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堪称警察厅公安中的劳模。
风见裕也一直想不通,他的上司降谷警官到底是怎么做到同时做这么多事情的
在作为情报商波本的时候收集情报,参与组织的行动任务,又在挤出来的时间之中顺带帮公安解决一下穷凶极恶的逃犯、路见不平教训试图伤害市民的犯罪分子,再之后的时间里,还要学习各种额外的技能……比如弹贝斯,比如手磨咖啡。
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地满满当当,根据风见裕也的推测,降谷零每天晚上的睡眠时间大概不足四个小时,并且这个作息四年如一日,他几乎从来没在降谷零的脸上看到过疲惫的神情。
——他的上司,是神。
风见裕也是这么坚定地认为的。
但哪怕是神,也遭不住在干这么多活的同时再加上娱乐圈的工作,甚至只是娱乐圈的工作强度就已经比得上公安和组织加在一起的总和了。
降谷零垂下眼睛,盯着合同封面上黑白分明的几个大字,缓缓张嘴。
“……其实,我还没做好准备。”他愕然地说,“非出道不可吗?”
降谷零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十分明确的抗拒。
西野女士不是第一次见到降谷零,上次在堀田大臣的生日宴上的时候,她是短暂地和降谷零见过一面的。
但在当时的她看来,降谷零大概是被琴酒安排到苺谷朝音身边盯着的黑道组织成员,所以没敢多看。
直到现在坐在降谷零的正对面,她才认真地、仔细地打量降谷零的脸。
毫无疑问,降谷零帅的可以妆都不化就原地出道,不仅脸十分够格,就连身材也没得说。如果长着这样一张脸,应该不管去哪个事务所面试都会被当场通过的吧?
“也不是非出道不可,”西野女士平静的说,“只是其中一个选择,如果你恰好有这方面的意愿,可以和我们CROWN签约,我们C社在业内也是大事务所,待遇方面都很优渥。”
她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
“而且……这个绯闻也很好澄清了。毕竟是同公司的艺人,后辈开车送身体不适的前辈回家也很正常吧?”
“如果粉丝还不买账的话……”
西野女士深吸一口气,拿出了破釜沉舟般的气势。
“——那就说你们俩是在事务所的要求下营业麦麸。”
但这样做的代价显而易见。
苺谷朝音可以被摘出去,但事务所和经纪人显然会被愤怒的粉丝通通问候一边,顺带还会骂降谷零这个刚签约的新人是铁皇族、C社真太子,竟然让顶梁柱和皇族新人营业,给对方吸血蹭热度,简直不干人事!
但整个事务所力保顶梁柱的现状在业内也很常见——前段时间刚好有个艺人爆出了耍大牌的丑闻,事务所为了保住这唯一的一颗摇钱树,社长竟然亲自出面道歉,将所谓耍大牌的锅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当然,这是不得不走的最后一步,如果有别的办法,西野女士也很不喜欢挨骂。
“但如果你不想签约的话,我们也不会强迫你就是了。”
能在娱乐圈混出头的经纪人一个个都是人精,她一看降谷零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大概是不愿意,心里合计了一下,将那份经纪合约收了起来。
苺谷朝音没出声,心说你们当然强迫不了,降谷零可是公安警察,真惹出事来了小心反手就来查事务所和社长那些不太干净的钱。
降谷零突然身体向前倾去,在西野女士收回那份经纪合约之前,将手指按在了合同洁白的封面上。
“如果我不签的话,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他冷静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可以不进行演艺活动的话,其实降谷零是不介意签下这份经纪合约的……反正签字的人是安室透,和他降谷零有什么关系?如果CROWN事务所敢拿合同来压他,那就看事务所经不经得起公安的调查吧。
西野女士回答:“你是弥良的朋友,而且是素人,我们发公告不会提及你,你只是一个‘圈外素人朋友’,在弥良生病的时候送他回家而已。”
降谷零点点头:“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样的公告……我想有些苍白。”
西野女士慢慢地笑了一下,做了美甲的长指甲将茶几的玻璃表面敲响了,“不,其实有没有证据都没关系,粉丝需要的只是工作室和本人的一个表态而已,只要发出公告声明,对她们来说就足够了。”
是纯粹的安慰心理。
只要这么做,那些痛苦破碎的粉丝就会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自动自发地将大脑中那些丑闻和证据抹去,官方发出的公告会成为她们继续粉下去的动力……也成为她们欺骗自己的谎言。
根据苺谷朝音现在的这种情况,如果非要这么干的话当然不是不行,只是西野女士考虑的比较多。
这样的澄清公告委实苍白,即使发出去、平息了粉丝的怒火,也会有相当多的人质疑这是在撒谎,而给苺谷朝音蒙上一层“偶像失格”的阴翳。
与之相比,倒是被骂营业卖腐更好一点,至少大家都知道是假的。
降谷零松开了按住合约的手指,转而拿出了手机。
他解开手机屏幕的锁,找出风见裕也刚刚发来的监控录像,放入邮件的附件之中,发送给了西野女士的私人邮箱。
屏幕上出现“发送成功”字样的下一秒,西野女士的手机也发出了声音。
“我通过一些渠道要来了这份录像,希望对你们能有点帮助。”
西野女士还没来得及想降谷零为什么会有她的私人邮箱,就被那段录像的内容震惊了。
那是苺谷朝音所住的高级公寓的监控录像。
众所周知,在东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通常高级公寓是比一户建更受欢迎的,高级公寓的房价也更贵,苺谷朝音现在所住的公寓就是口碑相当好的高级公寓。
之前刚出道的时候,苺谷朝音所住的地方差点被疯狂的私生粉入侵,虽然对方不知为何不仅没能成功,反而还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但从那之后,警醒的西野女士就帮苺谷朝音换了居住的地方。
也就是现在这栋保密性和安全性非常高的高级公寓。
换到这边之后,几乎没再出现过私生粉上门骚扰的情况;而这也带来一个弊端——会居住在这种保密性很高的高级公寓中的,基本上都是有些身价的人,公寓中的监控录像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看的。
至少不会随便就给西野女士。
她不是没想过要调监控,只是C社出面都不管用,毕竟人家背靠庞大的地产集团,C社事务所的社长正在想办法托关系,看看能不能私底下搞到录像,但这需要一点时间。
她没想到这份录像能被降谷零拿到,现在就已经躺在了她的手机之中。
“你到底……”西野女士十分愕然,仓促地看了一眼手机中的监控录像之后,又抬头看向降谷零。
她很想说些什么,但在和降谷零对视的瞬间,又下意识将没能说出口的疑问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
“不,没什么。”西野女士露出了端庄得体的笑容,“总之,十分感谢你的协助。”
她突然想了起来——苺谷朝音数次都称呼降谷零为“后辈”。
这后辈的称呼不像是假的,但她可以肯定,降谷零不是苺谷朝音在事务所的后辈,那么就只能是组织的后辈了。
只是此组织非彼组织,西野女士眼中的组织是琴酒所率领的黑道集团,类似于山○组、稻○会,降谷零大概就是大佬琴酒派到情人身边来监视的小弟,只是可惜,小弟被大嫂吸引,两人发展了一段不轨的恋情,给大哥带上了一顶绿色的帽子……啧啧,监守自盗啊!
监控录像的来源也不必说了,西野女士已经能想象到降谷零是怎么冷着脸抄起枪威胁公寓的管家,强迫对象交出监控录像拷贝的场景了。
很显然,她惹不起。
C社也惹不起,要是真的签下了这个金发黑皮的黑帮分子,万一哪天在社会新闻和通缉令上看到那张脸,那才是真的天崩地裂级别的塌房。
这么一想,似乎弥良是黑道大佬包养的金丝雀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毕竟这顶多算是道德上的瑕疵,还不至于出现在社会新闻和法治频道。
西野女士安慰好了自己,顿时觉得降谷零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不再是“那个黄毛”,而变成了“贴心的安室先生”。
“不用谢,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总之,能帮到你们的话就最好了。”
降谷零礼貌地微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西野女士看自己IDE眼光……好像有一点奇怪。
他压下心中的异样,起身打算离开。
西野女士也连忙站了起来,跟着将降谷零送到了事务所的门口。
在降谷零将要走出事务所的大门的时候,西野女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他。
“那个……安室先生。”
降谷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面色中显露出犹豫和挣扎的西野女士。
西野女士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走近,双目炯炯地压低了声音。
“安室先生,看在你帮了大忙的份上,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西野女士的表情无比严肃,连带着降谷零也肃然了起来:“请说。”
西野女士深吸一口气,十分语重心长。
“安室先生,我也是为你好,你应该知道我们家弥良和那位先生的关系吧?那毕竟是组织的BOSS,那种大人物……你应该加入组织没多久吧?最好还是不要惹怒那位先生比较好。”
降谷零愣了一下才答应:“哦……好,我明白。”
他反应过来之后才惊疑不定地想:什么意思?这个经纪人是组织安排的么?否则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如果是组织的人、又是弥良身边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波本?
西野女士见降谷零答应了,这才松了口气,神情变得轻松了起来。
她抬手,轻轻拍了一下降谷零的肩膀。
“你明白就好了,虽然挖墙脚这种事在我们演艺圈也很常见,但是抢嫂子就稍微有点……属于不共戴天之仇了。”她说,“总之,既然你明白,那我就放心了。”
降谷零:?
每一个字他都懂,但连起来好像就不太能理解了……抢嫂子是什么意思?
*
燃起来的北贵志还在努力。
毕竟是能被组织看上的技术人才,公寓里那录像他不屑于扒。
从波本进入公寓到走出公寓大概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但这半小时显然什么都证明不了,万一波本只有三分钟呢?
比起证据不够有力的公寓监控,北贵志正在查的是能证明接吻纯属造谣的证据。
而这要找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那条街上的监控其实并不少,只是恰好能拍到侧面角度的并不多,交通科的监控摄像头大多都是正对着的,没什么作用。
他的电脑屏幕上同时打开了数十个监控信号的屏幕,他挨个搜索着视角,最终锁定了一家路边的可丽饼店。
店虽然已经打烊了,但安装在店门口的监控摄像头并没有停止工作,十分忠实地闪烁着运行中的红灯,在白色的马自达因为红灯而停下的时候,沉默地将画面记录了下来。
虽然像素不太高,但是没关系,北贵志稍微处理了一下这段视频,变成了高清版本。
他审视了一遍监控录像里的画面——虽然降谷零和苺谷朝音之间的距离很近,但确实没有碰到。
降谷零在路灯昏黄的灯光和闪烁的红灯下靠近了苺谷朝音,用手背撩起了少年垂落在额前的碎发,去试探他的温度。
虽然没有声音,但只看画面,北贵志也能推测出信息——苺谷朝音生病了。
所以,这才是波本那家伙会跟着他推回家的原因吧?
北贵志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他将这段录像发给苺谷朝音,随即又十分心痛地写了一长串小作文,发给了苺谷朝音。
……
收到北贵志的小作文的时候,西野女士还没回来。
苺谷朝音点击了接收,在等待录像下载的期间,他认真拜读了北贵志的小作文,并且提炼了这段小作文中的重点——波本那家伙不怀好意狼子野心务必远离,弥良一定要照顾好身体。
他失笑,打字回复了北贵志。
那段录像已经下载完成了,苺谷朝音点开看了一眼,然后将这段石锤视频抄送给了西野女士。
没过多久,休息室的门外就传来了十分急促的高跟细小跑时的哒哒声。
西野女士一把将门推开,语气惊喜:“你从哪搞到的?”
“是好心又可靠的同伴。”
西野女士点了点头,难掩激动:“好好好,有了这段录像,那就完全没问题了!”
既没有接吻、又只进入了公寓半个小时,就是文春来了都懒得发这种完全没有实锤的绯闻。
*
CROWN的公告是在绯闻发酵后的两个小时后发布的。
内容十分模板化,先是承认了图中的金发素人男子是苺谷朝音的友人及后辈,晚上不过是因为弥良生病而出于善意主动照顾,并不存在恋爱关系,最后加了一段对这些无良的狗仔的警告,诸如之后再造谣则会使用法律手段……之类的。
这些公告粉丝们都懒得看,他们最看重的是证据。
而事务所发布的证据也十分实锤。
唯粉满意了,事业粉满意了,妈粉满意了。
cp粉……也不是那么满意。
松弥姐在狂喜,透弥姐在心碎。
[收留心碎透弥姐]
[现在怎么不说透弥亲了]
[亲了,如亲]
[如亲太好笑了]
[透弥姐别嗑假糖了,不如来看看我们松弥的运动会三分钟和摩天轮两分钟,另外附赠杯户町两万人一起见证的漫天气球世纪婚礼图]
[松弥的糖多到我嗑不过来]
[透弥姐别自己骗自己了]
[我就说松弥才是真的]
[透弥姐你们怎么不笑了,是不想吗]
[最大的糖点是假糖,太招笑了]
[别笑,至少后辈A登堂入室了,M警官可没有吧,和其他警察一起去的可不算哦]
[都能被带回家了,跟结婚有什么区别?]
[透弥是真的]
*
并不知道两边粉丝都在争论真嫂子的人选,松田阵平在绯闻过后的第二天,正准备登堂入室。
——当然,不是一个人。
他犹豫了半天,思考过究竟要不要一个人上门,最终还是把萩原研二叫上了。
毕竟萩原研二也是警察,两个警察一起上门探望,总比他单独一个人要好一点——就算他是山顶洞人,也该知道自己和苺谷朝音之间的cp粉很多了。
在按响门铃后,只穿着家居服的苺谷朝音出现在了打开的门缝之后。
他穿着十分简单宽松的柔软家居服,在阳光下如同带着露水的清晨。
“你们来了。”苺谷朝音对他们露出微笑,将门打开,向一边退开了一点,“请进。”
不知道为什么,松田阵平难得地觉得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以个人的名义来拜访苺谷朝音。
他缓缓舒出一口气,走进了玄关之中。
苺谷朝音握着门把手,在准备合上门扉的时候,动作突然顿住了。
他缓缓皱起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感突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在心口,他倏然回头,去看门外——除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和澄澈的蓝天之外,几乎什么都没看到。
那种心悸的感觉转瞬即逝,很快就消失了,好像刚才是他的错觉一般。
苺谷朝音皱起眉,犹疑地关上了门。
*
粉丝向来分为很多种。
纯粹的甜唯、过激的毒唯、歪屁股腐唯、还有妈粉事业粉梦男梦女粉等等诸多分类……但这部分群体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是喜欢弥良的。
只是这份喜欢当然也有深浅之分。
有的人可以为了弥良付出自己全员的金钱和爱意,也有的人追星时态度很平淡,只作为休闲时光里的调剂而已。
偶像代表着美好的含义——带来爱和梦想。
这句显得有些尴尬的话,对于部分粉丝来说如同真理,甚至于是支撑着他们能够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只是这份爱意足够扭曲,光辉灿烂被扭转成了浓稠的黑暗,在晦暗而布满血丝的眼中缓缓流过。
十分瘦弱、留着半长发的青年十分阴沉。他躲在拉的死死的窗帘后,从架在地上的望远镜后露出了那双一看便让人觉得心底不妙的眼睛,弥漫着污秽的浓雾。
他看见那两个警官消失在了门缝之中,而那里是苺谷朝音的公寓。
青年将窗帘重新合拢,室内又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黑暗。
他赤脚踩在地板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走到墙壁边上之后,青年摸索着打开了夜灯的开关。
啪嗒的声响过后,夜灯散发出的暖黄色的微微光芒照亮了室内的一角。
虽然房间之中仍旧光线不显,但已经足够看清室内的景象了。
除了作为睡眠必需品的床之外,房间里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全都贴着苺谷朝音的照片。
从出道以来至今的每一次拍摄都被他做成剪报贴在了墙壁上,甚至被强迫症地根据时间顺序贴的整整齐齐,每一张照片上少年偶像的脸都好看的令人惊心动魄——但数百数千张照片都汇聚在一个狭窄的房间中的时候,就令人有些心悸了。
房间内的墙壁上格格不入地挂着一块木质的展示板,青年拿起放在桌上的红色记号笔,来到了木质展示架的前面。
展示架上用钉子钉上了几张照片,而只要是苺谷朝音的粉丝,大概都会对这几个人的照片感到十分的眼熟。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降谷零,以及——从来没有露过脸的琴酒。
四个人的照片被他整齐地排列在木质展示板上,用来固定照片的钉子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深深地穿过照片之中心脏的位置,将照片死死的钉在了展示板上。
青年面无表情地拿起那只红色的记号笔,十分用力地在四个人的照片上画下了红色的叉。
他咬着牙,一笔一笔地在上面叠加着深红色的字体,最后看起来如同被溅上去的鲜血。
做完这一切,他才深深喘息着停了下来,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四个人的憎恶……
以及刻骨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