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许知辞很少通信,除了头一年到军营的时候,两个人偶尔会通信。谢淮川认的字不多,但看一封简单的信还是可以。

莫不是知辞出什么事了?不然怎么会给写信。

谢淮川心中这般想着急切打开信封,他看见纸上的字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何人的字迹,怎会如此飘逸,具有风骨。

他看信时眉眼严肃,看了信之后眉眼舒展,眼中荡漾着笑意,耳尖还有薄红,巾帕搭在脖颈上,他抓了一下擦脸。

把信封收好。

“原来是想我了么?”谢淮川轻咳一声心想。

他的性子内敛,得了许知辞直白的话,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愧疚。

“队长,信里说了什么,你怎么笑成这样。”

“对啊,这次除了寄东西,竟还写了信。”

谢淮川去拆包袱:“知辞家的弟弟嫁人了,弟夫是个读书人,让弟夫给我写的信。”

“不是还没过门吗?队长你就叫弟夫了。”一群军汉拿谢淮川开玩笑。

谢淮川心想两个人都已经定亲了,提前叫一叫也没人知道。许知昼成亲了,这个麻烦精终于离开知辞了。

他每次跟知辞见面,许知昼都要跟着,两个人的幽会偏偏多了一个人,而许知昼 还跟防狼一样防着他。

许知昼对他看不顺眼,他何尝对许知昼看顺眼了。两个人在许知辞面前维持表面的平静,在背后互相嫌弃看不上。

这回许知昼嫁人了,谢淮川心情终于舒坦了。

他拿了一截香肠还有一些腊肉出门。

他走后,余下的军汉嘀咕起来:“队长又把这些东西给那个瞎眼军师,明明将军都不重用他,队长还要去讨好他,这都已经三年了。”

另一个军汉同样点点头:“是啊,哪怕是一块冰捂了三年也该捂热了,但队长还是热脸贴冷屁股。”

“吴军师太苛刻了,要是这些年没有队长的照拂,他早就被欺负死了。”

……

谢淮川不知道军汉私下的牢骚,他到吴义的帐篷先说了一声才进去。吴义正在练字,他有一只眼看不见了,用黑色的布挡着。

他这个地方只有谢淮川来得勤。

吴义闻到了熟悉的肉香:“你的小夫郎又给你寄东西过来了。”

谢淮川把物件搁在桌上,拿着扫帚帮他扫地,他这些年来都是这样,拿了好吃好用的过来,然后一言不发扫地。等他扫完地时,他发现吴义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谢淮川不动声色放下扫帚。

“淮川,你过来坐。”吴义放软了声音,面色和缓下来。

吴义沉吟:“萧将军已经不重用我了,我在军营中就是混口饭吃,仗着萧将军贵人多忘事,没有把我赶出去。你在我这干活三年了,你到底想要老夫为你做什么?”

谢淮川也不矫情,他拱手说道:“先生的大才我知道,当初的那一计若被采用,我们也不会造成那么大的损失。我少时在家学个一两个字,只够看简单的书信便来从军了,先生有学识,我想求先生教我读书写字,教我世间的道理。”

吴义定定的看着谢淮川,叹息:“旁的士兵做一个队长就满足了,到了军营也不会想着要找人读书认字,你为何就不同?”

谢淮川认真:“到了军营我也这般想,我想只需出生入死,听着上头的指挥就够了,结果我发现,我还是要有自己的判断。”

吴义惊讶的看了谢淮川一眼,他挼着胡子说:“好,既然你有求学之心,我也受了这些年的嗟来之食,我便教你读书认字,至于这世间的道理,需要你自己去悟,旁人是教不得的。”

谢淮川心中一喜,他果断行拜师礼:“徒儿拜见先生。”

吴义起身把谢淮川扶起来。

这朝夙愿了却,谢淮川心中快哉,待吴义越发尊重。吴义待他也亲近起来,他孑然一身,无妻无子。在古代一个徒弟算半个儿子。

得知谢淮川父母已离世,吴义待他更多了几分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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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一落,田地里的水稻跟上了染一样,一下子就从青绿变成了金黄,雨后田地还是湿润的,宋业一看自家的田地今年的稻子沉甸甸的,长得很茁壮不禁露出一个笑脸。

“今年是个好收成,看我这十亩上等良田又要赚不少钱了。”

前段日子家里买了一头小牛养着花了八两银子,现在小牛神气着可以用来干活也算家里的劳动力。

这回庄稼长得好,能卖不少钱。

宋业说:“看来那草木灰还是有用的,我看今年的收成比去年的好。”

梁素应一声:“都说了读书人比我们这些庄稼人懂得多。”

一年到头盼的就是秋收,等秋收一过去家里就松快多了。

到了割稻子的时候,许知昼跟宋明言一块来割稻子,徐澄提了水壶过来帮忙。

许知昼一看宋家的稻子,他眼中一惊:“咱家的稻子长的真好,我看村里哪家都比不上。”

宋业干活利索:“长叙之前说了用草木灰洒在地上,我半信半疑洒了没想过真有成效,本来只洒了一半到了中途锄草时发现洒了草木灰的田少有害虫,还长的好,把另外一半的田也洒上了。”

许知昼记在心里。他们家里也有田,以后就可以用宋长叙的法子。割稻谷费手,许知昼割了一会儿草就去背谷子。

他背谷子回到家里,揉了揉自己的腰,然后把谷子在院子里散开晒谷子。

说是晌午要做饭,许知昼第一个就跑回来了。比起割草和背谷子还是做饭更轻松一些。

家里靠小摊赚了钱,有了牛帮忙干活,对吃食上也舍得起来,许知昼做菜盐跟油都放得足足的,再说秋收要花好多力气,多吃点盐和油也好攒力气。

素菜都上田里摘来的,做了一个青菜肉丸汤,洒点葱花就像个样了。一碟黄瓜炒蛋,油焖茄子,土豆炒豆角,早上还剩了几个饼子没有吃完,放在饭里蒸一蒸。

家里有人做饭,他们回来吃好后歇息片刻又去地里忙活,秋收就是农家人最忙的时候,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

许知昼晌午在家小睡一会儿,他打了一个哈欠:“什么时候宋长叙考上了,我还用去割稻谷,背谷子,整日忙上忙下的么?相公不努力就会拖累夫郎过苦日子。”

他想着愤怒起来,顺手拿着宋长叙的枕头一顿爆捶打,看见枕头被捶的不成形状,许知昼的怒气稍微消散一些。

到了时辰,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说好的小睡就是小睡,下午还有活干。

傍晚宋长叙回到家里,许知昼刚灰头土脸的把满满一背篓的谷子背回来了,他看见宋长叙背着书箱,穿着长袍,清清爽爽的俊俏模样,心中更是火冒三丈。

许知昼把背篓一放,稻谷一倒,拿着钉耙搅了几下。

宋长叙无辜:“?”

他进屋放了书箱,出了门看见许知昼拿着巾帕在擦脸上的灰尘很是臭美,宋长叙没眼看,他说:“你看着家,我去地里背稻谷。”

许知昼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可怜兮兮起来,“相公你真会体贴人,我在家好好做饭。”

宋长叙用拳抵住唇遮住上扬的嘴角。

笑什么笑,不过大男人是该去干活。

他背的背篓比许知昼的背篓大一倍,背着就走了。许知昼在院里捏了捏自己的手臂,看来是没有相公的力气大。

但力气那么大就要干更多的活,所以他力气小也挺好的,许知昼很快又变得美滋滋起来。

宋长叙去帮忙,地里的活更快了。到了天色全黑,他们才回去,宋长叙已经是腰酸背痛了。

他果真不是下地的人,要是真在地里刨土一辈子,他能把自己埋进去。

一家人回到家中,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做好了,就连灰头土脸的徐澄拿着钉耙,眼睛都亮了。

他们身上都有脏污,宋长叙洗手后过来吃饭,姿态端正,一口气吃了三碗还觉得不够。他还能吃。

许知昼:“……”

吃饱喝足后,众人一脸倦意。宋长叙头一次生了心思,今晚就不看书了,他只想躺着。

盥洗后他回到屋里就躺床上去了。宋长叙心想他先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再起来读书写文章。

宋长叙迷迷糊糊的想着很快就没了意识。

许知昼盥洗后又去泡了一壶热茶想放在屋里,晚上宋长叙都要看一阵书才睡。

这是好事,许知昼当然赞同了,要是人不用睡觉,他巴不得宋长叙看一整天的书。

反正看不死人。

许知昼推开门没有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他探头探脑的朝床上望了望。

床上鼓着一大团,宋长叙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睡的正香。

许知昼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把茶壶搁在桌上,他凑过去看宋长叙。

蚊帐放下来了,他的双手规矩的放在两侧,睫毛垂下落下阴影,一张清俊的脸上有几分柔和,鼻梁高挺,烛光打出立体感,薄唇还是抿着。

许知昼的唇,脸,脖颈,锁骨都被这薄唇丈量过。

许知昼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喃喃自语:“他的鼻梁怎么这么挺。”

“要不要叫他起来读书。”许知昼心里想到。

他看着宋长叙那张俊脸还是作罢:“今天也累了,还是让他多休息一阵。驴子也要休息几刻钟才能拉磨。”

许知昼扯下发带,用香膏擦了脸跟脖子。虽然挣钱是难了一些,但许知昼对自己还是很舍得的。

他对着铜镜照了照,满意极了。

“哥儿的脸顶重要了,当然男人的脸也重要,不然谁瞧得上,是吧,相公。”

宋长叙睡着了,说不出话没有办法反驳他。

许知昼当他默认了。

他开开心心哼着小调吹灭了蜡烛,窗户开了一个小缝吹风,他睡里头,宋长叙睡外头。

把枕头摆好,床上铺了两层厚厚的新被褥,软乎乎的,许知昼拿了一只宋长叙的胳膊抱在怀里,很快就睡过去了。

明天下午就等相公回来干活。

秋收一直在忙,宋长叙懊悔没有看书,跟着割稻谷,背谷子,他晚上很快就入睡了,根本来不及想其他。

等家里把粮食打完后,宋长叙松了一口气,虽说家里不让他去帮忙,但他哪能真不去。

他背着最后一背篓谷子回去。许知昼在他之前背了一背篓回来。宋长叙从门外回来就看见许知昼拿着钉耙在摊谷子,拿了细长的竹子做的扫帚扫上面黏着的枯草。

腰线压得低低的,腰身纤细,夕阳的光落下来一片橘色在许知昼的脸上还是显得脸白,手腕细又白。

宋长叙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的眼眸漆黑,弯下腰把稻谷倒在院里。好不容易理好的稻谷又要重新理一遍,许知昼气呼呼的瞪宋长叙,叉腰:“你可以倒在这边来,你作甚倒到那处去。”

宋长叙说:“这里跟那边不一样吗?”

许知昼:“不一样,我要多走几步路。”

宋长叙被许知昼塞了钉耙。

宋长叙:“……”

家里的粮食打完了,留下家中的口粮和要纳税的,余下的还剩许多。

宋业跟梁素两个人都高兴着,要说宋长叙成亲花银子,是花了不少银子,他们又买了一头小牛二十几两银子就花出去了。

结果还是比他们预料的好,这回的粮食大概能卖六两银子,比往年好多了,往年最多卖四两银子。他们家里都是好田,虽然面积不如旁人大,但产量却是极好的。

宁兴朝的赋税是三十抽一,田地按照多少亩地来缴税,老百姓交田税外,还有人丁税,卖棉花有棉税,卖鱼有鱼税,还有布税。

村里的人都是种庄稼的,一般只需要交田税跟人丁税就好了。

秋收忙完了,宋家的人歇息下来。宋业笑呵呵的说道:“长叙,村里有人问草木灰的事,我是说不说?”

这法子是儿子说的,他怕嘴上没有把门说出去了,还是要问问儿子。

成家了,儿子也算是自己小家的一家之主了。

宋长叙:“没关系,可以告诉他们。”

许知昼扯着宋明言偷偷摸摸回到屋里,他把一盒香膏递给宋明言。

“大哥,你长得这么好看,要多多爱护自己的脸跟手啊,我这里的香膏多,大哥拿着擦擦脸跟手。”

哪怕是最便宜的香膏一盒就要八十个铜子,宋明言推辞了。

“拿着吧,大哥。”许知昼笑吟吟的按着宋明言让他坐下,拿着香膏搽了搽他的脸。

淡淡的清香味传来,宋明言摸了摸自己的脸,许知昼拿了自己的眉笔又给他画了一个眉。

“要是再上点口脂就更好看了。”

宋明言看了铜镜中的自己说道:“马上要睡了,还是不要抹口脂了。”

许知昼想了想也是,“秋收已经过去了,日子清闲起来,到时候我为大哥涂抹口脂。”

宋明言自打成亲后就没有打扮过,哪个哥儿不爱俏,他也不例外。

宋长叙从泥房出来,拿着巾帕擦了擦湿润的头发。今天的活轻松一些,宋长叙回到屋子写了一篇关于农事的文章。

许知昼坐在床上把最后一针绣好,他已经绣了五个荷包。把一个墨蓝色的荷包留下来,其余四个卖了。

宋长叙写到一半发现没有墨了,红袖添香没有,只有自己来。

他心情平和把剩下的一半写完。

看了天色就要吹蜡烛。

他爬上床,现在有心思想其他的了。许知昼觉察到宋长叙伸出手试探的放在他的腰上。

他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手:“别闹,该睡觉了。”

果真有腰窝,腰身又细又软。

作者有话说:

小宋:我只是好奇[捂脸偷看]

小许:早就忘了要洞房。[吃瓜]

ps:宝子们一般是晚上九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