
陈大麻子对天哀嚎一声,便认命地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工作中。
王雪娇走出一百多米,就向市局汇报:“货到了,三百支。”
刘智勇一声令下,市局瞬间全体总动员,把能调的人手都调上,事前,曾局已经向武警部门申请支援,连着几个武警部队也行动起来,向溧石镇疾驰而去。
市内忙到飞起,王雪娇悠然在镇上闲逛。
她在路上看到一个外地牌照的卡车,有些好奇,一般卡车都是停在片场,送完货就走了,怎么会在这里,仔细一看牌照:“咦?商州的货车开到这里来,很少见耶。”
“可能是有剧组需要大量的假古董?”张英山猜测,商州是个有名的仿制假古董的地方,从瓷器到木器到青铜器,无一不可仿。
高端仿品都拿去骗人了,能做出来的大神都吃上肉了。
普通小作坊做不出来那么像的东西,便老老实实承认就是仿品,给家里、办公室当个摆件什么的,也能喝口汤。
不过以前商州的送货车也就是个小面包,毕竟剧组也没那么多古董要拉,这还是第一回见着卡车。
王雪娇围着车看了一圈,没发现车轮下有血迹,车缝里有衣缝碎片,轩辕狗剩对着轮胎闻,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她十分遗憾地招呼张英山:“走吧,这车要是惹事,最多就是个超速超重闯红灯。”
“也不是所有的货车都会惹事,你盼着点好吧。”张英山微笑道。
王雪娇抱起无聊摇脑袋的轩辕狗剩:“现在的货车司机那么浪,身上就没一个是没事的,起码绝对有超速。”
不超速就不能在单位时间内多跑几趟,现在也没有疲劳驾驶的强制规定。
两天两夜不睡觉,从东海边一脚油门蹿到天山下是很多司机的常规操作,不然哪来的一个月一万块可以赚。
“要不要买个糖葫芦,消消食?”张英山指着对面手持草桩的人。
王雪娇正好嘴巴有点闲得无聊,便答应:“好!去看看!不过我不吃山楂。”
“为什么?”
“有一年,我去旅游,吃到了一种山楂,比做冰糖葫芦的山楂小很多,面面的,空口吃也很甜,我吃了五个,结果到了半夜,胃胀得要命,食道返酸,口腔里不断的流口水,难受的要死,不得不半夜起来去药店买胃药哎,你那是啥表情我真的没吃多少”
然后,她发现张英山的眼神是擦过自己,望向对面。
王雪娇没有回头,用眼神示意:“怎么了?”
张英山摇摇头,稍稍移了几步,把脸藏在草垛子后面,继续看。
王雪娇怕卖糖葫芦的说点什么不该说的惊动了张英山要看的东西,便拉着糖葫芦的问:“你这糖葫芦用的山楂不会有问题吧。”
“你说的那种小的啊,叫山里红,也叫甜山楂,吃多了不舒服,我们都不怎么吃。”
“难怪,居然不是一个品种,你这个山楂的籽去掉了吗?以前我在城里买的,都没去掉,一咬差点硌掉我的牙。”
“这个你放心,我家做的都去掉了”
王雪娇跟人从纯山楂聊到其实还可以放草莓,摊主笑了:“你这姑娘,是从来不种地的吧?大冬天的哪来的草莓啊?”
“哦,对哦,忘了。”王雪娇记得小时候,三八妇女节的时候,妈妈单位会组织“采草莓”做为节日活动,后来,草莓就成了新年吃的东西,再往后,草莓成了圣诞节就有的东西。
其实自然情况下的草莓成熟时间是五六月份,现在的大棚技术远没有那么发达,提前催熟的大棚草莓,也得四月才能吃。
王雪娇在反思,自己所熟知的常知,有多少是跟这个时代完全不一样的,她得小心一点,别哪天又说漏嘴了。
还没等王雪娇反思完,身后的卡车就已经开动了,张英山紧绷的神情缓缓放松下来,只是还有点魂不守舍。
“山药的我还从来没吃过呢,那就买一个山楂的,买一个山药的。”王雪娇付了钱,一手抓着两根糖葫芦,一手抓着张英山回到屋子,今天大家生意都挺好,院子里没人,连老倪都不在。
“怎么了,那个司机有问题?”王雪娇把山楂的递给张英山,自己咬了一块山药。
张英山手里紧紧握着竹签,脑袋微垂:“那个司机,撞死了戚文鼎。”
“戚文鼎是谁?”王雪娇记得这个名字,她记得他的墓碑,记得墓碑上那张年轻的脸,还有沉默地在他墓前一张一张烧纸钱的张英山,以及脱帽致意的曾局长。
“他是我的同事,我们一起加入市局。”
“你说的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王雪娇问道。
“这辈子,上一辈子他活得比我长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我抢了他的寿命。”张英山声音低沉,意气消沉。
王雪娇忽然抓住他的手背,翻过来:“你一个公职人员,搞什么封建迷信,看看你的爱情线,一堆分叉,照这手相看,你应该一天换一个女朋友,你有吗?还有事业线,多粗,多直,你在刑队起码也该混到副队长了吧!其实呢?你有嘛啊有!你还搁这迷信上了!”
最后一句陡然转成了天津腔,张英山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也不能算迷信吧,只是想不通。”
别说他想不通了,王雪娇也想不通。
如果说曾局长不能是反派,是新闻出版总署要求的,那戚文鼎又是根据什么规定必须死?出版和广电应该都不管这个吧
王雪娇狠狠咬了一口冰糖葫芦:“是查什么案子的时候出的事?”
“是一个药企,疑似利用原材料制贩毒品。”
“然后呢?”
张英山闭了闭眼睛:“本来已经有点眉目了,戚文鼎告诉我,已经拿到了重要资料,约我见面细说。结果”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戚文鼎死后,我们联合多部门对药企进行调查,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原材料进口手续没有问题,产量、库存量和销量都对得上,就连账都很干净。”
“一分钱的税都没有偷漏?过于干净就假了吧虽然偷漏税确实不应该,但是,嗯,应该总有不怎么合理的避税吧,要是这都没有,那只能说明他们的会计真的很牛逼,进提篮桥绝对能当牢头。”
“有是有,不过他们道歉、赔钱、整改,不到一个星期就没事了,司机也是,认罪认得很痛快,判了两年半,入狱后表现良好,减刑,就出来了。”
“司机的孩子被安排进了好学校,他媳妇还收到了二十万,说是有个人死了,遗嘱里说了,要把二十万遗产给她。”
张英山心事重重地咬下一颗山楂球,沉默地嚼着。
这年头的长途司机,冬天晚上开车为了暖和,会喝几口,路上遇到关系好的人也要“整两盅”,王雪娇在从城里到溧石镇的路上,都见过有司机,右手把着方向盘,左脚横伸出去,翘在窗户边,左手拿着瓶白酒,放在腿上,不时嘬一小口。
现在酒驾不是罪,都没法说他就是故意醉驾杀人。
至于那二十万,遗书上说了,跟司机媳妇许多年前就是故交,就是愿意把钱给她,有什么话说?人都死了,也没法查这人是从哪儿搞来的二十万。
王雪娇也没什么话好安慰他,只能伸手抱抱他:“别难过了,只要他犯事,就一定能抓得着他靠,早知道来送货的是这玩意儿,我就想办法半路上弄死他”
张英山失笑,在她耳边低语:“你越来越不像演的了,你要怎么弄死他?”
“哎,也不是只有违法手段才能弄死他吧,我举报有人运了一车枪要进城,这还不够吗?三百支哎!整个绿藤市所有派出所的枪加在一起都没有吧!”
张英山点点头:“他们也该快到了吧。”
“那么多车,不可能像韩帆上回那么飙,而且曾局不是还联合了武警,凑齐人头过来,没那么快的,起码两个小时。”
王雪娇最初的梦想,就是把枪支案解决掉,一切可以告一段落,谁知道,又冒出来一个张英山的仇人。
且不说那个可疑的二十万与车祸,就算是现在,他起码也是多次协助走私枪支,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别让他给跑了。
王雪娇又出去晃,忽然看见应该在埋头苦干的陈大麻子居然在街上跟人说话。
什么素质!啊?!
活还没干完就跑出来跟人聊天了?!
这跟没写完作业就出来喝水、上厕所、玩手机、抠手指、切橡皮有什么区别!
王雪娇大步流星上前,不想还没等她开口,陈大麻子就热情向她招手:“余小姐!!!来得正好,正想找你呢!”
“这位是何敬辰,何导!”
何敬辰的名字,王雪娇是听说过的,在这个世界里,何敬辰已经拍过不少黑色系列剧。
他选的主视角都是犯罪份子,他会刻画犯罪份子有人性的一面,也会着重描写受害者受到的伤害,以及为了抓反派,警察付出。
最关键的是,他最擅长展示让犯罪份子在意的感情全部失去,他喜欢的人全都恨死他,喜欢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同时由于罪行导致了规则的崩坏,他信任的手下会为了追求利益而背叛他,身边危机重重,没一个靠谱的人,路边买个冰淇淋都要小心被毒死。
王雪娇对这种展示方式的接受度比较高,可以避免以前那种主角高大全,反派猥琐下流一眼坏的脸谱化,让观众觉得太假,不爱看。
也避免观众被有情有义的坏人感动,觉得他们很帅,起了模仿之心。
“你好你好。”王雪娇伸出手跟何敬辰握了握,内心还是不以为然: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还不赶紧回去给我干活!省得一会儿警车过来被你看到,你就跑了。
何敬辰导演上下打量了王雪娇一下:“余小姐果然英气勃勃,气宇不凡。”
“谢谢。”
何敬辰:“我有一部片子,男主角已经找好了,但是女主角没有找到,听说溧石镇人才济济,所以,过来看看,老陈说你特别合适。”
“我?我的脸不是主角脸。”王雪娇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明确,所谓的主角脸除了骨骼立体,五官分明之外,还有就是气场,那种往人群里一站,就特别吸引人注意的气场,在他们身上绝对不会出现“那个谁?那个谁怎么来?老师,我就在你面前”的悲剧。
王雪娇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卧底,气场应该是随时随地融入背景,不管是偷听还是窥视,都不会被人发现至少,她的梦想是这样的。
“我们这部剧的女主角不需要艳光四射,只要有气质,我觉得你的气质很适合这个角色。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王雪娇好奇,什么剧的女主角需要四处蹿着听八卦的气质:“是什么角色?”
站在何敬辰身旁的助理从皮包里拿出一份剧本递给王雪娇,同时简单介绍了一下:
“这是一个普通女大学生沈静,被罪犯引诱,走上犯罪之路的故事。
沈静本来是小康之家,但是家中发生火灾,造成父亲身亡,母亲重伤,需要全身植皮的惨剧。
罪犯看中了沈静的化学天赋,给她的妈妈支付了一大笔医药费,从此沈静对他死心塌地,成为帮凶,无恶不作,在罪犯死后,她接替了罪犯,成为犯罪集团的首脑,恶贯满盈。
最后,她在大楼里埋了炸药,要把警察和楼里的无辜人都炸死,她的妈妈看见女儿堕落成恶魔,亲手把她打死后,也自杀了。”
这前半拉,不就是这本书原身的事吗!
后半拉的死法,深得她心,凭什么她要给罪犯挡枪而死,这种人死前肯定不会痛苦和后悔,只会觉得自己是为了伟大的爱情英勇献身了,咽气的时候还觉得好骄傲吧。
就该让坏人死在她最在意的人手里,让她先心死,也别玩什么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单,活着才是最好的惩罚那一套精神胜利法,既然国内不允许拍诏狱里那种真正生不如死的肉刑,就得让罪犯身死,死得透透的。
“我可以演!”王雪娇一口答应。
答应得这么快,何敬辰都十分意外,他笑道:“片酬都没谈呢。”
“钱不钱的不重要,我就是看好这个故事,也觉得以何导的本事,绝对可以把它拍好。”王雪娇回答。
何敬辰在圈子里很有名,平时应酬,觥筹交错的时候,拍他马屁的人也不少,不过,刚才陈大麻子跟何敬辰说了,这位余小姐只是来玩票的,真正的黑道大小姐,不过放心,不用怕,她没有那么疯,只要不让她不开心,她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人。
何敬辰当然不相信王雪娇是什么黑道大小姐,要说道上混的,他只认杜、郭、黄,这三人俱往矣,现在的要么都是不入流的小混混,要么就是再往上的高端人群,根本不可能下凡,跑到溧石镇这种地方来玩票。
他猜测,王雪娇最多是某个大老板的女儿,不愁吃不愁穿,想体验不同的生活,就跑来当临时演员玩。
然后么,人看起来蛮年轻的,应该还带着一点青春期的幻想和幼稚的膨胀,觉得自己有特殊的身份或是特殊使命。
何导对王雪娇的评价,在许多年后被称为“中二病”。
虽然何导对王雪娇的身份有所怀疑,不过看她的外形条件,确实符合“不谱世事,天真无邪”的初始形象,后期演犯罪份子的话就不知道她的中二病能不能撑起一个丧心病狂的反派人设了。
何导想先试试王雪娇的戏,免得签完了后悔。
陈大麻子是华东影视圈子里公认的最好的烟火师,何导这次是来找陈大麻子进组的。
既然王雪娇是陈大麻子推荐的人,那他就得认真对待,他打算找个正式一点的地方,叫上摄影、灯光、化妆、服装给她一个全方位展示的机会,免得她演不好,反过来说是化妆不好影响发挥,是服装不好影响发挥。
陈大麻子非常热心:“既然这样,那择日不如撞日,走,我请你们在小镇人家吃饭,何导想试什么,吃饭的时候,随便考了呗。”
“吃饭的时候考?让我给你们表演餐间节目啊。”王雪娇的嘴角还在上扬,眼神已经十分冰冷,她可不是为了求资源,就能被人呼来喝去的艺人,导演让她跳舞她就得跳舞。
陈大麻子赶紧陪笑:“哎,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反正来都来了。”
站在一边的何敬辰看着王雪娇嘴上带笑,眼中带刀的模样,与他看完剧本后对沈静的形象设计几乎一模一样。
能当上犯罪集团头头的年轻女人,不能像官场老头子那样老奸巨滑,一直藏而不露,也不能像普通年轻人发火那样大喊大叫,摔盆砸锅,就应该是这种笑面虎的样子。
何敬辰对王雪娇又满意了一点,忙帮着陈大麻子打圆场:“老陈你也真是的,吃饭就好好吃饭,联络联络感情,表演什么节目呢,又不是过年去亲戚家。”
“哈哈哈哈哈,”陈大麻子尴尬地笑了几声,“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不行,但是小镇人家很行!你们一定得信我!”
“好啊。”王雪娇知道,小镇人家就是镇政府食堂对外经营创收的部分。
上次吃的佛跳墙真不错还想吃,不知道在警察来之前,能不能吃得上。
王雪娇欣然应允,并且要求带上她专属的化妆师一起来吃。
不过是多一双筷子,能怎么样嘛,陈大麻子表示非常欢迎。
五人往桌边一坐,陈大麻子首先掏出大哥大放在桌上,这是身份的象征,不管响不响,总之,就是暗示自己很忙,有很多人找自己。
何敬辰的助理也把大哥大从夹包里给拿了出来,放桌上,何敬辰笑道:“这大哥大铃声有点小,怕放包里听不见,误事。”
王雪娇也不甘落后,从她的蛇蛇包里掏出大哥大放桌上:“何导说得有道理。”
三块大黑砖分立三边,呈三足顶立之势。
小镇人家的菜单,比起上次鞠科长在的那一次可差太多了,没有可刑可拷的穿山甲、娃娃鱼和野生熊掌,也没有佛跳墙。
大概是怕这些不知好歹的外来户把嘴一抹,就把他们给告了。
王雪娇可不管这个,拿着菜单问服务员:“我要佛跳墙。”
服务员神色平静:“没有。”
“上次鞠科长和于书记请我来这的时候,还是有的啊,怎么就没了呢?”
“呃您说的可能是内部食堂,这边是对外的。”
王雪娇失落地放下菜单:“那我去问问鞠科长,能不能从内部食堂给我打包一份拿到这里来吃。”
“请您稍等,我帮您去问,您贵姓?”
“余。”
服务员飞也似的去了,过一会儿又急步回来:“鞠科长说,既然余小姐喜欢,那就可以为您做一份。”
何敬辰心想:“看来,这位余小姐不仅仅是外面某位大老板的女儿,在这里,她也是有点面子的。要是她在组里,以后租这边的拍摄场地,应该也可以方便一点。”
小镇人家是镇上最高端的餐饮品牌了,虽然是对外经营的,不过,也只是菜单上的菜少,出品的质量并没有下滑。
一道八宝香酥鸭让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何敬辰都忍不住吃了好几块。
王雪娇上次没吃着这个,夹了一块进嘴,也是惊为天人。
鸭子用香料腌透了之后,先蒸透了,再炸两回,把表皮炸得又酥又脆,香料完全把鸭肉腌透了,恰到好处的去掉了腥气,又保留了一些鸭肉特有的香味。
何敬辰非常满意,他咽下鸭肉:“我以前在别的地方吃过这种做法,没这么好吃。”
陈大麻子不无得意地往窗外一指:“这儿的鸭子,都是现捉现杀的,鲜鸭子和冻鸭子,味道差距特别大!自从吃过现杀的以后,我就再也吃不下外面那些便宜货了,都是冻的。”
席间,何敬辰又问了王雪娇档期安排,跟她说这是一部二十集的电视剧,要拍四个月左右。
“只有二十集?”王雪娇问道,“能演完这么多内容吗?”
“二十集很多啦。”何敬辰笑道,“西游记九九八十一难,也才二十五集。”
“红楼梦三十六集呐。”
“哈哈哈,拍不起,拍不起,光是前期准备就要三年。”何敬辰连连摆手。
听见何敬辰在问王雪娇档期了,陈大麻子知道基本没跑了,十分开心,他积极介绍王雪娇进剧组,就是为了拖时间,以及做新的交易。
本来王雪娇说十天就要走,那还得了,这让本就不富裕的工期雪上加霜。
陈大麻子感觉王雪娇其实不是一定要回去了,只是这些临时小角色她演腻了,找不到乐趣了。
只要让她找着乐趣!她就会多待一段时间,心态也会平和,不会催逼得那么紧。
本来他还在发愁上哪儿找一个导演愿意让新手演女主角,至少是女二。
结果,何敬辰就来了,真是老天都在帮他。
“叮叮叮”,陈大麻子的大哥大响了。
陈大麻子接了起来:“喂?喂?喂?听不清喂?喂?我在小镇人家二楼进门的包间,你直接过来说吧。”
挂了电话,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哎,这大哥大什么都好,就是信号不好,还那么贵,真是”
小灵通被称为“喂喂操”,模拟信号的大哥大也没好到哪里去,钢铁结构略多一点的楼房里,就要了它的命了。
王雪娇微笑着又吃了一块鸭子。
有人敲包间门,进来的是服务员,为五人各上了一盅佛跳墙,陈大麻子忙叫住服务员:“再加一盅,还有人来。”
“好。”
何敬辰一边吃,一边点评这个佛跳墙跟他在聚春园吃的有什么区别。
与第六盅佛跳墙一起进门的,还有那个开着商州货车来的司机。
他神情紧张,惶恐非常,大步流星冲到桌边,对着陈大麻子喊:“还吃!条子都他妈的上门了!马上就到镇口,几大卡车!!!”
“啊?”陈大麻子马上站起来,拿了大哥大:“余小姐快走。”
“你们有车吗?”王雪娇怕陈大麻子跑了,司机一进门,她就已经站起来,快走几步,站在距离门口两步的地方。
“有有有,他的车。”陈大麻子一指司机,司机忽然伸手摸向腰间,掏出一把银色的手枪,顶住还没有来得及站起身的张英山后脑,
张英山背对着门,脸对着窗,窗外已暮色四合,屋内灯火通明,玻璃窗像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他的脸。
陈大麻子一惊:“你要干什么!”
司机大喝:“妈的,他是个条子!!!”
陈大麻子慌了:“他是余小姐的人!”
“他就是个条子!”yue吓司机用力把张英山拉起来,枪还顶在他的头上。
陈大麻子惊惶地眼神望向王雪娇。
“你说的都是真的?!”王雪娇的枪从袖口滑出来,握在掌中,她恶狠狠地看着司机。
司机见她的反应,以为她是被小白脸骗了的愤怒大小姐,完全没有多想,张口就来:“对!我绝对不会认错,两年前没撞死他,害老子少拿了二十万!肯定就是他把那些条子招来的!”
“得罪我的人,都得死!”王雪娇“咔”给枪上了膛,对着张英山的胸口。
司机以为大小姐想亲手清理门户,便放下枪,向后退了一步。
就在此时,王雪娇枪口微动,从张英山的胸口移到司机的胸口,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枪声响起,血花四溅,何敬辰眼睛都瞪大了。
王雪娇都傻了,明明瞄准的是胸口,她跟司机之间的距离最多三步,子弹却射穿了司机的肚子是什么情况啊!!!
“日你大爷的,你买的是什么狗屁枪啊!”王雪娇简直是下意识地对着陈大麻子发出愤怒的咆哮。
陈大麻子以为王雪娇瞄的是张英山,却打穿了司机的肚子,这批枪的质量是什么鬼样子,他比谁都清楚,他根本就没有怀疑王雪娇,只后悔自己怎么没给王雪娇把准星调调,就让她拿走了。
“不许动!”
“放下武器!”
“举起手来!”
陈大麻子抱着头,蹲在地上。
司机被抬出去了。
王雪娇放下枪,拿起还温热的第六盅佛跳墙,一仰头,一气喝干,将盅碗往桌上一放,跟张英山一起出去了。
何导想哭,他的烟火师啊,他的女主角啊,都没啦。
他来这是干嘛的啊?看余小姐是怎么温佛跳墙毙司机的吗?
作者有话说:
关于司机刑期,参见“任长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