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成瘾且戒不掉的是海洛因。
它是在1898年, 被作为药品推向市场的。
但因其成瘾性和强烈的副作用,又在1912年被禁止生产。
普通人接触不到它,唐军座也是通过老云雀得到,再转供给林蕴的。
赵凌成没有尝试过, 也不知道它有多大威力。
但对于酒精和烟草成瘾他很了解, 因为他也很喜欢喝酒。
大漠荒凉生活枯躁, 但酒精会麻痹神经放松肌肉, 会让他觉得舒适。
有段时间他也依赖酒精,但当然,有妞妞后他就戒了。
而且哪怕他再馋酒, 都不会失态的。
于唐天佑的大爆发林衍大概了解, 应该是发酒疯。
所以他在把人押回来之后,就赶忙给陈棉棉拍电报,让她来找酒。
但赵凌成想的很坏, 因为唐天佑已知核基地的坐标, 还暗戳戳的哄他闺女。
他分析唐天佑在莫高窟假哭, 是想劫持他闺女逃回对岸再搞核打击。
部队分析他也是想逃, 所以凉州哈密, 海东海西阿拉善, 所有能出西北的路口部队全部戒严,也就是说唐天佑凭一己之力, 把西北五省搅了个人仰马翻。
但他仅仅就只是酒瘾发作后的闹情绪?
他就那么天真,甚至幼稚?
可他现在的语气就很幼稚, 他强词夺理:“我才不是因为想喝酒, 我是想回家。”
陈棉棉笑的得意:“哟,都来几个月了,你原来怎么就不想家?”
她是在激将:“既然你说不是因为酒, 那就保持状态继续干。”
唐天佑蹭的站了起来:“我凭什么要为你劳动?”
陈棉棉说:“因为你吃掉了我和你哥全年的肉量,我还借了三十斤,还债!”
唐天佑狠砸门:“不要把我和那个土鳖八路相提并论。”
他承认债务,但不承认赵凌成是他哥。
但陈棉棉故意说:“可你们是一个母亲,你母亲临终之前还要你好好爱你哥。”
唐天佑被激怒了:“不要提那个烂女人……”
陈棉棉直戳他的肺管子:“小心眼还幼稚的烂酒鬼,自己连酒都戒不了还笑话母亲,我家赵望舒才两岁,但她都比你懂事,比你强……有种你就戒酒啊!”
唐天佑还真就被激到了,狠砸门:“就现在,放开我,我去劳动!”
也就在这时随着咚咚咚咚,地动山摇的脚步声,又有人来。
林衍回头一看就说:“魏科,孩子只是闹脾气而已。”
是魏摧云,他提着个军绿色的铁家伙,先鄙视所有人,然后粗声说:“疏散!”
但赵凌成刚才几番险些杀了唐天佑,现在也说:“不可以。”
又说:“魏科,你不能带着未曝光的武器到处乱跑,你是在犯错误”
魏摧云提的那东西是新式便携火箭炮,别看它不大,一发轰出去这小砖楼得塌一半。
用它轰唐天佑都不是死,而是能直接轰成肉泥。
魏摧云凶神恶煞:“杀人潜逃,全西北戒严,不弄死,还放着那驴日的干啥?”
再看陈棉棉:“你先出去,这儿太危险了。”
但赵凌成反掰他的手腕并说:“唐天佑还要劳动,还有,把武器归还基地,立刻!”
魏摧云是被严老总喊来的,也只想杀人:“我必须弄死那个驴日的。”
赵凌成严正警告:“再不归还武器,你狗日的得坐牢!”
他俩在争执,但唐天佑突然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他凑过来问陈棉棉:“那个是什么武器?”
魏摧云提的那个东西到了将来,全世界各地都会有。
陈棉棉因为案子去非洲和中东等地出差,常见有人扛着它在大街上溜达。
据说它单个扛在肩上就能发射,要组装起来就能连射,类似火炮中的机关枪。
她以为它是将来才会有的新式武器,但居然现在就已经有了?
而且听赵凌成的口气,它就是他们近期的工作成果吧?
有点魔幻的,如今赵凌成研发的东西,到将来陈棉棉会看到它遍布全世界。
魏摧云再凶也凶不过人家舅甥俩个,所以他被林衍夺了武器,推出门去了。
现场交给陈棉棉,由她收拾唐天佑。
而唐天佑虽然为证明自己跟老妈不一样,又愿意继续劳动了,但他的性格太过暴躁又喜怒无常,陈棉棉就还得做做思想工作。
她先说:“刚才要不是我挡着,你已经死了。”
再说:“生命诚可贵,你还那么年轻,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值得吗?”
唐天佑的想法很天真,还很英勇,他说:“国党将会以国葬,降半旗为我致哀。”
陈棉棉刚想说什么,赵凌成回来了。
他也难得语调平和,反问:“6月17号我们成功氢爆,上个月老美悄悄撤走了一半部署于南海的空军,你觉得仗还能打得起来?”
要唐天佑是个老谋深算的,赵凌成懒得跟他讲这些。
但显然他就是个外表张狂的蠢货,是被他爸精心培养的一杆好枪而已。
他看过报纸,也知道氢爆的事,不吭声了。
赵凌成就再说:“你的死会激起对岸将士强烈的反攻心,但是没有老美支持,老蒋不敢打,那么唐天佑,你不会有国葬也不会有降半旗,湾岛当局会紧锁你已死的消息,你要死了,会死的毫无价值。”
以为他能死的重于泰山?
但其实他死了,一点水花都激不起。
因为随着大陆成功引爆氢弹,老美已经怂了,溜了。
而当没有武器打不了仗,关于他的死湾岛政府就必然是要想尽办法的压着。
唐天佑哐哐砸门,下意识想反驳。
但陈棉棉立刻说:“就好比他们要毁莫高窟,就不会让你知道它的存在。”
再轻蔑一句:“你都不知道莫高窟,但将承担毁了它的骂名,不是吗?”
以为蒋大总统对他寄予厚望,才精心培养他?
其实是因为人家不想上历史书背负骂名,培养他来做替罪羊的。
年轻孩子好忽悠,一哄就会上战场,而老家伙们躲在后面坐收渔利,还不必担负骂名。
那个真相太过残酷,唐天佑拒绝接受。
而他精健的躯体里,裹着的是颗天真幼稚,还被惯坏了的,孩童般的心。
他吸鼻子,声低:“我爸那么爱我,不会的。”
他靠着门抽泣:“唐明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他最爱我了。”
陈棉棉无情提醒:“你爸要真对你好,至少会劝你少喝酒,而不是染上酒瘾。”
唐天佑再砸门:“我没有酒瘾,不信咱们走着瞧。”
……
这是西北最好的季节,秋高气爽。
这段时间赵凌成不在,妞妞的头发比之前浓密了好多。
陈棉棉不会扎小辫,就总喜欢剪短,只给她蓄个单调的妹妹头。
但其实她脸蛋圆圆,恰适合可爱的妹妹头。
她还是头一回见爸爸有胡茬,被爸爸抱着,伸手抚摸胡茬:“爸爸,下巴长草啦。”
又声音小小的问:“xuxu,为shun么哭呀?”
赵凌成因为忍不了民兵队的臭味,已经出来,在远远的地方了。
陈棉棉和林衍,严老总,公安局长,一大帮人在院子里讨论唐天佑的再教育问题。
他肯定有酒瘾,但也不能再给他酒喝。
接下来让他干什么工作才好控制住他的暴脾气,又该让谁负责,这些大家都一筹莫展。
赵凌成侧耳听了片刻,回眸看女儿:“叔叔在闹小脾气,但是妈妈会教育他的。”
妞妞想的也是这样:“他像展展哥哥,呜,屁屁,痒!。”
邻居家的小展展一犯错误,马骥就会说他屁股痒了想松松皮,妞妞觉得唐天佑也是。
父女俩安安静静等妈妈呢,赵凌成长时间的看着女儿清澈的大眼睛,几个月未见,他好想她,但也只是吻了吻她的头发。
但妞妞突然指吉普车:“boom,爆炸。”
孩子怎么突然会这样说?
赵凌成心中起疑,那台车是从东风基地调过来的,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过这时陈棉棉乘坐着嘎斯车从民兵队出来,朝妞妞招手:“咱们要走啦。”
赵凌成先不看车,带着妞妞上了嘎斯车。
他没问,但他知道是要去看曾风的,那小子被打伤后,还躺在医院呢。
他觉得车上很臭,回头看,魏摧云坐在最后一排,他于是伸手打开了窗户。
曾风在钢厂医院,这会儿曾丽正在喂他吃黄桃罐头。
而曾丽本来在西北大军区,是以为他哥会死,部队昨晚紧急调送过来的。
她抹眼泪:“嫂子,我哥可差点就没命了。”
陈棉棉握她的双手:“组织全都知道,也绝不亏待英雄。”
曾风欠腰调整睡姿,说:“主任,我可不是什么英雄,我是狗熊,我要调工作。”
本来以为能立个大功,结果策反不成,他还差把命都搭上。
他怕了,不再想立功,只想混日子。
严老总笑着说:“别呀曾风同志,唐天佑已经被说服,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曾风怒扯纱布,展示伤口:“你们是恨不得我死吧?”
确实,唐天佑就是颗随时会爆的定时炸弹,但大家商量一番,还是要交给曾风。
陈棉棉从曾丽手中接过罐头,亲自喂曾风吃。
见他不肯吃,放下勺子又说:“策反任务已经达到80%了,你真舍得放弃?”
曾风脖子上一圈青紫,耳朵上还包着纱布。
他说:“主任,那驴日的差点咬掉我的耳朵,他是策反不了的,赶紧枪毙吧。”
严老总说:“可是上级给的任务,排除一切困难,必须策反他。”
曾风指他和陈棉棉:“你俩去策反呀,看我干嘛,还不是因为你们自己搞不定?”
但立刻他又浑身一僵,蹭的翻身,瞧着是想跑路。
病房里也陡然一黯,因为又高又粗,像座铁塔一样的魏摧云进来了。
曾风外号叫羊日的就是拜他所赐,他来干嘛?
其实是陈棉棉说服魏摧云,并邀请他来说服曾风的。
再努力一次,不行他们就收手,汇报部队,让枪毙唐天佑。
魏摧云站在床尾,语气依然硬梆梆:“休息好了就赶紧去工作,只要你能完成任务,只要我不忙,我的枣红马任你骑,你想去打沙枣,我也陪你一起去。”
曾风愣了片刻,笑了:“魏科长,你居然舍得把心爱的马送我?”
又说:“我正好想打点沙枣呢,你陪我去?”
魏摧云的那匹枣红马又高大又漂亮,据说是马芳从阿拉伯引进来的马种。
那也是最后一匹纯血的,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它会咬人,会踢人屁股,要是曾风骑着,岂不是想让它踢谁就踢谁?
曾风正想搞点沙枣送领导,魏摧云也会陪他一起去?
魏摧云点头:“你骑我的马,我帮你打枣。”
但这还没完,陈棉棉掏出嘎斯车的钥匙:“以后车就归你全天候使用了。”
任务虽艰巨,但是那么多好处叫曾风怎能拒绝?
曾丽看哥哥两眼放光,连忙劝说:“你回东北去吧,随便找个厂子上班算了。”
曾风接过钥匙却说:“东北钢厂的大老总,也没有嘎斯车的。”
这是个大家都穷的年代,就严老总的坐驾,都是辆快要报废的烂敞篷车。
公安局长只骑个自行车,小汽车也只有地级领导才会装备。
但要嘎斯车专属于曾风,他把唐天佑一捆,多威风?
而且曾风已经因为受伤而惊到整个部队了,真能干成,所有领导都要夸他的。
推开妹妹,他说:“我就一个要求,我要配手枪。”
他想的是实在危险他就开枪,但其实就他的怂样,枪都得被唐天佑抢走。
不过公安局长点头了:“可以,给你配,但不要乱开。”
但那么高的规格,任务自然就很艰巨。
陈棉棉说:“赶播种前,你们俩必须把肥施到地里。”
曾风刚还兴奋着呢,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没了:“主任,唐天佑不会去搞粪的。”
严老总和公安局长,就魏摧云也在点头。
大家也是异口同声:“陈主任,沤肥就算了吧,给那姓唐的安排个轻点的活去干。”
陈棉棉回看大家:“唐天佑肯定会喜欢上沤肥的。”
再看曾风:“但你要做到两点,一是不能吃国营饭店,而是要深入公社,直接去各村的村支书家吃饭,再就是不能提策反,也一定不要骂国党,骂他爸。”
西北乡下人只有各种杂粮,那饭能吃吗?
曾风怕自己要挨饿。
他想说不行,唐天佑绝对会抢了车逃跑。
不过他和陈棉棉也合作有多回了,莫高窟那回就在他的预料之外。
而且他跟唐天佑相处了几个月,也发现了,那家伙心不坏,就是脾气太坏。
顿了半晌,他抬手:“功劳我要六四开,我六你四。”
陈棉棉握他的手:“成交!”
就这样,唐天佑的下一项工作,沤肥就算敲定了。
曾风撩被子下床,说:“魏科长,就今天吧,打沙枣去,但我要骑你的马喔。”
魏摧云艰难点头,但看陈棉棉:“粪那东西,我都嫌弃的,唐天佑真能喜欢?”
严老总也是忧心忡忡:“小陈啊,那可是湾岛来的小少爷,你让沤肥,能成吗?”
陈棉棉一脸自信:“放心吧,唐天佑会喜欢上那份工作的。”
但这回就连妞妞不信,小声对她爸爸说:“爸爸,粑粑,qiuqiu,xuxu不爱。”
赵凌成也不知道陈棉棉的用意为何。
但直觉她是要由心让唐天佑喜欢上这个国家的人民。
毕竟想唐天佑背叛他所爱的人,他就得喜欢上另一批人,而且是深爱。
而今天赵凌成突然回来,陈棉棉和妞妞就不需要住招待所,可以赶晚回家住了。
赵凌成把车扔在民兵队,但有民兵帮他开到了钢厂。
他们一家这就上车,要离开,但严老总紧赶慢赶跑了来:“陈主任……”
再递给她一个鼓鼓囔囔的尿素袋子:“回家再打开。”
陈棉棉掂量了一下重量,沉沉的,估计里面应该是个大西瓜,她收下了。
而她对于任务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因为她原来并不知道唐天佑那么爱他爸。
也是不死心嘛,上了车,她就说:“你有你父母的血型……”
医院可以测血型,唐天佑也体检过,那他和赵凌成的血型呢?
只要知道赵勇和林蕴的血型,再有唐天佑的,就可以大概推断他俩的血缘。
而如果他们俩真的是亲兄弟,唐天佑甚至不需要策反的。
但赵凌成直接伸手来堵她的嘴:“嘘!”
示意她不要说话,他一路开车出城,停在片向日葵旁。
他下车了,陈棉棉指着窗外教妞妞:“向日葵,英文叫sunflower。”
妞妞趴上玻璃:“sunflower,漂亮的大fafa。”
陈棉棉偶然回头,就见赵凌成不知何时走了好远,正在朝着她俩招手。
她于是抱着妞妞下车,小声问:“要偷个向日葵吗?”
向日葵属零食,只有国营农场会种一点,现在也正是美味的时候,她想吃。
但赵凌成一脸严肃,声低:“车里有窃听器。”
回看车牌,陈棉棉明白了:“总革委已经来人了,装给东风基地的?”
她骤然紧张,又问:“小姑跟你讲的吗?”
她知道上面派了革命小将要整东风基地,也只告诉了赵慧。
但按原则哪怕赵凌成赵慧也不能说,以防隔墙有耳,陈棉棉都有点怕了。
她怕万一赵慧搞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上面下来的小将就该收拾她了。
但赵凌成看闺女,却说:“她先发现的。”
陈棉棉知道她闺女是个小天才,但也没那么夸张吧,这算啥,两岁小兵王?
妞妞知道爸爸妈妈是在说她,远远指已经熄火的车,说:“boom.”
但毕竟小孩儿,她又指向日葵:“爸爸,fafa好漂亮。”
国营农场拉了铁丝网做围墙,但当然有人偷向日葵,所以边缘的都被折掉头了。
赵凌成继续往前走,也依然声低:“她好像能听到电波声。”
陈棉棉想起来了:“你们每回要打炮,她都能提前听到,boom,我教过她,是爆炸。”
而其实上回氢弹要爆,妞妞也是提前预知。
因为有了算盘,不论多长的数字加减,妞妞都能通过算盘得出正确答案。
她不太喜欢交朋友,就喜欢转圈圈,看书。
陈棉棉总担忧她是不是自闭症,而她的天赋中就包含了一样,敏锐的听力。
窃听器是带电的,会有电流声,普通人当然听不到,但是妞妞就能。
也幸好她听到了,提醒了,要不然陈棉棉乱说话,被那些窃听的人捉到把柄了呢。
赵凌成看了闺女片刻,给妻子递眼神:上车。
陈棉棉跟他有默契,没让妞妞看,因为她爸鬼鬼祟祟的,正给她偷向日葵呢。
车被装了窃听器,当然就不能乱说话了。
路还长,赵凌成也开得慢,陈棉棉闻着严老总给的袋子特别香,忍不住把袋子拉过来,打开就见里面是用碎软的麦草,裹着两只金黄饱满的老汉瓜。
老汉瓜外表皴皮,看上去也平平无奇,但汁水又多又够甜,最适合老人孩子吃。
妞妞闻着,馋的直流口水,陈棉棉也迫不及待想赶紧回家尝尝。
但开车的赵凌成,脸色阴的能攥出水来。
他现在回想,大概是在1945年,那颗名叫‘小男孩’的核弹爆炸之后,林蕴就几乎没有再来看过他了。
应该也是在那时她染上海洛因并深陷其中的。
她比谁都都了解核爆的恐怖,偶尔给他打电话也总是在恐吓他,咒骂他。
永远都在责骂他,催他赶紧去劝赵勇投降国军。
但其实那时国军大势已去,老蒋已经在悄悄往对岸运财宝了。
赵凌成一直以为母亲讨厌自己,可她把遗产分他一半,还会对唐天佑说要待他好?
而在朝鲜一战之前,全世界都不相信老钟人能打败老美。
老钟人自己抱的态度也是打不赢就死,死剩最后一个军人也要打的决心才打赢的。
有没有可能林蕴并不疯,而且是有意参加那趟任务,并透露的飞行路线?
因为如果不知道飞机会出事,那是大撤退,她为什么要把唐天佑留给唐明?
所以她是故意的吧,赵勇也知道她是故意的,才会死在相同的地方?
给美军送大陆兵工厂的军事坐标,那桩任务林蕴不干也会有别人干的。
可她哪怕戒不了毒,但她也不想发生核战吧?
赵凌成想起她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的说:“如果发生核战,你就将是民族的罪人。”
赵凌成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给他强加那么重的枷锁。
但如今再回想,她如果不表现的那么极端,以及表现出对核战的狂热,军统又怎么可能把重任交给她个女性的,并且她还是个瘾君子。
如果不是她表现的那么疯狂,林衍又怎么能狠下心肠出卖她?
也许她烂过,堕落过,可她的初衷是救国。
为救国,她把唯一的弟弟送上战场。
依然是为了救国吧,她让弟弟出卖她,让心爱的男人击落了她。
然后除了赵凌成,所有人还都恨着她,唾弃她。
……
回到家,妞妞迫不及待的要尝一尝老汉瓜。
但第一口她并不喜欢,还吐了出来:“妈妈,瓜瓜,咬我。”
陈棉棉尝了一口,初时也不适应,因为瓜太甜了,舌头的初感受就是被咬的痛。
但等了会儿再舔舔瓜,能接受了,妞妞就愿意吃了。
老汉瓜不但会散发强烈的浓香味,而且汁水特别足,简直跟自来水似的。
孙冰玉快要临产了,香的着不住,过来敲门。
严老总这瓜应该是谁悄悄在戈壁滩上种的,给了她三个。
瓜太甜太香,而且如今瓜果是稀罕物,陈棉棉就只切了小半牙给孙冰玉。
妞妞还专门上楼找她的苗苗姐姐,也要送一牙瓜,可惜苗苗不在家。
赵凌成今天情绪特别差,还有最后两根羊肋条,陈棉棉炖了给他。
但他并没吃多少,给妞妞刷了牙,哄她睡了觉,洗完了澡回来,也并不回家。
站在那辆他从东风基地开来的车旁,他徘徊了好久。
军工基地没有来私下调查的革命组,家里也没窃听器,有的话妞妞能听到的。
等他进门,陈棉棉就问:“要是你想,我把革命组撵走?”
革命组悄悄进驻东风基地,卫星上天的工作就要耽误。
陈棉棉以为男人不回家,是因为生革命组的气,耽误他们超英赶美嘛。
赵凌成也不知该怎么说,他现在没心情想别的,只为母亲不值得。
因为如果是别人执行任务,可能核战已经打响了。
唐明那么痛恨林蕴,带着儿子诋毁她,也是因为他后来反应过来了。
他用毒. 品控制林蕴,可她也毁了国军反攻的可能性。
赵凌成那么漂亮,美丽迷人的妈妈被世人所痛恨,咒骂,他难过,但又无力。
他今天连床上的爱好都没了,解衬衫进厕所:“你先睡吧。”
陈棉棉的好胜心,今天非把这男人哄开心不可,她跟进厕所说:“107火箭炮。”
赵凌成白皙又鼓胀的胸肌浮起鸡皮疙瘩:“107mm,你去过我办公室?”
魏摧云今天提的那东西就叫107火箭炮,但才刚刚批量生产。
除了赵凌成的办公桌上,没有它的准确口径。
陈棉棉哪里知道的,难道说她居然悄悄潜入过办公区?
怕不能吧,即便他们不在,办公区也有警卫24小时站岗,她怎么进去的?
陈棉棉把将来非洲和中东朋友们扛着那东西满街跑的事儿描述了一下,这才又说:“□□你应该知道吧,107火箭和它一样,将来能卖遍全球。”
怕他接受不了,她还特地说:“我向天发誓,是真的。”
赵凌成搓着衬衫,却说:“是跟咱们一样的第三世界国家吧,用于游击战?”
而且他觉得理所当然:“相较老美的,咱们的更简单易携,肯定好卖。”
陈棉棉掐指算,说:“所以困难只是暂时的,也就三四十年,咱们就会好起来。”
但赵凌成又疑惑了:“不可能吧,西方可比我们起步早了一百年。”
陈棉棉是做律师的,并不懂武器,想了想,就说了个自己知道的导弹名称。
赵凌成回头说:“你说的是助推-滑翔式弹道导弹。”
再说:“它将利用大气层边缘稀薄的力空气实现升力滑翔,原则上它能覆盖全球,其理论在40年代就已成形,但是我们太穷了,它也几乎没可能投入实验。”
陈棉棉也是今天看到那个小火箭炮才意识到的。
将来那些能在全世界抵抗偷石油的老美的武器,其实就是赵凌成他们搞出来的。
非洲兄弟扛着的火箭炮,也正是他们造的。
她说:“反正再过二三十年,等你要退休的时候,它就会实现的。”
赵凌成洗好衬衣,晾到卧室的阳台上,肩膀一僵:“谢谢你,肯哄我开心。”
他觉得她可能梦到过将来,但至少是一百年后。
因为如果真的二三十年就能实现,那也意味他还能走出大漠,走出国门。
赵凌成当然也想,所以处心积虑改进武器,只为比老美的更好。
全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大大小小的战争,而老美也是全球最大的军工供体。
为第三世界,无产阶级援助武器,教他们和资本主义做抗争就是他的使命。
而赵凌成在最后一次从莫斯科回来时,就把护照给了赵军。
赵军当着他的面烧掉,并说:“你爸的遗愿,不超英赶美,就不要走出沙漠。”
如今正值苏联的黄金时代,它的发达程度不输老美。
赵凌成知道加加林登上了太空,也知道阿波罗号正在尝试着登陆月球。
他不想永远困居于此,也想走出大漠,但他骨子里是谨慎保守的老钟人。
他也就敢听听妻子的甜言蜜语和胡说八道,再出国门,他不敢想的。
尤其是当意识到他的母亲以血肉献祭,只为阻止核战时。
不过其实儿子都是叉烧,所以虽然赵凌成心里很难过,但几个月不在家,该办的事还得办。
办完了事意犹未尽,又怕媳妇会睡着,耽误下一次,他于是挖空心思找话题。
他也是一句话就惊到媳妇清醒,因为他说:“我爸有留存血型,我会做对比的。”
陈棉棉抱住男人亲了一口:“如果你们是亲兄弟,咱们都不用策反的。”
赵凌成是不会改变对于唐天佑的嫌弃的。
但他是个听妈妈话的孩子,他也想赵家能再多一个孩子,那就查查血型吧,看看有没有那种可能。
不过赵勇的血型并不好调取,因为他最后一次因伤住院是1947年,而且是在武汉那边的空军医院,还得专门打申请,看能不能翻到解放前的病历。
转眼国庆,陈棉棉为了盯生产又去了几趟泉城。
但其实秋播有邱梅和俞老,种葡萄树有江老和严老总,都不需要她操心。
倒是赵慧专门接她去了趟东风基地,让她和妞妞捉瞎瞎。
陈棉棉捉了几大笼子瞎瞎,但自己懒得剥,送到泉城交给陈苟让他帮忙剥。
对了,东风基地虽然还没有开始下放人,但据说天天搞批判,相互揭发,搞的乌烟瘴气的。
还有红旗农场,陈棉棉带妞妞去,都惊到了,因为里面足足挤了17个老头儿。
妞妞跟着妈妈从东风基地捉到一堆瞎瞎。
但一看老头们,都惊呆了,双手数:“妈妈,爷爷,比瞎瞎还多喔。”
陈棉棉不缺棉衣,就把瞎瞎皮留给老头们做鞋子,用来过冬。
转眼雪花飘起,就又到冬天了。
这天赵凌成接到一封快件,就给铁路段发了封电报。
傍晚时分,基地火车站,他褐绿色的特种棉衣格外笔挺,还戴着大口罩,系着围巾,只留两只持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寒霜的眼睛在外,笔挺肃立。
有准备出基地,来坐车的军人经过,只看衣服就要问候:“赵总工。”
赵凌成回头,见人敬礼,只回个礼,并不说话。
终于车来了,随着刺啦一声门弹开,一个穿蓝色大衣的大高个子出门,脚步咚咚。
那当然就是魏摧云了,俩人一路走出站台,到北风呼呼的戈壁滩上。
魏摧云抬手,手套上油渍闪着亮光,他说:“那虫脆就是两个红蛋,大红蛋!”
大概十一国庆时,赵凌成听陈棉棉说过,唐天佑特别喜欢沤肥,但他不太相信。
他已经拿到他爸的血型了,喊魏摧云来也是想做验证,他问:“他们真的在沤肥?”
魏摧云咬牙:“那两个红蛋已经疯了,我找人打听,据说俩人每天都开心的不得了,有时候一天能走三个公社,就只为了沤肥,赵总工,你说这合理吗?”
陈棉棉没有给酒也没有给肉,而且是让去粪坑里检测农家肥,那臭的要死。
就不说唐天佑曾经是阔少,曾风那种小滑头怎么可能肯干?
赵凌成不愿意相信,或者说,他始终还是无法接纳唐天佑是他弟弟的事实。
但魏摧云之所以会把自己的马许诺给曾风,其实是跟陈棉棉打了个赌。
因为他准备让他的马两脚踹死唐天佑,陈棉棉就说,如果唐天佑不愿意云沤肥,他就可以让马踏死,但如果唐天佑心甘情愿的干了,魏摧云就得把马送给曾风。
转眼又是几个月,魏摧云没时间亲自跟踪,但一直在打听情况。
得来的消息让他特别担忧,他说:“赵总工,曾风真有可能赢走我的马,怎么办?”
那可是真正的汗血宝马,魏摧云自己经常两三个月都不洗澡。
可他的枣红马哪怕是冬天烧热水,一周他都要洗一回,而且马棚里燃着火墙,就是因为汗血马适应不了西北的寒冷。
他可以吃窝头,但他的马顿顿吃豆子的。
而且为啥他当初相亲时只给陈棉棉承诺吃窝头,就是因为他的工资全用来养马了。
他心爱的马,他真的不想送人。
赵凌成不止是意外,而且还很气馁。
唐天佑那个驴日的不是有酒瘾吗,他难道不应该是哀求陈棉棉给他酒喝的吗?
他看起来那么脆弱又幼稚,可他居然轻轻松松就戒掉了酒?
那么下回见面,他如果还要挖苦,嘲讽林蕴呢,赵凌成会忍不住打死他的,怎么办?
而且他怀疑陈棉棉可能也没料到,唐天佑能战胜酒瘾,这就有点麻烦了。
跟魏摧云对视,两人眼里只有愁,不过随着嘀的一声火车鸣笛,魏摧云挥手:“赵总工,以后再见。”
他只是顺路来一趟,得回去工作了。
赵凌成也转身回家,他还是想不通,唐天佑居然喜欢沤肥,他明明是个混蛋,大混蛋啊!
这是十二月的傍晚,天上飘着雪沫子,赵凌成进了家门,听到书房里有奶呼呼的声音说:“哥哥,看算盘。”
他于是放信封在餐桌上,进了书房,倒也不稀奇,小展展在让妞妞帮他算数学作业呢。
陈棉棉本来在厨房,要做饭嘛,他当然得打下手搞卫生。
否则厨房就会变成猪窝,赵凌成忍不了的。
但他出了书房,就见陈棉棉不知何时到了客厅,正在翻看档案袋里的东西。
那里面有赵勇的,唐天佑,以及他的血型。
是赵凌成花了几个月才收集的。
陈棉棉因为上辈子打的离婚官司多,常去鉴定机构看DNA报告,当然也懂血型。
她低声说:“从血型看,他大概率跟你是亲兄弟。”
又说:“太可惜了,现在的医学还无法准确分辩,但就我看,你们是亲兄弟的概率极大。”
其实如果赵凌成真的想知道唐天佑是不是他的亲弟弟,不需要测血型,也不需要找唐军座。
有那么一个人,也许比唐军座和林蕴都要清楚唐天佑的生父是谁。
他能找得到那个人,抽时间找到,问就行了。
他最疑惑的是,唐天佑那个驴日的,他是怎么就那么轻松战胜酒瘾,并爱上沤肥的?
他和曾风在认真工作,帮各个公社检测农家肥,本来是件好事,可赵凌成很沮丧。
他接过档案,看妻子:“他怎么能有那么强的意志力呢,他应该是酒的奴隶,永远不能战胜它才对。”
结果陈棉棉却说:“对呀,唐天佑就是酒的奴隶,也一直在为酒而奔波啊。”
赵凌成以为唐天佑虽然幼稚,但意志力够强,战胜了酒瘾。
但难道说,他并没有,那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