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手上没货,我手上没钱,说什么都是白搭,反正呢,我就住在镇子里,等我的钱到了,你就来找我。”
长发男恭敬地问了一句:“那你的钱,什么时候到?”
王雪娇:“我怎么知道,我跟你们大陆的邮局又不熟。”
长发男:“……”
“羊胡子在镇子里面都有住的,你们几位不会就整天在山里转悠,居无定所吧,这钱挣得挺没意思啊?”王雪娇怀疑地打量着他们的吉普车,以及吉普车顶上摆的帐篷。
干走私野生动物的人,自然不会提供售后保障服务,他们有没有一个固定的住址,并不会影响交易。
所以,王雪娇怀疑的是他们的业务能力:
你说你们超牛逼,那肯定能挣很多钱吧?
挣了钱总得拿出来花吧?
花哪儿去了?
中国人赚到大钱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买房、装修、买更大的房子
外国人才会想着把房子卖了,买艘船满世界乱蹿。
如今连一幢房子都没挣下来,你们这打的什么猎?做的什么生意?还不如县城里卖菜的。
王雪娇怀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长发男的心,他哪能受得了这个,超大声的对王雪娇说:“就这个小破镇子,就是路过歇歇脚的地方,我在陈巴尔虎旗有一整栋院子!那可是个大城市!”岳袼
“羊胡子也不止一套房子啊,他跟我说他在拉萨、西宁、喀什,都有大宅子。”
长发男撇撇嘴:“他的钱都花在这种事情上面了,所以才找不到好的猎手!好猎手是要经验和子弹喂出来的!”
同行果然是冤家,长发男又掀了一堆羊胡子的老底,各种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多次受到买家差评,他的东西还能卖得出去,就是因为他做得早,出货量大。
“做得早算什么理由,我知道的不少做得早的人,也就只能在县城里摆个小地摊,他们连粤广在哪都不知道,也没法卖过去。他能做到出货量大,不就是傍上了吴老二。”
“那是谁?”王雪娇问道。
吴老二是第一个从西北地区倒腾野生动物到粤广一带的人,他最早是矿业工人,后来跟车出去见了世面,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从此,他再也回不到安安稳稳拿工资吃食堂的人生。
然后,他在运货的路上遇到了车匪路霸,在火拼中死了,据说他身上烧出来半斤铜。
“真有意思,然后呢?吴老二之后是谁?”王雪娇听得兴致勃勃,甚至希望此时身边有包瓜子。
“现在?就是各凭本事咯,他找盐业公司一个人帮着运,我也有我的路子。不是我吹啊!盐业公司那个人,根本不靠谱,他还在公司上班,还搞虫草,根本就不专心,整天搞七搞八,迟早在别的事情上出事。”
骂同行骂过瘾了,长发男才回头说起正事:“你的钱,最迟什么时候到?”
王雪娇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大概是下个星期。”
“好,下个星期六,我来找你!盐业招待所!”
临走王雪娇恩准他们带走一些羊肉和青稞饼,但是要留下一头白唇鹿的尸体给她。
如果是在省外,白唇鹿的价格比这一屋子的羊肉都贵,王雪娇这个要求过于欺负人了。
不过在这里,特别是这几个人都已经饿了一整天,再饿下去,他们就得自己吃鹿肉了,用鹿肉换羊肉,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差别。
白唇鹿的尸体已经被张英山包裹起来,搁在卡车的角落里。
等王雪娇确认一切都收拾干净,不会引起什么恐慌的时候,才对着蒙古包喊:“没事了,出来吧。”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从蒙古包探出头,张导小心地张望一圈:“他们走了?”
王雪娇:“吃饱喝足,就走啦。”
几个蒙古包的门这才打开,大家三三两两从里面走出来,见王雪娇和张英山就像刚把几个朋友送走了似的从容,不由得好奇。
“他们是什么人啊?”
“怎么带着枪?”
“来干什么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完,王雪娇就说了一句:“他们是坏人,我跟他们说我是更坏的坏人,他们相信了,就走了。”
“啊?就这么简单?”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完全不能相信,吹牛就这么简单的吗?比炸金花还简单?
王雪娇也不想跟他们再多解释什么,只补充了一句:“大家在镇上遇到他们的话千万别跟他们起冲突。”
“那肯定”
刚才都看到他们身上背着枪了,谁找死,去惹他们啊。
只是剧组里的人都在心里嘀咕,能让这么凶恶的人离开,肯定手里得拿出点真东西这位余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除了谢正义。
此时港岛艺人们还在黑帮的阴云笼罩之下,什么天王什么影帝影后,被道上的大佬绑架了,塞到车后备箱里直接运到片场的不在少数,枪顶在头上签合同。
谢正义做为万年老绿叶,都被人盯上过,说那个大哥特别喜欢他,用几把冲锋枪把他请到片场之后,大哥特别热情,特别客气地给他敬烟倒茶,告诉他:“那几个主角是用来保票房的,你才是我真正想请的大明星,我从小就看你演的片,特别崇拜你。”
拍片的时间,大哥天天来片场探班,给谢正义带滋补汤,还让谢正义提意见。
谢正义每天都说好,第三天,大哥嫌他太敷衍,一定是汤做得还不够好,于是把厨子带到谢正义面前,把一只手给砍了,说要给谢正义出出气。
吓得谢正义病了好几天,后来也不知道那个厨子上哪儿去了。
道上的人不仅会投资电影,还有不少港星自己就是道上的人。
比如尖沙咀的某位陈姓大哥,从警察直接跳槽去当了双花红棍,现在又跟影视圈拉拉扯扯,目前听说他有志于把侄女送进去。
既然刚才那几个胡子拉碴的长发油头男对她秋毫无犯,就说明眼前这位余小姐肯定不是被人绑着双手塞进后备箱拖到片场的那种身份。
那种站在路边收保护费,动不动就的,都是社团里的小马仔。
真正的大哥、大姐,都是满脸笑容,时不时还会做慈善,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他们背地里都干什么勾当。
余小姐平时也跟剧组里的人嘻嘻哈哈,还去参加了与中学的青春期教育公益活动。
这说明什么!
没错了!她只是来玩票的道上大姐!
对,一定是的!
难怪那个化妆师总是跟着她,一定是保镖!
长得还挺不错,肯定是晚上能在床上也能提供保护的那种。
反正,王雪娇跟张英山两人,绝对跟单纯的好人一毛钱关系都不会有。
不过这样的话,谢正义反而轻松了。
他自从被绑过一次以后,知道得去拜拜码头,只拜一位大佬不行,万一那个大佬翻车了,自己成了他的亲密伙伴,会被连累。
扩大交际圈,做一个单纯的交友,就算是皇家警察来,也不能说他跟谁关系特别。
谢正义就以交流养生滋补为名,跟各位大佬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本来列英奇邀请他的时候,他都不敢来大陆,说害怕被枪毙。
谢正义很担心自己被划成帮派分子。
还是列英奇跟他说:那些人不是大陆的,你也不是在大陆跟他们称兄道弟,怕什么。谢正义这才敢来。
谢正义看着跟卫导说话的王雪娇,脑子里已经给她定了性。
如果说,王雪娇给自己的BGM是: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时候显身手~
那么,谢正义眼里的她,BGM就是:叱吒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叱吃风云我绝不需往后看!翻天覆地我定我写自我的法律!
就算王雪娇告诉他:“对不起,我是警察。”
谢正义的脑中也会跳出五亿探长,雷洛!
剧组里的其他人没有谢正义想得那么多,他们单纯以为王雪娇是跟对方交换了什么利益,或者是用钱让对方离开。
管他呢,反正他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人的状态看起来也挺好,没有吃亏被占便宜。
卫导那是个真干实事的,刚才在蒙古包里,其他人都快吓死了,他还让女三号和男三号把蒙古小王子强迫西辽小公主的那段剧情拍了,女三号之前演这种强迫戏的时候,情绪都比较虚假。
现在想到外面那些持枪的男人随时可能把王雪娇和张英山打死,然后冲进来,她就忍不住全身颤抖,眼神里也满是恐惧,是卫导想要的那种状态。
如果王雪娇知道在谢正义心里,自己是什么形象,一定会大声叫冤:“卫健才是道上大哥吧!他比我丧心病狂多了!”
卫导的心情大好,十分放松。
之前列英奇说他已经定了女主角的时候,他还不理解,为什么定了一个长得不那么惊世绝艳,也没什么名气,更没有家世背景的女主角。
列英奇就说了一句话:“狄靖远说,她是福星。”
卫健只敢在内心里骂:“封建迷信。”
现在他真的相信,被狄靖远认证过的余小姐,确实是个福星。
现在剧组不仅平安无事,还比原定计划多拍了好多个镜头,成片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下午两点,剧组的人把东西都装上车,准备离开。
临走的时候,云殊华拉着剧务在附近的草原上走一圈,叫大家务必把含有塑料的东西都捡回去,不要留在这里,免得动物吃了以后被胀死。
年轻的少女偷偷塞给两百多斤的摄像大哥一大包煮熟的羊肉。
刚才王雪娇让他们回蒙古包的时候,这位摄像大哥进门就插上了门,并且找东西堵着门,用手比划:“如果一会儿有人冲进来,我拖住他们,你们先跑。”
就那么一瞬间的感动,让她看摄像大哥非常顺眼,可惜她知道摄像大哥是城里人,他们注定有缘无份,只能用羊肉来结束这段短暂的心动。
回到镇上,王雪娇去派出所,邢川告诉她:“武长春已经被拘捕,送到市局去了。”
“那他的运输队由谁管?”王雪娇只关心这个。
至于武长春本人,自她搭上了羊胡子和长发男两拨盗猎份子以后,武长春这个中间人就已经没有用了,该抓就抓,不然有些生物痕迹消失,不利于给他定罪。
“运输队的所有资料都显示它归属于盐业公司,所以,还给盐业公司了。”
邢川点起一根烟,呵呵一笑:“那个运输队是赢利的,今年已经赚了七八万,盐业公司的人自己都没想到,天上还能掉一笔钱下来。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这样的话,羊胡子就得另外找运输队了对了,我在草原上遇到了一群人,他们说他们也有自己的路子,不知道羊胡子会不会找他们。”
王雪娇把长发男的事情告诉邢川,问他知不知道这个人。
邢川狠狠抽了一口烟:“那个男的,是不是门牙缺了一块?”
王雪娇点点头:“哎?你怎么知道。”
“豁牙刘,也是个熟人啊找了他好久,他手上是沾着命案的,他们杀过五个巡山队员,还有两个民警,他们的警惕性非常高,心狠手辣,你就这么跟他见上面了?他还客客气气地送了你一头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王雪娇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他讨好我,不是应该的吗?”
为什么就要讨好你啊?
邢川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又不方便问,最后他重重吐出一口气,青烟缭绕:“我们追查他四年多了,他每次跑得比狐狸还快。”
他们在他身后追了四年,除了知道长相之外,别的什么重要信息都没有得到,结果王雪娇一来,豁牙刘自己就出现了。
邢川默默地看着手里的香烟:世上好运的人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再多我一个?
“我去看看金雕。”王雪娇从包里取出一包熟羊肉,这是摄像大哥给的,他今天一大早吃了好多羊肉,实在是吃不下了,扔了又可惜,听王雪娇说现在菜场里应该已经没有羊肉卖了,便大方地把少女送他的羊肉转赠给王雪娇。
邢川摆摆手:“不用给它,它走了。”
“啊???你说的走了是飞走了,还是埋了?”王雪娇不确定地问。
邢川哈哈一笑:“飞走了,医生不是说了么,子弹擦过了它的骨头,没断。估计前几天就好了,一直舍不得你给它送的伙食,装着飞不起来,这两天你不是没来么,我们也没人喂它,它看着门口跑的鸡,就飞出去追,然后,我们民警把它送回大草原放飞了。”
“哦,这样啊,那这羊肉送给你们。”
邢川连连摆手:“你们人多,留着自己吃吧。”
“我们吃得快撑死了,真的吃不下一点,旅馆里面又没冰箱,今天早上才杀的,特别香,要是冻在冰箱里,味道就没这么好了吧。”王雪娇把那包羊肉往邢川那里推了推,“反正,拿我的羊肉,也不算拿群众一针线,不违反纪律。”
话说到这份上,邢川便笑纳了。
那只金雕其实回来过,它在天上高高地飞了一圈,落在后院,回来走了几步,院子还是那个院子,笼子还是那个笼子,每天定时定点刷新美味羊肉的亮闪闪小盆已经没有了。
屋里人声鼎沸,说着它听不懂的语言:
“哎呀,真香”“原来他们买的都是这么好的肉”“这雕天天吃得比我好!”
果然,每天在这里放牧生羊肉的人真的走了羊肉再也不会有了。
金雕惆怅地昂首向天,发出了悲伤地“叽叽”,然后拍打着翅膀,头也不回的冲上云霄。
回到盐业公司招待所,王雪娇问前台这两天有没有人找过她,回答是没有。
王雪娇大为不满,羊胡子这是找到新买主了么?
这个世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不是买方市场,就是卖方市场。
只有羊胡子着急了,王雪娇才有更多的议价空间,她才能轻松牵着羊胡子的鼻子走。
要是羊胡子不着急,也许是他找到了另一个更加慷慨大方的买家那可就不好办了。
偏偏她又催不得,做买卖跟谈恋爱一样,谁先动心谁先输。
王雪娇惆怅地抱着狗剩哼哼唧唧:“我等的船还不来,我等的人也没来~”
狗剩剩迷茫地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漫漫黄土地:“汪?”
又过了两天,王雪娇问宾馆前台有没有给张英山的汇款单,回答是没有。
王雪娇很困惑,都这么久了,还没到?
不可能啊。
王雪娇打电话回绿藤:“说好的钱呢!朕的钱!”
康正清:“咦,还没到吗?”
“没有!”
康正清:“应该快到了,对了,这次曾局说了,借款不白借,九出十三归,你得抓到二十个以上的嫌疑犯才算合格。”
“啊?不是,这又不是为了我自己借的!他怎么不去跟夏厅说!九出十三归!”王雪娇恼怒。
“这就是夏厅跟他说的,借款是夏厅特批的,她说了,她轻易不签字,一签就得落网至少十五人以上。”
王雪娇:“那怎么又变成二十个了?!”
康正清字正腔圆:“你把我们曾局当什么人了!卖磨刀石的从他门口过,他都要拦着人,把家里的菜刀荡两下,夏厅给他下了十五个指标,他不得扣下来几个,留着下次顶一顶打击指标吗?”
“曾局知道你这么编排他吗?”
康正清:“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还是你们家张英山调查出来的。”
王雪娇有心再叨叨几句,无奈大哥大的电池不给力,它又死了。
挂了电话,钱刚凑过来:“曾局知道你这么编排他吗?”
康正清严肃地看着他:“你觉得王雪娇会去当着曾局的面问他么?”
“那不能。”浪荡如钱刚都干不出这么二逼的事。
康正清:“我们本月的打击指标还欠五个,你补?”
“补不上哇,我又不能拉一拨人聚赌。”钱刚发愁,只有抓毒贩才能钓鱼,他出面当头家,不仅立不了功,还会被曾局活活打死。
康正清:“你对我的做法,有什么异议?”
钱刚:“没有!!!”
那头白唇鹿已经被邢川送到县里做解剖,如豁牙刘所说,致命的子弹是从嘴里打进去的,子弹还留在体内,非常完整,能检测出膛线痕迹,与一位牺牲的巡山队员身上取出的子弹膛线一模一样。
单纯的盗猎,有期徒刑十年。
杀人,就要偿命了。
羊胡子加豁牙刘,两边的人马已经超过三十个,王雪娇完全不担心会完成曾局的“高利贷”。
只是,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三十个人聚在一起呢?
他们平时一向王不见王,见面了不是武力弱的退一步,就是直接动手。
王雪娇不觉得自己的面子大到可以让两拨人和平相处。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是不行,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不信他们有这么坚定的信念。
足够大的利益王雪娇双眼空茫,就她那穷困潦倒,九出十三归才借到(还没到账)的两万块,在这些动不动就搞十几万交易的人面前,算足够大的利益吗?
可能连武长春都看不上吧要不是武长庆嘲笑他有生理缺陷,四十万的亏损,他都打算咬牙认下来。
少归少,也不能没有哇。
两万块办二十万的事不是完全不可能,零元购,那是真不行。
王雪娇托着腮望着窗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九出十三归?是怎么归出她欠了二十个人这个选项的?
算了,曾局么,他能把账算出什么样来,都很正常。
黄昏,最后一趟从西宁到小镇来的长途车到站。
别人都站了起来,往车下走,一个年轻人半天没动,直到最后一个人已经站在门口,他才站起来,从座位下拎着被他踩了一路的旅行包。
他容貌普通,身材高挑健硕,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旅游鞋,向司机问清盐业公司招待所在哪里,便径直往前走。
司机告诉他:“看到卖羊肉的店拐弯就是。”
他看到了一个卖烤羊肉串的小摊,想了想,拐了。
一拐拐到如迷宫般的制革工坊片区。
走了半天也没走出来。
他兜啊,绕啊,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得随机挑一户人家敲门,想打听怎么去盐业公司招待所。
来开门的男人十分警惕地看着他,得知他的来意之后,不耐烦地给他指了一个大概的方向,就把门关上了。
来人走着走着,到了大马路,向左是派出所,向右是招待所,他停下脚步,想确认一下镇上到底有几个招待所。
忽然,他转弯,飞快地向派出所跑了几步。
在他身后,两个年轻人也追了出去,却发现他们跟的人不见了。
大马路上空荡荡,连鬼都没有。
两人停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怀疑自己是不是真见到了鬼。
从身边的电线杆上,忽然伸出两条胳膊,抓着两人后脑上的头发。
两人根本无力反抗,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
“嘭!嘭!嘭!”两张脸被巨大的力量控制着,对撞在一起三次,最脆弱的鼻子开始不住地往下滴血。
“谁让你们跟着我的?嗯?”拿着旅行包的年轻人冷冷地问。
鼻子冒血的两人捂着鼻子,眼泪直冒,半天说不出话。
年轻人一脚踢在其中一人的腿上:“快说!”
“我说,我说。”被踢的人缩头缩脑,好像十分害怕的样子。
就在他吸引年轻人注意力的时候,另一个人动了,他右手袖口闪出一道雪亮刀光,对着年轻人就捅。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年轻人绝对逃不过这一刀。
“噗嗤”,耳边传来刀锋入肉的声音,得手了!
还没等他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赫然发现,匕首完全扎在了自己同伙的胳膊上,只露出一小截刀身。
下一秒,年轻人将那只抓着匕首的胳膊握住,猛然一拧、一拽。
肩膀关节发出清脆的“卡拉”一声,胳膊软软的垂了下来,连匕首都到了年轻人的手里。
被扎伤胳膊的人慌忙伸手向后腰,摸出一把枪,对着年轻人的太阳穴就要扣下扳机,却怎么也扣不动,年轻人的手死死按在枪身上,一双眼睛如同嗜血的猛兽,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
一股巨大的力量控制着他的手,将他的手一点一点的转过来,刚才还指着别人的枪口,现在正对着他的脑门。
两人此时才知道,遇上硬碴了。
被卸了胳膊的人咬着牙:“你敢杀了我们,你今天就走不出盐湖镇!”
“那我倒要试试!”年轻人的手指伸进扳机,压在他的手指上,一点一点往下按。
忽然,一声厉喝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十米外,一个四十多岁的民警,踩着一辆破破烂烂还掉漆的警用自行车向他们冲过来,自行车到处响着“叮叮”“当当”“哐哐”的怪声。
“操!”那两个带伤的人转头就往制革区里跑。
刚跑了五六米,他们就听到一声“滚开!”
下一秒那个年轻人手里抱着旅行包,飞快地超过他们,随便找了一个路口拐了进去。
过一会儿,三人又重新出现在同一条巷子那个外地来的年轻人不识路,他放慢脚步,一路跟在两个人身边。
三人一路狂奔,七拐八绕,总算是把骑着自行车的民警给甩得无影无踪了。
“这里的警察还真管事啊!呸呸呸。”年轻人用力吐出吸到嘴里的沙子。
他直起腰,死死盯着两人,一边向两人走来,一边解开外套:“妈的,怎么还跟着我?就这么想死在我手上?”
卧槽,明明是你跟着我们跑的!
那两人这会儿也顾不得摆事实讲道理,拿枪的人慌忙举起枪,却发现弹匣什么时候不见了,年轻人亮出手里的弹匣,咧嘴冲他笑笑:“找这个?”
两人彻底绝望,不住向后退,直到后背贴在墙上,已经无路可退了。
胳膊脱臼的男人立马服软:“大哥!大哥!对不住!我们还以为你是钉子,多有得罪!误会!真的都是误会!”
“我是钉子?我他妈还榔头呢,我看你们俩才是吧!”年轻人冷着脸,举起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你们是干什么的!一直跟着老子干什么!”
“我们,我们是是做生意的。”
年轻人怀疑地看着他俩:“羊胡子的人?”
“您认识羊胡子?!”两人大喜。
年轻人又问:“那你们认识余梦雪吗?”
“认识!认识!上次余小姐还到过咱们家呢。”
“对对对,是我给她倒的茶。”
“是我给她递的花生!”
年轻人转怒为喜,满脸笑容:“哎呀~误会,真是误会啊!原来是你们是余小姐的朋友。”
他那脸变得速度贼快,先抬手把脱臼者的胳膊给上了,然后又热情要送被匕首扎了的人去医院。
“哎哎,你瞧这事闹得,多不好意思,我就是来找余小姐的。”
“你是?”
年轻人骄傲地抬起头:“我是余小姐的保镖。”
“哦”
胳膊受伤的人自行去医院诊治,另一个人带着他去盐业招待所找王雪娇。
在大门口,正遇上遛狗归来的王雪娇和张英山。
羊胡子的手下正想向王雪娇邀功,却发现张英山脸色瞬间从温柔微笑变得阴云密布。
余小姐的手下都这么精通变脸的吗?
张英山:“怎么是你来?”
年轻人:“大小姐让我来,我就来了。”
张英山转头望向王雪娇,又变了一张哀怨的脸:“你已经厌倦我了吗?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刚才还如同煞神附身的年轻人也变了一张脸,一副小三上位的得意样:“杰哥,你这说得话也太见外了,余小姐让我来,又没让你走,你非要让她选一个吗?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独占她。”
看得羊胡子的手下目瞪口呆,当下他一句话不敢说,后悔!就是后悔,为什么要趟这混水,直接给他指个路不就行了吗,非得拍马屁,给人送到门口,这下看到了这么劲爆的一幕,不会被余小姐杀人灭口吧
王雪娇一言不发,抱起狗剩就往招待所里走,两个男人也赶紧跟上,很快,就听到脚步声上了二楼,然后,是“嘭”的关门声。
他松了一口气,立马奔向医院,迫不及待地跟错过这幕的同伙分享大八卦。
“哎嘛,韩帆同志,刚才我还以为你被钱刚附体了呢。”王雪娇拉上窗帘,“你怎么来了?”
“别小看我们,我们可是有化装潜入敌后侦察的训练科目,你不是说有两伙人么?曾局派我过来增援。”韩帆将手里的旅行包放在桌上,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你好,你的汇款已到账,请签收。”
韩帆拉开旅行包,扒开上面放的衣服、各种生活用品、两个哑铃,还有厚厚实实一块用报纸包着的厚砖头,拆开一看,全是面额一百的钞票。
“这得有十万吧?”王雪娇皱眉,“这么多?”
老曾会批十万?那一定是有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等着她。
韩帆:“是,本来两万块已经批了,后来,收到消息,说有一个大中间商已经到西宁了,他这次可能会有大批量的收购行为。曾局希望你能与他周旋,并且,最好能把他,以及跟他接触的盗猎团伙一并拿下。所以,他向夏厅特批了十万块。”
王雪娇:“我就知道曾局的钱不是好拿的”
难怪合浦那边宁愿两万块自己全掏。
“死康正清,都没跟我说中间商的事,垃圾。”王雪娇骂骂咧咧。
韩帆:“这确实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由我当面说明。”
那个大中间商叫恽诚,美籍华人,是一家国际贸易公司的老板,什么生意都做。
已经有七八个国家的警察盯上他了,一直在等着抓他的犯罪证据,但是,恽诚一向很小心,需要露面的事,都由他的手下去处理,就算一两个交易出了问题,也有他的手下去顶罪,他始终是一个不知情的无辜者。
否则,这些国家可以直接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发出红色通缉令,请求中国警方直接协助抓人。
恽诚不可能敢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入中国领土。
王雪娇:“那他这次为什么忽然亲自来了?难道是交易特别重要?”
“不好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王雪娇眨巴着眼睛看着十万块钱:“老曾给我十万块,让我去搞定七八个国家的警察都搞不定的人?”
曾局对她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韩帆还在傻乐,在他心中,王雪娇绝对不是一个会临阵退缩,认怂怕事的人:“是要加钱吗?”
“你一定可以的!”张英山知道王雪娇的忧虑,她曾经说过,她有点小迷信,就是:自我感觉良好的事情,在还没有做完的情况下,就吹自己一定能完成,那就会完不成。
而且王雪娇曾经对张英山说过:“我从来不承诺任何不确定的事情,如果我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如果我做不到,那就是我死了。”
在她看来,不能兑现承诺是非常严重的问题,现在这个号称七八国警察都没找到他一点把柄的人突然冒出来,她对此人一无所知,别说把握了,连这人是圆的还是扁的都不知道。
结果曾局就能为此案调拨十万巨款出来,这得是吹了多大的牛!
张英山柔声安慰:“那钱不是你向夏厅借的,你连她的面都没见着,不管曾局说了什么,都与你无关,你按着你的节奏去做,而且不止是你一个人,还有我,会一直陪着你。”
韩帆激动地说:“就是!还有我呢!”
说着,他激动地伸出手,手背向上:“不相信有完不成的任务!不相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不相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
张英山伸出手,搭在韩帆的手背上:“能推进多少是多少!就算不能抓着他,至少也要找到足够发出红色通缉令的证据!”
王雪娇毫不犹豫地把手搭在张英山的手背上:“他要么老老实实被我抓进监狱,要么拒捕被我打死。”
完成简短的誓师仪式,张英山伸出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温柔地看着她:你打死他,我帮你写报告。”
“嗯!”王雪娇笑眯眯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韩帆指指自己,充满期待地看着张英山:“如果是被我打死的”
张英山微笑回答:“你以前不是找康正清帮你写的吗?”
那是张英山的人憎鬼厌时期,他刚刚结束了对韩帆的偷摸调查,把他从内鬼名单中排除,想要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便主动提出帮韩帆写“为什么要开枪”的报告,结果韩帆并不领情,当面高傲地拒绝“我可不敢劳您大驾”,转头去找康正清了。
如今时移势移,康正清已经成了刘智勇的御用文书,刑侦队里的各种重要公文都写不完,哪还有空替他写。
刚才一打二,如下凡战神一般的韩帆,委委屈屈地看着蹲在角落的轩辕狗剩:“狗剩剩,你管管他们,他们当着你的面欺负我。”
狗剩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用嘴叼着王雪娇给它准备的小薄被,盖在自己身上,躺下睡觉了。
韩帆:“……”
王雪娇拍拍韩帆的肩膀:“好啦,先说正经事,有恽诚在的话,那我们就不能直接端走两个盗猎团伙了,还得弄清楚恽诚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应该不是来探亲旅游的吧?得弄明白,他是想想直接跟进山的盗猎团伙接头,还是想找小中间商。”
韩帆也收起玩笑的表情:“恽诚是大买家,平均每年会出售过千万美元的货,以前他的做法是向各国派出他的代理人,由代理人收购。”
代理人还是比较合理的,羊绒、标本、麝香、鹿胎每一样东西,都有一整套的检查标准,就算恽大老板精力旺盛,什么都学过,但是数量也扛不住啊。
单是青海的小盗猎集团,动不动就是几百张皮子几十个标本,大团伙更是上千,他要看到什么时候。
再说一口气把那么多野生动物堆过去,他不怕招来警察吗?
总不能说,他是哪里派来的大卧底,准备一步到位,把西北所有的盗猎团伙一网打尽吧。
王雪娇初步判断,恽诚来西宁,绝对不是为了亲自采购野生动物制品。
一定是有别的目的。
至于是什么目的,不知道,要等他进一步的行动。
“反正不可能是为了找我。”
王雪娇对此非常自信,她又不认识恽诚,跟外贸公司又不熟。
“我的想法是,我们还是先跟羊胡子和豁牙刘谈,先把该谈的谈了,能推进多少是多少,要是能一波端了最好,我看恽诚也不可能是为了他俩来的,像他俩这种小杂碎,往可可西里拿着喇叭叫一圈,能喊出来几百个。”
第二天都是白天内景戏,化完妆,王雪娇就让张英山出去找羊胡子。
张英山按照记忆里的路径找到在制革区深处的小院,小院子的六条大狗激动地叫了起来,院里的人出来,把狗拴上。
后面的流程跟第一次一样,只不过羊胡子现在暂时不在屋里,张英山被请到第二个院子里休息,他看到了一个胳膊上缠着厚绷带的男人,绷带雪白,是新缠的,看来是昨天跟韩帆动手的。
绷带男看到他很惊讶:“杰哥?你怎么来了?余小姐不是正在拍戏吗?你这个专属化妆师不跟着她?”
“跟三爷哥谈生意不是更重要吗?补妆这种小事让别人干就行了。”张英山嘴上说得很自信,眉头却微微向上蹙起,眼神哀怨,嘴角勾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角度。
绷带男心想,昨天听到的八卦果然是真的,那个害他胳膊被扎了一刀的猛男来了,新欢替了旧爱,这个小白脸失宠了。
本来他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小白脸,但是,如果非得在两个男宠之间挑一个的话,那他还是选小白脸,看着斯斯文文的,完全没有压迫感和威胁感。
不像昨天那个猛男,真是太可怕了,绷带男也是整天翻山越岭,动不动就要扛着上百斤的动物尸体。
他自认为自己的体力已经在全国男性里面,至少能挤得进10%,结果,在昨天那个男人面前,一丁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像个襁褓里的婴儿,被任意摆布。
现在他甚至觉得这个小白脸非常亲切,大家都是“猛男受害者联盟”的成员,有一种同病相怜不是,是惺惺相惜的感觉。
坐了一会儿,外面院子有动静,第一个房间里,整整齐齐地响起“三爷!”
羊胡子回来了。
他进门看见张英山,笑着问:“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余小姐的钱到了,余小姐想问您,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仓库里的货。”
羊胡子笑道:“不急不急,余小姐想看,随时都能看。听说,你们前两天,在草原上,又遇到另一群打猎的?”
“是的,还得多亏三爷哥您送的雕爪,不然,只怕我们会有点小麻烦。”
“呵呵呵,好说,好说,”羊胡子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他们有没有说什么与我有关的事?”
“说了一些。”
“哪些?”羊胡子不动声色地问道。
张英山把豁牙刘拉踩同行的那些话翻了个十倍说,什么难听说什么,把羊胡子骂得狗屎不如。
明明豁牙刘只是看不起羊胡子团伙的打猎技术,到了张英山嘴里,就变成羊胡子收了钱不发货,收了钱发烂货,买家说要买十头藏羚羊,羊胡子发了十条狗过去。
总之,就是技术不行,人品也不行,商业信誉全无,傻逼才跟他做生意。
羊胡子冲着地上重重吐了一口唾沫:“操,你们遇到的人,是不是牙齿缺了一块的?”
“对,你们认识?”张英山故作无知的懵懂样。
羊胡子冷笑一声:“他那颗牙,就是被我打掉的!”
这两人也算是多年的恩怨了,早年一起合作进山盗猎,说打来的猎物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结果,后面豁牙刘说羊胡子总是把动物打烂,完全是靠他超绝枪法,才能把那些猎物卖得那么贵,他应该拿七成。
羊胡子则认为再完整有什么用,做出的标本太丑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买家想要,他才应该拿七成。
然后两人打了一架,豁牙刘的门牙被羊胡子一板砖拍裂了,掉了小半块,羊胡子的头发被豁牙刘拽掉了一大把。
从此分道扬镳,王不见王。
偶尔遇上了,也是互相用子弹打招呼。
本来羊胡子不急的,现在他有点急了,可不能让豁牙刘那个狗杂种跟余小姐搭上线。
他对自己货物的优点和缺点都非常清楚。
买标本回家装逼的人,其实第一点看的是物种,第二是完整,第三才是看工艺。
物种,自己能打到的,豁牙刘也能打到。
完整,豁牙刘的货确实比自己手里的完整。
工艺,自己的制标本技术在盗猎的群体里是可以的,但是像余小姐这种人,她的人脉广,圈子大,找几个会做野生动物标本的人不难。
细数下来,自己有三败,豁牙刘有三胜。
不行,不行!
必须得在豁牙刘前面截住余小姐。
羊胡子眯起眼睛,在心里盘算:听说豁牙刘来了,不过,他一向胆小如鼠,在镇上没房子,要住哪里,都是临时去,就连余小姐都不会知道他住在哪里。
那么,余小姐就不可能像派这个小白脸一样,主动上门谈生意。
他忽然站起来,对张英山说:“走吧。”
“去哪?”张英山不解。
“你们不是要看货吗?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张英山微微一怔:“可是,余小姐还没拍完。”
这么突然的吗?
别说调集特警队跟上,就连通知邢川都来不及。
羊胡子哈哈一笑:“女人,不都是要人等的吗?”
羊胡子的吉普车还没靠近片场,就看到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吉普车了。
在吉普车旁边,王雪娇和韩帆并肩站在一起,与两人面对面的,正是豁牙刘!
王雪娇含笑说着什么,韩帆连连点头,然后,豁牙刘拉开吉普车的车门,韩帆伸手要扶王雪娇上车。
羊胡子和张英山两人没等车停稳,就打开车门蹿了出去。
张英山:“你要带余小姐去哪儿!”
羊胡子:“妈的,狗杂种豁牙刘,你连老子的客都敢撬!”
韩帆冷眼看着张英山,羊胡子瞪着豁牙刘。
王雪娇站在中间,眨巴眨巴眼睛:“你们不要为我打架啊。”
作者有话说:
相信有完不成的任务!不相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不相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抗美援朝时的英雄杨根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