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出发前,王雪娇又去买了一大包葵花籽,没炒没放料的还真香~
狗剩蹲在一边看,用脑袋拱着塑料袋,强烈要求吃两把。
“怎么连壳都吃,你看看别人家的鹦鹉,不仅会念诗,吃瓜子还会吐壳。”王雪娇点点它的脑袋,“你要反思!”
狗剩不反思,狗剩把头伸到塑料袋里,又塞满了一嘴。
“你家的小狗真好玩。”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狗剩,从厨房里拿来一块肉骨头,喂给狗剩,狗剩不理她,高傲地嚼瓜子。
王雪娇接过肉骨头:“它不吃别人给的东西。”
“驯得真好,像军犬似的。”
王雪娇不动声色:“你见过军犬?”
“嗯,我姐夫在部队里嘛,他说军犬特别懂事,哎,我都想养一只,就是不会驯。”
王雪娇:“对了,你说你姐在格尔木开店?在哪啊?我去照顾照顾她家的生意?”
“好呀,就在主路上,特别好找,给你写个地址。”老板娘在练习本上撕了一张下来红星拥军饭店。
王雪娇将地址收好:“她们家有什么招牌菜啊?”
“就牛羊肉吧,哎,对了,还有饺子,我姐包的饺子特别好吃,胡萝卜羊肉馅,香菜牛肉馅,都好吃!不过现在这个季节有什么不好说,反正都是时鲜菜,大白菜猪肉馅也是好吃的!”
“看你说的我现在都想吃了。”王雪娇抓起葵花籽,拉着狗剩:“那我去格尔木一定得尝尝了。”
车队继续前行,快到格尔木的时候,周围开始出现汽修店、加油站以及等等,肉眼可见的繁荣起来。
格尔木早在吐谷浑时期就已经有人居住,不过一直没有出现什么像样的独立政权,解放后这里成为部队入藏的最佳休整地区,于是变成了兵站。
光是格尔木的行政辖区内就有十四个兵站,此时的高原兵站条件很差,士兵睡在帐篷里,氧气瓶也只有卫生队才有,实在缺氧缺到难受的人才能去吸两口。
许多年后的新闻里曾拍摄过兵站环境,意为展示条件艰苦,看着钢筋混凝土的房子,睡觉时人手一个的氧气面罩,曾经在这里服役过的老兵眼露羡慕的光:“现在条件这么好了啊!”
恽诚过来就是要为格尔木城区和兵站提供医疗援助。
在《盗墓笔记》大火之后,王雪娇曾经来过一次,并问当地人:“你们这边有疗养院吗?”
当地人万分困惑:“没有,连树都没几棵,谁会到这儿来疗养啊?”
同一年,还有一个轻生的女生去可可西里自杀,最后遗骨在荒原上被找到。
结果网上很多人把离可可西里不远的格尔木城市说得好像鬼城,荒凉残破无人烟,只有狼群与飞鸟,根本不会有人去那里旅游,只有寻死的人才会去。
王雪娇看见网上评论的时候,正坐在格尔木荒凉的必胜客里,吃着残破的至尊双拼,下午三点的大堂里确实无人烟,到处都是空桌,随便坐。
现在的格尔木当然还没有必胜客,不过也已经相当繁华,比盐湖镇热闹多了。
这里有一半的人口是军人,其他的人是随军家属,以及看见商机,过来提供配套服务的商人们。
根据合同约定,王雪娇到格尔木之后,还有几段宣传片要拍,以及要参与一些会议和活动。
车队的人先在主干道上的一家大旅馆门口下车,然后车队再开到另一处停着。
这间旅馆是本地条件最好的一家。
王雪娇进门之后拍了拍床单:“哇,床上居然没有土!!!”
“哇,被子不会响~”
“哇,卫生间里有牙膏~”
“哇,大哥大居然有信号耶~”
进来帮她检查房间里是否有窃听设备,以及测试隔音效果的张英山笑道:“才几天没进城,怎么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
“恍若隔世啊~”王雪娇感叹道,顺手拨了个117,听见电话那头传来非常清晰的机械女声:“现在时刻,北京时间10点49分。”
“哇,手机的声音居然这么清楚耶~”
张英山提醒:“一分钟一块钱。”
还是绿藤市局付。
这个大哥大号码往来的都不是凡人,详细通话信息都会被记录在案。
不是一块钱花不起,就是怕到时候还得跟曾局解释,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疯了,要花一块钱查时间。
“手痒。”王雪娇哼哼唧唧。
对房间内部检查完毕,张英山把韩帆叫进屋,王雪娇拨通市局电话,电话那头的康正清听见王雪娇的声音,声音里都带着欢快:“可算是等到你们的消息了。”
“路上没信号。”
王雪娇把路上遇到的事对康正清说了一遍:“我觉着这事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是不是应该找国安?你看能不能找个靠谱的联系人?单是非法测绘这一条,就应该能抓了吧?还有非法记录导弹数据。”
“这还不容易。”康正清的话特别轻松。
王雪娇认真说:“得是靠谱的联系人哦,别找着了他的内应,那我就玩完了。”
康正清的声音充满无奈:“你要多靠谱?国安的老大吗?”
“哎!能吗!那可以~”
“想得美!我看曾局都够不着,别说你这边就一个非法测绘和一个记录导弹数据的证据,别的地方非法买卖红头文件的案子都到不了他手上。”
那倒也是,王雪娇悻悻:“那好歹找一个地区级的”
现在她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新闻出版总署的铁规定:在网文里,一定级别以上的人不能是反派。
不然按照现实里被爆出来的那些卖国贼身份,王雪娇是真的谁都不敢相信。
对她的要求,康正清十分无奈:“还地区级的,你要不要来个军区级的?就会跟我提要求,我连见夏厅,都是在全体总结大会上,远远地看她一眼。你让我跟地区级的国安负责人递消息,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你跟张英山在一起的时间太久,被他带坏了!整天疑神疑鬼的,要是都这么怀疑,工作也没法干了,我是不是也得被你审一遍才行啊?”
一旁的张英山开口:“那倒不用。我已经查过了。”
康正清:“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张英山:“不客气。”
康正清:“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行了,我尽量,行了吧!我帮你转达,上头愿意帮你转到哪一步,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啊!我总不能天天去夏厅办公室门口帮你跪着递陈情书。”
王雪娇:“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帮你缝‘跪得容易’呀~”
康正清:“滚蛋!”
恽诚已经出去跟人谈物资捐赠仪式和一些活动的细节,摄制组的人扛着照相机和摄像机去街上,想拍摄一些素材,之后可以用在宣传片里。
他们看到什么有意思就拍什么,对着马路、商店,还有各种建筑物一能穿拍摄,做为宣传大使,王雪娇自然也得跟着,有需要的时候,就要过去摆几个造型,伪装成街拍。
拍了没一会儿,有几个穿着军装的人过来制止:“胶卷拿出来,这里不许拍。”
照相师分辩道:“我没拍你,我就拍的马路。”
“这条边都不能拍!”
照相师一脸懵。
在他看来,我们是来支援你们的,你们应该笑脸相迎,处处配合,怎么还这么强势。
他还想据理力争,保住胶卷:“你这边也没说不准拍照啊哪里说不让拍了啊?”
王雪娇看到一个没挂招牌,也没有任何标识的院子,院子门口一左一右地站着两个戴着钢盔,手中持枪的士兵。
哨兵枪弹分离制度始于1996年的白宝山案之后,现在,这两人手里的枪必然不是摆设。
“给他们吧。”王雪娇拉了拉照相师。
照相师急了:“凭什么啊,他们又没挂牌子,怎么就不能拍了。”
“我说不能就不能,赶紧的。”
王雪娇在摄制组里的地位,那有恽诚做为后台保障的,照相师敢跟穿军装的掰扯,却不敢反抗王雪娇的要求。
他没办法,只得悻悻地把胶卷拆出来,交给他们。
不仅要交了胶卷,人还要被带走,登记身份、查问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拍这些是要干什么,有什么目的,同时还要把照片洗出来,看看他到底拍了什么,是不是有意对着重要敏感位置拍摄。
一行人都被带进了大院里的保卫室。
每人发了一张纸一支笔,写清楚情况。
“这是把我们当犯人审呢!”
“就是,凭什么啊!”
虽然现在还没有进入人人爱投诉,处处要避雷的时代,不过这个摄制组的人,大多是从各地电视台、摄制中心出来,他们平时去拍摄,所到之处,哪里不是各单位积极配合、笑脸相迎,从未被这么对待过,哪能受得了这个气。
眼看着两边就吵了起来,王雪娇从中拦着:“好了好了,你们先别吵。”
她先对摄制组的人说:“人家也是照章办事,又不是故意找我们麻烦,你们先坐下。”
再转头对要他们写材料的人说:“我们是来捐赠医疗设备的,这些照片也是用于宣传,要是都给你们,我们也不好交待,你看,要不等照片冲出来,如果没有泄密问题的话,就还给我们行吗?”
“捐赠医疗设备?没听说。”
王雪娇还是一脸笑容:“我们是跟马主任联系的。”
“什么马主任?”
王雪娇微笑道:“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打吧。”
王雪娇拨通恽诚的电话:“恽董,我余梦雪,我们在街上拍摄的时候,不知道拍到什么了,现在被带到主路旁边的一个院子里面,可能是一个部队,他们让我们交胶卷,刚才拍了不少街景,要是没了挺可惜的嗯好。”
她挂了电话,礼貌地说:“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房间桌上的固定电话响了,穿军装的人接起电话:“喂?”
接着上身挺直:“对是七个人是好的”
他叫来另一个男人:“杨政委电话。”
听筒又转交过去,说了几句便挂了。
接完电话,接待者的语气软了许多:“你们的身份已经核实了,没问题,一会儿照片洗出来,要是没有拍到涉密部分,也可以还给你们。你们要拍啊,最好先找宣传部的人陪同,不然会发生误会。”
“嗯,我们头回来,不知道你们这边的规矩,不好意思啊。”王雪娇满脸笑容。
出去以后,摄影助理抱怨道:“跟他们那么客气干嘛,我们也是工作,他们自己不挂警示牌,还这么横,就把我们抓犯人一样的抓进去,就应该闹到马主任来,让他给我们道歉。”
王雪娇摇摇头:“就算我们有关系,也不是这么用的。”
仗着有后台就特别嚣张的那是什么人啊,是反派,而且还是炮灰级的反派,专门给主角送经验值的。
王雪娇可不想一脚踏入炮灰反派的行列。
过了一会儿,恽诚也来电指示,让他们先不要拍,等联系好了再说,大家先自由活动。
“我们出去走走,看看市里的情况。”
说着,王雪娇把那枚红宝石戒指交给韩帆。
韩帆像见了鬼一样的闪开:“干嘛给我,我不戴这种东西。”
王雪娇拉着他的胳膊硬给他的食指套上:“你戴着,要是看到什么就拍照啊,又不是让你臭美的。这是男式戒指,我戴在手上看着就像是偷来的。张英山的气质也不像是戴这种款式的人,看来看去,就你最合适。”
张英山在旁边微笑点头。
韩帆:“我什么气质,怎么就合适了?”
“大老板的气质啊。”王雪娇偷笑。
韩帆这魁梧的身板,戴着戒圈粗壮如顶针箍一般的戒指非常的合适。
感觉是赚了一大笔钱的煤老板。
对于戒指,韩帆是拒绝的。
当它是间谍相机,韩帆的态度就端正了许多,欣然接受。
王雪娇、张英山和韩帆三人第一时间就跑去老板娘给的地址,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非常朴素的招牌,上面写着红星拥军饭店。
就是这里了。
现在是午饭时间,饭店上座率却只有百分之五十。
王雪娇猜想,可能是因为这里是以军人为主,军人都有免费食堂吃,所以没有人愿意花钱来吃饭。
桌上摆着塑封的菜单,四个角都已经卷起来了,感觉已经有了相当久的历史。
菜单上的菜除了家常豆腐、土豆丝炒青椒、番茄炒鸡蛋、XX炒肉丝之类的家常菜之外,还有酸菜饺子、酸菜血肠白肉锅,以及锅包肉、溜肉段。
王雪娇叫来老板娘,点了两个家常菜,一个酸菜饺子,一个酸菜血肠白肉,还有一个锅包肉。
“再加一个溜肉段。”这几天吃的都是最普通的菜,有时候在海拔高的地方,还只能吃炖菜。
光是看着菜单,韩帆的眼睛里都像要伸出手来。
老板娘笑道:“你们三位可能吃不了。”
“才五个菜,怎么吃不了。”韩帆充满自信。
老板娘打量了他一下,没再吭声。
过了一会儿,第一道菜番茄炒蛋上来了,王雪娇看着那如山一般高的红红黄黄一大盘,叫住老板娘:“后面不会都这样吧?”
老板娘点点头。
王雪娇当机立断:“酸菜饺子和土豆炒青椒不要了。”
“好。”看透了一切的老板娘微笑着回到厨房,对里面的人喊了一嗓子。
酸菜血肠白肉,一个巨锅。
锅包肉,有王雪娇大半张脸那么大的猪肉片,二十片。
三份菜在桌上一放,王雪娇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看着就饱了”。
她吃了一片锅包肉:“老板娘,你们家是沈阳的吧?”
“你怎么知道?”老板娘惊讶地看着她。
王雪娇指了指锅包肉:“放的番茄酱。要是吉林的话,放的是白醋。”
“你们吃得惯吗?”老板娘问道。
“吃得惯,我喜欢番茄酱的味道。”王雪娇“咔嚓咔嚓”地咬了两口,这个锅包肉本体的作法,似乎又采取的是吉林风格,片大而薄,外面脆脆的,里面很嫩。
老板娘走后,韩帆握拳,低声:“白醋才正宗!”
“嗐,什么正不正宗,吃得惯就是正宗,吃不惯就是歪门邪道。”王雪娇从来不追求什么正不正宗,正宗的肯德基还不如在中国的改良版好吃。
适合的就是最好的。
三个人从人前吃到人后,饭店始终没有坐满过,十二点三十过后,店里就只剩下他们这一桌客人了。
倒是斜对面的那家店,从王雪娇他们来,一直到现在,门口都站着不少人在等翻台。
老板娘无所事事的溜跶出来,跟他们聊天,得知王雪娇是听了妹妹的推荐来的,老板娘大为惊喜:“哎呀,你们还去过她那啦?”
“嗯,去买了好几个向日葵。”
“你喜欢吃啊?我这还有好多!”
说着,老板娘拿出一个大号的蛇皮口袋,里面装着十几个向日葵的花盘。
“喜欢都拿去。”
“要不了这么多,一点就行了。”王雪娇拿着花盘往下磕。
王雪娇望着对面那间人很多的饭店,问:“那边怎么生意那么好?”
“便宜呗。”老板娘皱着眉头,“价格便宜好多,也不知道他们的肉和菜是从哪里来的。”
“也可能店面是他们买下来的,不用付租金。”
餐饮业的净利润率要是没有超过百分之八,那就可以不要做了,累死累活没必要。
那家不仅菜便宜,要是点菜超过五十块钱,还送四瓶啤酒。
老板娘觉得他们完全是疯了:“人是很多,但是那有什么用,都挣不到钱,不就是赔钱赚吆喝。”
王雪娇开玩笑说:“可能他的目标就是把你们的客人都抢走,等你们都没客人,关掉了,他再把价格抬上来。”
“唉?!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以前这条街都是小饭店,现在就剩四家了。”
王雪娇疑惑:“哪有四家?”
“都离得远远的,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
王雪娇笑道:“那你很厉害啊,能顶得住。”
“嗐,还不是靠我们家那口子,去他们单位办事的人经常来我这里照顾生意。”
王雪娇秒懂,1992年的三公消费处于野蛮发挥的状态,再加上部队可以经商,往来的人杂得很,在关系户开的店里消费已经是最基础的联络感情的方式,还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加深感情方式。
这也是她所担心的,如果她上报消息的人就是跟恽诚感情深厚的人,那她真就不知道会怎么死了。
哎,希望康正清能找到一个正常人。
王雪娇又问:“他们这店开几年了?”
“有五六年了吧。”
王雪娇若有所思:“那是有点久了。”
就算是“千团大战”、“打车软件”、“外卖软件”烧钱搞补贴最凶残的岁月,也就一年半载,等上市了,他们也就不烧了。
五六年摩拜单车和OFO都已经完成了从遍布全国,到香消玉殒的全过程。
谁家店烧钱能烧这么久。
不过,这家老板娘有关系户撑着,那家店说不定也有。
要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说那家店有问题,就是间谍的点,理由是“我觉得”,别说康正清了,王雪娇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有病。
“忆楠姐,哟,剥葵花籽呐?”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进门,看见王雪娇和老板娘在对着向日葵的花盘使劲。
老板娘放下向日葵:“要吃点什么?”
“鱼香肉丝盖浇饭。”
“每次都吃这个,也不腻。”
“忆楠姐做的就是好吃!再吃三年也不腻。”
老板娘开心地进厨房开火、起锅。
男人拿起老板娘放下的向日葵花盘,用手拍打起来,王雪娇笑道:“你们认识啊?”
“嗯。”男人点点头,老板娘的声音从厨房里飘出来:“他是我爱人的战友,开飞机的,可厉害了。他还单身呢。”
“哈哈哈,你说这个干嘛啊,人家旁边有两个这么出色的帅小伙,我算什么。”
老板娘超大声:“又不是让你横刀夺爱,万一有个妹妹啊、同学啊什么的呢,你这也老大不小了,又不是义务兵,再不结婚,你还真等组织安排啊。”
“组织安排的有什么不好,我可羡慕老穆了,组织第一次介绍对象,就遇上了忆楠姐,和和美美那么多年,他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哎~”
老板娘端了一盘红通通的盖浇饭出来:“又不是没给你介绍过,你自己挑三捡四的。”
“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能不挑挑吗,又不是配种,是个活的异性就行。”男人也不拿筷子,抓起一只调羹就把饭往嘴里拨。
老板娘:“慢点,别噎着,又没人跟你抢。”
“一会儿还有事呢。”男人努力把饭咽下肚,忽然一眼瞧见了韩帆左手食指上的相机戒指,惊叹一声:“这么大,很贵吧!在哪买的?”
“北京。”韩帆随口瞎说,“也不贵,才两万多块。”
老板娘惊呼一声:“两万多块还不贵!”
韩帆瞥了张英山一眼:“是不贵啊,我一个月就能挣五万呢。”
“哇,你是干什么的啊。”
韩帆故作轻松:“做点国际贸易,都是辛苦钱。”
“哦,那要说英语的吧,我可说不来。”老板娘感叹,有些钱,真的是自己挣不了的。
王雪娇拿出一个塑料袋,给男人装了小半包:“我看你也挺喜欢吃的,拿点吧。”
“哎,那我就不客气了。”男人随手把葵花籽塞进口袋,转眼间,他就已经把一盘盖浇饭吃完了,往桌上放了五块钱,老板娘抓起五块“不要不要,你来我这吃饭怎么还给钱呢”,男人撒腿就跑。
老板娘笑着摇摇头,又坐下,继续剥葵花籽。
“他叫毕星,家里可穷了,生了五个儿子,吃饭都得靠抢的,总是吃不饱,他说他当兵就是为了能吃饱,干得还不赖呢。就是家里条件太差,女孩看上他的人品和工作,一听说他家的条件,就全部打退堂鼓了,唉!也是真没办法。”
王雪娇:“是啊,毕竟跟帅气的飞行员谈恋爱是一回事,嫁到家里有一堆兄弟妯娌的婆家是另一回事。”
“对,我当初跟我爱人结婚,就是看中他是独生子,不用去烦什么兄弟姐妹的一大堆事,太烦人了。姑娘,你嫁人的时候也得注意啊,不然,你都不知道,什么大姑子小姑子,弟媳大嫂的,一大堆破事,最后养老人的时候么,是一个不肯养,分家产的时候一个个积极的不行。”岳格
老板娘大概是从别人那里听过不少悲惨故事,有感而发。
王雪娇看了一眼张英山,又低下头,他这个起点孤儿院风格的人,要谈婚论嫁确实相当省事,就是不能说,说出来太地狱了。
热情的老板娘把那一蛇皮口袋的向日葵花盘都剥出来了,王雪娇拎着两大袋葵花籽从饭店里出来,衣兜里还有老板娘硬塞给她的一听可乐。
迎面就遇到了恽诚的助理急匆匆跑来:“余小姐,原来你在这,恽董有事找。”
“他怎么不打我电话?”
“打了,关机。”
王雪娇疑惑地把大哥大掏出来,居然没电了:“刚才还有一半呢”
“请先跟我走吧。”助理客气地说。
王雪娇、张英山和韩帆三人上了助理的车,驶进一个大院子里,从马路到最后停车,中间路过了三道岗哨,每次都要停车检查。
司机掏出自己的证件和行驶证、哨兵还要对照车牌号码,再挨个对车上的人脸。
走进一栋灰色的小楼,大厅的地面铺的是灰色的地板砖,顺着楼梯上二楼,一楼和二楼之间居然还有一面全身大镜,右侧写着三个小字:军容镜。
“讲究。”王雪娇小声嘀咕,“出门前照一照,是不是就不会被纠察抓住了?”
韩帆低声:“不能,我曾经被抓过一次,有一只脚没穿袜子,被裤子挡着了,没看见,一走路,被纠察发现了。”
“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只穿一只?”
“这不是急着去买东西,忘了么。”韩帆撇撇嘴。
进了二楼会议室,有十几个穿军装的人,还有好几个人的肩膀上有杠杠和星星。
有人为双方介绍,王雪娇才得知坐在对面这十几个穿军装的都是文职人员,也就是俗称的“笔杆子”,负责各级队伍的对内和对外宣传工作。
其中就有把摄制组捞出来的杨政委。
见到王雪娇,得知她就是拦着摄制组不让他们闹腾的人,杨政委还夸她:“幸好有你拦着,不然闹得太难看,我都不好开口。”
其实连王雪娇都不明白,摄制组的人哪来那么大的自信在人家军营里面闹的。
真是觉得自己特别理直气壮,特别有理么?
别说他们都不确定恽诚能找着的人到底有多硬,就算确定了,要是跟一线的人闹翻,又有什么好处,县官不如现管,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王雪娇笑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有什么好吵的呢,把事情说开了,该怎么办怎么办。”
其他人听见王雪娇这么说,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对她的好感,谁不喜欢冷静理性的人。
后面几天的合作应该会非常顺利。
人都到齐了,
这次恽诚要捐赠医疗设备,提高整个地区的医疗水平,堪称军民共建的典范,非常值得好好地写几篇专题报导。
恽诚提出想要去各个兵站看看实际情况,以便准确地提供医疗援助,比如给高海拔的兵站提供制氧设备,给缺乏能源的兵站提供发电机组,给只有苦水喝的兵站提供净水过滤设备。
他非常抱歉地说:“我们的资源也十分有限,不能做到给所有兵站提供全套设备,只能针对性的解决最严重的问题。”
不用说,大家也都能理解,给所有兵站提供制氧、发电机、净水、药品那得多少钱。
对于他想去兵站看看的愿望,自然也是可以支持的。
反正每年部队自己宣传,都会去兵站进行拍摄工作,普通人也能路过兵站,算不得什么绝密的地方。
一共十四个兵站,目前的计划是一天一个。
兵站其实不大,如果是在平地,一天拍七八个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随便一个兵站都在海拔三千五往上,人光是站着,就觉得呼吸困难,用正常语速说三四句话,就要喘,更别提扛着机器干活了。
王雪娇当初接到任务,让她过来的时候,她还跟康正清开玩笑说:“反正我不进可可西里。”
她不是怕可可西里的荒芜,只是怕它的海拔,要四千五百米左右。
结果现在要去的几个兵站,也没比可可西里好多少。
根据她的心得,上高海拔一要氧气,二要头疼粉。
葡萄糖和红景天只能当安慰剂。
韩帆这个对高原适应能力比她还差的人,被王雪娇留在格尔木:“你待这,闲得无聊就去那家饭店打听打听消息,帮我遛遛狗。你去要是倒下了,我和张英山都扶不动你。”
“好吧。”韩帆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清晰的认知,上次倒过一回,实在是记忆犹新。
第一站是去离格尔木只有八十多公里的纳赤台兵站。
光秃秃的路,光秃秃的山,开着开着,就看见大马路边,有几个小盒子一样的房子散落在辽阔天地间。
王雪娇看着那几个用石块垒成的房子,怎么看怎么不结实,她的脑中闪过了《三只小猪》的故事:房子被一吹,飞走了。
等下车,有人打开门,王雪娇了然,原来不是三只小猪,而是半坡文化。
这种建筑名叫“地窝子”,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从平地向下斜挖出一个大坑,头顶上是用粗粗细细的树枝加上草土混合物搭起来的屋顶,中间留了一个天窗用来通风。
负责接待的勤务十分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条件不好,你们从大城市里来的,肯定不习惯吧?”
“习惯习惯,真挺舒服的。”王雪娇一进门,就飞快站在他们的空心火墙边,留恋不肯去。
格尔木市内海拔两千八,市区现在最低气温零下十度,纳赤台海拔三千五米,海拔每高一百米,气温就要下降06度。
所以一下车,王雪娇就感觉到温度骤降,再加上一阵一阵的大风,她感觉棉毛衫、两件毛衣、大厚棉袄,加在一起像纸糊的,整个人被风刀给吹穿了。
能有取暖的地方,还要什么自行车!
勤务介绍:“这里是后来建的,刚开始,这里只有帐篷,还有几个锅,根本挡不住风,吃饭的时候半碗饭半碗沙,现在这个条件也不好,不过比一开始强多了。”
这边的海拔还不算高,离格尔木市区挺近,医疗方面缺的东西不多。
王雪娇关心的是兵站都吃什么,能熟吗,好吃吗。
恽诚关心的是经过兵站的士兵,冻伤占比、高原反应占比、以及严重程度,是否已经影响到正常生活。
是否有人会想家,是否会受不了艰苦条件想离开,一般怎么处理?
做为援助医疗器械的热心人士,听起来他问的一点毛病都没有,涉及到生理治疗和心理治疗,合情合理。
不过兵站的人是用比较标准的官方话术回答他,在这套标准话术里,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恽诚没有继续追问,拍了一下室内和外景,采访了几个人,在纳赤台兵站的拍摄就算结束了。
回到格尔木,王雪娇跟恽诚说自己想出去逛逛,不跟大家一起吃了,便和张英山一起出去找韩帆,他还在跟那家店里。
王雪娇和张英山到的时候,看见韩帆正坐在店里跟老板海阔天空的胡扯,说他的从军生涯,现在韩帆的身份从工程兵,又变成了在南边某个边防哨所的人。
“我那会儿半夜站岗,实在太困,睡着了不说,一头栽在地上都没醒,还栽得四仰八叉,我们中队长以为我被越南蛙人给杀了,吹紧急哨,整个营区都被惊动了然后还能怎么样,也就两百个俯卧撑,五公里武装越野,还有半只脚站在台阶上站军姿。”
韩帆喝了一口青稞酒,脸上带着笑,似乎陷入了无限美好的回忆。
“我朋友来了。”韩帆看见王雪娇和张英山,激动地伸手招呼:“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老班长~黄帮来!”
“啊?你们认识?”王雪娇有些意外。
韩帆笑着摇头:“不是,刚认识我们部队里面管老兵都叫班长。”
黄帮来连连摆手:“可不敢违反《内务条令》。”
“这有什么,现在不会有人罚我抄一百遍了。”
王雪娇好奇:“电视剧里好像也是叫班长哎~那应该怎么叫?”
韩帆解释:“应该称职务,或者姓加职务,或者职务加同志。”王雪娇顿悟:“工作的时候要称职务是吧。”
“嗯,要是不知道职务,就称军衔加同志,或者直接叫同志。”
王雪娇忽然一笑:“知道的这么熟,你到底抄过几遍《内务条令》啊?”
“不多,加在一起也就一千多遍吧,哈哈哈哈哈~”韩帆同志骄傲地昂着头。
王雪娇猜测,以韩帆对纪律的重视程度,应该不是他被罚抄,极大的可能是韩大善人被可怜的战友哀求后,替战友抄。
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三人点了几样需要慢慢煮,细细炖的菜。
他们坐在店里,一边聊兵站见闻,一边关注着店里客人的情况。
这店里的菜便宜,来的客人什么身份的都有,有开大车的司机,有军人,有军人家属,还有在格尔木做生意的人。
他们在吃饭的时候什么都会聊,有些是纯吹牛,有些则颇有信息量。
大车司机会讨论今天某段路又不让走,等军车过,说某处塌方,估计要两三天才能修好。
做生意的人则会聊这几天什么货最受欢迎,谁谁谁又赚了一大笔。
军人和家属们聊的内容就更多了,什么时候出发,估计要待多久,好好照顾孩子老人之类的。
听了一会儿,王雪娇深刻理解了为什么有一个成功的商业间谍,啥违法的事都没做,就是在某大公司门口开了一个咖啡店,然后每天听公司里的人在咖啡店里免费出卖公司情报,让他赚了一大笔。
韩帆负责不停的说话,天南海北的瞎吹牛,什么南山打过虎,北海抓过龙,时不时再评点几句时政;
王雪娇负责悄悄听食客们说话,时不时“嗯”两声;
张英山负责暗中观察黄帮来,顺便“没错,就是”的附和韩帆几句。
等菜都吃完,韩帆和王雪娇一起看着张英山,他的观察对象最重要,他这边没问题才行。
“走吧,结账。”张英山招手叫黄帮来。
“看不出来。”张英山说,“他一切动作都很正常,没有刻意听谁说话的样子,不过这些对资深特工来说都是基本功,只能在他把情报传出去的时候抓现行。”
“他传情报,要是缩在家里用发报机,或是电话,我上哪儿抓现行去。”王雪娇十分烦恼。
张英山:“他就算是间谍,也不可能是高级间谍,而是提供线索的线人。线人想要拿到钱,光有口述的文字信息是不够的,一定会需要有照片,他想要把清晰的照片发出去,就得通过邮寄,或者与人接头,传真机传出去的照片,达不到需要的精度。”
王雪娇点点头:“希望康正清快点回我电话!我可没空盯着恽诚、盯着半死不活的林知,还要盯老板。”
大哥大都充好电了!
康正清联系的人为什么还没有来找她,可恶。
林知不用盯了,这几天为了让他安静,注入了过量的麻醉剂,导致呼吸抑制,缺氧导致了大脑永久损伤。
目前,他进入了俗称“植物人”的状态。
从林知嘴里找到接头人的下落,顺便把接头人所知的信息都打包的梦想破灭了。
恽诚虽然很不满,不过也没办法,每个人对麻醉剂的适应水平是不一样的,由于此前林知被审讯的时候,为了逃避酷刑,装死装晕过好几次,这次他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时候,就连恽诚都以为他只是在装,而没有叫医生过来。
直到把他整条左臂上的肉都被切光了,他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恽诚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林知的接头人对于恽诚来说,只是一个添头。
有最好,没有也不影响主任务。
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测绘西北这条运兵线,可以知道如果印度再次发动挑衅,军队大概多久可以集结到位,并立刻投入战斗。
现在第七舰队有意维护太平洋第一岛链的稳固,东南小岛上的李某人接到爸爸给的任务,准备闹一闹,但是又怂,怕闹一闹的结果是换身份证了。
于是,椭圆办公室智囊团需要知道:如果印度和东南小岛同时闹起来,刚刚裁掉了百万大军的中国是有同次出兵的实力,还是会做出取舍,以及如何取舍。
智囊团能够给出有价值的战略信息,都源于像恽诚这样的人提供的第一手情报。
恽诚被七八国警察追,还能什么事都没有,自然是因为得到了强大势力的庇护,就算他进监狱了,待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放出来。
最近他的银三角合作伙伴玩得有点大,还嚣张地没交保护费,几次被美国缉毒局盯上,恽诚这才主动提出合作,想要用情报换取安全的交易。
在毛熊未死的时候,龙是白头鹰争取拉拢的对象,毛熊要对罗布泊进行核打击的时候,甚至是白头鹰通的风报的信。
此时冷战的对手已经死了一个,白头鹰把目光从毛熊转向同在红色阵营的龙。
封闭多年的大陆地区有很多情报需要重新整理收集。
所以,CIA为他开出了一个不错的交换条件。
同时,恽诚对“金三角余小姐”的兴趣也是真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万一哪年古柯叶遇到自然灾害,可卡因大幅减产,那么由罂粟提取物来填补空缺也是不错的选择。
总之,不能影响他赚钱就对了。
恽诚满怀遗憾地命人把林知拉到城外,随便找个荒地给埋了,王雪娇随便问了一下:“戒指的主人怎么样了?”
恽诚表示:“放心,他永远也不会向你索要戒指了。”
晚上,格尔木的主街上已经几乎没人了。
九点半,各个营区几乎同时响起熄灯号:嘟~~~嘟~~~嘟嘟~~~嘟~~~
王雪娇、张英山和韩帆有意想看看整个格尔木晚上的治安情况,有没有一些像很多大城市都会有的黑窝,比如聚赌的、聚众看小黄片的、以及看完小黄片的配套服务
张英山担心王雪娇一个人不安全,王雪娇抱着狗剩:“我带着它,我还带着枪呢,我就不信我一枪打出去,还惊动不了一群人。”
“好吧。”张英山点点头。
十点钟不到的格尔木,商店几乎都关门了,只剩下一个杂货铺还在坚守。
大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如果这是广东或者广西,街边的下水道旁边总会有像小猫那么大的老鼠,或者像北方老鼠那么大的蟑螂,有人路过的时候还会蹿来蹿去,增加一点生活的气息。
这里连老鼠和蟑螂都没有。
荒芜
路灯倒是十分明亮,走一段就会有一个挂着部队番号,或是不挂任何牌子的大门,门口站着两个沉默的哨兵。
什么都没有,再转,就要转出格尔木城了,好冷,回旅馆吧。
王雪娇转过身,小跑着往旅馆跑。
走到旅馆楼下,发现房间里的灯还没开,张英山和韩帆还没有回来。
他们那一头难道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相信这两人应该不会去赌或是去嫖,或者看小黄片,还不回来,难道是发现游戏机室这么有出息的东西了?
王雪娇兴致勃勃地顺着他俩去搜索的方向找人。
忽然,她听见一声痛苦的闷哼,王雪娇脸色一变,忙循声跑过去,只见韩帆扶着树,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匕首上有血。
“怎么了?”王雪娇急忙跑过去。
韩帆低声:“妈的,被人暗算了,有个孙子打了我一枪。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死鬼弗拉吉米尔在他妈的诅咒我!”
“苏卡不列!”王雪娇下意识地用俄语骂了一句,“敢来就打得他魂飞魄散!伤哪了?”
“没事”
王雪娇皱眉:“胡说,你要是没事,那个孙子已经被你捅死了,快说,伤哪儿了?”
韩帆小声哼哼:“腿你别看!”
直到张英山被狗剩领过来,韩帆才扭捏地说了真话,子弹擦过了他的屁股蛋,擦掉了一大块皮,肉略有损伤。
受伤最严重的是裤子,裤子的屁股蛋位置被擦出了一长条破口。
王雪娇鄙视地看着他:“不就是穿了红内裤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