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作者:浣若君

戈壁滩的夏季, 简直神仙季节。

因为虽然也热,但是,没有烦人的蚊子。

不过陈棉棉还是给妞妞的婴儿车蒙了一层蚊帐纱罩。

因为风吹孩子的小脸蛋儿,也会高原红。

对了, 妞妞终于拥有她人生第一只小玩偶了。

其实是因为她妈只能买到白布, 索性就给她缝了个宇航员。

但妞妞可太喜欢了, 她拿到玩具后看妈妈的眼神, 就仿佛是凡人在看天神。

当然,对于小婴儿来说,妈妈就是她的神明。

而今天, 妞妞抱着她的宇航员娃娃, 又要跟妈妈去工作了。

薛芳帮陈棉棉提着被褥,但半信半疑:“你真能让你姐从此不闹腾?”

又说:“苗苗是你小外甥,虽然比不上妞妞, 但也很聪明的, 你姐怕不肯撒手吧?”

苗苗在二楼, 趴窗户上悄眯眯的看着楼下。

因为薛芳有意瞒着, 她知道的并不多, 也不知道她的亲妈到底是谁。

但她知道, 除了基地,别的地方可没有一年四季的馒头吃。

她也很怕, 怕自己要被送到别的地方。

院里一群正打架的男孩看到婴儿车,也全凑过来逗妞妞了。

院里一直有新生婴儿, 也有女孩, 但别的孩子不像妞妞,肌肤永远是粉粉的。

她精致的小车车也是香香的,蚊帐罩着, 她本身就是个小洋娃娃。

臭哄哄的男孩们围着车,好奇的看着洋娃娃般的女孩。

陈棉棉扬头在看苗苗,朝那女孩挥了挥手又拍胸脯,表示:包在我身上。

然后才又对薛芳说:“我大小是个领导,说话还是算数的。”

薛芳或者不是个特别优秀的母亲,但她是个正常人。

而且苗苗在她家是独生女。

陈换弟是扶弟魔精神的延续,那种糟粕也不该再祸害下一代。

而且陈棉棉是革委会主任,光搞生产也不行,总革委一直督促她多搞思想革命呢。

陈换弟娘俩属于撞枪口,陈棉棉也正好竖个典型斗一斗。

迎着朝阳出发,这趟到泉城,娘儿俩就不需要坐红旗农场的大臭屁虫拖拉机了。

林衍开着辆崭新的南京小卡在等,车是小麦大丰收后,省里奖励的。

看着一大一小俩美妞,林衍问:“二位女士想去哪里?”

卡车驾驶室有四个座位,陈棉棉抱着妞妞坐后排,说:“辛苦舅舅,去供销总社。”

看她背着相机,绿书包鼓鼓囊囊的,林衍经历过,也大概猜到了。

他笑着说:“你又准备拉个领导去搞表彰了?”

陈棉棉也笑:“要不搞点面子工程,首都的官老爷可看不到咱的成果呀。”

雪中送炭她不行的,太辛苦了。

但陈棉棉擅长锦上添花,也就是传说中的,面子工程!

……

建设新村,王喜妹正笑看俩大孙子吃葱油面呢。

今年小麦大丰收,只从田里捡麦穗她都捡了五十多斤麦子了。

她俩心爱的大胖孙,最近顿顿吃白面。

今天时不时有自行车经过,她听到了,骑车的人都在议论陈棉棉。

陈棉棉当官的事,十里八乡人都知道,王喜妹亦然。

而陈换弟想把送人了的闺女再要回去,也是觉得,既然妹妹能当官,那她闺女说不定也能呢,公社因为陈棉棉而对王喜妹很不错,陈换弟也就想沾女儿的光。

王喜妹预感,二闺女今天怕是要去农场巡查。

她多精明的人,就对陈换弟说:“闯军工基地咱有可能被狼吃掉,但你妹今天很可能要来,你就不出工了,咱俩就在这儿守着,问她要孩子。”

陈换弟叹气:“娘,闺女不都是贱命嘛,我妹咋就能当领导的?”

王喜妹跟大闺女传授经验,说:“就因为你妹当了领导,金辉都不敢打我了,你那闺女万一也像棉棉一样有出息呢,你要像我一样会哭,会哄,就像我当初哄棉棉一样,非到不得已,咱们就不撕破脸。”

她的脚骨已经正不了,特地放开,脚也只有巴掌大。

经过一年的锻炼,她拄着拐杖已经能走了,但往地上一跪,她就开始爬行了。

陈换弟傻,看不懂:“娘你这是干啥,别伤了膝盖呀。”

王喜妹反问:“你还记得咱村的老地主,原来最爱说啥不?”

陈换弟说:“他总说地主家也揭不开锅,人人还都欺负他。”

王喜妹点头:“地主都知道,想占人便宜就要喊穷装可怜,你不得着学着点?”

但她跪行几步又扬头一看:“金辉,你不上班,来这儿干啥?”

陈金辉在镇百货商店,不止他,商店主任也来了,两个人一起立正,站到了路边。

王喜妹看到远处来了一台崭新的卡车,立刻也往车厢张望,找女儿。

要说用什么来形容她,陈棉棉会用藤壶。

当然是封建礼教的错,但从王喜妹,寄生和吸血精神在一代代的延续。

可她也不是为了自己,她装可怜,吸女儿的血,只为反哺给儿子,她生女儿唯一的目的,就是寄生。

陈棉棉不在车厢里,而是在驾驶室。

她身边坐着供销总社的王书记,那也是陈金辉上司的上司。

此刻陈棉棉喊停了车,拉下车窗,指窗外的陈金辉:“那个是我亲弟弟,但思想有问题。爹亲娘亲不如党亲,王书记,我要求你马上把他,调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王书记有幸被拉去农场庆功,正乐的合不拢嘴呢。

但闻言一愣:“啊,你确定?”

陈金辉猛得抬头,但一开始他并没有认出来。

因为经过长达一年的刻意防晒,用最好的化妆品,陈棉棉的高原红终于没了。

王喜妹本来跪着,也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了,目光直勾勾盯着车里。

她知道女儿当官,但她想象不出来那是啥样的场景。

而此刻她看到的,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年轻女人,居高临下对着大官训话的场景。

但其实她认知里的大官,也不过是个百货商店的小主任。

王喜妹看呆了,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能用那样的态度跟一个男人讲话。

陈棉棉侧首,对那小主任说:“陈金辉作为一家之主,不但不对家人进行思想教育,还纵容我娘和我姐到公安局,军事禁区胡搅蛮缠,先下放,不行再劳改!”

曾司令玩政治,是能拉儿子当垫背的。

陈金辉是个好典型,先贬职,不行再劳改,陈棉棉又可以向上表功了。

王喜妹一听儿子可能劳改,冲了上来,凄声:“棉棉呀!”

她要示弱,装可怜,换取女儿的同情和怜悯,她不想劳动,她要女儿来养她。

但陈棉棉低头冷笑,却说:“看来你脚恢复的不错,带我姐上基地闹吧,我正好把你俩也下放,那叫大义灭亲,划清界线,中央也会表彰我,说我工作干得好。”

她打个手势,林衍一脚油门,车就驶离了。

陈金辉追着车跑了两步,回头一脚猛踹向王喜妹:“又是你在耍妖风吧?”

再朝陈换弟扬巴掌:“敢闹的我劳改,我一脚踏死你的傻儿子!”

但再看主任,他又哀求:“求您了,别让我下放呀。”

这时陈棉棉已经到红旗农场了。

因为它是总革委特批的实验地,麦子还没过磅上交。

陈棉棉抱着妞妞,正在四处张望找麦子。

林衍搬下婴儿车,说:“你母亲其实也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

陈棉棉笑着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人要自己救自己,不是吗?”

她可是官员,不需要跟王喜妹撕逼,只要捏她的七寸就好。

而且领袖说得很对,革命就要流血,王喜妹不醒悟,只是因为血还没有流够。

她确实是受害者,可她更是加害者,她能害三代人。

如果不自悟,还要拉女孩子去当男性的奴隶,那就继续流血吧。

革命不但有流血,还会死人呢,王喜妹再不醒悟,也只剩一条路,死路!

……

陈棉棉进了打麦场,先看到一帮惴惴不安的老头,然后才看到丰收的麦子。

一帮老头今天衣服格外的干净,而且全都剃过头发。

他们太干净,对妞妞来说就陌生了,女孩抱着玩偶,抿着小嘴巴。

俞老上前,语带激动:“三十亩,两万五千斤。”

丰收的麦子装在化肥袋子里,怕落雨,放在麦场周围的糠棚里。

陈棉棉算了一下:“亩产大概是四百公斤?”

俞老笑着说:“别的地方亩产都是350公斤,咱们之所以高产,是因为我们特地调整了种植,把去年种玉米的地调来种小麦,去年种小麦的养了半年,种土豆。”

又说:“因为地养了半年,够肥,今年的土豆亩产能比去年还高,而且我们前几天突击套种,赶落霜前套种了大白菜,麦地今年还能收一茬大白菜。”

这是宝贵的经验,陈棉棉拿个小本本记了下来,以后要交给邱梅的。

她事先给陈苟写过信,今天他喊了一帮红小兵来撑场子。

陈棉棉吩咐他:“把麦子搬出来,全部摞起来。”

再把表功用的横副交给俞老:“一会儿您看着挂,挂的显眼点”

半大小伙一拥而上,抢着去搬麦子了。

而俞老展开锦旗看了片刻,再喊另外几个老头来,大家头凑一块儿,脸色全跟见了鬼似的,因为陈棉棉把他们的大名全写在上面。

照片是要传回首都的,他们的辛劳,至少总革委会看到。

在如今,平反太不容易,陈棉棉也没承诺过什么。

可她所做的一切,却让这帮老头看到了希望,平反的希望!

陈棉棉推着妞妞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浆水特有的酸爽清香,再看水缸盖上铺着报纸,报纸上是整整齐齐的,机器压出来的面条,颜色是冬小麦特有的麦黄色。

因为领导来,要招待一顿浆水面,民兵们正忙着呛浆水呢。

农场没啥好东西,但夏天的一碗浆水面就再香不过了。

马继业钻出厨房来,笑着举手:“怕妞妞吃了饭要闹肚子,我洗了一晚上手。”

又说:“就给你和妞妞,有沙葱炒鸡蛋呢,我们悄悄养的鸡。”

陈棉棉却问:“曾风人在哪儿呢,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林衍也跟着进了院子,却说:“岂止是添麻烦,他都影响到生产进度了。”

说起曾风,马继业都快哭了:“自打他来,啥啥不干,吃不到羊肉就驱赶我们捉瞎瞎,姐,我们刚刚种完白菜,马上还要收莜麦和扁豆呢,我们熬不住了呀。”

曾风是半个月前,以流氓罪被下放的。

别的农场,流氓罪是要剃阴阳头,挂着牌牌劳动的,所以他只能来这儿。

可以想象到的,他来,那叫混世魔王,是不可能劳动的。

林衍是这样想的,借一步走,说:“让红小兵们收拾他吧,给他个下马威。”

院里几个民兵却说:“怕不行吧,他爸可是大司令。”

马继业则说:“姐,他每天赶着我们帮忙洗被单,烧洗澡水捉瞎瞎,我们实在干不动了,要不你劝劝他,让他去的农场吧,他爸那么牛逼,别的农场的民兵也不敢打他的。”

陈棉棉说:“当面不敢打,但会背后拍砖。”

马继业是个老实人,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气的说:“我都想拍他一砖头。”

陈棉棉连忙说:“能文斗咱就不武斗,还是以劝说为主吧。”

李开兰人不错,看她的面子,陈棉棉也不想曾风被人用砖头拍成傻子。

但只用半个月时间惹得满农场抱怨,曾风也够厉害的。

不过不怕,陈棉棉有的是忽悠他劳动的办法。

就聊天的功夫,马继业塞了妞妞一截玉米,小丫头咬了一口:“唔,香!”

陈棉棉也咬了一口,甜到爆汁,这就是将来的水果玉米了。

嫩嫩的,甜甜的,小孩子吃也最适合。

陈棉棉出了院子,侧耳一听就知道曾风在哪儿了。

那是一片玉米田,里面吵的很激烈。

祁嘉礼在大吼:“你个蠢货,为了捉瞎瞎刨倒一片玉米?”

曾风也不甘示弱:“我是年轻人,一顿没肉都不行,你要怪就怪陈棉棉和我妹吧,她们不来看我,也不给我寄肉吃,我不掏瞎瞎,我吃什么?”

又说:“你这老头咋不懂呢,我就做做样子,还要回去的。”

祁嘉礼边锄边说:“就你个臭流氓,下放搞特殊,还想回去,以后还要当干部?”

曾风正在刨瞎瞎,也委屈,但嘴硬:“党内有风纪问题的又不止我一个。”

又低声说:“老头,你那对象柳燕也是间谍,咱俩谁可都不清白。”

祁嘉礼竖锄把:“但我汲取了教训,而你,我恨不能一锄头削了你个王八蛋!”

曾经林衍被祁嘉礼折磨,曾司令笑话他们狗咬狗,曾风要一起笑的。

但那时他并不知道,这祁老头的战斗力能那么强。

不过他也很擅长攻击祁嘉礼的短处:“对了,我爸对苏这一战,打得很漂亮喔。”

虽然是众人的智慧,但指挥官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就算优秀。

曾司令这一仗打得好,他的江湖地位就立起来了,曾风的前途也不会差的。

祁嘉礼是认真在教他:“粒粒皆辛苦,你不能糟蹋粮食呀。”

曾风眼珠子一转:“我听到自行车铃声,报纸来了,你快紧去看战况吧。”

林衍特意给祁嘉礼订了报纸,叫他每天能知道关于战争的消息。

他果然以为报纸来了,而他一走,曾风就坐地上了。

不过他立刻又站了起来,两眼欣喜:“陈主任,没羊肉,猪肉总有吧?”

又说:“天天只能吃瞎瞎,我都快吃吐了。”

是陈棉棉抱着妞妞,祁嘉礼也不吵了,笑脸相迎。

曾风再看妞妞怀里那个大白娃娃:“哟,宇航员,你想学老美去登月啊?”

陈棉棉看撅着屁股掏瞎瞎的马继光:“以后不许再帮曾风了。”

马继光站了起来,答的特干脆:“好!”

祁嘉礼也剃了个大光头,妞妞就不认识他了,俩人正在打眼仗。

曾风不高兴了:“陈主任,不要玩落井下石,你想要挖掘机,还得求我呢。”

给妞妞揪朵小花儿,他笑看祁嘉礼:“我能搞来挖掘机,你能吗?”

对了,大家之所以纵容曾风在农场搞破坏,有一点就是,他宣称他能搞来挖掘机。

祁嘉礼都不知该怎么说,要不是妞妞在这儿,他早气的走开了。

陈棉棉笑看曾风:“恭喜你爸,拥有了赫赫战功。”

但又说:“不过我最近听说,他在从部队物色女婿,风纪问题是不算什么,但是曾风同志,你没在部队待过,而你爸要扶持女婿,也会比扶持你更好看吧。”

就这一句,曾风的脸色唰的的就变了。

但默了片刻,他自嘲一笑:“有个好妹夫,我也能沾点光吧。”

陈棉棉继续笑:“看来你舅舅沾你爸的光不少。”

但再靠近曾风一点,又说:“但如果是某个领导的女婿,我最先搞的就是他儿子。”

头顶烈日,曾风却猛打寒颤,后心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外公本来可以培养他舅舅的。

但某天他舅喝醉酒开拖拉机,撞断了一条腿。

就说巧不巧,那天恰好是他爸招待他舅喝的酒,喝了个醉熏熏。

曾风也有一把锄头,他缓缓弯腰,从地上捡了起来,还扶起两颗玉米杆。

陈棉棉不止杀人,还要诛心:“没事啦,你想混就混,你要残疾了,只要有个好妹夫,不就是顿顿羊肉吗,我保证他能满足你。”

……

大多数军二代吃不了当兵的苦,领导们只好选择提拔女婿。

于他们来说那是权力的传递,而只要他们不死,女婿反而比儿子更乖巧。

曾司令都赶曾丽来西北了,还在意她的幸福?

如果他在部队找到一个更加聪明,也会来事儿,还履历漂亮的男人呢?

所以祁嘉礼苦口婆心,劝的满嘴生疮曾风都不为所动。

可陈棉棉不过云淡风轻几句话,他锄头一抡,竟然开始锄田里的杂草了。

祁嘉礼全看在眼里,也很赞同陈棉棉的说法:“就曾风这种废物,那叫烂泥巴,扶不上墙,他爸是个玩权术的高手,估计女婿已经物色好了吧。”

曾风不干活,满地掏瞎瞎,惹得大家烦。

但他突然就开始干活了,马继光也不忍心,看陈棉棉和祁嘉礼离开,就拉锄把,说:“还是我来吧。”

曾风攥紧锄把,笨拙的锄着草,却低声说:“马继光,我吧,好像被人给骗了。”

马继光忙问:“谁骗的你,骗啥了?”

曾风原来最讨厌的就是陈棉棉,屁事不干,到处抢功。

但她至少做人光明磊落,不搞苟且,可他爸曾强呢,在外面睡女人,前脚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渧求他原谅,求他背锅,结果转身就踢开他,要继续利用他妹?

成年人的残酷世界,正在向曾风拉开大幕。

锄地是很苦,但清醒的看到亲爸对他们兄妹只有利用,那更加痛苦。

陈棉棉和祁嘉礼一起,正在走向不远处的小屋。

妞妞被晒到了,指头顶,声音奶奶的:“太,阳,恒,xixi!”

祁嘉礼看出来了,她还没有学会走路,妞妞说话他也听不懂:“小陈,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棉棉先问妞妞:“太阳是恒星,那月亮是什么呀?”

妞妞松了玉米,说:“卫,xi,星!”

祁嘉礼止步,声带轻颤:“月亮是地球的天然卫星,这句话出自《苏联》杂志1959年12月刊,小陈,你竟然真的找到东西了!”

刚解放的这拨老革命们可真不是老古董。

当他们提出要超英赶美时,羡慕的就是人家老美一趟趟上天的航天飞机,他们也想征服太空。

陈棉棉仿佛没看到他的激动,又问妞妞:“土星是什么?”

妞妞嘟小嘴巴:“xi,气,xixi!”土星是一颗气态行星。

祁嘉礼还要被震惊一回:“是她带你找到的,喜欢那些杂志的人,是,妞妞!”

女孩又如何,她都不会走路,但已经学会了仰望星空。

只要能饱饭,接受良好的教育,到了将来,她就能超英赶美啊。

穿过一片被风吹的沙沙响的莜麦,胡麻正在开花,祁嘉礼给妞妞摘了一株。

就在他回头时,陈棉棉把信封递到了他面前。

胡麻的花是蓝色的,跟薰衣草差不多,妞妞喜欢,捧给她的宇航员看。

祁嘉礼打开了信封,手在颤抖,陈棉棉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我会给你从去年土豆丰收,水利开凿,再到小麦丰收的照片,而你最好是,寄给总理!”

就好比那收据会烫手,祁嘉礼把它们塞了回去:“不重要了!”

再疾步走:“小陈,原则是无数人用血换来的,我是川军,我不玩那套。”

不过他又止步:“从哪里找到的?”

陈棉棉大概解释:“柳燕柳秘书,把它寄给了她的上线。”

再说:“她的上线叫莫夫,就是曾风所谓,跟他搞破鞋的那个女人。”

祁嘉礼并不知道被腐蚀的是曾司令,也是因为黄蝶没承认的缘故,但他止步:“曾风个狗日的,跟个间谍搞破鞋,可他竟然还能理直气壮,心安理得的破坏我们的玉米田?”

陈棉棉语气轻松,但每一句话都刺着祁嘉礼的心。

她说:“不止他一个人,而是跟他同辈的年轻人,相比吃苦,更爱享乐。”

又说:“再说了,人家可是官二代,享受一下有什么呢?”

祁嘉礼说:“都解放了,官还能二代?”

陈棉棉反问:“如果您不站出来,去纠正这种风气,指望谁呢,我,还是妞妞?”

……

为什么陈棉棉非要等曾风把大家闹的受不了了才来。

就是因为,好比赵军再疼爱妞妞,也不会搞特权,只会积攒并寄退休金。

曾经打过仗,流过血的老革命知道胜利来之不易,也不搞特权。

因为特权就意味着,胜利是沙子堆成的城堡,会很容易就被瓦解掉。

但曾司令以特权上位,曾风受他的耳濡目染,他们认为特权才是天经地义的。

不过当然会有人站出来,所以这年头有个名字叫‘修正路线’。

曾司令工作上的问题并不大,毕竟只是管不住裤子,而到他的位置,又有儿子顶缸,风纪还真不算大问题。

陈棉棉只是枚小蚂蚁,既无权,更无能力过问。

但是祁嘉礼可以的,因为他既有战功资历,也有能力。

而如果因为他,妞妞还真能登上她心心念念,所希望的月亮呢?

陈棉棉不建议祁嘉礼走正规程序,因为政治派肯定会卡他。

不过她有他各个时期劳动的照片,如今收据又找到了,而且他也看到了,曾风这一辈几乎都会成为官二代,但又个个没心没肺,他又有何理由不站出来,而且走一下捷径又能如何呢?

大中午的,烈日当头,马继业端着盘子钻出片玉米林,跑的苟苟祟祟。

刚才陈棉棉就把缸子交给他了,盖子上盛着喷香软嫩的沙葱鸡蛋。

缸子里野葱花金花,韭菜脆绿,清亮的浆水里是机器面条。

马继业放下盘子:“躲着点吃,不然红小兵们该骂咱们搞特殊啦。”

妞妞闻到浆水的清香就非要尝一尝,但才抿了一口就撇嘴,小脸都成苦瓜了。

马继业也给祁嘉礼盛了一大缸新麦面条,香得他简直吃不够。

喝一气浆水,他突然抬头,笑看妞妞:“爷爷我不是要搞特权,是要送你上月亮!”

又对陈棉棉说:“把照片给我吧,我来寄。”

他要走捷径再回部队,但不是为了一战的输赢,而是为了登月。

能上太空的才算霸主,但地球上也只有两个国家能上太空,那也太少了。

妞妞这辈孩子也不该只是能吃饱饭,妞妞要登月,祁嘉礼的肩膀就该是她的梯子。

不是为了妞妞一个人,而是为了所有的孩子,他必须挺身而出。

……

同一时间,妞妞爸在一辆疾驰的吉普车上,正在刮胡须。

开车的人是他的老前辈,雷鸣同志,而他们开的,是一台最新款的BJ-212。

车进西北军区,但迎面碰上几个家属,雷鸣一脚急刹。

侧首看赵凌成脖子上拉开一道小细口,正在流血,他好心提醒:“男人长胡子不是应该的嘛,你看看我的胡子,也不得老军长不信任你,你也太在乎形象了。”

赵凌成属于哪怕在沙漠里,他也会背一大桶水,不洗脚就不上床的人。

胡子刮干净,他还得换件衬衫,另一件找个地方洗掉,挂在车里晾干了再穿。

车停在军法羁押所门口,他也系好了最后一颗扣子:“还有12个小时。”

雷鸣提醒说:“孩子不过生日也会长大,你也应该休息一天才回去嘛,你难道就不知道累?”

赵凌成正想说什么,曾司令那位油滑的黄秘书笑着来握手了:“赵总工!”

又开门见山说:“你们那边任务也挺重,曾工也被拘了好久了,咱们尽早结案吧?”

黄琳在基地真是脸丢到姥姥家了,到处跟人吹嘘她姐有多牛逼。

结果他们夫妻双双被拘,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出去。

可怜的小康康还是外婆来,亲自接回申城的。

黄琳自己没能高嫁,天天盼着姐姐能高嫁,她姐也想,可谁知高嫁不成,竟成了特务。

话说,目前对苏的仗已经算是打完了,而且赢了,还赢麻了。

但毛子耍赖不肯公开认输,回去改良武器了。

那就歇一段时间吧,赵凌成他们也正好改良火炮,到时候再给那帮老毛子来记猛的。

黄秘书够精的,捏着曾云瑞那个技术型人才想尽早结案。

但赵凌成可不会上他的当,两手插兜,他勾唇:“曾云瑞是我团队里最差的一个。”

年轻的赵总工,衬衫洁白面容光洁,以为他是工科男就好糊弄。

才不,黄秘书最知道了,他妈林蕴也是申城女人,他继承了他妈所有的精明,外加刻薄。

因为雷鸣一脸络腮胡,黄秘书没有认出来了。

见他一亮证件就往里冲,卫兵也不阻拦,他追着喊问:“你谁啊,哪个单位的,懂吗,这可是军事法庭,你干呢?”

雷鸣回头,给他怼证:“西北特派员,特殊审问!”

黄秘书顿时满脸堆笑:“雷特派员,刚来吧,走走走,我帮您开间房,您先好好休息一下。”

涉谍的情况下,哪怕是军区,公安特派员也拥有单独提审权。

雷鸣指门口:“站到那儿,我不出来,你不许动。”

他可是黑脸包公,他来,黄秘书可就兜不住了。

见雷鸣进了院子,他一路小跑,忙着去给曾司令打电话,通风报信。

但这回儿曾司令也忙着接领导电话呢,打死不接。

且不说黄秘书有多焦急,提审完黄蝶出来,赵凌成开车,雷鸣得睡觉。

小孩儿一天一个样,一周岁的妞妞又学会了些什么?

她的肢体协调性一直不太好,应该还没有学会走路吧。

赵凌成错过了她的出生,当然就不想错过她的生日。

而从省城开车到泉城,全程国道一百码,也得跑将近十个小时的。

而且是一条几乎没有拐弯的,笔直的公路,直插泉城。

雷鸣今天的审问没有什么意外的惊喜。

他代表的可是公安部,但黄蝶因为有黄秘书的暗示和纵容,就依然在对抗,狡辩,装苦卖惨。

审案子得走流程的,雷鸣还得去审曾风一回,看是不是他在搞破鞋。

因为曾司令做事特别干净,西北军区和公安部都没有从证物中提取到有效的证据。

现在就看曾风了,他爹的绿帽子,看他是不是非得戴到底。

雷鸣说好半路换着开,却一路呼噜打的山响,吵的赵凌成不说打盹,越开越精神。

但他本身也不困,因为在这一个月与毛子的交火中,西北军工向对岸的老蒋亮了一份近乎完美的作业。

成立不过六七年,但也就在这六七年中,大陆的地面炮火已经能碾压毛子了。

枕戈待旦,日以继夜。

改良的图纸就在赵凌成的脑子里,下回再打,下份作业还能更漂亮。

对了,据赵军老爷子说,湾岛那边,潜伏在老蒋身边的地下工作人员反馈来的消息,说是唐天佑一直在恳求他爹,让他驾驶目前最新款的,P2V-7电子侦察机再来一趟大陆。

它的航程足有五千公里,来趟西北也不算难事。

西北军工势如破竹,越来越强,现在老蒋唯一的希望就是核基地的坐标了。

他能拿得到,老美才会支持他。

唐天佑非常想来,可他老爹,唐军座迟迟不肯松口,应该是在寻觅时机。

而P2V-7属于第一代,携带电子对抗设备的侦察机。

电子对抗,也是老美独有的技术。

赵凌成有点遗憾,他很想轰下一架P2V-7,给妞妞做生日礼物的,但看来得明年了。

他们是下午两点从省城出发的,雷鸣一觉睡醒,吸口水:“到哪啦?”

皱眉看了片刻的窗外,再看赵凌成:“整整9个小时,你没停,一口气开到农场啦?”

陈棉棉提前拍过电报,所以赵凌成直奔农场。

他不是超速,而是飞速,这会儿才夜里11点,但他已经到达农场了。

不像拖拉机是个大臭屁虫,卡车也有声音,这种指挥车是新式发动机,声音小,也没惊动人。

当然,农场的劳改犯啊民兵的都很辛苦,夜里躺下,一般的动静惊不醒他们。

赵凌成撇下雷鸣,疾步匆匆,只找他媳妇儿。

他觉得,她要住在农场,应该就是住去年他们住过的那间房子,也是直奔那儿。

他也估计她和妞妞应该已经进入甜蜜的梦乡了。

他不会打扰他们的,让妻子知道他回来了,睡到他们身边就好。

但不对,屋子里点着蜡烛,还有隐隐的哭泣声,赵凌成顿时两目凶光,他媳妇在哭吗,为什么?

不过疾走几步,他听着不对啊,哭的是个男人,这房子换人住啦?

他都走到门口了,窗扇糊着纸又看不到,确定是个男人在哭,就准备去别的房子里找。

但立刻他听到一声男人的撒娇声:“主任,你难道是铁石心肠吗,我在哭啊,你难道不应该安慰我吗?”

接着是陈棉棉的声音:“你今天这幅怂样子,难道是我害的?”

又说:“闭嘴吧,你再哭,都要吵醒妞妞啦!”

赵凌成汗毛直竖,心说到底哪个狗男人,趁他不在,在他媳妇面前阴阳怪气,装哭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