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作者:浣若君

林蕴当然不是什么好人。

她杀过共党, 那在军统和共党方面都有记录的。

她贪财奢靡,不但疯狂炒金圆券,还大肆收受商人和官员的贿赂。

她有穿不完的精美华服,喷着最昂贵的香水。

她会哀求毒品, 可只要让她过了瘾, 她依然不屑任何人。

唐明给儿子看她的丑态, 并说:“云雀比这臭表子强一万倍, 但哪像她一样狂?”

唐天佑也就固执的认为,林蕴是被更优秀的云雀取代了。

但真相是,在面对同胞时, 她做不到像云雀一样冷静而残忍吧?

而且唐明和国党别的高层把云雀捧的那么高, 对她不吝美誉时有没有想过,他们下令残杀的那些共. 党也是他们的同胞,是他们的族人?

他们想以林蕴为刃, 她不肯, 所以才换了云雀吧?

唐天佑脑海中突然浮起一个念头, 要那样, 他敬爱的父亲就是个魔鬼吧。

他不敢再往下想, 也拒绝想下去, 因为他深爱着父亲。

……

现场已经布置好了,他们也该离开了, 但并非直接出教堂。

赵凌成带着唐天佑钻进了地下排水道。

俩人在齐膝深的污水中走了足足有三个多小时,终于到一段露天的污水沟。

沟里堆满了垃圾, 有几个脏兮兮, 乞丐模样的人正在清运垃圾。

他们俩穿的也都是打了补丁的烂衣服,跟乞丐没啥两样。

而申城虽然小偷多,但并没有乞丐。

因为解放后, 所有的乞丐都被政府统一安置了。

那些乞丐模样的人其实是右派,被派来搞环卫的。

以为赵凌成他们也是新来的右派,搞环卫的右派们还跟他们热情打招呼。

爬出臭水沟,唐天佑惊讶的说:“前面不远就是我家了。”

准确来说,那应该是林蕴故居,是一栋位于小巷中的青色小楼。

如果红小兵还没有打砸过,那地儿应该还积攒着一大堆的华服美衣。

但南方太地潮湿,那些衣服必然已经生虫,腐烂了。

唐天佑顺着往左看,指远处:“那边曾经有一栋特别有名的楼,但好像拆掉了。”

赵凌成说:“极司菲尔路76号,魔窟。”

76号魔窟,大名叫中央情报局,是属于汪伪政府的情报机构。

在四十年代,它和国共双方曾斗的不可开交。

后来它被瓦解了,不几年后国民政府撤离大陆,申城才终于迎来了解放。

而云雀一开始就是在76号工作的,是后来才转去军统的。

因为赵凌成于申城并不熟,唐天佑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审人,也只随意选了个地方。

但仔细一看,就发现教堂和林蕴故居,76号连起来恰好是个三角形。

再回看申城发达的地下水道,他豁然开朗:“那教堂能通我家,也能到76号。”

赵凌成回看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小楼,也不知何时自己才能进去看看。

他说:“云雀是76号的人,那咱们就送她回76号。”

唐天佑又问:“76号现在在做什么?”

赵凌成说:“整体拆掉,原址上修建了一所学校。”

又说:“前几年学生们总说,一到夜里就能听到地下有鬼哭狼嚎声。”

唐天佑笑着说:“那地方死了太多人,才会闹鬼的吧。”

赵凌成也笑:“是啊,它会闹鬼呢。”

俩人想到什么,齐齐发笑,又不约而同看对方,但也立刻尴尬的别开了脸。

尤其唐天佑,一想到自己和赵凌成心有灵犀,不由一阵恶寒。

他才不要跟一个土八路心有灵犀,肉麻死了。

他回头,再仔细看极司菲尔路76号的方向,传说中的魔窟。

唐天佑小时候经常听保姆和佣人们栩栩如生地形容,日伪特务们在那儿是怎么杀人的,尤其是那帮搞地下党的马路大的,而马路大也就是共党。

他们总是潜伏在日战区悄悄杀人,日本人也对他们也恨之入骨。

只要被抓进76号,就没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但建筑虽然可以被填平,地下排水道是不可能被填的。

赵凌成应该专门看过申城的地下水道地图。

刚才他们在地下三个多小时的探索,就已经去过76号了。

也就是说他们刚才是在踩点,现在,才要真正意义上的,逮云雀。

他们也不仅仅是逮人,赵凌成心中有盘棋,棋的终点是76号。

他也不仅是抓间谍,而是要把云雀送回她曾经工作的地方。

76号魔窟,那才应该是云雀的刑场。

……

刚才他们俩走的是水路,现在回到了陆地上,要先步行两公里返回教堂。

唐天佑得一直待在那儿,赵凌成得换衣服,并前往军备部。

因为云雀只要进城,就会在那儿摆摊。

如果她今天没来,赵凌成会专门去趟乡下,把她逮回来。

用逮字也不准确,因为他详细审过李怀才,按已知的情报,云雀只要发现自己暴露,就会乖乖去那座教堂的,那也是为什么,赵凌成要住在教堂旁边。

他登招待所时,就已经想好怎么埋葬云雀了。

但俩人正走着,远处突然有人喊:“那俩右派哪来的,怎么在闲逛?”

他们穿的是从泉城专门带来的烂衣服,乍一看就是□□。

右派也有个共同特征,外表特别斯文。

按理脏兮兮的右派们走在大街上,人们唯恐避之不及。

赵凌成也并不惹眼,因为他跟所有乞丐模样的右派们是同一种气质。

但唐天佑因为专门练过胸肌,显得格外发达,人太惹眼,就被红小兵盯上了。

有个红小兵跑了过来:“你俩属于哪一片,为什么闲逛?”

赵凌成刚要说话,唐天佑抢先佝偻腰:“小将同志,我们是掏下水道的。”

在下水道里走了三个小时,他俩一身恶臭。

红小兵被熏的捏鼻子,挥手说:“赶紧去干活,死右派,臭死人啦!”

唐天佑倒是很会装怂:“是,小将同志。”

红小兵走了,他俩继续前行,很快就到教堂了,它荒败破落,连门都没有。

因为反封建迷信反美帝,它的周围甚至没人敢路过。

俩人低头快步走,在路过教堂时瞄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就迅速钻进去了。

唐天佑会蹲在原地等待,而赵凌成再出来时,已经换好军装了。

他经过招待所,见有个小伙满脸痘痘,遂问:“小同志,你怕不是,叫邹衍?”

邹衍和林衍同一个名字,只是姓不同。

他本来在看招待所,蓦然看到赵凌成,愣了一下又哼了一声,骑车走了。

赵凌成是外地人嘛,只能用走的,但也不着急,他慢慢走路。

而邹衍刚才扬头看的,其实恰是赵凌成的爱人,陈棉棉。

可恶的女人,她一句话钓起了他的好奇心。

秦小北冒着被狼吃掉的风险进戈壁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邹衍猜到答案了,是狼牙!

因为曾风昨天从西北回来,家都没回就上门找他,想送的就是狼牙。

他其实特别心动,狼的牙齿呢,谁不想要。

但他不想要李开兰当后妈,也不想重新喊曾风叫哥,所以才会拒绝。

可陈棉棉居然也有狼牙,还准备送他却被他错过了?

但她也太任性了吧,就因为他对她三岁的女儿态度不够好,她就翻脸啦?

而且她怎么知道他不想要李开兰,想要针灸大夫当后妈的?

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此刻是上午11点,邹衍骑着自行车狂奔回家。

下午四点钟他还要上四行仓库去批判几个大资本家,他得吃饱了才有力气。

同一条路上,赵凌成军装笔挺,走得步履生风。

邹衍自行车也蹬的飞快,因为他作为第一小将虽然风光,但其实过得也很苦。

怕别人抢走他的位置,他不敢搞奢侈,更不敢在外面胡吃海喝。

到了饭点他就得乖乖回家吃饭,上了批判台就要狠狠斗人,才能守住江湖地位。

就在大院门口,邹衍碰上曾风,提个菜兜子在买菜。

邹衍本来想嘲讽,说谁家的男人他妈的会出门买菜呀,却又生生住嘴。

因为曾风胸前亮晃晃的挂着两枚狼牙。

邹衍只瞟了一眼,暗暗骂了句:“那狼牙可真丑,哼!”

但其实就算没有唐天佑当模特,他就已经觉得狼牙可帅了。

他都不跟曾风打招呼,推着自行车就要进院子。

但不远处有个女人在朝他招手:“衍衍,衍衍!”

邹衍走了过去:“姜阿姨,我不能再收您的东西了。”

女人把用荷叶裹着的枇杷塞给他,说:“你妈说过的,你爱吃这个,快拿着吧。”

她就是陈棉棉所说的那个针灸大夫了,名字叫姜爱珍。

因为没有针灸生意,她最近在摆摊卖荷花。

而其实邹司令都没单独跟她见过面,是院里的老太太们要做媒撮合他俩。

邹衍心里也很乐意,因为姜爱珍和李开兰的不同在于,她总会从乡下找各种新鲜的,好玩的时令水果或者小吃,专门送给邹衍,那感觉就像他亲妈一样好。

她还总是劝他在外面不要累着,要记得喝水吃东西。

但李开兰只会劝他少作恶少打右派,少欺负手下的红小兵们。

她还动不动就盘问他有没有欺负过女孩子耍过流氓,还总说,要敢搞大女孩的肚子他就完蛋了。

要不是怕挨老爹打,邹衍恨不能抽上李开兰几个大耳刮子。

还没跟他爸结婚呢就摆后妈的款,等真结了婚,她还不得成慈禧太后?

接过枇杷,邹衍说了声再见就要离开,女人又喊:“衍衍!”

再问:“你们家昨天是不是来亲戚啦,是什么人?”

昨天晚上赵凌成上过他家,跟他爸聊了很久,但他并不算客人。

邹衍就说:“没有客人啊。”

曾风买完菜进院子了,姜爱珍又问:“曾小将一个人回来的?”

邹衍忽略了一个问题,曾风都三年没回过家了,这个女人怎么会认识他?

他不屑曾风,嘲讽说:“带了一群乡巴佬,一个比一个土。”

见姜爱珍紧皱着眉头,他心头一动,又说:“阿姨,要不中午上我家吃饭去?”

凑近再低声说:“今天周末,我爸也在家。”

既然必须有个后妈,他当然要选择这个温柔的,会关怀他的阿姨。

他就想给姜爱珍和他爸制造见面机会。

别的摆摊大妈大婶们也乐见其成,全在说:“小姜,去吃饭吧。”

姜爱珍拼命的摆着手说:“说什么笑话呢你们,快别欺负我了,衍衍,回家吧。”

提起篮子又说:“你们再开玩笑,我可就不来摆摊了。”

邹衍不明所以,也饿得慌,挥手说了声再见,就推着自行车进院子了。

姜爱珍望着他的背影,却是抬手啃指甲。

她当然就是云雀,也是加藤。

咬着指甲盖儿,她心里其实慌得一批。

以她看,她其实才是最可怜,也最无辜的那个人。

她是女承父业,因为她爸一直在76号搞情报工作,她于是也加入了其中。

因为她成绩斐然,军统也觉得他们的人手腕太软,遂聘请了她。

她在军统的工作人人夸赞,没有人说她不敬业的。

但外族终是外族,国党也活该败北。

因为本来应该由她押送军事坐标并直飞日本的。

她工作圆满成功荣归故里,国党也可以返回来收拾核战残局。

但关键时刻国党高层改变主意,换成了林蕴那个散漫又疯疯颠颠的老女人。

国党败了无所谓,但他们坑惨了云雀,等她想走时已经来不及了。

曾经多么繁华美好,国际化的申城被乡巴佬们占领了。

他们本来只配在乡下种地的,但大摇大摆而来,掌管了这座城市。

他们疯了一样提着刀屠杀云雀的同乡们,她也危在旦夕。

幸好她早有准备,跟个本地人结了婚,生了俩孩子。

她当机立断杀掉丈夫,并藉由两个可怜的孩子,得到了新政府的庇护。

国党承诺会救她出去,她于是转到了地下工作。

鉴于优秀的精力能力,她虽然参与过‘盘尼西林’案,但没有被抓住。

也是她让女儿李爱龄一手造就了林衍的惨案。

而本来当时她也该离开的,但唐明花言巧语的说服了她,他说核战即将打响,老美也已经瞄准了大陆16座城市,只要有核基地坐标就动手。

云雀的故乡就在广岛,她知道核爆的战斗力有多强。

而且她的身体太差,她怕自己死在逃亡路上,再就是以她看,如今掌管申城的那帮乡巴佬们也需要尝尝核爆的威力,然后回乡下去,乡下也才是他们该待的地方。

为了促成核爆,她于是又忙碌的工作起来,她也很有动力。

因为她想让申城这座美丽的城市早日恢复曾经的繁华,她想十里洋场能复辟。

西北那帮军工人,包括赵凌成,在她看来才是魔鬼。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从原子弹到氢弹,一群乡巴佬每天都在震惊世界。

他们用实力让国党闭了嘴,无奈,云雀也逃到了乡下。

……

话说,云雀正想着赵凌成呢,目光一扫,就看到对方了。

他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剑眉星目,身材高大,皮肤白皙,极具辨识性。

他站在马路对面,目光灼灼,也正看着她。

云雀下意识提起篮子,一个同伴问她:“小姜,你是准备去别的地方摆摊吗?”

云雀看对面一个瘦瘦的女人:“阿花,我要去邮局,你陪我一起去吧。”

叫阿花的女人不明究里,还说:“放下篮子吧,提它干嘛?”

她挽上云雀的手,又说:“刚才司令家的少爷喊你去吃午饭,你为啥不去呀?”

云雀叹息:“你们就别开玩笑了,我哪能配得上那种人家呢?”

阿花说:“你也就显老了点,但性格好长得漂亮还勤快,有啥配不上的?”

云雀刻意让阿花堵着赵凌成,快速从他面前经过。

回头再看,见赵凌成还看着家属院的方向,她拉起阿花就跑:“快一点。”

阿花有点懵:“不是去邮局嘛,你跑那么快干嘛?”

云雀说:“我突然尿急,想快点去厕所。”

她再回瞄,就见赵凌成已经在她的摊位旁,在询问旁人了,看来果然是来找她的。

云雀拉扯着阿花,再说:“跑快点,我尿要憋死了。”

阿花边跑边笑说:“让你当司令太太你不当,看吧,跟着我们摆摊儿多辛苦?”

其实就算邹司令真找人提亲,云雀也不可能答应嫁给他了。

因为她和黄蝶的手段一样的,需要先发生性关系再嫁人才能保自己平安。

否则的话,要没有高层领导关照,她的政审就不可能通得过。

她也是被迫进城的,随着儿子李怀才被抓,她怕自己万一要暴露嘛。

正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她不想暴露,就想找一个高层来撑腰。

但其实那个希望并不大,因为她手下曾有过很多女特务,专门搞桃色活动。

从概率上来讲,共党是最难被突破的,其中的乡巴佬们想要突破更是难上加难。

那帮曾经扛着锄头闹革命的人眼里只有馒头,没有女人。

他们不懂风月也不懂风雅,只讲纪律。

就放一个光身子女人在他们面前,他们甚至没胆搞事。

当初云雀的女儿李爱龄尝试过了足足二十人,才钓到邓西岭的。

而邹司令那种人,就看曾经军统的第一美人林蕴行不行,云雀反正拿不下他。

她一直只在军备部摆摊,也不是为了嫁邹司令,是在盯从西北来的军人。

因为她只知道儿子死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暴露自己。

她也知道陈棉棉,因为儿子李怀才跟她讲过,说是个本地乡巴佬。

昨天她还见了对方,但当时她并没意识到,那个漂亮的小女孩会是赵凌成的女儿。

她只是觉得那女孩的眼睛莫名熟悉,现在想起来了,像林蕴。

而本来一看到曾风时,云雀就已经警惕了,没想到一转身,赵凌成已近在咫尺。

而且她曾经审问过无数共党,只看赵凌成的眼神就知,他已经识破她了。

她虽然慌,但并不怕,因为她已经逃亡出经验了。

她最知道了,赵凌成作为军人,无权直接逮捕她,他需要公安的协助。

但申城公安是除了本地人,管你天王老子都不客气的。

所以哪怕赵凌成在公安局掏了枪,申城警察也要两个小时才能出警。

云雀心里想着这些事儿,盘算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同伴阿花突然拉她胳膊:“已经到厕所了,你不是要上厕所嘛,还往前跑什么呢?”

云雀撒娇说:“阿花,我真是个笨蛋,谢谢你的提醒。”

阿花笑着说:“你呀,性格可真好。”

俩人上了个厕所再出来,本来前面就是邮局,但刚到地方,云雀就又说:“咱不去这家,去教堂边上那一家,辛苦你走远路,一会儿我请你吃阳春面。”

乡下妇女进城,连干粮都要自己背的。

就不说阳春面,她们都有家有业有孩子,一个馒头都舍不得吃。

阿花还记挂着家里的孩子呢,说:“三鲜面就算了吧,你买个鲜肉油墩子给我。”

这阿花只有一个女儿,她可疼爱了,啥好吃的都给留着。

云雀笑着说:“你呀,眼里只有闺女。”

阿花说:“别人都说儿子好,劝我赶紧再生个,但我不想,我家里婆婆公公,还有我男人,总骂我闺女是赔钱货,男人还总是打我,但我就不给他们生儿子。”

说话间已经走了两站路了,正好路过邮局,阿花问:“不是那一家吗?”

云雀却指着远处说:“咱们先去买油墩子。”

阿花全然没察觉凶险,说:“小姜,你人可真好。”

云雀笑的温柔:“咱们是姐妹呀。”

但她心里其实止不住的遗憾,因为她去了乡下之后才知道,这片土地上大部分的老百姓都像阿花一样天真善良,温柔顺从,简直就像小绵羊。

而如果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都天真如绵羊,大和民族所追求的,大东亚式的共荣圈早就已经建成了,申城也依然将是十里洋场,依然会是个繁华的大都会。

像阿花一样勤劳的,绵羊一样的人们,也会源源不断的创造价值。

但不幸的是,绵羊中总隐藏着豺狼。

云雀老爸总说一句话,不怕羊带领的狼群,最怕狼带领的羊群。

所以从76号到军统,云雀也只做一件事,杀狼。

后来她也不是因为自己而失败,是因为国党,更是因为林蕴。

而此刻,在提前一步发现自己暴露,并开始新的逃亡后,她的第一步就是要杀死这个叫阿花的女人并替代她,但是云雀心里没有丝毫的愧疚或者难过。

因为正是阿花的同胞,那个叫林蕴的女人害了云雀。

同民族就该共荣辱,阿花就该跟之前被她杀死的女人一样死去。

到了阴曹地府,阿花也不该找云雀算账。

她应该去找林蕴,因为她今天会死,全在于林蕴曾经做错了事。

……

阿花走着走着突然止步,问:“小姜,你到底要去干嘛?”

向前五十米就是教堂,这个傻乎乎的女人却突然不肯走了。

云雀手捂小腹,指着教堂说:“我最近肚子痛的厉害,我想悄悄去那儿祈祷一下,,如果你不敢就算了,虽然你也信上帝,但你怕红小兵会抓你,对吧?”

阿花只有一个女儿,她丈夫倒也不疯狂家暴。

但如果她不愿意同床时,就会挨拳头。

她的公公婆婆极度重男轻女,总骂她女儿是赔钱货。

如果她死,她的女儿从此可就惨了。

但阿花是那么善良勇敢,她笑着说:“怕什么,我陪你一起去。”

已经到跟前了,云雀看到远处有几个红小兵,忙拉阿花:“弯腰,从后门进。”

阿花搀扶她:“你肚子痛就走慢点,不着急,慢慢走。”

那是个木门上的破洞,云雀先进,进去之后向上一摸,摸下一把杀猪刀来。

这座教堂是只有她和两个孩子知道的,杀人藏尸的地方。

她也担心这个地方会不会暴露。

但她原本藏的刀还在,就证明这地方除了她,再没人来过。

教堂里一片狼藉,石头地板上都已生了青苔,云雀体贴的搀扶阿花:“小心地滑。”

江南人信上帝的比较多,阿花就是个虔诚的信徒。

她朝被砸的破破烂烂的圣母像合什双手:“万福玛丽亚,请宽恕我们的罪过吧。”

云雀在她身后,也跟着她一起说,但并没有拜拜。

而且本来每个人说话的嗓音,动作习惯,神情都应该不一样。

但此刻云雀的嗓音,动作神情,甚至眼神,都变得几乎和阿花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她早在进村时就瞄好阿花,做下一个替代品了。

阿花也是最优选项,因为她本身是孤儿,公婆拿她不当人看,她的丈夫还喜欢家暴,她如果死了或者失踪了,那家人不会过多追究,只会赶紧再娶个新媳妇。

接下来,云雀也不能再待在南方了,她得往北方去。

东北会是个不错的选择,那边缺媳妇的壮年男人多得是,她只要冒充阿花的行为习惯,说话嗓音和举止步态,再稍稍化一下妆,她就能冒充过去,再嫁一回。

现在只剩一件事,把阿花骗到地下室杀害,并用特殊药水腐蚀脸再推进臭水沟。

云雀的厉害在于,她杀害过好几个女性,但一次都没有打起来过。

那不,阿花刚祈祷完云雀就指走廊:“我刚才听到有猫叫声,听着像是小奶猫。”

人迹罕至的教堂里,野猫野狗是最多的。

阿花本想说让叫去呗,有什么呢,但云雀搓手:“走吧,给孩子们抓几只猫猫?”

阿花一下就起兴趣了,对啊,她女儿一直想养只小猫呢。

穿过幽暗的走廊,她以为要上楼,但云雀转身,却往地下室而去。

阿花有点怕了:“下面好黑,好臭,算了吧。”

云雀回头说:“你没听到吗,猫猫的声音,如果我们不养,它们会死的。”

阿花竖起耳朵来,但不论怎么认真听都听不到。

她本来不想去了,可就在她眨眼间,云雀推开一道铁门,钻进去了:“喵喵。”

接着又说:“阿花快来啊,好几只可爱的小奶猫呢,快来。”

阿花只好下楼梯,幽深潮湿,黑暗的地下室,她看不到人,遂喊:“小姜。”

同一时间云雀举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要刺她的颈动脉。

不过就在云雀抬手,拼着全身的力气要向下扎时,有只大手捏住了她的手。

阿花回头,借着上方的亮光看到了刀子,旋即一声尖叫。

但她的尖叫才出口,身后一人捂上了她的嘴。

她跟捂着她嘴的人搏斗,‘小姜’在跟另一个高大的男人搏斗。

而阿花在反抗了一会儿之后就停歇了,因为她发现‘小姜’竟然试图要杀掉那个男人。

曾经温柔的她突然间变的格外凶狠,提着杀猪刀不停猛刺男人。

直到男人捏手腕捏掉了她的刀,并啪啪啪的,连搧了她几个耳光她才停止反抗。

阿花已经被松开了,但没敢叫出声,因为她听到‘小姜’在用日语叽哩咕噜的骂人,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直到身后的男人说:“她是日本特务,不想受连累就闭紧嘴巴,快走!”

阿花这才跌跌撞撞的上楼,跑了出去。

赵凌成也跟出门,朝着远处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俩民兵跟上了阿花。

还有两个蹲守在教堂外面,一前一后。

赵凌成这才又折返回来,进了地下室,并把铁门从内部锁上,踩着浸水的地板往前走。

教堂的地下室有很多房间的,但有一半都被水淹了,只有几间还是干的。

房间里,在关键时刻夺了刀的唐天佑正在往凳子上锁云雀。

但他没经验,去锁她的脚,却被踹了一脚。

唐天佑生气了要不大吼大叫,要不就是上手,但不会恐吓人。

他扬起巴掌正欲打人,赵凌成进来了,寒声说:“我们,曾经一颗颗拔掉了你儿子的牙齿。”

云雀想才要说什么,赵凌成又说:“还有他的指甲,每一根我们都拔掉了。”

屋子里只有两个小油灯,分别在云雀的左右,并照亮她的脸。

她其实没有见过长大后的唐天佑,但是她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眉眼和赵凌成太像了。

母系血源的强悍吧,包括昨天她见的那个小妞妞,这帮人共用一双眼睛。

云雀以为自己还能像往常一样,杀个替死鬼毁尸灭迹,然后顶着她的名义逃到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的。

因为她不但擅长化妆,更擅长的是模仿人的嗓音,眼神和行容举止,她能维妙维肖。

但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赵凌成不报警,私下处理事情。

此刻的场面就变的有点棘手了,因为最不可能联手的两个人,林蕴的两个儿子,联手把她抓了。

她现在该怎么办,她要怎么才能求到生路。

反抗不成,她立刻装可怜,眼里已是满满的泪花,眼看就要跃眶而出,她说:“我和林蕴是同事,但我早就退休了。”

赵凌成还是从别的房间搬来的椅子,坐到了这女人面前,说:“就在前几天,你还在往中央写举报信。”

云雀猛摇头,再欲说什么,赵凌成又说:“你借着进军区给人做针灸的便利,会从军区内部的邮箱往各个军区寄信件,收件人随意,而你寄的基本都是挂号信,它的标准是七天到达,三天拆信审核,而你今天寄信,明天就又会寄一封转地址函,当信件到各个军区后,第二天就会收到转件函,将它转往总革委,它于是不会被拆封,就直接到了总革委。”

云雀半天没吭声,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还在震惊,唐明称之为是他一生最骄傲,最得意的作品的唐天佑非但已经投共,甚至跟他最恨的赵凌成和解。

她不知道那是怎么达成的,因为这件事对她的震撼,就好比她听说家乡遭到原子弹轰炸时是一样的。

她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听到赵凌成讲述她陷害东风基地和祁嘉礼的手段了。

她心说是因为林蕴怀这家伙的时候还没有磕上镇静剂,所以他的脑子才那么好使吧。

但她摇头,两行清泪长流:“我没有。”

再看唐天佑:“你就是阿佑吧,阿佑,我是你妈妈的同事,好朋友,你不能这样对我。”

唐天佑只问自己最好奇的那件事:“我知道给我母亲提供毒品的是你,现在请你告诉我,她第一次吸毒是为什么,时间地点,当时都有谁在场,尤其是我爸,他在不在?”

但其实他这个问题非但没能有效威慑到云雀,反而让她敏锐的察觉了,他哪怕投共了,心思也没有那么坚决。

也就是说,这俩兄弟是可以继续分裂的。

云雀大脑飞速运转,在想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俩在她面前反目成仇,相互残杀。

她也毫不犹豫的说:“是为了赵勇,对方不但拒绝见他,还不允许她再见赵凌成,她太难过,就吸上了毒品。”

唐天佑果然转身捶墙,哑声低吼:“我就说嘛,都怪你,怪你们父子!”

形势于云雀来说似乎是好转了,可赵凌成再随便一句提问,却直接吓的云雀变了脸。

他指唐天佑:“他出生时申城拉响防空警报,没人敢出门,可是你冒着被轰炸的风险给她转医院,为什么?”

再说:“是不是因为当时林蕴私下联络赵勇,他冒险去申城找她,但你却提前把她转移走了?”

云雀正愣着,赵凌成一声哑吼:“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