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叙把羊肉推到许知昼的桌子上,低声说:“你不是喜欢这里的羊肉么,多吃点。”
藩王给平景帝见礼后就到一旁坐着,来的大大小小有六个藩王,还有几个离的太远,平景帝便没有让他们回家。
宫宴中这次大皇子坐在萧玉容的旁边,算是在群臣面前亮相。
底下的朝臣喝酒看歌舞,好不快活,心里打的算盘不得人知。宋长叙拿着酒杯跟相熟的友人喝了一杯,余下就不再喝酒说话。
在这样的场景少说话,多听多看才是要紧的。
许知昼更是深谙此道,他只顾着吃。
秦王饮了一杯酒说道:“臣离开京城时,陛下刚大婚,现在陛下都有皇子了。”
秦王是先帝第三子,向来对皇位有觊觎之心,曾经还想跟萧家结亲,内部分化萧家,让平景帝的后方失火。
先帝走的突然,还未立下遗旨,作为太子的平景帝登基是理所当然的。
萧太后掌控朝局后,她把几个有威胁的皇子以皇帝还小,亲王辅政的话堵住朝臣的嘴,把他们留在京城。
秦王想到那段日子不禁心惊胆战,心里对太后和平景帝满怀怨恨。
他们关在京城里就跟关的狗一样,战战兢兢,生怕哪天就大难临头了。他的十弟那么小,就因母族显赫生生被吓死。
秦王看见大皇子有几分恶意,到时候皇子多,争夺起来,不知道这小孩能不能赢。
平景帝笑道:“秦王记性好。”
他是没有接太多的话,看着秦王身边的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他脸上的笑意更甚,“哪位是秦王世子,朕记得前几年才上折子立下的。”
秦王世子不卑不亢的上前,“臣楚和拜见陛下。”
“看上去是个好孩子,世子选的好。”
秦王把世子拨到一边,“好什么好,若不是他有个嫡出的身份,臣才不想把世子之位让他,把我们楚家的脸都丢尽了!”
秦王世子退到一旁,羞愧的低下头。
平景帝说道:“不过是喜欢上一个平民而已,秦王何必大动肝火。”
秦王:“可他……”
秦王突然后背发凉,皇帝怎么知道和儿喜欢上了一个平民,他们的封地距离京城这么远,消息传的这么快,还是早就派人监视他们。
他掩饰自己的表情,还是从中闪过一丝恐惧。平景帝见状,没有再跟秦王说话,他开始心情愉悦的看歌舞。
楚明谨在宫宴上露一回脸,萧玉容就让宫人带他回宫去,如今已是离开了。
萧玉容见底下的朝臣都带了家眷来,这样的场合只有正室才能进来。
“陛下,臣看宋大人的夫郎着实顺眼,宋大人又为陛下出谋划策,趁着是个好日子,陛下何不赏赐些什么?”萧玉容笑吟吟的说。
朝臣们看似在喝酒 ,实则还是注意上面的声音,听见萧玉容的话,刘忘生都有几分惊讶。
在宋长叙刚入宫的时候就给他献了好几个主意,但有些主意得罪人,再加上资历不够就压着,现在玉容说的有道理。
“凤君说的不错,那朕就赐他一个五品诰命。”
许知昼忙不迭上前谢恩领旨。
朝臣们现在是看见宋长叙的圣眷正浓,连着夫郎也入了千岁的眼,当真是叫人嫉妒。
席面上有的夫郎就嫉妒的紧,先不说宋长叙是状元,又年轻俊美,像是他们家里安排的成亲,哪能找到宋长叙这样。
许知昼还是一个乡野村夫,这样的殊荣落在他身上真是糟蹋了。
嫁人后,相公的官职跟地位就是他们在社交圈子里的地位和影响,谁不想嫁个好夫婿。
许知昼还不知道诰命有什么用,他回到宋长叙身边还是迷迷糊糊的。
“千岁跟陛下真是个好人。”许知昼肯定的说。
宋长叙喝了一口酒,“他们是好人,我也是好人。”
许知昼:“跟你有什么关系,少跟陛下和千岁套近乎。”
宋长叙:“……”
宋长叙忍气吞声。
等宫宴结束后,他们回到家里,许知昼得知诰命是有品级的,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五品诰命是不是比县令高?”
宋长叙刚盥洗出来,擦了擦头发,无奈的说:“县令七品。”
许知昼欣喜若狂,“我比县令的官还要大,我是什么厉害的人物。”
原来刚才没有激动是因为不懂。
许知昼飞着去盥洗,晚上也变得热情起来,宋长叙有些吃不消。
“这就是你感激的方式,不是说我没功劳么。”宋长叙调侃道。
许知昼眼眸迷离,他说道:“你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宋长叙捏了一下他的脸。
宫宴过后,藩王们在京城逗留几日就回去了,平景帝在城墙上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有几分遗憾。
他并非不是容不下人,只是有的藩王不忠心,还有亲卫在,又有封地自主权,他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幸好他亲政以后培养了一批人,现在把他们派到封地上去监督藩王。
宋长叙出的书放在户部引起了不少书生的购买,给户部增加了不少银子,刘忘生都还新得了一本,他翻看几页觉得有点意思。
刘忘生把简息调到了礼部,其实他内心是不愿意,但简息在吏部那么多年还是一个正三品侍郎,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做尚书,哪怕礼部的权势不比吏部,他还是想做尚书。
沈良在户部,吏部导致他没什么人在。要是再强塞人进去,怕是会引起陛下的注意。
刘忘生先把这件事放下,皇子一般三四岁开始启蒙,到时候他可以争一争太傅的位置。
想到这里刘忘生心里又踏实起来,他如今五十又三,正值大好年华,他要多为家族谋取利益,若是他儿子得力就好,可惜看来是小时候管的太严了,反而生了一身木气。
宫宴过后,宋长叙把杨翰林他们编纂的书带给平景帝看。
平景帝看了几眼放下,“你看过没有?”
宋长叙:“臣看过,更正过。”
平景帝点头,“朕改日再看。朕问你,对藩王的事有什么看法?”
宋长叙知道又是有一个要命的问题。
“在汉代有推恩令把藩王的势力削弱,这是比较平和的方式。在汉之前藩王对皇权的威胁一直都很大,陛下要说现在藩王,臣是觉得还不值一提。”
“陛下是正统,另外天下兵马掌握在陛下手中,若是陛下不信任藩王可派遣人去暗地监视藩王。想要削弱他们的势力,可以从他们的错处入手,或者新旧交替之间再谋其他 。”
宋长叙觉得藩王之事目前对平景帝没有影响。
平景帝:“爱卿说的是。”
宋长叙又把自己写好的一份折子递给平景帝。
“另今日上朝臣听刘大人提起边疆屯兵的事,臣有意计策献给陛下。”
平景帝看完是屯兵法和屯田法,以及鼓励商队的法子。
宋长叙解释道:“陛下可让士兵的家人在边疆屯田,士兵在练兵之后可以种地,另外边疆需要商队经营,所以臣认为在边疆的商税若是减少至四成,那么来往的商队多了就会带动边疆的繁华,供他们衣食住行。”
平景帝:“爱卿说的是,边疆本就无太多商人前去,商税就是有一个摆设,按照你的意思减少到四成也无妨。”
“边疆的泥土适合种植小麦,臣问过哥夫,他们在萧将军手下时,若是无兵事,小兵之类都会轮班种地种菜以供军资。”
前些年对军资要求多,户部这么已经是咬紧牙关提供的,为此还换了两个户部尚书。
“宋爱卿的法子不错,以商业带动边疆。”
想来宋长叙入朝后已经给他出了好几个主意,平景帝对他就越发爱重。
等宋长叙走后,平景帝神色莫测,本想寻个由头把藩王宰一刀,想要逼一个人还是很简单,人一旦逼急了就会狗急跳墙。
现在听了宋长叙的话,平景帝暂时歇下心思。
藩王们的马车还在路上,他们尚且不知道自己抢回了一条命。秦王被平景帝吓到了,现在看见世子沉默的坐在一旁,他揉了揉眉心。
“你说你喜欢上一个平民,本王准了你的婚事,往后你自己好自为之。”
秦王世子高兴:“谢父王成全。”
与其娶一个大族家的姑娘或哥儿引得皇帝猜忌,还不如娶个家世一般的。
他现在是惊弓之鸟,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和荣华富贵。他们在封地上只有京城没有动静,在封地自己就是土皇帝,犯不着忤逆。
皇帝挑不出错处,他又没有威胁,总不能这样还能把他杀了。
秦王心事重重,安全回到封地后松了一口气,等了三个月到了次年开春,他终于放下心。
随即变得懒散起来,把王府的事务交给世子后,自己带了几个美妾上庄子上玩。
……
春去秋来,转眼三载就过去了。程茂学调到户部做户部员外郎,沈良已成为户部郎中,裴升荣升为工部郎中。谢风和罗双也从外调到京城,谢风调任到大理寺做正六品寺正,罗双到礼部任正六品主事。
宋长叙的位置还未变。程茂学,谢风,罗双他们三人从地方调回去,宋长叙特意寻了酒楼为他们接风洗尘。
他下值后就先去换衣袍,许知昼刚端了一个空盘子出来。
他刚去给陶陶送吃食了,他如今四岁正是启蒙的时候,宋长叙给他请了一位私塾先生先教他把基础学好,等六岁的时候就送进书院。
“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小吃回来。”许知昼放下空盘子,拿着剪刀打算去修剪花枝。
宋长叙应一声,“你不要等太晚。”
许知昼才不应,他吃不到小吃就能等很晚,反正他又不需要上值。如今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能睡懒觉了,大哥要去铺子里忙,澄哥儿学医有了本事,如今打出一点小名气,整日也是忙碌的,陶陶要去读书。
陶陶读书,爹娘本来还担心,一见陶陶乖乖的,还有侍从在,老两口就放心回庄子上种菜去了,等春种完后再下来。
许知昼把衣柜整理了一番,把挂在上面的官袍抖了几下。
宋长叙到了酒楼,谢风他们也到了。
谢风还未娶妻生子,不知为何,前两年谢夫人又怀了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至此就没有再找谢风的麻烦。
这是大号废了,练小号。
“你们来了,我要了一坛女儿红,先喝一杯,菜马上就来。”
他们落座后,面上带着喜意,程茂学脸上的欢喜更甚,他是从五品员外郎,这次从地方升上来属实难得。
他们各自倒了一杯酒碰杯。
程茂学说道:“这次回京我们就能在一块了,每次只能过年过节才能聚一会儿。不过刚回来还是不太习惯,在地方上什么事都是自己挑着就干了,现在到了京城有上官了。”
谢风笑道:“我倒是宁愿在地方上做事。”
在地方上自由一些,而且他到了京城总会回到家里,因为有些事,他跟家里的关系不好。
宋长叙说道:“地方确实有自己的好处,先吃菜,我点了都是招牌菜,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吃起来挺不错,罗双吃了一阵,喝完汤就不喝了。他在地方上办了一个婴儿案,对吃食就没什么兴致,这段日子消瘦许多。
宋长叙打量罗双的身形,他说道:“罗兄还是多吃一些,京城出了好几家饭馆,罗兄到时候可以去尝试总能找到喜欢的馆子。”
罗双含笑点头,“我只是水土不服,在地方待久了,回到京城还有些不习惯。”
他们说了一阵话,谢风还是带着几分开朗,喝了好几杯酒。
晚上他们各自回去,宋长叙看见他们都高兴,自己坐上马车也回去了。
他喝的不多,但回来的时候脸还是红彤彤的,有酒精上头,又有情绪高涨,他走到半路上不忘给许知昼买小吃。
回到家里把小吃递给许知昼,许知昼开心的应了一声,让侍从送来醒酒汤。
宋长叙喝完醒酒汤,盥洗后冒着热气。许知昼又去用牙粉刷了牙才上来,他吃的满足,戳了一下宋长叙。
“陶陶需要新本子了,明日你下值了,我们一块去书铺。”他也想买点新话本,他记得宋长叙也说过要买书。
宋长叙吐出一口热气点头,“都听你的。”
许知昼没从他身上闻到酒气,窝在他怀里很安心的睡着了。
翌日,许知昼起身去看陶陶,他只是悄悄在窗户旁看。请来的夫子是举人出身,负责一个小孩子的启蒙还有几分浪费。
许知昼今天还要物色适合陶陶的书院,他早先派冉星文去打听了。
冉星文说道:“主夫,我打听了京城所有的书院,只有三家书院是不错的。第一就是山海书院,这个书院的要求最高。每年的束脩是二十两银子,另外会让他们在开学前先写一百个字,作为入学测试,若是通过才能进去读书。”
“还有两个书院一个是若水书院一个是清河书院,若水书院的束脩在十五两,清河书院需要子女家中有入朝做官的人,束脩二十两。”
许知昼首先就把若水书院淘汰了,没有任何要求看起来门槛太低,清河书院要入朝为官的子女,会不会让孩子从小就太看重门第之分。
他思来想去觉得山海书院是最适合的,但还是要实地考察。
他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星文,你写个帖子去沈府请沈夫郎下午喝下午茶,我们小聚一番。”
冉星文明了其中道理,应一声就去办。
他写完帖子就送到沈府去。
刘融在家也是偷闲,如今从侍从手里接过帖子,自然高兴。
“把御前龙井包二两,我拿去同知昼一块喝。”
御前龙井是好东西,还是刘融带着沈扬去看刘忘生,正好陛下赏了茶叶过来,刘忘生就给他们分装了五两。
沈良喜欢喝,但他却不带到皇宫去,只在家里过过瘾。他们不能大方的在皇宫喝,但他们可以大方的喝下午茶。
把孩子送到书院后,刘融有许多时间。儿子下午放学回来,乖乖做作业,做完就吃饭,晚上跟沈良玩一阵,带着出去逛夜市就睡觉,省事多了。
到了下午他带着茶叶就上宋府找许知昼。许知昼邀他一块先去花园看看,然后刘融把茶递给他。
“御前龙井很好喝,我们泡点喝喝看。”
许知昼应下。
侍从泡了一壶过来,小心翼翼的搁在桌上,茶点摆在亭子上,大概有四五种,都是热气腾腾的泛着香气。
他们先聊了一阵,许知昼就聊到书院的事。
刘融:“我觉得山海书院不错,刚开始我是想把扬儿送到清河书院去的,但相公说,山海书院请了一位隐世的大儒做夫子,而且可以跟其他不同的人做朋友,我想想也是,就把扬儿送到山海书院了。”
“清河书院除了我们的孩子在,还有一些孩子是高官的孩子,总之产生一些磕磕碰碰也不好,山海书院有大儒在,我还是比较喜欢。而且我问了父亲,父亲也同意让扬儿去山海书院。”
小孩子现在最重要是打好基础,等年纪大了,一股脑就送到国子监去了,还愁结交不到人。打铁还需自身硬,有了本事,结交人脉是很容易的事。
许知昼心中有了计较。
宋长叙下值回来,陶陶拿着本子过来喊他:“爹,这个字怎么念的,我忘记啦。”
宋长叙念了一遍,“我换了官袍去书铺买书,你阿爹说你要买新本子,我们全家一块去。”
陶陶高兴的应一声,听了宋长叙的话从课堂上带来的瞌睡都没了。
“我放下本子就过来。”
书铺离的不远,他们没有坐马车,到了书铺,宋长叙挑了两本书,许知昼买了一本话本,陶陶挑了三个新本子。
许知昼说道:“等陶陶五岁就要去书院读书,我听说山海书院不错,我们去看看?”
宋长叙牵着陶陶的手,“那就去看看。”
山海书院已经下学了,宋长叙跟许知昼过去说明来意,门子放他们进来,有一个夫子带着他们在书院逛了逛。
宋长叙问了有哪些夫子,他看环境不错,当然他更看重夫子的能力,一个好夫子对一个学生的影响是巨大的。
“宋大人放心,我们书院的夫子都是耳熟能详的人……”
宋长叙听着确实有几个耳熟的名字,许知昼听的懵懂,陶陶觉得这位夫子说的人名跟菜名一样。
他饿了。
宋长叙:“好,我已经了解。”
带着陶陶回去,陶陶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三串糖葫芦,自己留了一串,给爹和阿爹一串,收获了许知昼的夸奖。
许知昼:“孩子真懂事,我怎么能让你掏钱请我们,相公,你给陶陶二十个铜子。”
宋长叙:“……”
作者有话说:
陶陶:二十个铜子,好耶,赚了十个!
小宋:(点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