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里暖乎乎的,在冬天宋长叙还真不想动弹,他抱着许知昼又去摸了摸他的肚子,低声说道:“等我回来,你的肚子应该显怀了。”

许知昼打了一个哈欠,他窝在宋长叙的怀里,“你去赈灾没有危险,不贪污就好了。明天我起不来就不送你了,你到地方了记得给我写信,现在我也会认字了呢。”

宋长叙笑着点头,“我会给你写信的,你在家也好好,冬天冷,不要经常出去。”

许知昼应了一句。他迷糊的睡过去,宋长叙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翌日宋长叙吃了早食就跟众人一块坐马车去州府,他们走的官道还好没有太多的颠簸,若是走小路就会耽误行程。

本来去幽州走水路更近,现在河面结冰了走不了水路,他们只能走陆路。

宋长叙给马车上垫了好几个垫子,这样坐着舒服多了,不然一直坐着太遭罪了。

宋长叙是八十天后到达的幽州,那时候正是过年的气氛,幽州有点人气,不过多的都是富贵人家。

有人迎着他们到了驿站,“别大人在酒楼给诸位大人接风洗尘。”

宋长叙笑着应下。他们一路风尘仆仆,现在是有些累了,洗漱后换上一身衣服正好去酒楼。

到了酒楼,宋长叙终于看见别玉了,他是平景帝少年时钦点的状元,如今大约三十出头,依然有几分锋利。他的长相不是太出众,只能说看上去很清秀。

“请坐。”别玉笑道。

宋长叙坐下后,他发现别玉办的席面跟其他人不同,他席面上的菜多但量少,这让宋长叙对他升起几分好感。

到了受灾的州府,要是大鱼大肉的给他们办席面,宋长叙吃的也心虚。除了吃饭,席面上没有什么弹琵琶,跳舞的,宋长叙是头一回吃的这么舒心。

其他的官员到这也没有其他心思,把席面吃完后,别玉让人把席面撤下去,再端来茶点跟茶水。

“现在我们来谈谈幽州的雪崩吧。”

宋长叙不禁点头。

难怪是封疆大吏,一身的气度跟风华,完全不是永州那个下了大牢的太守的模样。

别玉让身边的人把一沓纸张拿过来。

“雪崩之后这里我吩咐人把人都统计了,损害的房子同理,幽州的粮食不足,跟幽州相邻的州府同样缺粮,所以才向朝廷求助,另外幽州太大了,有许多地方州府顾及不到,所以只能大致推测雪崩的范围和影响。”

宋长叙拿着纸张看,另外的官员打起精神也跟着看起来。别玉整理的东西很齐全,对他们来说方便许多。

宋长叙:“别大人费心了。”

别玉微微一笑,“有价值的东西也要落到有用的人身上才有价值。”

宋长叙心中一动,他们吃完茶点后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了,陆陆续续的回到驿站,别玉叫住了宋长叙,“宋大人陪我走走吧。”

宋长叙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别玉是封疆大吏,级别在他之上。宋长叙跟着他一块去看了灾民,灾民们住在棚子里,这么冷的天还是能避一避寒冷。

有人见了别玉就见礼。

别玉:“起来吧,不要声张。”

别玉扎根在幽州已有十年之久,想来对幽州的一草一木已经熟悉。

“我还以为宋大人是一个中年男人,没想到看着这么年轻。”别玉说道。

他的话把宋长叙的思绪拉回来,宋长叙垂下眼眸,“别大人见笑了。”

别玉笑了笑,“不要紧张,我也是你这个年纪到了幽州的,当时我还不是封疆大吏,先去做的知州,然后一步步升起来的,不过比起其他人,我的仕途是要顺利一些。”

他说话说的坦然。

他是寒门子弟,除了有萧家的帮扶外,他夫郎家的娘家也帮他良多,让他年纪轻轻就是正三品的太守。

宋长许斟酌字句,“别大人确实年轻有为,是吾辈楷模。”

别玉笑着没说话,他听过宋长叙的消息,毕竟是陛下亲政后第一次点的状元,如今看来还是不错。

他走了一阵,路上有衣衫褴褛的乞丐,宋长叙看了一眼,别玉却是看都没有看。

“幽州的乞丐算少了,在街道上遇上巡逻的衙役就会驱赶他们。”别玉冷静的说。

“自己有手有脚,可以靠劳动来吃饭,偏偏要出来乞讨。我治下的州府容不得这样偷奸耍滑的人。”

宋长叙:“别大人说的是,确实该靠双手来养活自己。”

宋长叙刚来还不知道幽州的样貌,现在看起来是有些萧瑟,但还是在逐步恢复。

他打量四周,发现幽州的房屋修的严实一些,并且留下的间距很宽,这样看起来更加赏心悦目。

别玉注意到宋长叙的目光,他解释道:“我刚到幽州任太守时,正好这里的房屋已经老旧,我就把百姓迁移到另一边把这里的楼层拆除,新建了楼层然后卖出去。”

收入的钱就是幽州的财政收入,当然他还把一部分钱没有充入财政中,而是当场就跟这些人把其中一些银票瓜分了。

若是没有好处,以后谁还跟着他做事。

宋长叙看着是很规整。

“这次我打算也让他们来修缮房屋。”

宋长叙赞同,到底是在幽州有十来年,别玉对这里熟悉,看样子只要送了银子跟粮食来,幽州很快就能走出来。这跟去永州赈灾完全大相径庭,别玉显得更有条理也更负责。

他抬头一看已经到驿站,宋长叙就先告辞回到驿站。别玉在原地等了一会才回到自己家里。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叫他父亲。

别玉揉了揉眉心,“你先去玩,父亲去一趟书房。”

在任命钦差的圣旨到幽州时,还有另外一份任命书。平景帝让他在幽州赈灾完后去徐州赴任做徐州太守。

按理说他在幽州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他把幽州治理的井井有条,又是状元早该升官到京城。这么多年没升,还要调离自己熟悉的幽州。

别玉叹息,“看来陛下还是记着的。”

不过他也毫无怨言,比起萧家其他人的下场,他就在地方上打转也好,不过又是去治理一个幽州。

别玉把任命书放好,要说他有没有后悔,他还是没有。他这个人不爱往后看,他只会往前看。在当时的境况下,他还是会选择投奔萧家获得政治支持,然后在朝中站稳脚跟。

陛下终究会长大他深知这个道理。等他有了资历后,他就利用萧家的权势外放做官,展示他的才能。

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别玉吐出一口气去看自己的儿子。

另一边宋长叙回到驿站暖手暖脚后,他正打算上床,想到什么从包袱里拿出纸笔,先写了一封信等明天送过去。

幽州的事应当算不上棘手。他们在幽州待了三日就去各个县城救灾。

县城的县令管理手法高低不一,有的县管的好,有的县就不够看,宋长叙除了第一天到幽州给许知昼写了一封信外,其余都没有别的时间了。

他在县城里忙的团团转,除了赈灾的事,还有一些积压的案子也落在他头上。这么多百姓拦在驿站前来告状,宋长叙于公于私都不应该推搡。

宋长叙只好在赈灾之余又开始办案。

“你们县衙的卷宗这么多,怎么一件事都没有办?”宋长叙看着这些吃灰的卷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县太爷说了,有的案子不好办就先搁置着……然后就越积越多了。”

宋长叙闻言服气。他在这个县里停留多日算是明白了,这个县令就是懒的作为,只想一辈子在这个位置上混吃等死,所以有麻烦的事他是一件事都不干。

他做县令以来真没为县里干过事,反而是娶了几门小妾,自己的日子过的滋润,只顾享福完全不顾底下百姓的死活。

宋长叙狠狠记上一笔。

把幽州的县城走完大约就有一个月了,宋长叙他们过年就是找个酒楼跟随行的官员一同吃顿饭,互相说了喜庆话。

宋长叙被众人灌了点酒,他出门被寒风一吹,整个人一个激灵,清醒多了。

“宋大人,过年了。”

“我们还在外边呢,该回家守岁。”

……

官员有些喝的迷糊,宋长叙喝的也有些迷糊,他还记得许知昼提醒他,让他过年吃饺子。

他找到一家面馆,让他们给他下一碗饺子。

“好的,客官稍等。”

等饺子好了端过来,宋长叙拿着筷子就吃热气腾腾的饺子。但凡是饭局都没有吃饱的,这碗饺子正好把他胃里的馋虫勾出来,现在吃完饺子,心也变得更柔软了。

他把铜钱放在桌子上,抖了抖肩膀就像是抖了抖身上的疲倦,走出面馆望着天上的烟花。

过年是要放烟花,以前他都是跟许知昼一块放烟花的,现在烟花都不放了,看看也好。

他站在雪中停步,等烟花放一阵他才回到驿站,盥洗后就提笔给许知昼写信。

他在写信,许知昼这边还不得空。他放着烟花,又瞧见徐澄拿着烟花跳来跳去,小孩子的精力旺盛。

晚上他们一并去谢府吃的饭,许知辞早就显怀了,他心情很好,许知昼跟他聊了许多。

京城里有了曹琴还有宋明言,澄哥儿在还是热闹的。许知昼把自己准备的红包递给徐澄。

“这是澄哥儿的压岁钱。”

“谢谢舅娘。”徐澄高兴的应道。

许知昼摸了摸他的头。

等烟花放完他们就回到屋子里烤火,守岁。家里少了一个人还是能感觉到,许知昼就觉得今年过年太冷清了。

若是相公他,他总是要说点笑话,或者找一些事情来做的。有他在身边,又有安全感,又很满足。

宋明言:“不知道长叙在那边怎么样?”

一有人提宋长叙的名字,许知昼总是第一个反应。他说,“只寄过来一封信,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估计应该是在屋子里看书,今天要守岁,他不会这么早就睡了。”

许知昼还是了解宋长叙。

他们在守岁,宋长叙就把自己带的书拿来看,等守岁结束后他就上床睡觉。

他有些想念许知昼,但也还好,因为他马上就要回去了。

过年结束后,县城里又换了新模样,有点生机勃勃,上街的人多了,买东西开铺子的人也多了。

房屋打了一半的框架,现在继续修建也不算难事,宋长叙他们就从这个县城走了。他在这个县城耽误的时间最长,因为要办案子,还认识了几个县学的学生,对他很崇拜。

“宋大人是要回京了么?”一个书生拱手问道。

宋长叙点点头。

县学领头的学生说道:“多谢宋大人帮忙了结之前的案子。”

宋长叙了结一宗案卷是县学书生纵火案,因为有证据在,但当时那学子的为人不像是纵火的人,所以成了悬案。

宋长叙办这个案子去了好几趟县学,跟县学的学生熟悉起来,他既是京城派下来的钦差,又是状元,两个身份叠加,让县学的学生对他好奇又崇敬。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只要没做过就没事,做过的都会留有痕迹。”

“我们要走了,你们不必相送,若是有缘,我们在京城相见。”宋长叙唇角含笑,鼓励他们一句,放下车帘,让马车继续往前走,不然就会耽误行程。

县学的学生目送宋长叙离开。

“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宋大人这般气度,从容不迫,进退有度,还是状元,现今又是陛下信重的大臣。”

有人在心中默想,还这么年轻,真是意气风发啊。

从五品吏部员外郎还是实权官员,他们的县令才区区正七品。这个比县令儿子还小的年轻人已是宁兴朝冉冉升起的新才。

等宋大人到了京城,他们这位县令的位置也不保了。

“想要变成宋大人这样还是要用功读书,在京城跟宋大人一见。”

有人这么说反而点燃了他们心中的火,宋长叙只是从他们经过因此有了交集,对他来说无关紧要,或是处于前辈的责任鼓励他们,但对他们来说就不一样了。

身份和地位的不同,他所做出的举动就有不一样的含义。

宋长叙在马车上又要坐到京城,路途遥远,他还买了一只簪子等着回去哄许知昼。

他回去时都是开春,快要入夏了。要先回去把一身臃肿的棉衣换下,不然就要惹人笑话。

到了半途天就暖和起来,宋长叙他们停在一个县城买了一身衣裳把棉衣脱了。

到了京城时,还是下午,马车一直到了皇宫门口,宋长叙先去向平景帝汇报情况。

平景帝问什么,他都如实回答。

“你认为别玉如何?”

宋长叙垂下眼眸,“别大人很适合治理庶务,有他在幽州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平景帝有些玩味。萧家提拔上来的人有的是能臣,他就没有动。别玉于他的意义不一般,既然宋长叙这么说,看来别玉是一个能臣,如此用着称手。

“宋爱卿去歇息吧,你也累了,给你批三日假,等休息够了再去吏部任职。”

宋长叙:“多谢陛下。”

宋长叙知晓在原著中平景帝对萧家的怒火旺盛,处置完萧家满门后,别玉这个背信弃义,抛弃君父投奔萧家的状元,被平景帝下大牢贬职,一贬再贬,最后找个理由就五马分尸了。

如今陛下对萧家的事情放下了,对别玉的事情自然也要温和许多。

他在幽州那么长的日子,他看的出来别玉是一个好官。官场上总是复杂多变的,也有站错位置的时候。只要做官干实事都好。

宋长叙走出皇宫,由马车送到府邸。

“宋大人,到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

宋长叙到了门前还有几分局促,他敲门就有门子来开门。

“是大人回来了,主夫在正院里。”门子惊喜的说道。

宋长叙让人拎着包袱到了正院,许知昼稍稍长胖一点,宋长叙的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已经有了小弧度。

他的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绚丽,看见宋长叙风尘仆仆的样子喊道:“相公,你回来了!”

宋长叙看看如今他的模样,虽是面圣整理了一番跟许知昼比起来就不够看。

像是出门打工的长工,跟美艳的小寡夫之间。

许知昼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着宋长叙的眼神带着点亲昵,“你先去换身衣服,洗一洗,我吩咐厨房为你接风洗尘。”

宋长叙沉默的点点头,闷头闷脑的去盥洗,换了一身玉树临风的衣袍,瞧模样也是翩翩君子。

作者有话说:

小宋:真外出打工回来[闭嘴]

小许:回来就好啦[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