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停好车子。
林早跳下皮卡车,飞扑上前,一把抱起林小饱。
“哈!小饱小坏蛋,被爸爸抓住了吧?”
“哎呀!”
林小饱来不及逃跑,被爸爸紧紧抱在怀里。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团小橡皮泥,被爸爸捏来捏去,揉来揉去的。
“哎呀……救命啊,救命……小熊救我……呼噜呼噜……”
小熊——那只小黑狗,摇着尾巴,围在林早脚边,焦急地转圈圈,还用爪子扒拉林早的鞋子和裤脚,试图爬上去,营救林小饱。
林小饱自己也举起小手,努力抻长身体,使劲扭动挣扎。
正巧这时,傅骋停好车、锁好门,也出来了:“早早、饱饱。”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说叠词。
林小饱余光瞧见傅骋,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大爸爸,救我!快救我!爸爸欺负我……”
下一秒,傅骋走上前,伸出手,熟练地捏了一下他肉乎乎的小脸蛋。
林小饱不敢相信地愣在原地,好像变成一只小小的棉花娃娃。
“哈哈!”林早没忍住大笑出声。
又下一秒,傅骋的手转了个方向,也捏了一下林早的脸颊。
因为林早在笑,还轻轻扯了一下他的嘴角。
“哎呀!”林早学着林小饱的语气,摇了摇脑袋,甩开他的手。
被大爸爸一捏,林小饱更生气了。
整只崽都膨胀起来,气鼓鼓的,挥舞着小手小脚,试图打到他们。
可是他的手和脚都太短了,根本够不到。
于是他更更更生气了!
“爸爸,你是大坏蛋,大爸爸是大大大坏蛋!你们两个都是坏蛋,所以你们才会结婚!”
“是吗?”林早根本不怕,故意问,“那你刚刚,怎么还追在大坏蛋的车屁股后面跑啊?”
“那是因为……”
林早追问:“胖叔叔和胖婶婶,还有三个毛哥哥,都开车回来了,你怎么不去追他们,要来追两个大坏蛋呀?”
“因为……”
林小饱想不出来,只能别过头去,像小狗一样,哼哼唧唧,呼呼噜噜。
“什么?”林早凑上前,脸颊贴着他的小脸蛋,“你在说什么?”
“哼哼——”
“听不清啊。”
“我不知道……”
林小饱戳戳自己的腿,他的脚不听使唤,自动跟着爸爸和大爸爸跑了。
正巧这时,四号仓库里,传来张爷爷的声音。
“姜汤熬好了,安顿好就快过来喝。”
“好!”
林早抬头应了一声,抱着林小饱,带着傅骋和小狗,朝仓库走去。
林小饱倒在爸爸怀里,撅着小嘴巴,还有点不高兴。
林早才不怕他,掂了掂怀里的小饱饱:“一整天没见到爸爸和大爸爸,你想不想我们呀?”
林小饱抬起头,张开嘴巴,刚准备说话,忽然又想起什么,矜持地闭上了嘴。
他不说也没关系,林早会说:“爸爸和大爸爸在外面,可想你了,特别想,非常想。”
说着说着,还唱了起来:“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噢噢——”*
林小饱努力绷紧小脸,把翘起来的嘴角压下去。
就算爸爸这样说,他也不会轻易动摇!
林早又问:“你留在家里,有没有保护好爷爷和姐姐啊?”
“当然……”
这下子,林小饱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当然有啦!”
“你是怎么做的?”
“有两只……两个怪兽,欺负爷爷和姐姐,我拿着武器冲上去,把它们打走了!”
“是吗?”林早有点惊讶,“是什么怪兽啊?”
“嗯……”林小饱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有翅膀的。”
“有翅膀?”
“对呀。”
林小饱夹着小手,放在身侧两边,快速扇动,假装这是翅膀。
一家三口来到仓库后门,傅骋推开门,让老婆儿子先进去。
木桌上是一大锅刚熬好的姜汤,还有一大摞撂起来的饭碗。
张爷爷就站在桌前,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勺子,把姜汤盛出来。
热气腾腾,满屋子都是呛鼻子的姜味。
林小饱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捂着小嘴巴,还是不忘跟爸爸描述。
“有翅膀、会飞、长得黑黑的,还会‘吼吼吼’地叫,和大爸爸一样。”
“啊?有这种怪兽吗?”林早疑惑。
“有啊有啊!”林小饱连连点头,表情认真。
林早实在是想不通,皱起眉头,看向张爷爷。
“爷爷,你们在家里,被怪兽袭击了吗?”
张爷爷轻声提醒他:“苍蝇。”
“苍……苍蝇?”林早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小饱,你打了两只苍蝇啊?”
“对呀。”林小饱双手叉腰,理直气壮。
“那怎么能说苍蝇像大爸爸呢?太过分啦!”
“嗯……”林小饱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地看向傅骋,“就是有点像嘛。”
傅骋沉默着,抬起手,瞄准林小饱的额头。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就在这时,张爷爷说:“好了,别闹了,快过来喝点姜汤。下雨刮风,寒气太重,万一感冒就不好了。”
“嗯嗯。”林小饱连连点头,但还是挨了一下,捂住额头,“哎呀!大爸爸,张爷爷都说停战了,你还弹我!”
“吼。”
——听不懂,像苍蝇的大爸爸听不懂你说的话。
傅骋走到林早身边,委屈巴巴。
“别难过。”林早握住他的手,“搓搓手,怪兽都喜欢搓手。”
傅骋看着他的脸,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一家三口在圆桌前坐下,张爷爷盛了三碗姜汤给他们。
林小饱没出门,年纪又小,就喝半碗。
没多久,其他邻居也休整好,过来了。
林早见他们来了,转头看看傅骋,连忙拿出止咬器,要给他戴上:“你们等一下,我马上……”
“不担心,我们不担心。”
一群人摆了摆手,自顾自地走上前,围坐在圆桌前。
是和上次吃火锅,一模一样的队形。
“林哥,你们喝,我们都没事的。”
“对对,不怕了。”
都被傅骋救过一次,再怕他就太不够意思了。
林早笑了笑,高兴起来。
每个人都双手捧着碗,被姜汤辣得不行,斯哈斯哈的。
张爷爷握着勺子,随时准备给他们添满。
“趁热喝,多喝点。”
众人都乖乖应了:“好。”
“这一大锅都得喝完,喝完再吃晚饭。”
“喝都喝饱了,哪里吃得下?”
“不行,必须喝。”
张爷爷熬了姜汤,姐妹两个就煮了一大锅菜肉稀饭,作为晚饭。
菜心切块、青菜切断、猪肉切片,放进稀饭里,一起搅和搅和,就能吃了。
一锅饭,有菜有肉,在阴冷的雨天,也算是难得的美味了。
吃完饭,他们还想再聚一会儿,但是张爷爷不让,硬要赶他们走。
“什么时候都能聚。快回去烧水,洗个热水澡,裹着被子,好好睡一觉。”
老人家就是害怕他们感冒。
三个毛对视一眼:“那我们……”
张爷爷没有犹豫:“你们三个来我这里洗。”
“好嘞!谢谢干爷爷!”
“我们三个一起洗,还能省点水!”
张爷爷无奈:“这倒不用。”
林早道:“那就回去吧。有什么事情,等雨停了再说。”
“行,明天再说。”
一行人道过别,正准备分开。
忽然,胖叔像是想起什么,大喊一声:“土豆!楼顶还种着土豆呢!这么大的风,不会给刮跑了吧?”
胖婶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放心,雨刚下的时候,我们就把土豆搬进来了。”
“那外面花坛里的呢?”
张爷爷道:“用竹条和塑料布搭了个棚子,别担心。”
“那就好。”
这回是真的没事了,一行人各回各家。
林早家用的是太阳能热水器,但是现在没太阳,又没电,热水器不工作。
只能烧水洗澡。
看着煤气灶熊熊燃烧,林早的心都在流泪。
好浪费,好奢侈!
一大锅热水,林早没等烧开,稍微摸一下,觉得差不多了,就赶紧把火关掉。
“快快快,抓紧时间!小饱,你先来!”
“我在这!”林小饱抱着毛巾和睡衣,站在爸爸面前。
“不要上楼了,就在二楼洗,端来端去水都凉了。”
“骋哥……”林早回过头,看了一眼傅骋。
傅骋拧开水龙头,把手伸到冷水底下。
他没事,用什么水都可以。
“你可以用冷水洗吗?可以的话,那你去一楼车库洗。”
可以的,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干了。
“实在不行,你就等一下,和我一起……”
傅骋眼睛一亮,马上走上前。
不能,他不能洗冷水!他要和小早一起洗澡!
林早明白过来,保持微笑:“洗我剩下的水。”
没关系,也可以。
傅骋绝不后退。
“走了,先给你儿子洗。”
傅骋端着热水,林早拿出林小饱专用的小脸盆,指挥他往盆里倒了半盆热水,又兑了一点冷水进去。
下暴雨,水库那边肯定满了。
他们又有充足的自来水可以用了。
林早把林小饱的毛巾丢进去,搅和两下。
“可以了,小饱,快过来。”
林小饱把自己脱光光,捂着屁屁,走到爸爸面前。
“爸爸,这样好像杀鸡噢。”
他见过张爷爷杀鸡,就是这样的。
弄一盆热水,把死掉的鸡丢进去,烫一下,就可以拔毛了。
“不会把你的毛拔掉的,快。”
林早按住他的小肩膀,把他按进盆里,用毛巾撩起热水,淋在他身上。
“你有没有看《西游记》?唐僧就是这样洗澡的,在大大的池塘里面。”
“有!唐僧洗的还是彩色的水!”
林小饱没出门,身上不脏,不用沐浴露,随便搓一搓,不到五分钟就洗好了。
林早扶着林小饱的肩膀,把他从水盆里拔出来。
傅骋蹲在旁边,已经展开浴巾,准备好了。
林小饱跨出水盆,走上前,倒进大爸爸怀里。
傅骋双手合拢,浴巾一裹,就把他裹起来。
擦干身上,换上睡衣,林小饱先回房间,盖好被子,等爸爸和大爸爸。
剩下大半锅热水,就是林早的洗澡水。
傅骋站起身来,像刚才一样,拿起另一条浴巾,在身前展开,眼巴巴地看着林早。
小早,你也可以光着屁股扑进我怀里。
我是专业擦澡的,会把你擦得干干净净的。
但是林早毫不留情:“不要,出去。”
好狠心、好无情的小早啊。
林早振振有词:“都在外面跑了一天了,你是丧尸,我是人类,我会累的!”
傅骋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行吧,他以为小早会奖励他的。
水不多,林早洗得也快,就跟小时候一样,蹲在地上,往身上撩一撩。
傅骋自觉去楼下车库,和皮卡车一起洗了一下。
没多久,两个人也上了楼。
林早推开卧室门,扑到床上:“哇,这是谁家的小鸡肉卷呀?圆滚滚、长长条,闻一下,嗯——”
“还香喷喷的呢。”
林小饱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是爸爸和大爸爸家的。”
“那让爸爸尝一口。”林早张开嘴巴,假装要咬他。
“不、可、以!”
小鸡肉卷扭了一下身子,把爸爸弹开。
林早拽过半边被子,也钻进去:“那我们一起睡觉。”
一大一小,两个鸡肉卷,排排躺在床上。
傅骋被留在外面,无奈地看着他们。
林早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骋哥,天气那么冷,你身上又那么冰,不可以和我们一起睡。”
林小饱摇摇头:“大爸爸,不可以噢。”
傅骋长臂一揽,把两个鸡肉卷搂进怀里,假装张开嘴巴,要咬他们。
直到这时,林早才反应过来:“哦嚯!骋哥,我忘了给你戴止咬器!你也不提醒我!”
刚刚在吃晚饭,邻居们也不在意,他就给忘了,拆下来了就揣在口袋里,一直没戴。
“吼——”
傅骋收起尖利的牙齿,分别咬了一口林早和林小饱头顶的空气。
父子两个平躺在床上,看看对方。
“小饱,你会害怕大爸爸吗?”
“唔——”林小饱摇摇头,“一点都不怕,大爸爸都没瞄准。”
“可能怪兽的眼神比较不好,不太会估算距离。”
“吼吼吼!”傅骋对他们无礼的讨论感到恼怒,紧紧按住他们,继续撕咬空气。
你们两个,怕不怕我咬人?
父子两个转回脑袋,朝傅骋咧开嘴,分别露出八颗小白牙,笑嘻嘻的。
不怕呀,完全不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小饱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爸爸,大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咬到我们啊?我都困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早也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啊。我们两个先睡吧,不管他了。”
两个人眨巴眨巴眼睛,对着傅骋打哈欠,露出红红的嗓子眼。
傅骋闭上嘴,搂住老婆儿子。
还是睡觉吧。
他这辈子都咬不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