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完莫高窟, 大卡车把老科学家们拉进了万亩胡杨林。
又是一年金秋,水明如镜,胡杨金黄。
这美景距离核基地也不过二百公里,大家出任务时偶尔也会路过。
可他们既没时间, 也没有闲情逸致来专门欣赏过。
今天既没工作任务, 还是陈棉棉专门挑的, 胡杨林最美的时节。
卡车穿梭于胡杨林, 就仿佛行走在一副绝美的画中。
老科学家们望着美景,只觉得双眼不够用。
找到一大片向阳面的,干净而柔软的沙坡卡车才停。
老科学家纷纷跳下车, 找个最舒适的姿势, 躺到了被阳光晒的热乎乎的沙坡上。
都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大家没像今天一样开心过了。
但不论武老还是束老,今天最大的惊喜, 都来自小小的赵望舒。
据说她只会加减乘除, 除法也只学了短除法。
长除法因为涉及小数, 她还没学过。
但武老故意在沙地上写了带小数的除法让她来算。
用算盘打乘除法要依赖心算, 而武老和束老带的学生, 可都是从全国筛选的最优秀人才, 有没有算术天赋,他们只需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只看她小手拨的算盘啪啪响, 都不需要思考,就可见她的心算有多牛了。
武老看她打完, 自己用小手在沙地上认认真真写着答案, 就指着答案的最后一位数,数字1说:“这一步可不好算,告诉爷爷, 你是怎么能算的那么快的?”
妞妞指着除数和被除数说:“我给它们都乘了9再加1,就得出结果啦。”
武老回看赵凌成:“你都教她真分数要用倒除法了?”
束老指妞妞的小鼻头,却说:“我猜是你自己吧,你自己想到的,对不对?”
妞妞抿唇笑,说:“那样会比较快。”
赵凌成还没教过妞妞真分数和倒除法,那是她自己的天赋和悟性。
她也不是天生内向,不爱跟人交流,听说束老和武老俩爷爷正准备往天上放卫星,她一下就打开话匣子了,滔滔不绝,问东问西,俩老也是争先恐后的给她解答。
因为她居然知道1961年苏联往金星发射的金星1号。
她认真询问:“爷爷,卫星登陆金星了吗,有没有被烧坏呀,有传回来的照片吗?”
金星1~3号全失踪于半途了,只有去年发射的4号成功登陆。
但就像妞妞猜测的那样,它一落地就被烧坏了,没有传回来任何有效信息。
妞妞听了有点难过,又正好最近她爸爸给她讲过阿波罗号登月的事。
她可不是普通小孩,她的问题很有深度的。
她问:“爷爷,阿波罗号,它有没有飞去月球背面看看呀?”
有一位年长的女性老科学家正闭眼晒太阳,猛的睁开眼,笑问:“她居然知道月球是被潮汐锁定的?”
赵凌成说:“关于星系,引力和重力,大气层,我都跟她讲过。”
束老把妞妞抱到怀中,说:“你猜对了,他们去了月球背面,还拍下了照片。”
妞妞兴奋了也会手舞足蹈,她说:“我好想看啊。”
束老也笑着说:“等我拿到照片呀,第一时间满足你的好奇心。”
他再看赵凌成,又说:“以我看等到她15岁你就教不了,得我来教她了。”
妞妞又不知道能被束老选为学生有多荣幸。
她替爸爸辩解:“我爸爸是,世界上jui,jiu好的爸爸!”
……
夕阳西斜,林衍带着民兵们正在捡树枝,燃篝火。
远远看到一列民兵扛着枪,拖着新猎的大黄羊回来,但是其中一个离开队伍,径自往山坡上走去,他连忙大喊:“阿佑,过来帮我个忙。”
是唐天佑,本来准备去闹妞妞的,听到林衍喊,他只好折返。
他先指沙坡上的妞妞:“赵望舒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又说:“我的猎羊任务已经完成了,有事找别人干吧,我要带她去玩儿。”
林衍观察过了,妞妞哪怕在农场都没有今天的活跃。
她向来不喜跟外人交流,今天难得碰到喜欢的人,开心的眼睛都笑成了小逗号。
但唐天佑除了会亲孩子,就只会装大灰狼,那不是给妞妞找不开心?
林衍耐着性子哄唐天佑,说:“别去了,我来教你剥羊皮。”
抓起只肥肥的大黄羊挂到胡杨树上,他再刀划开羊腹,一歘皮就下来了。
他指羊腿,又说:“看看多肥,我马上烤给你吃。”
唐天佑没有去骚扰妞妞,但也懒得干活。
躺到沙地上,看看那帮乐悠悠的老科学家,他冷嗤一声笑:“他们可真傻。”
再低声说:“我要是他们,早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国外赚大钱了。”
他搞不懂嘛,一帮玩核物理的,怎么会待在这种鬼地方。
林衍三下五除二就把羊剥的干干净净,交给手下们除内脏。
再接过一头羊,匕首一甩,他又自腹部切开。
只有他们甥舅俩,他就郑重对唐天佑说:“你如果跑掉,我们全都得死。”
唐天佑抬手捏拳:“所以啊,你们的命全捏在我手里,我要你们死你们就活不了,林团长,喔不,林叛将,你要对我好一点,也不要总想着让我给你干活。”
林衍无奈劝说:“阿佑,你是赵勇的儿子,你得振作起来。”
唐天佑眼神一黯,却说:“得了吧,我做不到赵勇那么高尚,我也只爱唐明。”
他正式投降了,还公开录了反战反分裂,呼吁和平的录像。
拷贝的录像不但已经被寄往联合国,其录音还在沿海的无线电频道反复播放。
因为身在西北消息不通,唐天佑也不知道唐明目前是个啥处境,他确实被养废了,一想到唐明可能因为自己的牵连要丢掉军统宝座,他就特别难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能再去对岸了,但他想去香江。
现在他又不是犯人了,身上也没有镣铐。
他分分钟就可以离开,游到香江去。
以他的冲动,说不定脑子一热就会那么做。
林衍现在也不是多了外甥,而是多了个祖宗。
他好声好气的问:“你饿坏了吧,我先给你单独烤点肉?”
唐天佑伸手:“你不是带了杏子干和苹果,核桃吗,给我吃。”
核桃杏子等干果是各乡镇领导送给林衍,他拿来招待老科学家们的。
但唐天佑这个活祖宗要吃,林衍就得乖乖拿来给他。
老科学家们当然不会在沙漠里过夜。
他们是来参加劳动的,于是在饱餐一顿羊肉后,就又被带到了红旗农场。
一见面,大家全惊呆了,因为老右派居然全是他们的老朋友。
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故人,家在万里之外,也以为此生再难见面。
可在西北边陲的小城里,他们居然又重逢了?
又有什么能比他乡遇故知,碰见老朋友更叫人开心的呢?
妞妞也是在今晚,在一帮爷爷怀里,欣赏了一场吹拉弹唱的歌唱会。
还有些爷爷会跳舞,就在农场的院子里跳给她看。
但她打着哈欠,却并不怎么开心。
那当然是因为,她最爱的妈妈不在场的原因啦。
同一时间,明月高悬的戈壁滩上,小将们升起篝火在烤瞎瞎。
陈棉棉和曾风,邹衍在她的嘎斯车上,六只眼睛全盯着核基地的大门。
本来他们搞完革命就可以离开了,但现在还走不了。
因为别人都在贴完大字报,捉完瞎瞎之后就乖乖的退出来了。
但李开泰因为擅入禁区而被警卫扣押,眼看一整天都没有被释放。
陈苟举着滋滋冒油的瞎瞎上前,笑着说:“烤好了,大家快吃吧。”
曾风在驾驶座,接过去就是一口大咬:“外焦里嫩,好吃!”
陈棉棉还没有克服心理阴影,就不吃了,她只吃自己带来的大馒头。
邹衍一把夺过串着瞎瞎的红柳枝,却狠狠砸到地上。
他指陈苟:“小将中的败类,耻辱,你们他妈让我觉得恶心。”
陈苟也有脾气的,拳头捏起来了:“驴日你爹的,你再说一遍?”
陈苟的手下们也围过来了:“你这驴日的城里白泡子,别给脸不要脸啊。”
邹衍指地上的红柳枝,说:“我们申城的小将要革命,革的是万恶的资本家,□□和臭老九,而你们呢,呸,你们只会挖红柳吃老鼠,你们让我感到恶心!”
陈苟他们帮核基地挖红柳和梭梭,其实是为了帮他们改造良田。
核基地因为红柳和梭梭太难挖,连个农场都没有。
今天小将们集中干了一整天,已经帮他们清理出三亩地了。
那当然是好事,核基地的警卫科科长看到,还专门出来感谢过他们。
而且看他们辛苦,还给他们一人发了一瓶汽水。
但是在邹衍看来,陈苟他们不革命,就是在丢小将这一行的脸。
曾风怕他们打起来,就说:“都少说一句吧,陈苟,再帮我们烤几只瞎瞎去。”
陈苟带着手下们骂骂咧咧的离开,烤瞎瞎去了。
但邹衍还没完,扭头骂曾风:“你和你软骨头的爹一样,天生的汉奸,你妈是臭表子,打着照顾我妈的名义勾引我爸,我早晚干了你们不要脸的俩母子。”
曾风倒也不生气,似笑非笑说:“早知道,我就该把你一起推进去。”
如果把他也推进警戒线,他也会被关起来。
就不说他自己可能会被枪毙,他爸都要挨上级处分的。
邹衍刚要骂人,一直没吭声的陈棉棉说话了:“以我的意思,就该把你也推进去。”
邹衍回看陈棉棉:“最毒妇人心,但我真没想到,你会耍我两次。”
第一次是为狼牙,他和手下们被骗着苦干了一个月。
核基地是第二次,而且他表弟李开泰也是陈棉棉点名邀请的。
领袖最忠诚的小将们,心就像红太阳一样火热,他们立志踏遍足国的每一寸河山,找到每一个人民群众,拷问他们的意志是否足够坚定,思想是否足够忠诚.
核基地也一样,他们就应该通过小将向领袖宣誓忠诚。
邹衍本来准备大干一场的,结果却被曾风和陈棉棉俩当成刀使了?
而且李开泰很可能会被枪毙的。
他可是邹衍的姨亲小表弟,邹衍能不火大?
陈棉棉似笑非笑,容声问邹衍:“来的时候你们想要的是什么,是看那些研发了核弹和氢弹的老科学家们像狗一样给你们下跪,再向你们表达忠诚?”
顿了顿再说:“然后你们就会全国串联,宣传你们有多牛逼?”
曾风一手指戈壁大漠,一手指脑子:“你眼睛是瞎的吗,你没有脑子吗,你会不会思考,知不知道在这种地方生活有多辛苦,知不知道他们随时可能被核辐射?”
仿佛看穿了邹衍,他又说:“别跟我讲什么对领袖的忠诚,你们纯粹就是被惯坏了,不尊重知识,不敬畏科学,再不收拾,你们敢骑到全国人民头上拉屎!”
邹衍现在所感受的委屈和愤怒,曾风刚来的时候也有过。
捫心自问,他们真的是想搞革命吗?
非但不是,而且他们是因为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被人培养来当刀使的。
纵容他们的人,就好比秦小北老妈,才是真正的夺权派。
原子弹研发成功了,氢弹也成功爆炸了,于是他们就派小将们来夺权了。
那叫什么,叫卸磨杀驴!
而今天的事之所以能办成,有个很重要的点是,秦小北老妈并不了解陈棉棉,也以为她是真的想闹革命,再就是秦小北太久没出来了,也想干一票大的。
他们母子就像曾经的曾风,是想往核基地安插自己的心腹。
但秦小北的手下中不管是钱胜昔还是别人,年龄都大了,人也滑头,不好骗。
所以陈棉棉才要专门通过邹衍喊来的李开泰。
他长着一颗猪脑子,还冲动,就活该被利用,不是吗?
说话间隐隐听到一声枪响,邹衍跳下车说:“糟糕,我表弟可能真的被枪毙了。”
他边往前跑边哭:“开泰啊,表哥来救你啦。”
陈棉棉和曾风也下车了,因为核基地的大门内亮了灯,警卫在招手。
等他们集体上前,警卫们两边散开,一脸呆滞的李开泰被押解着,站在中间。
邹衍一看表弟还活着,大喜过望,也停止了哭泣。
警卫科长出大门,先朝大家敬礼,再跟曾风握手,然后说:“人我们就此释放了,而且有一道来自革委会的红头文件,我也希望你们能了解一下。”
再举起一张纸,他朗读:“革委会特级文件,所有红小兵,自即日起在进入部队,尤其特种军队时,一概不得动武,更不允许强闯军事禁区,否则部队就可以依法以间谍罪予以击毙处理,也望所有红小兵认真钻研文件,不要以身犯险。”
曾风握警卫科长的手:“打扰你们工作了,我们深感抱歉。”
警卫科长把文件交给他,再说:“人我们可以放,但请记住,下次我们就会开枪。”
核基地的警卫科科长可是大校,级别比赵凌成还要高。
警卫们也是从全国千挑万选的精尖人才。
他们个个身姿笔挺,等警卫科科长讲完话,同时竖枪,同一时间拉栓上膛。
那队列之整齐,反应之迅速,衬托的小将们就好比一帮游兵散勇。
曾风敬礼,点头哈腰:“是是是,我们知道了。”
再郑重其事鞠躬:“今天对不起了。”
……
说来秦小北老妈真牛逼。
还不到24小时,她就把李开泰从核基地给捞出来了。
但当然,她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因为从今往后,所有红小兵进部队只能文斗,不能动武。
那也是她不得不做出的妥协,毕竟李开泰是她儿子的部下,她就必须让步。
但那也恰恰是陈棉棉想要的政策文件,能叫西北三座基地永远不受革命的冲击。
而从现在开始,核基地的老科学家们,就再也不用担心会挨皮鞭了。
李开泰已经被释放,被警卫们推出门了。
邹衍上前扶人,关切的问:“开泰你没事吧,他们没有打你吧?”
秦小北老妈为了儿子的名声,才不得不出面捞人。
但李开泰就属于脑子不好使吧,脾气还特别大的大犟种。
本来以为会被枪毙,他都吓的尿裤子了。
但一被释放,他自觉自己后台够硬,就又嚣张过来了。
要不是陈苟他们拦着,他都要把曾风打一顿。
虽然被拦着没能打到,但他还是叫嚣说:“曾风你完蛋了,等我回到城里就给秦小北拍电报,让他亲自来西北收拾你,小王八羔子,你他妈就等着受死吧。”
再指一帮西北小将:“一群窝囊废,我要开除你们的小将资格。”
陈苟提着烤瞎瞎和汽水上前,劝他消消气。
可他一脚精准踏进陈苟裤裆,大吼:“狗东西,离我远点。”
邹衍觉得得表弟未免有点太嚣张,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他们得收敛着点。
他就劝说:“开泰,你别冲动”
再说:“有事咱们回城了再说,先闭嘴吧。”
李开泰却指着所有小将说:“敢惹秦小北,你们一个个的都他妈别想活。”
陈棉棉已经上车了,小将们也纷纷挎上了自行车。
邹衍也想上车,但来拉车门,就发现车已经被从里面反锁了。
曾风拉下窗户,笑的得意:“既然你们俩表兄弟那么牛,就自己回泉城吧,再见!”
李开泰还犟着,邹衍傻眼了,这可是戈壁滩,万一他们被狼吃掉呢?
他忙哀求:“别呀,曾哥,咱们一起走。”
曾风阴阳怪气:“秦小北不是无所不能吗,你们要求,就求他吧。”
一脚油门,他开着车在前带路,河西小将们吃得饱饱的,满嘴流着油,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还起着调子唱着歌,就算半路碰上狼,他们人多势众,都不用怕。
李开泰撕逼一时爽,但被抛在戈壁滩可就是火葬场了。
邹衍也生气了,骂他:“秦小北不是很牛逼吗,你倒是喊他来接你呀?”
再说:“我爸最讨厌秦小北和他老妈了,还总说他们俩早晚会害了副统帅,你倒好,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不但害了自己,还要害死我。”
正经的,理智的人是不会滥用权力的。
邹司令是个明白人,就经常约束,劝告儿子,所以邹衍脑子清醒一点。
但李开泰老爸死的早,爷爷比较惯溺,就宠成了无脑霸王。
他环顾四周的漆黑一片,听着呜呜呜的声音,既像风声又像狼啸。
再想想去年他差点被狼吃掉的可怕,他可算嘴软了:“表哥,赶紧找人救咱们吧!”
……
今天这场叫闪电战,搞的就是趁热打铁。
但陈棉棉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她会被秦小北老妈盯上,并且针对。
那也是为什么她急吼吼的要给上面寄《人民日报》的新闻稿。
她怕万一秦小北老妈整她,她就登不上报纸了。
而在曾风看来,邹衍和李开泰就应该被扔下,因为核基地是在一片500平方公里的无人区内,这里面遍地是狼和熊等凶猛恶兽,他们俩就该被活活吃掉。
但他们当然不能那么做,毕竟他们是人民干部,身上可不能背人命。
所以让河西小将们在半路等着,曾风就又开车返回,接人了。
真要骂醒李开泰那个蠢货,也还是陈棉棉。
望着被冻的眼圈嘴唇全成青色,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俩表兄弟,她先说:“曾风想回来接你们,救你们的命,但我并不想,因为西北死过太多外地人,不差你们俩个冤死鬼,再说了,你们捫心自问,有没有伤过人命,你们要死,冤不冤?”
邹衍还好,但李开泰有点心虚,因为他甚至逼一位老教授喝过他的尿。
那老教授当时倒是喝了,但转头就跳进湖水中,自杀了。
但半大孩子,尤其是从小被宠,没吃过苦的,他们不敬知识,也不敬生命。
要不是在戈壁滩上冻了大半天,还听到狼嚎声,陈棉棉的话他们也听不进去的。
俩人一扫刚才的豪横,齐齐点头:“我们错了。”
但以为就这样,他们就可以上有暖气的车,回泉城去吃饭睡觉了?
当然不是,曾风下车,一人给一沓纸和一支钢笔,笑着说:“把你们俩在武斗时有意或者无意打死的人,以及过程全部写下来,签字画押,然后才能上车。”
他对这俩表兄弟很了解的,指李开泰:“你们把一个人当成马骑,导致一个年轻人终身瘫痪,那件事也要写下来,要不然……”
李开泰忙说:“这个是秦小北授意钱胜昔干的,不是我。”
曾风说:“照实写,把秦小北干的恶事也给我完完整整写出来。”
陈棉棉指远处:“看到两点绿了吗,那就是狼,车灯一关,它立马扑过来。”
这俩表兄弟本来横的什么似的,尤其是李开泰。
正好最近唐天佑也特别嚣张,林衍那点工资只供他一个人花销。
他阔少出身,一个人玩总觉得没意思,曾风又有工作,没可能天天陪着他玩。
他于是出门就要喊李开泰和邹衍,陪着他一起吃吃喝喝,写写画画。
这天晚上俩表兄弟回来睡觉时天都快要亮了。
而他们俩本来非但不尊重曾风,但凡见面就要挖苦,还说曾风老妈是狐狸精。
唐天佑也比较傻,就真的相信了,最近跟曾风关系也挺淡的。
因为今天猎了黄羊,而且肉比较多,他就准备去趟花土沟,看看青海王的老家。
但奇怪的是他还睡着呢,曾风喊了一声起床,李开泰和邹衍就乖乖起床了。
曾风再命令,说:“去生火,烧热水,我要洗脸。”
俩兄弟原来都是让曾风伺候他们的,但今天居然乖乖的就去烧水了。
唐天佑一头雾水,就问曾风:“哥,他俩咋回事?”
曾风其实也升官了,也是在计委,目前是十级干事,只比陈棉棉低一级。
还是秦小北老妈,为拉他来制衡陈棉棉,直接给他连升四级。
而在常规情况下,升一级官最少得一年。
曾风现在不仅仅是人民群众忠实的公仆,更是陈棉棉最忠诚,得力的手下。
他笑着说:“我的好弟弟,我劝你少得瑟,别惹得陈主任收拾你,我怕你着不住。”
要说陈棉棉的手腕和心机,唐天佑是领教过的。
但他理直气壮:“林衍是我舅舅,他疼我呀,而且放心吧,他不会告状的。”
见曾风洗脸时邹衍和李开泰立正在旁边伺候,他愈发纳闷了。
曾风可是很会耍官威的,洗完脸毛巾一丢脚一抬:“你们俩,来给我擦鞋。”
奇迹一般,李开泰和邹衍单膝跪地,用袖子给曾风擦皮鞋。
等鞋子擦完,跺跺脚,曾风命令:“革命去!”
唐天佑一路追到院子里,就见邹衍俩表兄乖乖上车,跟着曾风上车了。
他认真思考了半天,可算悟出来了:“肯定是陈棉棉搞的鬼!”
他怀疑邹衍俩兄弟也要被押去干苦力,于是也上车了。
另一边,接到通知说红小兵已经撤离,可以返回核基地的老专家们也目瞪口呆。
因为核基地东边的围墙下面全是红柳,都快把墙顶塌了。
警卫们也经常挖,砍,甚至放火烧,但只等春天它们就会重新冒出来。
红小兵更有经验,他们用锄头靠墙挖了一道,把红柳根全拔了。
而且他们还把土备到了几公里的围墙上,那么一来,围墙就不会轻易倒塌了。
他们甚至还在旁边开垦了一块地,并把红柳和梭梭摞的整整齐齐。
核基地的家属只能来探亲,是不能久居的,因为性质特殊,也没有别的工种。
可但凡华夏子女,哪有一个不愿意种地的,尤其是有人把地垦开之后。
大家都摩拳擦仗,准备一开春就要种地了。
而本来大家还因为听警卫科长说爆发过冲突挺担忧的。
但只到大门口所有人就开始笑了,进门一看,见标语只贴在围墙上,而且没有单独批评哪一个人,骂猪骂狗的,就只是进步标语,一帮人愈发乐呵了。
束老还说:“这种革命很有意义呀,我觉得以后咱们要多搞搞,也顺带拧一下思想螺丝。”
大家也纷纷说:“对对对,是该多搞搞。”
赵凌成和祁政委没办入内手续,这就要离开了。
但武老突然又出门来,敲开窗户,拉着妞妞的手说:“你知道的,太空是失重环境,所有的液体到了太空,就会飘到空中,如果是你上太空,你需要带一支笔,赵望舒同学,你觉得能不能带你爸爸用的钢笔,或者是我这一支,圆珠笔?”
他也怕孩子不懂,扭开圆珠笔说:“它里面也是液体。”
妞妞又不是百科书,而且载人航天只有美苏成功,国内资料很少的。
关于这个问题,赵凌成都没有考虑过,一时间也在思考。
武老拍拍妞妞的手,又说:“我可以邀请你来我们工作的地方参观,但是你要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再说:“去吧,想好了让你爸爸告诉我就好。”
但妞妞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爷爷,我可以把我的笔送给你喔,铅笔,它是固体。”
其实别看这个问题简单,但美苏都曾投入大量科研经费研究过的。
不能说他们蠢,因为当人们习惯于复杂流程,就很难再去思考一个简单的问题。
武老哈哈大笑,挥手跟妞妞告别:“你的小脑瓜子可真灵光啊。”
又说:“等我办好手续,就邀请你到这里面参观。”
妞妞乖乖点头:“爷爷再见!”
祁政委赶紧原地调头,得去东风基地。
河西的小将们他们了解,听陈棉棉的话,而且是一帮特勤快的孩子。
但据说昨天首都小将李开泰直接把事情捅上天了,而且是副统帅夫人亲自保出去的。
那小子去了东风基地,还会不会仗着有人撑腰就耍泼?
赵凌成心里当然也担忧,因为陈棉棉一直以来都谨小慎微,没有触怒过上级。
但昨天她故意坑人,也等于引火烧身,已经把副统帅夫人给惹怒了。
也不知道对方会怎么么给陈棉棉穿小鞋,故意整她呢。
出了核基地到泉城再走两公里,他们直接冲往东风基地。
对了,车上的收音机开着,而本来大家都以为与毛子的战火会起自珍宝岛。
但收音机里,播音员正在报道:“刚刚从北疆收到的消息,昨夜,苏联某部某团下辖的某某部队突袭我方边境农场,建设兵团官兵奋起反击,将敌人全数击退。”
听这消息,毛子准备从北疆进攻。
但那怎么可能呢,边境上全是建设兵团,那一个个全是老兵,打起仗来比新兵蛋子可有经验得多。
但祁政委还是皱起眉头说:“这帮毛子,他妈的贼心不死,非要被打痛才行。”
赵凌成看着窗外阴刮刮的天,却说:“老美也该搞军演了。”
祁政委说:“老美胆敢越境,咱们的机会可就来了。”
北边毛子一叫嚣,老美就在南海搞军演,还动不动越海境,到我方海域招摇试探。
到时候就该赵凌成他们的导弹出场了。
而因为随着唐天佑发表反战申明,唐明现在在国党内部的处境也变得很艰难。
为了保住自己军统老大的宝座,到时候他肯定要出巡。
他也肯定会越界,到大陆海域来溜达,并藉此向老蒋表忠心。
那也将是赵凌成一导弹轰了他的,绝无仅有的机会。
他必须杀了唐明,否则心里就永远有根刺。
其实还没到东风基地呢,本来闷闷不乐的妞妞就开始在爸爸怀里耸屁屁了。
她掰爸爸的脸看外面:“快看,妈妈的,车车!”
昨晚赵凌成和祁政委,那帮老科学家,老右派秉烛夜谈,聊了一整晚。
妞妞躺在爸爸怀里等妈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
这是第二次,妈妈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祁政委继续开车向前,妞妞眼巴巴的看着车。
见妈妈不在车里,她继续往前看,终于,孩子的眼里又有光了。
妈妈只要出来工作,就总会穿着旧特种棉衣,头发也只随便扎起来。
但衣服普通,妞妞妈妈的脸可不普通。
她是整个西北皮肤最白,脸蛋也最光滑,笑容也最漂亮的妈妈。
妞妞伸双手拽玻璃绳,见拽不开,拍窗玻璃:“妈妈,妈妈!”
赵凌成只好带她下车,去找她妈妈。
而现在,就连祁政委都不得不相信,陈棉棉能创造奇迹了。
李开泰的爷爷是个真正的老革命,儿子也牺牲了,所以疼孙子疼的像眼珠子。
老爷子去年到军工基地接孩子时,玩了一场拔枪轰人的苦肉计。
但在总参大院,人人都知道他惯孙子。
但被家长惯坏了的李开泰,此刻乖乖拿着锄头正在挖红柳。
对了,还有邹司令那个不省心的儿子,邹衍。
祁政委以为上回放他离开西北,他就绝对不会再回来了。
但此刻他就在李开泰身边,也在乖乖抡锄头。
陈棉棉来抱闺女了,祁政委下了车,试着说:“你又多了两员小将吗,他们怎么就那么乖?”
似乎不管多张牙舞爪的年轻人,到陈棉棉面前都会乖的像小猫咪。
可她打又打不过,也没听她骂过人,她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很简单,昨晚陈棉棉逼着邹衍和李开泰写了一大沓的认罪书,还摁了手印。
敢不听话,她就会把东西寄到公安特派组。
他们俩可都是斗出过人命的,依照目前的法律法规,他俩全得坐牢。
怕要蹲号子,他俩当然乖的像猫咪。
陈棉棉笑着对祁政委说:“孩子而已嘛,只要好好说,他们会听话的。”
见曾风负着双手转来转去在当监工,干的特别认真,祁政委说:“全西北形势一片向好,你也算为革命立下汗马功劳了。”
但其实放眼西北,还有一个人陈棉棉还没搞定,也很难搞得定。
赵凌成抱着妞妞轻轻叹了口气,陈棉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唐天佑吊儿郎当的,正倚着车在晒太阳。
拥有千万美金的阔少,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待在戈壁滩上呢?
而且他现在是自由人,他的心已经飞到香江的夜总会里了,他想喝酒,还想泡妞,他都快要想疯了。
不过于他,陈棉棉也并非无计可施,接下来她就准备专项整唐天佑。
毕竟他万一跑掉,她们全家会原地被划成右派的。
而且聪明如秦小北老妈,肯定已经明白她的政治立场了,还不得把她整死?
但先不说这个,今天早陈棉棉听说个消息,而且是大好消息。
她笑着对赵凌成说:“姜瑶和魏摧云十一月正式结婚,邀请咱们去吃喜酒。”
赵凌成之前就听曾风提过,但以为他是胡说八道,空穴来风。
他下意识说:“不可能,她不喜欢又黑又臭的男人。”
但赵凌成也立刻就想到了,别看情敌天天跟马睡在一起,又脏又臭。
驴日的魏摧云,当初差点就把他媳妇给拐走了。
脏人有脏福,居然被他娶到了姜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