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叙轻咳一声没有再去闹许知昼,只是伸出手搂着人的腰。许知昼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还是随了宋长叙,他嘟囔几句,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夜已深,月色朦胧。宋长叙的掌心灼热,落在腰上有几分热意,许知昼模模糊糊中还觉得脖颈湿漉漉的,有长发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伸手推了一把,转过身继续睡。

黑暗中有人的喘息声,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宋长叙挪过去,侧身搂住许知昼的腰,安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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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完了,李秀才把四书五经讲完了。宋长叙合上书本,揉了揉眉心。

李秀才穿着长袍,出门来说道:“今天家里揉了汤圆,你们回去前都来吃一碗汤圆再回去。”

同窗们欢呼一声,都去灶房去端汤圆。李秀才家里揉的汤圆很大颗,一个碗里有五个。宋长叙吃着是花生馅的,还放了酒糟,吃起来非常不错。

冯信鸥很快就吃完把碗筷端进灶房。他找李秀才借了注释,看见宋长叙也要吃完了,说道:“我们一块走吧。”

宋长叙点头。

现在邻水村的人多起来,秋收一忙完,他们都有空闲的时间,有的年轻汉子想多赚点钱就去镇上打零工,还有的是上山砍柴留着冬天背到镇上卖。

秋天的麦穗吹黄了,叶子也吹黄了,叶子软软的落在地上,踩在行人的脚底下。

冯信鸥说:“来年二月去金河县参加考试,我们两个人一块去相互之间还有一个照应。”

宋长叙自然同意:“冯兄所言极是。”

没想到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度过一个春秋了,这条路他走了很多遍,周围的风景已是熟悉,再晃眼一看,青山依旧,溪水依旧。

冯信鸥苦笑一声:“我对考上秀才还是没有把握,毕竟金河县太大了,我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都在。”

宋长叙笑道:“竭力以赴,勿负己心,足矣。”

冯信鸥眉眼舒展:“宋兄所言极是。”

林蒲偷偷的看他们两个人,大大咧咧的说:“管考不考得上,日子总是要过的。”

三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离开。

宋长叙回到家里,家里没人在,宋家的粮食收完了,许家的粮食还未收完。以前家里还有一个许知昼,现在少了一个人,还是要受到影响。

他拿着镰刀去许家帮忙,到了田坎,有的村户家里还未收完粮食,看见宋长叙问道:“宋小子,你来帮你岳父家打粮食啊,看来这个亲事结的好,你们小两口都回来帮忙,这回许家结亲算是多了一个儿子。”

宋长叙闲说几句,拿着镰刀爬上去,看见许孙正跟曹琴还在割稻谷,他喊道:“岳父岳母,我来帮忙。”

今天宋明言要出摊,梁素跟着去,宋业背着粮食一块去卖,家里就剩许知昼,他把鸡鸭喂食后带着徐澄去许家玩。

许知辞跟许知昼都在地里帮忙,宋长叙穿着短褐,挽着裤腿扎进田里割稻谷。

许知昼看见宋长叙心里很高兴,表面上还是很端得住,他弯腰跟大哥一块割稻谷。

到了要把稻谷背回家,宋长叙就跟许孙正一块去背稻谷。有两个人加进来,许家割稻谷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到了傍晚,许知昼正打算回宋家,宋长叙拉住他。

“我回来的时候爹娘已经回来了,我跟他们说好了,今晚在岳父岳母这吃了饭再回去。”

许知昼:“那我先回家给你们做饭。”

宋长叙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好。”

许知昼左看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他伸出手捧着宋长叙的脸,踮着脚尖,亲了亲他的唇。

“今天你能来,我特别高兴。”许知昼亲了一下就离开了。

宋长叙摸了一下唇角笑了一下,他掩饰性的低下头继续割稻谷。许孙正看了一眼,满意点点头。

晚上吃饭的时候,许知昼把家里的腊肉拿出来,又多做了几个菜。他做菜的味道不错,再加上家里的人都耗了力气,一口气就能吃很多碗。

就连许知辞都吃了三碗饭,再忙两三天应该就能把粮食打完了。

许孙正喝一口黄酒,宋长叙手边也有一个酒杯。翁婿在一起是要喝点小酒,许孙正跟宋长叙碰了一杯,宋长叙一饮而尽。

古代的酒水没有那么高的纯度,他喝起来没有压力。

许知昼见宋长叙喝了几杯酒后说道:“爹,他明天还要去邻水村读书呢,你就少灌他喝酒,耽误了读书就不好了。”

许知昼满心满眼都在担心宋长叙不能读书了。

宋长叙:“……”

许孙正放下酒杯:“是啊,不能让二儿婿喝酒了,他以后要做官的。”

曹琴闻言给许孙正夹了点菜说:“我看你是喝多了。长叙,书好好念就成了,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宋长叙:“谢岳母体谅。”

“你今天耗了不少力气,多吃点。”曹琴热情的说。

儿婿来帮忙,好歹也要好好招待他。

许知昼看宋长叙的饭里都堆成小山了,有了儿婿忘了儿子,他今天也出了不少力气。

许知辞了解许知昼,给他夹了一片腊肉,“知昼也辛苦了,多吃点肉。”

许知昼轻哼一声:“还是大哥对我好。”

许孙正跟曹琴都笑起来,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宋长叙见状给许知昼夹了青菜。

许知昼对宋长叙怒目而视,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把青菜吃了。

吃完饭他们就回去了,曹琴看着小两口的背影,感叹起来:“看来长叙对知昼不错,两个人都是好孩子。”

许孙正笑着说:“刚才我从地里回来的时候,村里的人还问我,说儿婿来帮我干活了,我心里怪高兴的。”

许家家里只有两个哥儿,村里的人都说还能再生一个试一试,但家里的情况要说再生一个也没甚意思,早年曹琴生许知昼还伤了身体就作罢。村里的人当着面不会说什么,其实背地里都说他们许家家中没有一个男丁,以后死后没人摔盆子,继承香火。

许孙正倒是看得开,许家他还有几个兄弟,最出息的兄弟在金河县做衙役,他跟两个孩子感情好,跟曹琴的关系好,要甚要去想那么多。

看来他们选的二儿婿人不错,大儿婿还在军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许孙正转念又去看家里养的三头猪,这三头猪可是宝贝。

另一边宋长叙跟许知昼回到家里,家里都喜气洋洋的。徐澄下午就跑回家去了,现在拿了一块糖在吃。

他看见宋长叙跟许知昼说道:“外公外婆买了好多好吃的。”

宋业今天去卖粮食卖了六两银子,梁素帮着宋明言卖串又赚了一钱五十文。

秋天到了,薄荷茶不好卖,他们便也做得少了,等到了冬天也没薄荷叶了,该想想换一种新的饮子。

三个人忙到晌午,把剩下的串串吃了,又去面摊吃了一顿包面。去集市上把油盐酱醋买上,还买了三斤猪肉,也买了瓜果跟糕点。

梁素瞧见两个人回来说道:“回来了就好,吃点干果。”

好不容易粮食收完了,家里的人出了大力气,是该好好犒劳一下。

宋长叙说要去跟许家干活,家中的两个长辈也理解。宋长叙在院里吹了一阵风,然后盥洗后就去睡了。

干活后他一般都睡得很早。

刚开始跟许知昼睡在一张床上,他还有些不适应,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许知昼自然没有吵醒他。

等村户的粮食都收完了,里正就带着衙役来收赋税,把赋税交后,村户们都松了一口气。宁兴朝的首辅叫刘忘生,他提出统一测粮食的模具,对很多小民有恩惠。

统一了模具,衙役们就不会故意折腾百姓,故意多称一些粮食,让他们损失众多。多余的粮食进了衙役的口袋换成银钱,不然这些衙役也不会放着衙门的清闲不干,反而要来乡里蹚浑水,都是有利可图。

齐山村的粮食收齐了,里正恭恭敬敬的把几个衙役送走,衙役们的脸很臭,反正没给里正好脸色。

“这回倒霉到乡里要催收赋税,像是那些跟衙里的大人沾亲带故的人,他们就在衙门里享福,像是我们就是吃苦的命。”

“晦气,还是快走吧,早点回去还能去酒肆喝口酒。”

几个衙役说着离开了齐山村。

村户里的人把赋税一交就放心了,不然一直没交税,他们心里一直忐忑的。现在把田地的谷草晒一晒背到家里烧火。

“这回可以去镇上找别的活干了。”

“是了,可以去扛沙袋。”

有人问梁素:“最近一直没看见你人影,现在不忙了,还是要一块绣荷包。”

梁素笑着说:“我就不去了,我去给明言打下手卖吃食。”

宋明言在卖吃食也没瞒着村里的人,只要留心就能发现。宋明言基本上每天都要坐牛车去镇上,现在宋家自己有了牛,套上一个板车一家人去一趟镇上很便利,来回又要省不少车钱。

宋家的日子好像越过越好了。

好在宋家的儿子还在读书,以后要花不少钱,谁不想考秀才,可太难了,他们还是村里的人,比不上城里的人。

自己家里的儿子踏实也不去想其他的,这样安安分分的挺好,日子就是经不住折腾,也忌心高气傲。

他们想到这里,心气平顺了。

梁素跟宋业不爱在村里说自家什么话,有什么好东西,家里攒的钱也从不露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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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

“终于可以休息了。”许知昼回到家中就躺在床上。他极为爱干净,躺一会儿先去泥房洗个澡,然后把床单跟床铺换了,清清爽爽的皂角味道也很好闻。

当然他给自己洗衣服偷偷用的是镇上买的胰子,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衣服当然要有香味了,这样闻着才香。”许知昼理所当然的想。

他有点钱都花在自己身上了。出嫁的时候除了爹娘给的银子,他自己没半个铜子。

“不过把荷包卖了,我自己又赚了六十文,六十文还不够买一盒香膏,要是宋长叙能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有钱人那该有多好。”许知昼撑着下巴畅想了一下,把自己美死了。

“不行不行,不要宋长叙有钱,我有钱才美。我对我自己有信心,我哪怕有钱了也不会不要宋长叙这个穷相公的,毕竟我看脸,也不是一个负心哥儿。”

这么说来,他身上有这么多优点。宁兴朝怎么会有他这么好的哥儿。

许知昼拿着布头彩线去找宋明言指点针法。

他要多绣几个荷包卖钱补贴家用,给自己花也是补贴家用,难道他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么?

许知昼兴冲冲的出去了。

另一边宋长叙读了一天的书,他背着书箱回家,晚霞在他身后落下余晖,他走到一半觉得口渴,拿着水囊喝口水,瞧见有一个老人推着一个板车,正在走上坡路,他见状去帮忙推了一把。

“是宋家小子啊,这回要谢谢你了。”

宋长叙说:“没事阿叔。”

村里的路都是泥巴路,下了雨就变成了泥浆,一脚踩下去,把泥巴路踩出一个坑,等天晴了,这个坑就一直存在。

这次帮着老伯推着板车上坡,颠簸的厉害。

宋长叙掩下心思,回到家里放下书箱,揉了揉肩膀。他找李秀才又借了书来看,这回借的书是关于宁兴朝的历史。

科举考试的题目到最后一般都与王朝的时政跟弊病有关,需要追溯本源。

当然看过那么多历史,会渐渐发现历史的悲剧总是相似的,而历史已成事实,无法避免。

哪怕以史为鉴,到最后还是会重蹈覆辙。

宋长叙开始看书。

宁兴朝的开国皇帝是一位马背上的将军,因君主不作为差点把江山断送在手上,怒而起义成功坐上龙椅,第一任皇帝一般都励精图治,雄才大略。在第一任皇帝的治理下,百姓们修生养息。

后来的第二任,第三任第四任皇帝都采取于民养息的作法,静待王朝恢复往日生机。

后来的皇帝中有昏庸,中庸,中兴之主,越到后面皇帝的权力大了,世家的权力大了,太监的权力也大了。

现在是宁兴朝第九任皇帝平景帝,年龄跟他同岁。

“相公来吃饭了。”许知昼喊道。

宋长叙应了一声没想到自己看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到了饭桌上,这回家里做的肉饼,香喷喷的。

他好久没有吃过肉饼了,这回咬了一口,眼睛一亮。肉香跟饼子的柔软结合在一起,一口咬下去有些烫嘴,但吃了一口还想吃。

许知昼笑道:“好吃吧,我跟大哥一块做的。”

虽然他只是打下手。

宋长叙给面子的夸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饼。”

他在古代只吃了这一回肉饼。

“肉饼还是有些干,所以还做了疙瘩汤。”宋明言笑着说道。

饱饱的吃了一顿,一家人都很满足,徐澄吃完后帮着家里把碗筷收拾好。

“澄哥儿,来外婆这来。”梁素摸了摸徐澄的头,给他手里塞了一块糖。

“去串门子别人给的,听说还是橙子味的。”

徐澄开心的眯着眼睛。

宋长叙继续看书,这回看到第六任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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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盘龙殿

浅黄色的帷幕被风吹得微微晃荡,寝殿内一片安静,明黄色的被褥盖在身上。

平景帝还是弱冠之年,他该亲政了,但朝中暗潮涌动,有大臣提起亲政的事,被萧将军跟萧太后挡了回来。以幼主登基,哪怕做了十几年的皇帝,却还是在外戚的掌握下,只是一个傀儡皇帝。

“梁才,朕头疼。”

作者有话说:

小宋:好好学习,天天上当。

小许:要变成有钱人。[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