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作者:浣若君

黄琳只有一个儿子, 小名叫康康。

她管得比较严,几乎从不让下楼来玩儿。

但她觉得妞妞的智慧超于同龄婴儿,需要早教,上楼一趟, 就把康康带了下来。

还把康康的早教课本也带来了, 有英文儿歌, 俄语故事集, 还有珠算和语文。

黄琳还得批评陈棉棉几句:“咱们做女人的,年轻时眼光放亮挑个好丈夫,结婚有孩子了, 就要以孩子为重, 尤其是女孩儿,要教琴棋书画,将来才能高嫁。”

陈棉棉感谢她送的书, 但不赞同她的说法:“女孩子不是非要嫁人的。”

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她举课本看妞妞:“这个字读什么呀?”

妞妞吃一口小手手, 说:“ben, ben。”

陈棉棉是随时会给她指字儿, 只要教过一回妞妞就能记住。

康康一看妞妞爱学习, 抢着给她当小老师,手指着课本, 教她认字儿了。

妞妞扣着小脚丫,时不时吸一口口水, 听的全神贯注。

女同志们闲聊, 很容易扯到八卦的。

陈棉棉先引话题:“听曾风说他妈挺普通的,怎么就能嫁给曾司令的?”

黄琳说:“东北知道吧,咱共和国的摇篮, 曾风他外公是一家大钢厂的书记。”

又说:“曾司令本家一般,但他干爹是海军部队的老司令。”

干爹和老丈人都是助力,但又不算很稳妥。

也就怪不得曾司令要把一双儿女全送到西北来刷政绩了。

陈棉棉又说:“听说曾司令是出了名的爱老婆,听着我都羡慕。”

黄琳反问:“如果我爸是钢厂老书记,能扶持我家老曾当官,他敢不爱我吗?”

又颇轻蔑的说:“要我说呀,女人靠娘家真不算什么,要长得漂亮,多才多艺才叫本事,我姐就因为长得漂亮又有才华,都被法国来的外交官追求过呢。”

陈棉棉一想:“你姐年龄不小了吧,还是单身?”

说起她姐,黄琳格外骄傲,:“我姐可是14岁就拍过电影的,那会儿还没解放呢,申城好多小开排着队追她的,头婚嫁的海军团长,可惜出海没了,后来还是友谊商店的经理亲自登门,专门请她去当售货员,站柜台的。”

陈棉棉听出意思了,遂又说:“既然有外交官求婚,你姐就该嫁呀,说不定还能跟着出国,你也能跟着沾光,以后康康长大了,也能跟着出国呀。”

申城人天然的爱出国,陈棉棉这话也说黄琳心坎上了。

但她叹口气,低声说:“其实吧,我和我姐不是一个妈,她也就偶尔帮我买点东西,别的忙一概不帮,我家老曾的工作都是曾司令帮的忙,找我姐?没门。”

她又转口问:“你炸的油果子怎么那么酥?”

陈棉棉说:“油果子想要炸的酥,秘诀只有一个,多加猪油。”

黄琳又说:“对了,你再出去打几头野猪呗,肥,油多,咱们用来炸油果子。”

天寒地冻的,出去打野猪,陈棉棉不得被冻死?

她大概明白了,黄琳大姐是原配生的,黄琳妈是填房,俩姐妹关系也就比较淡。

但黄琳都28了,她姐至少也得有三十岁。

三十岁的寡妇,法国来的外交官求婚都不答应,那必然是想嫁个大人物。

陈棉棉再回忆,就发现原书中,女主的继婆婆好像就姓黄。

她再问黄琳:“你姐是不是懂法语?“

虽说大姐的风光黄琳蹭不上,但她还是致力于吹捧大姐。

她说:“我原来跟你讲过呀,1964年中法建交,我们申城日报上就登过我姐服务外交官的照片,你们这些乡下人不懂,她虽然是售货员,但只服务外宾的。”

这就对了,原书中,曾风继母的外语就特别好。

陈棉棉心说该不会曾风他妈一死,黄琳她姐就上位,成司令夫人了吧?

那曾风老妈岂不是比女儿曾丽还可怜?

而且本来这些都只是陈棉棉的猜想,但很快她就又有新发现了。

那就是,原书里曾丽会被蛇咬死,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手段高明的谋杀!

……

赵凌成他们自打出去后,就一直在野外放炮。

也不知是啥样的大炮,轰一次,睡的正香的陈棉棉和妞妞就要被吓醒一次。

一开始妞妞会被吓哭,哭着往妈妈的怀里钻。

但奇怪的是,突然有一天,妞妞就掌握炮响的规律,并且会提前预警了。

那不,有天夜里,陈棉棉正熬夜给总革委写信呢,就看咕叽一下,婴儿床里的妞妞突然翻坐了起来,揉着眼睛,扬起小脑袋说:“妈妈,boom,boom,抱抱!”

紧接着远处就是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窗玻璃被震的唰唰响。

陈棉棉把闺女抱到怀里,问:”小坏蛋,你怎么知道外面要响炮的?”

妞妞才九个月,能说叠词就很厉害了,当然不会解释。

孩子也只会抵着头往妈妈怀里钻:“抱,抱抱!”

女儿太聪明了,就搞得陈棉棉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重生的了。

但专门研究了几天,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是,妞妞的听力超乎常人的敏锐。

而赵凌成他们在发炮之前,会先发射一种声波来驱赶周围的野兽。

那声波,人要不专注听是听不到的。

陈棉棉也是跟着妞妞听了几回之后才恍然大悟的。

声波一响,妞妞就知道要炸炮了,就会害怕,求着妈妈要抱抱。

可惜赵凌成不在家,要不然,陈棉棉得好好炫炫。

她闺女就是小天才,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而关于曾丽是死于谋杀的事,陈棉棉是在出差时,无意间发现的。

已经三月了,虽然大地还一片冰封,妞妞也还只有九个月,出门并不方便。

但陈棉棉必须得带着她出趟差了,因为水利工程已经进入尾声。

而作为专职薅羊毛,从来不干事实的庸才领导,她必须得去薅功,抢功劳了。

曾丽要去探望她哥,所以也跟着陈棉棉一起。

俩人带着孩子才上火车,列车员来问:“两位大姐,需要冲豆奶吗?”

列车上的特供豆奶格外好喝,陈棉棉每回上火车,都会专门点上一杯,享受一下。

但今天,曾丽掏出一罐咖啡来:“嫂子,喝我的咖啡吧。”

又说:“你应该没喝过法兰西风味的咖啡吧,今天正好尝一尝。”

陈棉棉确实好久都没喝过咖啡了,当然点头:“好哇。”

但她故意又说:“你哥有什么东西我带就行了,这么冷的,何苦让你跑一趟呢?”

曾丽苦笑:“他太辛苦了,我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

曾风特地嘱咐,让曾丽必须亲自去,其实是因为他需要胶卷来照相。

他不会让陈棉棉拿胶卷的,因为去年在农场,陈棉棉故意装傻摆了他一道。

农场大丰收,他本来也有功劳,可最后却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这回的水利工程曾风当然就想独占功劳。

不过陈棉棉专门跑去抢功,也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她势在必得,要把功劳抢到手。

等咖啡时,望着窗外,曾丽就又说:“我外公家在东北,天气也冷,但那可是肥沃的黑土地,哪像这大西北呀,一眼望过去全是戈壁,穷成这样,也不知道国家干嘛非要投入人力物力建设它,要我说,嫂子,这种地方,咱们就该丢弃掉。”

陈棉棉笑问:“那这儿的老百姓呢,怎么办,就不管他们了?”

曾丽和曾经的祁嘉礼一个看法:“迁呗,迁到气候好,土地肥沃的地方去。”

今年开春后就一直在下雪,而那其实是丰收的好兆头。

河西大地上,冬麦正在疯狂的吸收雪水。

再过三个月,等到妞妞过生日的时候,小麦就会成熟。

那厚厚的白雪全是营养,也会变成沉甸甸的麦穗,今年也将是个丰收年。

馒头油饼,锅盔麻花,人们就又可以变着花样儿的吃起来了。

眼光局限,陈棉棉不跟曾丽争辩什么。

听到妞妞在呜呜的叫,她扭头看窗外,也被惊到了:“哇,好肥的野猪。”

外面跑过几头大野猪,肥的肚子都快拖地上了。

妞妞可不觉得西北差,她简直爱死了,脸贴玻璃上,呜呜的呼唤着大野猪。

陈棉棉心中突然一念,其实如果她能打一头野猪,带到挖水利的现场,好好慰问一下辛苦了几个月的,挖水利的人们,那个功劳她也就不算白抢了。

但猎野猪容易,要一路带进山里可就不现实了。

山里也有野猪,但它对气味非常敏感,一闻到人的味道就会跑掉的。

而且陈棉棉背着个小婴儿,要专门去猎野猪也不现实。

转眼咖啡来了,陈棉棉一闻,有点意外。

她说:“这咖啡里应该加了少许胡椒和焦糖吧,味道确实够特别的。”

曾丽反而有点纳闷:“嫂子你居然懂咖啡?”

陈棉棉说:“你赵哥教我的,他偶尔也喜欢喝点咖啡。”

曾丽只是普通人,没那么敏锐,也没意识到陈棉棉的知识超纲。

反而,她搧着咖啡的香气说:“你能体会到吗,这香味就好像森林中的晨雾一样,清新,浓郁,要我说,还是人家法国人会享受生活,喝的咖啡都这么香。”

陈棉棉上辈子也只是打工人,连锁咖啡店的VIP,不懂欣赏咖啡。

但这味道在女配的记忆里,是青草加腐木的味道。

以女配的知识,这种味道会吸引蛇类。

也就是说如果某个地方散发这种味道,蛇就认为那个地方可以做窝。

陈棉棉忙问曾丽:“你是不是一直都喝这种咖啡?”

再问:“它是你买的,还是有人送你的?”

曾丽举起咖啡罐说:“我爸送我的呀,据说法国现在就流行这款咖啡。”

不管法国是否流行,这咖啡要被带进森林或沙漠,其香味就能吸引蛇类。

曾丽要在沙漠里美滋滋的冲上那么一杯,蛇不咬她,咬谁?

黄琳她姐是专门服务法国外交官的售货员。

妞妞的奶粉是法国产的,这咖啡也是,甚至这咖啡还能吸引毒蛇。

陈棉棉索性挑明了问:“这咖啡是黄琳她姐送给你爸的吧,你们两家关系不错呀。”

但曾丽却说:“黄琳她姐是谁啊,我不认识。”

又笑着说:“嫂子你大概不懂,我爸需要什么,秘书就会帮他找来的。”

陈棉棉问的有点露骨了:“女秘书吧,能力够强的。”

曾丽却说:“你想啥呢,部队哪里会有女秘书,当然是男同志啦。”

她都不认识黄琳她姐,难不成陈棉棉猜错了?

而且曾丽老妈是死在西北的。

黄琳她姐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军统女特务,手也伸不了那么长吧。

但能吸引蛇类的咖啡,专门在西北发生的车祸。

陈棉棉后心一凉,心说该不会就是曾司令自己吧。

他明知自己地位不是很稳,就让女儿和妻子都牺牲在最艰苦的地方,以便增加他的政治资本?

也罢,慢慢收集消息吧。

反正陈棉棉是不会让两个无辜的女人,成为男人的登天梯的。

火车停下,曾丽伸个懒腰,笑着说:“可算到了。”

又说:“嫂子,我得给你提个意见,你长得很漂亮,人也很棒,但就是太邋遢,也太老土了一点,那么好的貂皮,要外穿的,你把它裹在里面,多难看啊。”

其实到了泉城,辛苦才刚刚开始。

而且在西北的冬天,聪明人都是要温度不要风度的。

陈棉棉没有专门劝过曾丽,让她带衣服,她穿的也是一件薄薄的棉袄。

而从现在开始,大西北的冬天,就要给曾丽这朵温室里的花朵,上上一课了。

林衍安排了马继业兄弟俩来接人。

他们还在拖拉机里铺了麦草和棉絮,早早的就在火车站等着。

招待妞妞的拖拉机可是专门洗过的,明光噌亮。

但曾丽还是被吓到了:“这俩人不是傻子吧,他们怎么在掉鼻涕?”

控制不住的掉鼻涕,其实也是被冻的。

冻的流鼻涕,穿的烂羊皮袄,还把手缩在袖洞里,马家兄弟看上去,确实跟傻子似的。

陈棉棉裹的像个臃肿的大熊,妞妞虽然是普通棉袄,但她缩在妈妈的衣服里。

口罩围巾,还有小棉鞋小手套,全是羊毛的,像个软乎乎的小羊羔。

曾丽是美的,还化了妆,但她刚才还在嫌弃陈棉棉太土气,可随着拖拉机跑起来,她整个人就懵了。

风就像大锤一样,duangduang的敲击她的头部,叫她头痛欲裂。

才跑了不过几分钟她就扛不住了,都快冻晕了。

陈棉棉于是要来马继业的雷峰帽,把她已经冻麻木的耳朵捂了起来。

过了会儿,索性把车厢里的大棉被裹到她身上。

曾丽也愈发憎恨西北了:“这鬼地方,要我说,国家就该扔掉它!”

又忍不住的哭:“我流鼻涕了,而且还冻住啦。”

觉得鼻子凉凉的,一扣,扣下来一块鼻涕冰棒,就可见有多冷了。

再过会儿,曾丽又问陈棉棉:“嫂子,快到了吗,我真的快要冻死啦!”

挖水引渠,当然是在山里头。

她们早晨十点下的火车,拖拉机一直跑到12点,终于停下了。

曾丽只差念阿弥陀佛,忙问:“可算到了吧?”

马继业憨憨的笑:“才要进山呢,我们还得先加个油,等着吧,有好吃的。”

曾丽还以为真是啥美味的东西,却见马继光从个小屋子里出来,手上是干玉米叶子,再剥开它,里面不过是两棒先煮到软烂,又烤到金黄的烤玉米。

但它确实挺好吃,曾丽也是个善良的姑娘。

看马继业的耳朵不但冻成了青色,还在流血,于是送了他两包方便面。

不像陈棉棉穿的臃肿的大棉鞋,里面还是羊毛袜。

曾丽穿的普通皮鞋,后来实在冻的没办法,把脚伸到了陈棉棉怀里。

又走了两个小时,路过一条河,陈棉棉把车叫停了。

曾丽再问:“这下到了吧?”

其实是因为妞妞要尿尿,陈棉棉才喊停的车。

妞妞跟她爸一样,爱干净,哪怕垫了尿布,她也不肯往里面尿的。

等孩子尿完,正好太阳暖和,晒一会儿。

而经了这回冻,曾丽不由自主,就要吐明自己的来意了:“我哥可真厉害,这么冷的地方,还要干工作,而且他居然整整坚持了三个月,也只想我帮他拍几张照片而已,我一定好好帮他拍,拍完一整卷胶片,让上面的领导知道他有多辛苦。”

陈棉棉笑着说:“是啊,在如此寒冷的环境下工作,确实是大功一件。”

但其实曾风不但有特种棉衣,还找了人帮他提火炉。

不管到了哪里,别人工作,他守着小火炉喝茶吃点心,享受人生。

但等山体被炸开,他又会一马当先,去看有没有黄金。

曾丽连这点冷都受不,那林衍,江老,邱梅,那些奋斗在一线,挖水渠的群众呢。

曾风只想独揽功劳,但陈棉棉可不是,她要抢功劳,是帮大家抢。

因为工作是大家干的,而不是曾风一个人。

晒着太阳,马家兄弟冻的不想说话,陈棉棉也懒得说话。

曾丽则在默默的,冻的瑟瑟发抖。

但突然,妞妞指左边,一声:“呜!”

陈棉棉顺着看过去,就见一只小兔子在太阳下,正扒着地皮,在吃地达菜。

但再定晴一看间,她把妞妞塞给了马继业的同时,扯过他的土枪。

拉栓上膛的同时吼曾丽:“快,上车!”

马继业当过民兵,还跟陈棉棉共事过,抱着妞妞,嗖的窜进了车厢。

马继光听到应枪声,嗷的一声嚎,扭头就上驾驶座。

拖拉机没有熄火,他一开上就跑,而曾丽还没爬上拖拉机呢。

马继业眼看她要被甩掉,去拉她的手。

但曾丽嫌他的手上有鼻涕,不给手,结果一甩间,她直接被拖拉机给甩掉了。

她也不知道这是咋啦,摔到地上,哭了起来:“救命啊,救命!”

陈棉棉要杀头野猪,这趟去抢功会更容易。

野猪是妞妞发现的,它在狩猎一只兔子,那也是最好的猎射时机。

但野猪可不容易猎,就严老总和魏摧云他们进了山,都得要打配合。

陈棉棉一枪轰出去,砂弹打中了野猪,可是它不会立刻死掉,它还会来咬人的。

它已经冲过来了,陈棉棉还得换把枪,因为砂弹只能打一发。

马继光边开着拖拉机跑,边丢他的土枪。

那是女配的肌肉记忆,陈棉棉单手拽上奔驰中的拖拉机,要再放一枪。

但简直要命,曾丽居然没有上车,站在来路上。

而且野猪已经朝她冲过去了,獠牙那么长,她居然愣在原地,都不会跑的?

要不是女配的本能和肌肉记忆,曾丽今天非得被咬一口不可。

但也是在今天,在此刻,曾丽可算改变了想法,觉得,陈棉棉就该给她哥当老大!

……

天天吃猪肉,曾丽没想到野猪的牙齿居然那么长。

她整个人是懵的,眼睁睁看着野猪冲过来,扭头就要咬她的大腿。

但也是在刹那间,随着一阵火光,野猪身上的毛迅速被引燃。

陈棉棉一把扯,她摔倒的瞬间,就见陈棉棉的呢子大衣也着了火,她正趴在地上滚着灭火。

曾丽目送着火的野猪窜进树林,后知后觉:“嫂子,你救了我的命?”

也忙帮她扑火:“你咋着火啦,你没烧伤吧?”

陈棉棉刚才玩的,就是魏摧云喜欢玩的那一手,故意走火。

因为砂弹打出去会伤到曾丽,她就想用火吓退野猪。

近距离走火,她人没被烧到就不错了,但呢子大衣被烧出个洞来。

曾丽对于西北和西北人的偏见,也是因为这地儿确实苦寒。

但本身是个善良的姑娘,她环过陈棉棉就说:“你救了我的命,我要赔你一件新的昵子大衣。”

陈棉棉顾不上呢子大衣,从马继业手里接过妞妞,得问闺女:“吓到了吧?”

但其实出生在导弹爆炸的瞬间,妞妞哪会怕声音?

她指树林:“呜,呜!”

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响,马继光在大吼:“哥,快来啊,抬野猪啦!”

陈棉棉都以为自己要错过野猪了,但居然它还在?

还真是,不一会儿,马家兄弟从树林里拖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是野猪。

相比军事禁区的,外面的野猪要瘦得多,可它特别大。

马家兄弟抬不动,是用绳子吊着,加上陈棉棉三人合力,才拉进车厢。

曾丽依旧嫌弃马家兄弟的鼻涕,但一会儿抱着妞妞一口,可太兴奋了:“哇,妞妞,你们西北人可真是太厉害了,力气好大,好威猛啊!”

拖拉机轰轰响,冷风依然在灌。

但曾丽突然就没那么怕冷了,还说:“姐,你就该是我哥的领导,他吧,总不喜欢夸你的好,但你放心,等到我爸我妈来,我要当着他们的面,好好夸夸你。”

陈棉棉玩走火玩得没有魏摧云好,刚才差点就被火药给烧毁容了。

不过就冲曾丽这态度,她的冒险就是值得的。

……

拖拉机一直跑到下午四点才到目的地,那是一大片河滩。

远远就可以看到,有片地势较高的区域被炸开一个好大的缺口。

等拖拉机上了高地,还可以看到,一条深沟绵延向了远处的戈壁平原。

马上就会冰雪消融,届时雪水会顺着沟渠往下流,有了水,戈壁就能变良田。

就在高地上,有人正在朝拖拉机奔跑。

离得远看不清,但曾丽笑着说:“肯定是我哥,在等着接我呢。”

但人跑到跟前,好吧,不是曾风,而是林衍。

他敞开了棉衣,陈棉棉就把毛绒绒的妞妞递给他了:“这是舅爷爷喔。”

要妞妞穿的少,估计要反抗的,她不喜欢被别人抱抱。

可她穿的太多,像个小蠕虫一样,反抗不了。

马继业和马继光争先恐后,要汇报野猪的事情,还得问林衍:“队长,咋办?”

要是许大刚,猎到野猪,第一时间送给领导邀功。

但林衍当然不是,他说:“起锅烧水,剥皮,一顿把它吃了。”

他又对陈棉棉说:“我这队长可能当不了了。”

陈棉棉当然得问:“为啥?”

林衍说:“我偷看过曾风的信件,他来搞水利,真实目的是想找青海王的黄金,这几个月他跟着我,一直没找到黄金,就准备从申城调个手下过来,那个手下据说是地质勘探方面的专业人才,会带着仪器过来,针对性的找。”

陈棉棉再问:“他是不是捉到你什么短处了?”

林衍轻拍着怀中呜呜叫的小婴儿,止步,努了努嘴:“你看呢?”

陈棉棉看到几个裹着羊皮袄,拄着拐杖的老头,但个个都红光满面的,显然最近吃得不错。

祁嘉礼,江老,俞老,他们居然全都在。

老头们跟动物没啥两样,穿着羊皮袄,瞎瞎皮做的鞋子,兔子皮的护膝。

林衍对右派们那么好,曾风举报上去,他会被撤职的。

为啥妞妞喜欢老头们呢,在她眼里,就是一群黑乎乎,毛绒绒的大瞎瞎。

她浑身都是白的,白白的羊毛帽子,口罩,围巾,小手套儿。

她记性也是真好,她还记得祁嘉礼,而且现在已经会说了:“xia,xiaxia!”

两只小手扑搧,她还要几个老头抱抱她。

寒天雪地,寒风呼啸,一帮被家人抛弃,甚至盼着他们赶紧死掉的老头。

哪怕民兵们对他们好,也只能是私下,有人的地方,为了表明立场,也得骂他们几句。

但是妞妞懂什么呀,她只看到一群臭烘烘,可爱的大瞎瞎。

她的小脸蛋被风吹的红红的,她伸出小手,甩掉小手套,只想捉瞎瞎:“呜,呜!”

几个老头被她抓了头发胡子也不生气,还说:“抓,用力抓!”

……

几乎所有人都来迎接陈棉棉这个大领导了,但是曾风没有来。

在野外工作,民兵队是挖的窑洞住在里面。

林衍带着陈棉棉进了窑洞,看邱梅在往满是冻疮的手上涂棒棒油,就问:“曾风同志呢,他不是一天守着炉子不肯出门的吗,这是上哪去了?”

邱梅摇了一下脚,对陈棉棉说:“我脚冻烂了,走不了,就没有去接你。”

又说:“曾风来的时候带了两个胶卷,本来应该庆祝咱们这个关键工程的竣工的,可是他为了抓拍我们各种犯错的瞬间,把胶卷给用光了,刚才他妹带来胶卷,他拉着他妹,去拍竣工照片了,我看咱们呀,不过白辛苦一场。”

曾风一边工作一边揪别人的小辫子。

现在工程完工,他不但要独霸所有的功劳,还要告别人的小状。

而关于他找黄金的事,邱梅也知道。

但她说:“当年青海王马芳可是带着几个亲信藏的黄金,藏完之后就给了亲信们大笔的金银让他们回家养老了。但是前脚送人,他后脚又带着另外的人把那几个亲信屠了,而且是屠村,但屠村的人,他又让儿子们杀掉了,黄金能那么容易找到?”

林衍低头看看妞妞,好吧,就为她,他这一个冬天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他说:“我怀疑青海王就没留下黄金,那也只是个谣言。”

陈棉棉也觉得那是谣言,本来就是用来骗曾风的。

祁嘉礼因为身上太脏,不好意思进窑洞,站门口扮鬼脸逗妞妞呢。

但突然,他一脸认真的说:“黄金当然有,我们查过账,做过计算,至少得有六七万两,曾风如果真的愿意花心思去找,而且能找得到,于国家来说,倒也是个不小的贡献,就看他能不能找得到。”

先不说黄金的事,陈棉棉打开背包,先扯出一块大被单。

那是她结婚时的喜被,但现在被剪成了长条,上面还有大字:热烈庆祝河西地区水利工事圆满完工。

再掏几块红围巾出来,陈棉棉给林衍,邱梅各披了一块,上面还有大字:劳动模范。

赵慧的相机后来留在了基地,专门用来给妞妞拍照。

陈棉棉也带着相机来的,里面也有胶卷,喊来几个民兵,让去挂彩条。

一帮老右派,陈棉棉也让跟着,这就要去拍照庆祝了。

对了,还有从附近征召来的村民们,陈棉棉也只需要说一句今晚有肉吃,还能照相,就全跟着她了。

邱梅强行的,也要给陈棉棉挂个劳动模范,还要她站在中间。

陈棉棉随便客气了一下,也就站到主位上了。

光拍水利工事哪够啊,要向上表功,要写明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

到底谁出了力,也得注明。

这样的照片寄到上面,领导才能一目了然。

而另一边,曾风拉着冻的瑟瑟发抖的曾丽,也正在给他拍照片呢。

突然听到不远处闹轰轰的,还搞的热火朝天,再一看横幅都挂起来,他当场就傻眼了。

而且曾丽一看,抱起相机就跑:“哥你等着,我去给棉棉姐也拍几张。”

曾风要崩溃了:“丽丽,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我是你哥!”

但再一看陈棉棉布置的场子,他又抽了自己两巴掌。

他还是太大意了,怎么就忘了,陈棉棉其人,干事不行,抢功第一名呢?

怎么办,他也赶紧找人拉彩旗,给自己挂个劳动模范?

但其实在陈棉棉看来,他除了主角光环,和母亲,妹妹的死是资本,就没别的能力。

政治从来不是拔尖搞优秀,而是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战线。

陈棉棉也只拍一张站在中位的照片,就躲到一边了。

所有参与过的群众,她都要让拍上一张照片。

当然,往上寄,表功的时候她肯定只寄自己的照片。

但于普通人来说,就相机啪嘶那一下,都能叫他们觉得,这个冬天的付出是值得的了。

而且于人为善,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曾丽不是拍传统的照片,而是围着陈棉棉和妞妞俩,啪啪的给她们俩拍写真。

妞妞正值可爱,而且一拍照片就笑,曾丽就忍不住多拍了几张。

她也想拍照,陈棉棉接过相机,主动帮她拍。

而等到曾风追过来的时候,一卷胶卷已经拍的差不多了。

……

且不说曾风没能独霸功劳,得多抓狂。

陈棉棉给老右派们一人织了一双羊毛袜,正好碰上,就送给他们。

她完全是无心插柳,但她给祁嘉礼送羊毛袜的时候,他特地带着她走出人群,一路走到停放拖拉机的地方,这才说:“马芳确实留了黄金,当初部队专门分析,勘探地形,也接近真相了,但是小陈你懂吧,当时我被举报,那些资料,我……”

陈棉棉头皮发麻:“你把资料毁掉啦?”

他正在拼命干工作的时候突然被抓捕,挨整,难道说他心里气不过,就把关于黄金的资料给毁掉了?

祁嘉礼看缩在她怀里的妞妞,笑着说:“等到春暖花开吧,你就上趟省城,拿资料去。”

但立刻又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竟然真的有黄金,而且部队之所以后来再没找,是因为祁嘉礼被下放的原因。

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黄金,但如果能找到,陈棉棉私吞不了,可只要交上去,那就能保她这十年安稳无忧。

但她得先问:“什么要求?”

祁嘉礼说:“我无颜见亲人,死了就葬在大西北,但你每年都要带妞妞来看我一回,你也一定要教育到她足够优秀,你要对她好,更重要的是,不管赵凌成怎么逼你,我不许你再生儿子了,你能做到吧,能就起誓,能,我也才给你资料。”

一个陌生老头,这么关注陈棉棉要不要生二胎,追儿子?

但那还用说嘛,她必须答应啊,她要用莫须有的儿子,给自己换个荣华富贵。

她有点反应不过,正在组织语言呢。

妞妞伸出小手来,甩掉毛绒绒的小手套,摸流泪的老爷爷:“不,不,fufu啦……”

她的发音不标准,不fufu,意思就是,不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