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王雪娇参与了一个接风宴,除了为木思槿接风之外,还有两个意外的人。
一个是绿藤市局的局长曾云祥,一个是绿藤市局的门房大爷徐老头。
王雪娇见到他们,蹦蹦跳跳迎上去:“曾局,徐爷爷~”
曾局严肃地看着她:“工作时,要称呼职务!”
王雪娇抬腕看了一眼时间:“都八点了,还没下班啊?植物爷爷,他们欺负你,让你加班!”
“哈哈哈哈。”徐老头和曾局都笑了起来。
木思槿与他们见面的时候,十分激动,一向稳重冷静的她,瞬间红了眼圈,声音嘶哑:“曾叔叔,徐叔叔!你们真的来了?!”
“是呀,听说你想见我们,我们就来了。”徐老头笑道。
王雪娇眨巴着眼睛:“你们认识呀?”
木思槿点点头:“我爸爸的案子,就是他们帮忙查到的。”
当年,教授的案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铁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阴谋叛国,事败自杀。
要通信证据有通信证据,要现金有现金,要海外房产有海外房产,还有遗书。
那个时候,成份不好,所有亲友都要与之划清界线,否则视为同党。
夫妻俩死了,连愿意帮忙收尸的人都没有。
任何时候都有混日子的人,任何时候都有忠于职守的人。
第一个认为教授之死有问题的,是徐老头,他看见应该是吊死的教授嘴里有一点点血迹。
那时的曾局,还是刚入门的新警察,是徐老头带的徒弟。
局里所有人都劝他们不要查了,冬天,缺蔬菜,牙龈出血很正常,再说一个叛国者,有什么好查的,死了活该,小心查出来什么东西,反而给自己惹麻烦。
徐老头不信邪,他不在乎是不是能帮教授平反,他只在乎案件本身的真相,自杀就是自杀,意外就是意外,他杀就是他杀,不能因为这个人是叛国者,他杀就可以随便被定性为自杀,这是对刑侦工作的侮辱。
谁劝他,他骂谁。
徐老头曾参与侦破建国第一案,就算他把局长都骂了个臭死,别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局里的人劝不动徐老头就劝曾局。
当年还是一个小警察的曾局,就尽显未来老奸巨滑的风采,嘴上极其弱小无助又可怜,好像都是被师傅强迫的,他也百般无奈。
别人劝他可以申请换师傅,他无奈哀叹:“我要是因为这事就换师傅,别人会怎么看我?将来还有人会要我?没办法,我就是命苦,我想开了,就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挑着走。”
嘴上说得可怜,实际干起活来非常积极。
不仅走访了整个小区里的人,把当天来小区走亲访友的人也都排查了一遍。
终于在一个半夜起来哄孩子喂奶的母亲嘴里听到了异常情况——半夜有人走进教授家的楼栋,然后教授家的灯亮了起来。
接下来无人相助的师傅两人自己动手,什么挖了四天的垃圾山、在臭水沟里摸了一天一夜,都是正常状态。
最终找到了一根淬了毒的细针,是这根细针在教授的头顶扎了一下,等教授昏迷后才把他挂上去。
这种毒进入体内后快速分解,以当时法医的水平,也查不出什么端倪来。
教授妻子脖子上也有制约伤,只是脖子上的刀口太深太大,那一点指印就被忽略了,也是被徐老头仔细的用棉签把血渍小心清洗之后,看见了一星半点。
徐老头凭借他当初破建国第一案时攒的人脉,又挖出了更多消息,并直接将此案汇报给了国安。
根据谁受益谁就是第一嫌疑人的原则,锁定了一个国家,并找出与该材料相关的企业与椭圆办公室信件往来的私通证据。
至此,真相大白。
只是那个重点项目要重新验证再启动,为了防止下一个项目带头人,或者是项目里的其他人也被自杀,不得不秘密处理。
没有给教授夫妻大张旗鼓的平反,只是恢复了他们的待遇,给予抚恤金等等。
同时也告诉木思槿:“你的父母是为国捐躯的烈士,他们是被敌对势力害死的。”
木思槿亲眼看着徐老头和曾云祥是怎么为她父母的案子奔走的,徐老头还顶着压力去探望木思槿,给她送吃的。
如果当时没有他俩的支持,木思槿也不想活了。
后来,徐老头刚一说让她去当卧底,她想都没想,立马同意了。
如今回来,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虽然回来是意外,不过既然回来了,就按照回来的思路做一些事情。
目前她个人的愿望是在死前,能够再见一见被她视为再生父母的恩人,她的身份特殊,不方便自己亲赴绿藤,上级便为了她把两人一起接了过来,秘密见面。
王雪娇听完前辈们的恩怨情仇,托着下巴看着曾局:“哇,看不出来,原来你居然是敢跟领导对着干的人,不像我,只会乖乖听领导的话。”
叶诚和曾云祥两人眼神复杂,一起望向她。
“干嘛,我本来就很听话。”王雪娇理直气壮。
木思槿扯扯嘴角:“确实很听话,让你把我带回来,你什么手段都敢用,也不知道是跟学的。”
叶诚和曾云祥两人对视一眼,就等着王雪娇指认对方。
王雪娇骄傲地昂起头:“天!生!哒!”
叶诚和曾云祥同时松了一口气。
席上的首长清了清嗓子:“我觉得更像徐老。”
一直默默坐在旁边没吭声的徐老头震惊地抬起头:“我?”
“当年那么多人劝你不要管了,你不是照样管?”
徐老头悻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报纸又没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时候有个口号,咱们要是认真工作是要被砸烂的。”
闲着也是闲着……来都来了……
这下连张英山都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很像。”
叶诚凉凉地冒出一句:“原来,绿藤市局的传统开始得这么早。”
这次请徐老头和曾云祥过来,当然不只是看看故人这么简单。
两人是过来协调处理和完善“王雪娇”档案的。
“余梦雪”的档案已经完整,“王雪娇”在执行任务期间也得有一个去处,毕竟她不是一辈子不回来的死间。
领导们去折腾档案,木思槿和王雪娇、张英山谈工作交接。
木思槿看着嘴角带着笑意,眼神里满是期待的王雪娇,问道:“你可想好了,这行只会越陷越深,也许一辈子都不能脱身,辛苦一辈子可能什么都得不到,被发现了会死得很惨。”
王雪娇从容答道:“生能不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你不用劝我了,我是真的不在乎。”
“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木思槿拿出她收集到的资料。
第一份资料是常年在中亚活动的组织名称和活动地点,一共十一个,其中四个是负责直接动手的。
除了在中亚的组织之外,还有在“金新月”的、在土耳其的、在德国的、在美国的。
他们的常规操作是:境外指挥,境内行动;境外培训,境内破坏。
好好的人,有家有口有财产,被培训两个月以后,就疯狂的渴望死亡,迫不及待想要上天堂享受更好的生活。
第二份资料是这些组织的资金来源,王雪娇本来以为他们的资金来源全都来自于贩毒、军火、劫持,结果一看,还有直接上门征收的,和田、墨玉、喀什……
1990年,是他们第一次行动,巴仁乡有不少村子被他们挨家挨户上门,一人收五十块,二十块是活动经费,二十块买白球鞋,十块钱买刀。
谁敢不参加,上门收钱的人就亮刀子。
第三份资料是他们的行动时间线。
1990年那一次,当他们开始正式行动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事件,所以明明已经死了很多武警,也没有下达开枪命令,十二小时之后,事件才定性,上面下令开枪还击。
今年的大年初二,则是第一次在首府进行爆炸袭击,2路公共汽车、影剧院、住宅楼,一共四颗,从没见过这种事情,所有人都懵了。
时间往前追溯,干爆炸案的这帮人在1991年的11月就动手抢劫了五十万,这笔钱被用来在叶城做培训,训练了三期,共数十人。
木思槿将所有资料拿出来,并一一讲解,最后她说:“事后做任何补救措施都已经迟了,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只有预警才是有意义的,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所有的事情做在前面。”
王雪娇:“这就是传说中,你是做雇佣兵生意的原因?”
木思槿点点头:“他们需要资金和人员。他们培训人员的地方都是在偏僻的地区,我是汉族女人,还不会说阿拉伯语,一靠近就会马上被发现,无法潜入,除了掌握他们的资金渠道之外,就是跟他们抢人。”
木思槿的方法是把被他们洗脑并准备入境搞破坏的人,拐骗到别处,当雇佣兵:“语言不通,又时间紧迫,我没空把他们的脑子再洗回来,不就是想上天堂吗,去哪儿上天堂不行?”
其实参加培训的人有好多批,大多数是在国外培训的,在木思槿的拐卖下,在国外培训的全都没回来。
只剩下了在国内叶城训练基地的人,然而就这么一个基地的人,就已经造成了如此惨重的人员伤亡。
如果没有木思槿拦人,还不知道会有哪些更多的地方遭殃。
王雪娇好奇地问:“你把他们送哪儿去了?”
木思槿扬唇一笑:“金新月,金新月那些人并不是铁板一块,世上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纷争。培训那些人的钱有不少是从金新月出的,那就让金新月的人亲自感受一下培训成果,考虑下次是不是要追加培训费。”
“干得漂亮~”王雪娇伸出拇指,“懂了,我以后也这么干。”
木思槿对王雪娇说:“你要注意,他们之间最大的纷争其实不是谁抢了谁生意,而是宗教,特别是释经权,单跟他们说杀了谁就可以多赚钱,对他们来说煽动性不够强。”
王雪娇:“……这么复杂……”
这段时间,王雪娇一直在国外行动,不知道今年在国内出了一个“沙陈事件”,出动了五千多把枪、几百个炮弹、二十多门土炮,双方对轰,就是为了教派的事。
在国内,这种排他性特别强的组织卧底太难了,别说木思槿一个女人,就连汉族的男人都卧不进去。
木思槿也没成功打入国内的组织,她以被压迫者的身份,得到美国的信任,然后再以CIA特派员的身份去中亚活动。
由于在此之前,金新月农民已经得到了来自美国的专业农技专家指点,学会了如何多快好省的种罂粟,极大的改善了生活。所以,对他们来说,同样来自美国,给他们送免费雇佣兵的木思槿不是如同家具一般的女人,而是另一种高维度的无性别生物。
她还能送经过培训的专业人才过来帮他们打架,金新月人民非常喜欢木思槿。
难怪木思槿不肯回来,她这摊子事太难接手了。
基础身份就得与众不同,能得到中美两国的信任,现在还得到了金新月的爱戴。
干的事又属于国家绝对不会承认的秘密行动,这得有坚定的信念,不然心里浮起一个念头“凭什么我累死累活没回报”,就坚持不下去了。
凭一己之力能把所有在国外培训的人都挡在国境线之外,这得是多大的能量啊……能诈骗这么多人,也挺不容易的。
王雪娇心有戚戚地想:要是我,我也不想回来,要是真死了,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了,要是看着接手的人办事不力,把我一手打下的江山都葬送,真要气死。
就连包幼安都一定得找一个跟他思想高度统一的接班人呢。
“听起来,是一个长期工作。”王雪娇抓抓头发,以美国的能耐,都没有在911之后立刻把拉登抓起来打死,而是过了整整十年才找着人。
不仅如此,还出现了新的IS,这个新组织,是基地都宣称其为恐怖组织……这就很魔幻。
有生存的土壤在,野草就永远拔不干净,一阵风,一场雨就能生根发芽。
木思槿点点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事我已经跟姜头儿说过了,确实不能把这么大的事情,都交给一个人,在你之前,我已经培养了一批人,渗透进不同的部门,避免出现后继无人的情况。”
“嗯,明白,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王雪娇点点头。
“执行层面不缺人,你不需要像我以前一样,亲自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跑,不过,还是需要有一个身份有足够份量的人,在谈大事的时候,出来镇场用。现在这种身份的,也就是你了。”
“既然你是镇场用的,怎么还会独自去柬埔寨?”王雪娇好奇。
要是木思槿派别人去,王雪娇和张英山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找到她。
“人手不足呀,那里没有我的人,必须亲自去一趟,其他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能轻易离岗。只有我的岗位灵活一点,就只能我去了。”
“噢,这样,哎,都是这样,现在连派出所都是这样,缺人。”王雪娇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她又眨了眨眼睛,看着木思槿的脸:“你的脑瘤,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去其他国家看过没有?你还这么年轻……”
“都看过啦,真的不行。”木思槿微笑着摇了摇头,“那个瘤,长在一个很复杂的地方,还勾连了许多血管和神经,手术成功率很低,大概率我不能活着下手术台。就这样吧,过一天,算一天,能周旋在这么多人中间,把他们耍得团团转,我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嘿嘿,我也这么想,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王雪娇、木思槿和张英山同时念出后半句:“……这样,他在临死的时候就能够说:‘我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作的斗争。”
木思槿左手握着王雪娇的手,右手握着张英山的手,将他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我的使命,就交给你们俩去完成了。”
王雪娇和张英山看着她,坚定地说出那句自许多年以前战士们会不假思索吐出的那句话:“是,保证完成任务!”
木思槿看着王雪娇,忽然笑起来:“我算是被父母保送到这个位置上的,你是自己争取来的,还是你比较厉害,真是后生可畏。”
“呃……也没有争取啦……他们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王雪娇声音越来越小。
木思槿笑笑:“好,哪天你要是一统中南半岛,记得也对外这么说,是黄袍子自己飞到你身上来的。”
王雪娇鼓着腮,不满地小声嘀咕:“你怎么跟叶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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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苏嫣然就到了,她下飞机的时候,虽然没有舷梯下的红毯、也没有穿着制服身高188的仪仗队,也没有少先队员献花,也没有奏国歌,反正佤邦没建国,没国歌……但是,她那是专机、下飞机有人握手,接待的车子就在航梯下面等着,也不用自己过边检,掏护照,盖入境章。
王雪娇远远地看着她下车,进入会议厅,悲伤抹泪:“我怎么就没这待遇。”
叶诚:“她是佤邦主席特使,你是猛虎帮帮主,感受一下区别?”
“不就是个名字嘛!我要是叫猛虎国国主呢?能给安排这样的待遇吗!”
叶诚扯扯嘴角:“我可以带你进动物园。”
“好耶~我要看小猴子和大熊猫~”王雪娇不贪心,能白捞一张门票也是好的。
叶诚:“摊上的衣服你随便挑一件,看上哪件,我帮你付钱。”
叶诚说的是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
猛虎国国主气哭了,叶诚赔了整整一桶没开封的万年青葱油饼干才哄好。
王雪娇不只是回城交任务的,也负有一定的外交使命:撺掇苏嫣然在会谈的时候多要一点。
“你想啊,要得多了,回去以后,在包幼安面前岂不是更有面子,最好要的都是基础民生设施,这样普通人才能真实感受到你的价值。”
“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咱们两边不是连着的么,你要到了,不就是我要到了,难道他们还能厚此薄彼。”
王雪娇还积极地帮她想了好几个方案,苏嫣然拿着方案,便大胆开口,中方果然对她提出的合作计划表示高度赞赏。
推进效率高得连包幼安都不敢相信,苏嫣然好像真的能把事情谈成?
中方表示:为了支持佤邦的农业发展,我们可以提供电力和电信的基础建设到日常运营一系列服务。
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得把毒给禁了,是彻底的禁掉。
包幼安从苏嫣然那里得到这个信号,立马答应:“我愿意以人头担保,十年之内,彻底将罂粟从佤邦铲除。”
同时还通过苏嫣然进行了非官方非正式的合作备忘录,解决一下类似毒贩只要踏过边境线,就敢转身对着中国缉毒警扭腰拍屁股挑衅的问题。
苏嫣然的会谈成果可谓相当丰硕。
对外宣称的都是为佤邦提供了农业技术指导。
有电才能使用烘干机,加速农产品干燥和打包装袋。
有通信才能加速互相之间的协调沟通,提高农业产量。
至于佤邦执行入境宽松也没毛病,这边地里有虫害,不得马上解决吗?农技专家要进来,难道还要拦着吗?
至于谁是农技专家……进来的队伍又会种菜,又会养猪,植物动物都能搞定,怎么就不是农技专家了。
提供电力和通讯能保障边境稳定,不亏。
要是提供了还不老实,那就不提供了,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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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嫣然谈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王雪娇也接到了新任务。
此时的中国,除了三大黑枪基地之外,还有三大毒品集散地:
临夏三甲集,西北第一贩毒大镇,号称“小金三角”,毒品的吞吐量是以车皮,而不是人次计算。外人要潜伏进去很难,一眼就被认出来,
同心县,以“下马关镇寡妇村”而闻名,村中有守死寡的,也有守活寡的,死寡的男人是因为贩毒被枪毙了,活寡的男人不是在贩毒的路上,就是因为贩毒在大牢里。
临泉庙岔镇,八十年代的时候太穷,很多地少的农民没饭吃,就去云南帮人种西瓜,遇上年头不好的时候,老板给不出工资,就拿毒品顶工资。
当农民们回家,发现那些“工资”转手一倒,轻松翻五倍,要是卖到旁边的大城市,翻十倍都有。
种什么西瓜!
这三大集散地不制毒,货源地是金三角。
三甲集已经有本地人不想自己家乡一塌糊涂,自愿做线人,卧底在其中。
庙岔镇也在治理之中。
王雪娇的任务目标是同心县。
同心县的毒源路线是:金三角或金新月——中亚——乌鲁木齐——银川——同心。
接手毒品入境后运输的人,他们的身份不仅仅是毒贩,还是极端狂热份子。
他们不只是来送毒品的,还有送他们的有毒思想。
以女人居多的下马关镇,他们也没有放过,这些女人大多没有文化,早早嫁人。
要是丈夫被枪毙,自己没孩子,只要有人稍微挑唆两句,她们就会生出奇异的献身精神。
如果丈夫只是被抓起来,或者连抓都没抓到,那就更好办了,连挑拨都不用挑拨,只要先把她们丈夫搞定,然后由丈夫对她们说:“跟我干。”
她们就会跟着丈夫干,丈夫让拿刀,她们就拿刀,丈夫让她们砍人,她们就砍人,都不需要另外费劲搞洗脑培训。
在这里,运过来的毒品有两个作用:一个是外销,一个是自用。
那些狂热者们哪怕挨了枪子,都好像不怕痛似的继续往前冲,不是他们的信仰有多坚定,多么勇敢无畏,完全是嗑药嗑大了,这就是日本在发明冰毒之后最重要的应用渠道,德三帝国也是这么干的。
这次向王雪娇亲自发布任务的人是叶诚的上司的上司,在互联网公司,这种身份叫叶诚+2
他对王雪娇说:“在境内接货的这个人,又贩毒,又搞极端狂热,他手下众多,他从不亲自出面,我们只知道他的名字叫老马,其他信息都没有,你的任务是找出他,并且将这条运输线彻底掐断。”
又是一个只有名字的任务,这次更绝了,连性别都不知道。
王雪娇想起一本风靡一时的励志书《致加西亚的信》……当年她第一次看,觉得那个安德鲁上校好牛逼,都不知道人在哪儿,也能把信送到。
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呵,就这?
我连要找的人是什么性别都不知道咧。
说不定那个老马甚至不是人!是一头驴!
叶诚+2向王雪娇问道:“有没有信心?!”
“有!”现在的王雪娇已经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么不敢做保证。
这有啥!
木思槿都被她找着了,既然那个老马是有身份,有事迹的,还有什么找不着的!
“很自信嘛!”叶诚+2对她这样的状态非常满意。
王雪娇问道:“这次我还是向叶诚汇报吗?”
“不,这次的任务需要你领导木思槿建立起的情报网,你直接向我汇报,我会给你更多的权限。”
叶诚只是一个执行组的组长,叶诚+1是所有执行组的总组长,+2才统管执行组与情报部,王雪娇又负责执行,又负责情报网,等于是个+2的青春迷你版。
王雪娇有一种忽然升职的感觉。
这个升职,是木思槿给的情报网。王雪娇忽然想起以前在公司里,常听领导PUA的一句话:“领导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干得再辛苦也拿不到优秀,要会自己把自己变重要,让上级不得不给你升级。”
在当时的公司里,这句就是纯画饼。
现在,木思槿让它变成了现实。
王雪娇听完那些权限,只感觉自己的权限大得没边了,居然可以制毒贩毒耶!
不过只能小剂量,是用来钓出毒贩的。
使用小剂量没钓出来,在特别行动组的权限之内。
要是她运个几百公斤入境,并且全卖了,但还没钓着毒贩,那她就得好好想想,怎么向监察部门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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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王雪娇和张英山回到金三角,猛虎帮众们为她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他们已经听说马上云滇省就要为这里供电和提供通讯服务了。
虽然,那是包幼安的女儿谈下来的,但那又怎么样!我们余老大肯定出了很大的力,不然我们余老大去干什么?
总不能就是去蹭吃蹭喝吧!
听着下属们夸张的马屁,王雪娇紧张地捏着随身背包,并拒绝了下属要过来替她背包的殷勤,她怕那桶饼干被下属看见。
她,余小姐,不仅是去蹭吃蹭喝的。
甚至……就蹭了一桶饼干,都做不到给手下帮众们雨露均沾……余小姐感到很惭愧,她只想吃独食,没有考虑到手下众兄弟。
王雪娇压低声音:“早知道,我应该多买点回来,连这里的孩子都没有吃过饼干,哎,应该让他们多感受一下世间的美好,不要像他们的父辈一样,根本不怕死,干什么都不怕。”
张英山微笑道:“你就不怕他们吃上瘾了,总惦记着,为了再吃一次铤而走险?”
王雪娇高傲地挑起眉毛:“我会让他们知道,听我的话,好好干活过日子,可以堂堂正正的吃饼干,不听我的话去贩毒,饼干只能偷偷吃,要是被我发现,就可以堂堂正正吃枪子了。”
“唉,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自己就这么一桶。”王雪娇惆怅地抱着饼干桶。
张英山指了指一个托运的大箱子:“打开看看?”
王雪娇困惑地打开,眼睛陡然睁大:“哇!”
里面是一公斤装的三十桶。
王雪娇震惊地看他:“你,你把叶诚的老家抄了?”
张英山哭笑不得:“叶诚是无辜的,你不要老想着他,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吃,就去多买了一点。不过,现在看来有些失策,还是把它们分一分,早点吃完比较好。”
饼干是装在高贵喜庆的方形铁皮桶里的,铁皮防不了水汽。
以金三角的湿度,这些饼干活不了太久,很快就会回潮、变软、发霉。
除非专门为它们开空调,或是架火炉驱湿。
“一听就是昏君作派……”王雪娇悲伤地决定放弃。
她让人把饼干送到学校去,饼干有四千多片,学校也就一千多人,学生和老师每人应该能分到四片。
过了半个小时,是下课时间,应该是开始分饼干了,不远处学校里欢呼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破了屋顶,王雪娇觉得自己的玻璃窗都要被震裂了。
王雪娇打算去趁热打铁,教育孩子们以后要走正道,做好人。
本来只是想随便进一个平均年龄比较大的班,说几句就算了,谁知道他们在老师的指挥下,开始唱了起来……什么大地母神,什么红花,什么心灵深处的声音,什么恩情还不完……
王雪娇尴尬地脚趾在地面抠出了世界七大奇迹。
脸上还得露出从容镇定的微笑,显得自己见惯了大场面,被当面唱颂歌都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匆匆说了几句好好学习、做好人,以后还有的是好处之类的话,就赶紧逃走回办公室了。
王雪娇感叹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那些要演技没演技,要脸没脸的艺人一样皮厚,接受赞美的时候也能脸不红心不跳。”
想到刚才一整个班的学生一脸虔诚地对着她唱歌,王雪娇伸出双手捂住脸:“啊啊啊,太可怕了……”
张英山笑道:“习惯就好,我刚才还买了一个新出的。”
他拿出一个巴掌那么长的王雪娇穿着女皇衣服的塑像,一按开关,金光四射,亮度堪比手电筒,它,还自带BGM,就是那个大地母神啥啥的旋律。
王雪娇:“……不是,这里的工业水平已经达到这个档次了吗?!能做出这……呃……”
她把塑像翻过来,一行大大的MadeinChina,中国制造。
行……吧……
“义乌货?”
张英山摇头:“外包装上写的是汕头澄海。”
“……哦,没听说过的地方又增加了,他们的效率也这么高?”
“有好多个品种,有骑马的,还有骑着鹰的,你可以出去看看。”
王雪娇闭上眼睛:“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等等,你说什么?骑着鹰???”
“对,无线遥控玩具。”
王雪娇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决定去见识见识什么自己骑着鹰是什么造型。
其实就是一个装电池的无线遥控飞机,只不过是把飞机做成了鹰的样子,穿着华服的女皇坐在鹰身上。
还有一个版本是鹰身上没有人,鹰手上拎着一个类似投影的东西,打开灯泡开关,王雪娇的影子就会投在光源前方的东西上。
产地依旧是澄海。
王雪娇:“……品种还挺丰富。”
见老大亲自驾临,卖玩具的小贩们热情地遥控着飞机组成一个心形图案。
据说这些东西最近卖得特别好,连包幼安那边的人都买,他们不崇拜余小姐,只是觉得制作精良,好看又好玩。
王雪娇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这样吧……玩具小贩们也算赚到钱了,总比全家去种罂粟卖大烟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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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新任务,王雪娇两眼一抹黑,目前只有一条线索:
他们会从中亚运毒入境,也会从云滇运毒入境。
只有从中亚运毒入境的人才是本次目标的对象。
王雪娇看了半天地图,也不认为他们会把金三角的毒品贴着边境线走那么远,肯定是从云滇入境。
从中亚入境的货应该是从“金新月”倒腾来的。
木思槿在“金新月”有一个线人,是个家里搞石油的伊朗富二代,是个铁杆宗教信徒,也是巴列维王朝的死忠,巴列维亲美,他也亲美。
他很怀念巴列维王朝时代的自由,女人们穿得跟世界其他国家的女人没什么区别。
所以,当末代巴列维国王逃到美国之后,他也离开了德黑兰,到了金新月附近居住。
他觉得苏联人是垃圾、拉登是垃圾,违反教义种罂粟的金新月更是垃圾中的垃圾。
穆圣有训示:一切麻醉品都是醉人的,一切醉人的都是非法的。
他们居然敢违背圣训,真是该死。
所以,木思槿在金新月想要挖掘一些可争取对象的时候,他出现在木思槿的视野里。
收过美国中情局奖章的木思槿与他相谈甚欢,他认为木思槿找他,代表中情局看中了他。
于是,木思槿顺水推舟,时不时假传圣旨,说中情局想知道XXXX,这个富二代就会去弄来。
他有的是钱,只要往下砸钱,总有人愿意说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他甚至不要线索费,他说他是为了信仰。
这笔钱就被木思槿含笑收下了。
王雪娇启用了这位名叫哈桑的线人。
得知对面的LadyM换成了LadyW,哈桑接受度非常良好,W不就是M翻个跟头嘛,完全没有问题。
王雪娇想知道最近有没有货是往中国出的,从哪个国家走。
“有,从巴基斯坦走。”
巴基斯坦入境,是走红旗拉甫口岸,向前是喀什,也就是南疆,出了好几次事的地方。
此时,南疆的反恐形势非常严峻,有内鬼,还不止一个。
他们不相信汉人,不管男女,都不行,就连木思槿都没有成功打入,上头有命令,这里的反恐情报工作就交给本省人处理,得到情报后。
王雪娇的任务在同心县,所以,她决定——去巴基斯坦蹲守!
在国外,她还有很多可操作的空间。
贩毒必有监督者,特别是在两国边境,不然这货送着送着,万一有个脑子好使的矮骡子,进了边境以后,自己偷摸卖了,拿着钱自己干,最后成了一方霸主,蹲家里等的货主岂不成了笑话。
那些运毒的人讲究的是丢钱不丢货,运货的人肯定不是高层,但监视运货的人一定是高层信得过的。
其实那些组织的高层,包括高层信得过的高级马仔,压根没有底层那些疯狂想要立马上天堂的人那么虔诚。
底层的狂热者大多都没有看过经文,更别提阿拉伯原版了,他们中大多数人不识字。
一切都是听别人告诉他们的,别人说什么,他们信什么。
高层大多数吃过见过享受过,现世生活这么好,二逼才想上天堂。
他们打打杀杀的目的,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权。
他们内部最常见的关系就是互相利用,我图你的名声,你图我的钱财,于是咱俩凑一堆,成立一个组织,搞几票大事,声称对此事负责,就有美国人找上门来问谈合作。
曾有几次事件,好几个组织抢着表示“我我我,是我干的”,然后互相指责其他组织是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过来抢功。
在国内的虔诚狂信徒面前,他们还会要点脸,不好意思那么直接跟一个汉族女人勾勾搭搭。
在国外就不要紧了,完全不是问题。
巴基斯坦也有木思槿的线人,是个卡车司机叫阿里,木思槿以中国商人的身份帮过他几次,阿里特别讨厌印度,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打过印度的中国是朋友!
阿里驾驶技术高超,上高原毫无压力,拉货的人都喜欢找他,不管什么货。
木思槿以前从他这里得到过好几次进入中国的毒品信息,全都准确无误。
王雪娇在哈桑那里是中情局来替岗的同事,在阿里这边是接替木思槿生意的亲戚。
除此之外,木思槿还有六个身份,在不同的人面前用不同的身份,王雪娇也只是愁苦地顺着往下编,还得记着自己的身份,以便顺利接手木思槿的情报网。
相比之下,张英山就简单多了,不管王雪娇是谁,他都是男宠、小白脸、男朋友、丈夫、偷情者……
前期情报都已经收集完毕,行动计划的预案也从planA做到了planZ,如果还能遇到什么突发情况,那就得随机应变。
王雪娇点了猛虎保镖公司三百个人:“走,跟我去巴基斯坦拓展业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