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赵凌成讨厌曾风, 他是真的惹人厌。
赵凌成是个极端追求生活品质,且情感需求超高的人。
他也特别善于玩浪漫,只可惜大西北太过贫瘠,限制了他的发挥。
今天中秋, 他又送了陈棉棉一样礼物。
是一件既适用于大西北的冬天, 还足够漂亮的羊绒呢子大衣。
陈棉棉上辈子也曾入手过传说中的MAX Mara, 那也是她心目中的极品羊绒。
在前几年, 她见黄蝶穿过法式呢子大衣,倒是很漂亮,但要放在大西北的野外, 半个小时人就能冻成冰棍儿, 因为它虽然样子好看,但华而不实,不保暖。
真正好的羊绒大衣是苏式的, 而且得是学院风格的。
因为苏联女性一旦成年就会迅速发胖, 衣服版型也就不适于华夏人了。
赵凌成给陈棉棉的, 就是一件苏式, 学院风的鹅黄色呢子大衣。
是顶好的羊绒, 因为虽然厚实, 但穿在身上特别轻盈,而且不像西式的呢子要搞大开口, 脖子里灌冷风,这呢子是长高领, 能把脖子围的密不透风。
因为是学院风, 它是这个年代难得能掐出腰线的大衣。
陈棉棉先在小穿衣镜里看,见效果不好,拉开了窗帘从玻璃上看。
边看, 她边掐腰扭造型:“这得多少钱,很贵吧。”
又说:“国内没有吧,你从哪鼓捣来的?”
赵凌成在收拾唱片机,声音太高怕赵军听见,太低的话他自己都听不到。
终于放到自认合适的音量,他伸手,要请媳妇儿跳支舞。
他学习速度很快的,现在已经不会踩媳妇的脚了。
他说:“我委托咱们驻半岛的外交官,让苏联外交官代买的,380块。”
顿了顿又说:“姜德把首都的房子全租出去了,用的租金。”
他奶奶虽然是资本家,但也是老革命,所以房子没有被没收。
而且这几年政策宽松了,可以悄悄对外租房子。
他家在首都有个好大的院子,赵凌成用一年的租金换了件呢子大衣。
有了这件大衣,陈棉棉以后出门,就不必当胖头鱼了。
正所谓狂不狂,看米黄,匪不匪,看裤腿。
米黄色的呢子大衣在这年头,那可是顶配中的顶配。
他俩在跳舞,也应该把窗帘拉起来的,因为外面是过道,偶尔会有人经过。
但作为两个一样臭美又自恋的人,赵凌成绿军裤配白衬衫,身材笔挺,陈棉棉的细腰也被大衣衬托的盈盈一握,俩人就舍不得拉窗帘,要从玻璃里欣赏自己。
两个奢侈的月光族,一分存款都没有,但绝对是大西北独一份的美。
仔细打量妻子的眉眼,赵凌成突然想起,他当初其实可以耍赖,搬出保密条例来赖婚,不娶陈棉棉的,可当时鬼使神差般的,他还是答应了婚事。
是因为她当时虽然皮肤黑的像茄子,但眉眼是美的。
她的眉毛像柳叶一般,温柔但又锋利,她的眼神虽然呆滞,却又藏着桀骜。
他从她眉眼中看到林蕴那般,大多数女性所缺少的野心和野性。
他觉得他可以教化她,也可以拯救她。
望着妻子慵懒的,眼神,勾起的,饱满的唇瓣……
赵凌成垂眸欲要亲吻妻子,却于骤然间眼神一寒,伸手就扯窗帘。
因为他偶然一瞟,就看到有人在窗外看他俩跳舞。
但扯到一半他又拉开了窗帘:“曾风?”
……
为什么赵凌成对曾风厌恶之极。
因为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整个城市都已进入梦乡。
但是曾风三更半夜的,趴在他家的窗户外面。
赵凌成本来心里就不爽。
曾风翻窗进来,还说:“一楼就是好,往来方便。”
赵凌成回看窗户,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再加两把锁头的。
陈棉棉切了满满一盘子的瓜,又端了一盘沙枣瓤油饼来招待曾风。
看他左右开动,吃的满下巴流水,给纸擦嘴巴:“慢点吃。”
曾风竖大拇指:“我今天表现不错吧?”
陈棉棉把算好任务的笔记本交给他,并说:“总共是五栋办公建筑,三百公里的水泥路,还要十台挖掘机和十台大铲车,四台东风大卡,水泥搅拌机若干。”
这些是她要问秦小北薅的羊毛,也是农垦计划需要的全部物资。
曾风吸溜着老汉瓜,但一愣:“主任,你会不会太心黑了点?”
再拉衣领,露出已经痊愈,但还有印迹的鞭痕,他再说:“去年冬天,狗日的钱胜昔让李开泰和邹衍把我骗到首都,差点生生拿鞭子把我抽死。你懂得,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是秦小北出面,并亲自把我送到医院。他是我的大恩人,我跟了他一年,也算比较了解他,那就是个废物点心,玩心还特别重,干不了大事的。”
又说:“你要的太多啦,就打电话要东西的苦,秦小北就吃不了。”
陈棉棉说:“你可以帮他呀,也就多打几个电话,接接货的事儿嘛,又不累。”
曾风去年是被李开泰骗去首都的,说是去天安门城楼拍照。
但然后李开泰就把他出卖给了钱胜昔。
钱胜昔个狗日的把他关了起来,三天打九顿。
就在曾风快要被打死时秦小北出面救了他,并且收编了他。
要曾风是个蠢货,从此就忠诚的跟着秦小北了。
但他可是申城派里最有出息的年轻人,一看就知是秦小北在玩把戏。
正好秦小北还想收服陈棉棉,要拉他当马前卒。
他现在是鬼骗鬼,奸中奸,看似已经反水,其实是要狠狠坑秦小北一顿。
不过陈棉棉也太心黑了吧,她问秦小北要的也太多了。
曾风倒是可以帮秦小北去跑腿,不过还有个麻烦。
他说:“主任,如果我去帮秦小北跑腿,运作建筑材料,那斗你的任务可就要由钱胜昔来干了,你确定要钱胜昔斗你,而不是让我来斗你?”
这时赵凌成突然凑近,曾风也被吓了一跳:“赵总工,咋啦?”
他吃瓜,是把瓜汁子直接滴到地上。
赵凌成忍不了,给他脖子上挂了一个卫生纸做成的小奶兜。
示意曾风继续吃,赵凌成问:“我家小陈,这回就非挨批不可吗?”
曾风看镜子里的自己,围个小奶兜,还挺可爱的。
他还是很尊重赵凌成的,轰落过12个美军指挥官的导弹专家,真正的牛逼人物。
他收了嬉皮笑脸,认真说:“陈主任不挨批,秦小北就不可能走。”
再解释说:“陈主任把副统帅夫人惹得特别生气,她专门交待,要收拾陈主任。”
作为天龙人,秦小北不但要薅走陈棉棉功劳,还要狠狠收拾她一顿。
她是个女性,可以不挨打,但阴阳头要剪,街要游。
如果是曾风斗,可以只走个过场,但如果是钱胜昔,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因为钱胜昔丢了一只耳朵,脸上一道疤,丑的要命。
他现在极端仇恨女性,在首都时,甚至会逼女右派们吃屎喝尿。
那种变态斗法,陈棉棉能忍得了?
曾风觉得不能,也觉得还是由他来斗的好。
但陈棉棉坐上床沿,翘二郎腿说:“曾风同志,你只管去帮秦小北运作材料,帮咱们搞硬件,钢筋就从钢厂搞,水泥就从祁连山水泥厂搞,大型机械就问东北。至于钱胜昔……革命哪有不死人的,他如果真要来斗我,他也就该死了。”
赵凌成一凛,但终是没说话。
既然是革命,就会有流血,也会有牺牲。
那钱胜昔要真好死不死来斗陈棉棉,他就该死。
曾风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别的地方也有斗死的红小将。
既然陈棉棉这样说了,他配合就是了。
那狗日的钱胜昔差点没打死他,他乐得送那家伙归西。
话说,曾风将来还是很有潜力当个隔壁老曾的。
谈完事情该走了,他嗖的窜上窗户,姿势那叫一个灵活。
他也在不断挑战赵凌成的底线,回头,他说:“咱们约个记号吧。”
又说:“我以后敲窗户就敲三长两短,你就知道是我了。”
这是赵凌成的家,是他媳妇的卧室,曾风这意思是,以后要天天扒他家窗户?
陈棉棉关好窗户回头,见赵凌成一张白脸变成了青色,牙齿还咯咯作响,估计他又是在吃飞醋,解了大衣说:“你要心里不舒服,以后也别走门了,走窗户?”
赵凌成无能狂怒半晌,反手把妻子压到了床上。
……
穷地方要来个天龙人,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扶贫。
军用飞机会把秦小北需要的物资送到东风基地,再转运到泉城。
他倒不开小灶,但是有俩厨子,本来跟着他住在五七干校。
不过因为秦小北为了‘农垦’而回了钢厂,厨子也就到钢厂食堂工作了。
最近陈棉棉带着妞妞,也总到钢厂去打饭吃。
红烧大黄鱼,清炖大甲鱼,甚至还有大虾,乳鸽,全是好东西。
不过需要提前蹲守,抢,因为那些都是给秦小北烧的,他吃剩的才能流到外面。
因为腰不好,出不了门,秦小北和钱胜昔,李开泰,还有一个贾圣烨的,四个人待在招待所最豪华的干部房里,整天除了各种吃,就是打扑克,玩斗地主。
曾风借着他的招牌四处打电话,索要物资。
天龙人到底有多大的能量,严老总是最先感受到的。
转眼12月,这天严老总在食堂门外碰上陈棉棉,就笑着说:“我算是明白了,凡事都得看关系,工业部直接下给我们批文,要求我们集中生产12号钢筋。”
12号钢筋就是盖楼房修路用的,也是‘农垦’计划需要的。
秦小北能让工业部直接下批文,集中搞生产。
陈棉棉问说:“祁连山水泥厂应该复工复产,也开干了吧?”
严老总说:“因为革命冲击,它停工停产好几年了,前几天刚刚全面复工。”
祁连山水泥厂因为领导出了问题,本来全员下放了的。
可还是秦小北一句话,就能全面复产。
比较麻烦的是机械,要从共和国的长子,大东北运过来,就比较缓慢。
但这已经够叫人开心的了,又有谁能说秦小北一句不好呢?
严老总虽然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但开心的不得了:“小陈同志啊,如果咱们西北能多来几个秦小北那样的好同志,再过几年,我觉得咱们能枕着馒头睡大觉。”
枕着馒头睡大觉,那是西北人对于好日子的终极幻想。
因为秦小北,它眼看就要能实现了。
现在是,曾风每天抱着电话,在从全国各地往西北摇物资。
秦小北和几个手下吃着山珍海味,缩在客房里打扑克。
关于陈棉棉的批判会,按理是可以拖到年后的,也就是1971年。
她宣称自己要写一份长达5万字的自我检讨,然后帮秦小北创个革命记录。
5万字可不好写,钱胜昔也不好打扰她,就在等她的检查报告呢。
他不斗陈棉棉,陈棉棉也不会要他的命的,大家也算相安无事。
但凡事总有意外,突发状况,叫陈棉棉不得不提前动手,搞钱胜昔了。
……
陈棉棉每天都去一趟葡萄园。
她得和几个地质,农业专家规划各种图纸。
等到东北支援的机械进场,就可以五个工地同时启动了。
但这天她正要回家,却见到魏摧云骑着枣红马正在往城里狂奔。
帮陈棉棉开车的是马继光,她拍椅背:“快,拦住魏科。”
秦小北就在泉城,魏摧云却把枣红马骑出来,她心说他疯了吧?
马继光也在狠踩油门,可当枣红马四蹄全开时,老嘎斯车根本追不上。
而且经过钢厂时应该是碰到人和车,枣红马扬天一声长嘶。
那可是目前全西北最高最大,最矫健的马,谁看到了都要止步的。
还有人说:“哟,那是魏科长的马,红红呀!”
藏了整整一年的马突然被拉出来,市民看到了都很惊讶。
魏摧云骑着马如闪电般疾驰而去,嘎斯车随后赶到。
陈棉棉一看窗外,再拍椅背,说:“继光,快紧送我回家,快!”
魏摧云突然骑马进城,应该是有急事。
但且不说秦小北就在招待所,就在车经过时,陈棉棉看到钱胜昔了。
他提着两条子中华烟和两瓶茅台酒,恰好就在路边站着。
要知道,为了找到枣红马,从首都来的高层干部们翻遍了整个泉城。
秦小北都以为它死了,它却在大街上招摇?
钱胜昔甩手丢了中华烟和茅台酒,就追着魏摧云跑了。
另一边,陈棉棉冲进家门,从冰箱里拿出冷冻肉,再搭锅煮中药。
见她忙忙碌碌的,姜叔问:“小陈,你要做啥呢?”
陈棉棉不顾肉冻的硬梆梆就开始剁:“姜叔,快帮我和面,我要包饺子。”
妞妞在跟太爷爷下围棋,本来也想来包饺子。
但赵军一看孙媳妇的脸色不对,把孩子圈到了怀里:“乖,不打扰你妈妈。”
陈棉棉一边手忙脚乱剁着肉,一边看窗外。
她差了马继光去找曾风,刚把肉剁好,曾风在外面敲玻璃。
马继光已经跟他讲过事情了,曾风因为住在招待所,刚才也听到马嘶声了。
他劈头盖脸就说:“老魏疯了吧,好端端的干嘛把马骑进城?”
再说:“秦小北都听到马叫声了,幸好我哄了几句。”
陈棉棉先吼马继光:“我让你去洗个澡,你怎么还愣着?”
再看曾风:“去招待所门口等着,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把钱胜昔拦下来。”
要知道,秦小北之所以不像原来那么狂,就是因为腰的原因。
直到现在,他只要站立超过半个小时就会腰疼。
他已经算个废人了,而他是被枣红马废掉的。
只要钱胜昔告状,秦小北发现枣红马,那不是死,他会虐杀掉那匹马的。
曾风一边咒骂魏摧云找麻烦,一边往钢厂跑。
就在广场迎上钱胜昔,他连忙一声唤:“钱哥,等等我。”
钱胜昔穿着呢子大衣,裹着厚厚的围巾,回头一笑,半张脸抽起,格外的狰狞。
他指曾风,说:“操你妈的,你们居然把马藏起来了?”
再说:“你和魏摧云,那个叫陈棉棉的臭女人,等着吃我拉的屎吧你们。”
那么一匹大马可不是一个人能藏起来的,整个泉城的干部都要受牵连。
而且只要看到它,秦小北肯定会大开杀戒。
钱胜昔已经变态了,等着搞批判会也等了太久,现在只想斗人。
曾风还不知道陈棉棉准备怎么搞,也只能先拖住对方。
他索性扑通一跪:“钱哥,求你了,一匹马而已,秦哥又不知道,咱们瞒了吧。”
又说:“你要觉得生气,我给你当马骑,来来来,你来骑我。”
说着他就往钱胜昔胯下钻,还学着马的声音嗷嗷叫。
钱胜昔一脚踹过去,曾风就滚远。
但钱胜昔要走,他又会爬过来抱大腿。
俩人正纠缠着,陈棉棉来了,她大喊:“魏科长,魏科长人呢?”
此时天已麻黑,又没路灯,看不太清楚。
她走上小广场,继续大喊:“魏科长。”
钱胜昔拦住她,似笑非笑的说:“这不是咱们陈主任?”
再笑问:“你和魏摧云关系挺不错的呀,你找他是准备干嘛呢?”
陈棉棉假装才看到他,凑近说:“小钱同志,你好。”
她拿着个饭盒,说话间就把饭盒背到了身后。
钱胜昔伸手:“你拿的什么?”
陈棉棉笑着摇头:“没,没什么。”
但曾风已经从后面抢到饭盒了,打开一看,他说:“哟,陈主任,你跟魏摧云俩什么关系呀,居然要他送饺子吃,我能不能吃一个呀?”
陈棉棉在眨眼,曾风于是自己吃一个,也喂钱胜昔一个:“钱哥,你也吃。”
好吃不过饺子,钱胜昔吃了一个,再吃一个:“饺子不错。”
他边吃边问陈棉棉:“你和魏摧云到底什么关系?”
陈棉棉说:“跟你一样,革命战友而已。”
钱胜昔冷哼一声笑:“还革命战友,以我看就是流氓男女,不正当关系。”
大晚上的送饺子,他首先猜到的就是男女苟合,不正当关系。
陈棉棉也没反驳,还说:“你要那么想,我也没办法。”
钱胜昔用手抓着饺子吃,却是笑问:“陈主任,你吃过屎吗?”
……
如今的风气是,哪怕秦小北也不敢乱搞男女关系,因为它是政策红线。
而在极端的性压抑下,有些天生坏种的男性就会逐渐心理变态。
不怪赵军都夸他的孙媳妇是赵家的门面,陈棉棉的外貌没得说,就是漂亮。
米黄色的修身呢子大衣让她跟街上那些胖头鱼又全然不同。
她站在那儿,不但是美的,而且浑身有股成熟女性才有的,性诱惑力。
她包的饺子是真好吃,曾风又一个劲的喂,钱胜昔又还想到不正当男女关系。
被压抑的性欲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吃掉了大半盒饺子。
边吃,他就在想,等流程走到批判陈棉棉那一步时,自己要怎么折磨她。
这么漂亮,身段又柔软的女人,他必须狠狠折磨。
而在吃完饺子那一刻,他的心情也突然变好了。
他揽上曾风,笑着说:“走吧,回去跟秦哥讲枣红马的事。”
曾风却低声问:“钱哥,如果我能找到女人,你想不想跟我一起……日?”
钱胜昔蓦然止步,呼吸也陡然变粗。
他弯腰半晌再抬头:“操他妈的,老子好想,好想……”
不止他想,曾风其实也特别想。
因为他们吃的是淫羊霍加锁阳卤的羊蛋,再加沙葱包的饺子。
想当初赵凌成吃了八个,那天晚上就找不着北了。
钱胜昔还好,只是前面出了问题。
但曾风有痔疮的,倾刻间痔疮暴涨到五倍大,内痔变成外痔,正在不停的突突。
此时俩人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找女人,赶紧找个女人。
……
在他俩聊天时陈棉棉就跑掉了。
她到了招待所,并找了个借口,把几个服务员全部支走了。
此刻她和刚洗完澡的马继光在吧台里面,她正在给马继光脸上涂雪花膏。
她的计划是这样,就不让女同志冒险了。
等钱胜昔回到客房,她就让被她打扮的香喷喷的马继光去敲门。
男人属于视觉动物,马继光的脸被她擦的白白的,胡子也刮掉了,再裹个花棉袄,简直就是行走的南京红大爷。
以她的经验,吃了一盒饺子的钱胜昔必耍流氓。
她使了一个服务员去找公安了,到时候来个上门执法。
这年头只要是强奸,管你奸男的还是奸女的,统统是流氓,也统统要枪毙。
她要搞臭钱胜昔的名声,还要让他被枪毙。
但是不对,按理曾风和钱胜昔也该回来了,可他们怎么还不进招待所?
陈棉棉想搞事,但是也怕万一他俩祸祸哪个女同志可就麻烦了。
她拉着马继光出了招待所,问保安:“曾干部人呢?”
保安说:“绕过围墙,好像是往火车站去了,俩人还走得挺急的。”
陈棉棉一听急了,火车站人来人往的,这又是夜里,万一他们祸害个女孩子呢?
她转身就跑,马继光也跟着跑。
公安局的小柳和小李接到报案来的,远远看到她在跑,也跟着一起跑。
陈棉棉一路冲进火车站,大喊:“曾风同志,曾风?”
曾风如果不吃饺子,钱胜昔也不会吃。
但他明白陈棉棉的用意,按理就应该配合她,可他怎么就不按套路出牌呢?
马继光都不明白出什么事了,跟进火车站。
他是个男同志,但抹了一脸的化妆品,可真够恶心的。
正好有个大爷看到,一口唾沫唾过来:“你个驴日的,作啥妖呢?”
马继光这才反应过来,把脸上的化妆品擦掉。
陈棉棉把火车站转遍了都没找到人,于是扭头又往货运站跑。
距离不远,那边还有值夜班的女职工。
该不会曾风那家伙也色迷心窍,带着钱胜昔去货运站了吧。
两个站台距离有有3公里,大冬天的,陈棉棉一路狂奔,冷风灌进肺里,肺叶被冻的生疼,可她不敢停,她怕万一那俩流氓真欺负了女同志可就完蛋了。
马继光跑的比她快,但突然,被个骑自行车的人拦住:“你给我站住!”
黑暗中隐隐约约,马继光一看:“公,公安同志?”
陈棉棉实在跑不动了,一听是公安,连忙爬上了自行车:“快,快追!”
是她报的案,公安小柳得知道出啥事了。
他和小李反剪了马继光,问:“陈主任,这家伙是不是跟你耍流氓了,要抓他吗?”
陈棉棉顾不上解释,夺过公安小李的自行车,骑上就往前跑。
从货运站到客运站,整体都属于铁路,由一面高高的围墙圈起来。
正骑车往前追着,突然,陈棉棉听到一阵笑声。
紧接着围墙那边传来一阵咩咩的叫声,再一闻是股骚味,她反应过来了,这是泉城铁路段的牲畜仓库,是用来转运几个基地需要的活羊和鸡鸭猪的。
她不由的加紧蹬车,因为魏摧云虽然有家,但不怎么回。
为了陪枣红马,他经常住在仓库里,姜瑶偶尔也会在这儿。
所以曾风那驴日的是吃羊蛋吃糊涂了,带着钱胜昔去找姜瑶了吧?
姜瑶怀孕几个月了,正在休假呢。
曾风如果还对她耍流氓,陈棉棉都能杀了他。
好容易骑车走完围墙,看大门开着,陈棉棉拐了进去。
小李也骑着自行车,跟着她一起冲进门,追问:“陈主任,到底咋回事?”
陈棉棉不知道魏摧云住的是哪间库房,正要喊人,却又听到哈哈一阵大笑。
紧接着,只听咩咩一阵嚎叫,从一间仓库里冲出无数只绵羊来。
笑声还在持续,公安小李绕开羊群冲进库房。
就在他冲进库房的刹那,他看到昏黯的灯光下,一只犄角锋利的大公羊朝着一个人抵了过去。
随着那人嗷的一声惨叫,他也倒抽一口冷气。
人被大公羊顶的情况还挺常见,但被羊顶破肚皮的可不多。
不过魏摧云总喜欢养些比较强悍的牲口,再加上三个基地都不让狗进入,所以他的仓库里惯常都是一只又高又大,又威猛的领头羊,羊角也特别锋利。
是领头羊,它把一个人的肚皮给顶穿了,还在顶呢。
小李果断拔枪,一枪把领头羊给毙了,冲进库房扶人:“快,快救人。”
小柳冲进来一看,当场飙脏话:“驴日他爹呀。”
陈棉棉也才进门,先看曾风。
曾风屁股靠在墙上,正在不停的打颤,额头还冒着冷汗。
俩人对视一眼,曾风勾手指,又转过身。
陈棉棉一看,好家伙,他穿的卡其色裤子上全是血迹。
他里面还穿了棉裤的,但血都渗到外面,就证明他的痔疮直接爆掉了。
那就是沙葱羊加上淫羊藿和锁阳的威力,它们全是发物,只要男性吃了,就能补的他找不着北。
随着一阵阵凄烈的惨叫,俩人齐齐回头,现场的画面既滑稽荒诞,还恐怖。
被领头羊顶的是钱胜昔,他的肚子正在汩汩冒血。
公安小柳和马继光抬着他在往外走,走一步钱胜昔就要撕心裂肺的嚎叫一声。
马继光心地善良嘛,就安慰他:“忍一忍。”
马继光脸上的化妆品没擦完,再被灯一照,面色惨白。
而钱胜昔吃了二十多个饺子,再加上曾风一路都在描述那种事有多爽,就好比是用语言给他放小黄片,他整个人就被冲懵头脑了,直到这会儿色胆才消失。
可他本来就痛的要死,再看到是个大白脸抬着他,他能不怕吗?
他连踢带打的挣开马继光,屁滚尿流的往外爬,边爬边吼:“妈,妈妈,救我啊妈妈!”
公安小柳皮肤比较黑,又在追他,劝他:“不要动,不然肠子出来了。”
钱胜昔一看,大叫:“妈呀,黑白无常来抓我啦。”
他不叫还好,这一叫一用力,肠子就真从破口中溢出来了。
这可是羊圈,遍地羊粪,会叫他腹腔感染的,如今的医疗的条件,那种感染可治不好。
且不说陈棉棉看着要战栗,曾风也在打哆嗦。
他可算明白了,当初魏摧云就没想杀他,要不然他也肠穿肚烂,早死了。
而虽然去年被钱胜昔天天吊着打,骂他是羊日的时,曾风就暗暗发誓,自己也要让钱胜昔被羊日一回。
但当真正把事情搞出来时,他自己也吓的尿裤子。
说来钱胜昔也是够惨的,明明都已经计划好怎么斗陈棉棉了。
全西北工作能力最强的大美女是吧?
他会剃掉她的头发,踹弯她的膝盖,扒掉她的面子和尊严。
但既然副统帅夫人三令五申,要求儿子讲不许碰地头蛇,那句话就是真理。
他不知天高地厚要搞事,那就是白布一盖,挺尸了。
所以就在这天晚上,紧急送到医院后不久,钱胜昔就咽气,死在医院了。
……
赵凌成还是由祁嘉礼转告祁政委,才知道钱胜昔出事的。
陈棉棉保过那么多人,最近又被红小将针对,大家当然关注。
祁政委把自己的探亲假让给了赵凌成,让他赶紧上泉城,看看到底啥情况。
赵凌成开车往过赶的时候,钱胜昔的家长也从东风基地往来赶呢。
陈棉棉在市人民医院的大门外,正在朝里面张望。
赵凌成怕太显眼,就把车停到不远处的公安局,这才来问媳妇:“啥情况?”
陈棉棉先说:“听魏摧云说,姜瑶流产了。”
昨晚魏摧云之所以打马往家赶,是因为姜瑶也不知怎么的,好端端就流产了。
魏摧云的摩托车恰好坏了,别的车又跑不快,他就骑着马回来了。
他都快四十的人了,有个孩子不容易,着急也可以理解。
但最重要的是,钱胜昔是怎么没的。
赵凌成低头看妻子:“现在把整个过程讲给我听,一个字都不要漏。”
又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公安局,到车上聊。”
他需要知道钱胜昔到底是怎么死的。
因为如果不是意外,陈棉棉和曾风做事他都不放心。
万一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呢,就不说公安特派员会介入调查。
钱胜昔老爸虽然年龄已经很大了,但之前也是带过兵的,可不好欺骗。
陈棉棉只想往耍流氓方面搞,也只想让公安枪毙钱胜昔。
但冷静思考,就发现曾风的办法才是最妙的。
她把情况大概讲了一遍,然后才又说:“公安亲眼所见,他是被公羊顶死的。”
她没讲细节,赵凌成也想不到,就问:“魏摧云让羊顶他的?”
他所知道的,能命令领头羊的只有魏摧云。
也只有一个原因,魏摧云小时候当过羊倌,给地主家放过羊。
陈棉棉摇头:“跟魏科长无关,就是那个,你知道吧,那个……”
赵凌成哪知道,只问:“到底哪个?”
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顶钱胜昔,什么原因?
陈棉棉踮脚,轻声在他耳边低语,然后才说:“他激怒了领头羊。”
赵凌成愣了好半晌,心有余悸的说:“怪不得。”
他还忍不住呕了一下,因为真相实在太恶心了,让他生理性的反胃。
其实现在所有的压力都在曾风身上。
因为两个亲历了现场的公安可以作证,他和钱胜昔俩是同伙。
钱胜昔老爹,钱军长都快七十岁了。
最疼爱的小儿子出了事,当然愤怒,也誓要查明情况,到了医院就点名要见曾风。
曾风还没有换裤子,屁股上是晃晃的血迹。
等钱军长来时,他和秦小北在一起,当然,俩人已经沟通过情况了。
秦小北是头一回听说,也还处在震惊中,就没有说话,由曾风来讲述原因和过程。
总结下来就是,钱胜昔不知从哪听说了个荒诞传闻,就想去尝试一下。
但他的行为等于是跟领头羊抢老婆。
而众所周知的是,一般公羊和母羊的配比是三十或者五十比一。
公羊的领地意识特别强,它平常跟别的公羊都为了争交配权打得不可开交的。
母羊一哀嚎,它就被激怒了,也就把跟它抢交配权的钱胜昔给顶翻了。
而为什么陈棉棉说曾风这事儿办的漂亮。
钱老军长来时怒气冲冲,不但要查个明白,还誓要拉几个王八蛋给儿子陪葬。
但一听儿子的死因,人要脸树要皮,他的脸都没地儿搁了。
关键证人不止一个,还有俩公安,外面加一个民兵,据说都是赶着去阻止钱胜昔的。
但一堆人愣是没拦住,钱胜昔冲进羊圈,就把小命给送掉了。
钱老军长唇抿一线,死死盯着曾风。
如果他的眼神是刀子,曾风现在已经被扎成个筛子了。
钱老军长想看清楚,曾风是不是在撒谎。
……
曾风当然是在撒谎。
他一尝饺子就明白陈棉棉的用意了。
然后他就不停的用各种下流语言刺激钱胜昔。
钱胜昔其实不太敢玩真格的,他怕万一被抓到把柄,以后就不好搞革命了。
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性欲蓬勃的年龄,可不管强奸还是耍流氓,那是要枪毙的,钱胜昔不敢。
但当时实在躁得慌,怎么办?
而关于羊,曾风是听乡下小伙子们说的,说有那种事。
他于是邀请钱胜昔去体验一下,一个羊圈而已,能闹出什么事来?
还真就能闹出事,因为那个羊圈里的领头羊是全西北最凶最猛,最不好惹的一头。
但西北就这样,曾风刚来时,不也差点被陈棉棉和魏摧云整死吗?
钱胜昔把曾风的腰骑坏了,他现在动不动就腰疼。
钱胜昔还总喜欢用棍子捣曾风,边捣边问:“被羊日爽不爽啊?”
曾风的痔疮被捣破过好几次,有多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也不后悔昨晚做的事,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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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瑶是昨天住的院,只是小产而已,今天就可以回家了。
枣红马魏摧云当然已经藏起来了,今天是找了一辆大板车来拉姜瑶回家。
魏摧云不但给姜瑶裹着大棉帽子,穿着大棉袄,还包着大被窝。
据说是自然流产,原因也不确定。
陈棉棉还挺担忧的,怕魏摧云要跟姜瑶闹脾气,提离婚。
因为在书里,女配就是一直生不出孩子,魏摧云才跟她离得婚。
但目前魏摧云的表现还算合格,把姜瑶放上板车,他安慰说:“别难过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姜瑶怀疑自己可能是受了辐射,再或者之前流产的副作用,就难过的说:“要以后我也这样呢,你怎么办?”
魏摧云拉起板车,笑着说:“那咱就不要孩子了,就咱俩过不也挺好的?”
板车是露天的,而且得人力拉,赵凌成就上前说:“魏科,我开了车来的,让姜瑶上我的车吧。”
魏摧云摆手:“不用,就几步路,我拉着走得慢,还稳一点。”
再安慰姜瑶:“啥也别想,回家躺着,我给你伺候小月子。”
目送他们离开,陈棉棉突然意识到,爱情还是很重要的。
书里的魏摧云也不爱总是往娘家搬东西,把家搞的家徒四壁的女配,所以俩人关系也很僵。
但他必然是爱姜瑶,所以作为一口唾沫一颗钉,说话梆梆硬的西北男人,才能说出不要孩子那种话。
就冲这个,姜瑶嫁他,就比嫁给曾风好得多。
说回当下,她也不知道曾风能不能搞得定钱老军长,紧张嘛,就一直在发抖。
赵凌成察觉了,于是摘掉手套牵上她的手,哑声说:“不怕。”
顿了顿再说:“真要挨批,下放,我陪你就是了。”
陈棉棉默了片刻,也是哑声:“如果我不是革委会主任,那等你下放,可就要挑大粪了。”
赵凌成果然怕挑大粪,手都僵了一下。
但他终于还是说:“赵望舒的尿布跟大粪也不差什么,但我还不是洗了那么多,没关系的。”
他是个严谨的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会轻易承诺,但既然承诺了,就肯定能做到。
当然,他为跟媳妇住在一起都能去结扎,下放也肯定会跟着,这个陈棉棉相信。
但她当然不可能被批,也不可能被下放。
就为‘大字报上太空’,曾风都会最冲在最前面,替她挡掉火力的。
而现在,水泥钢筋正在加班加点生产,挖掘机和大卡车,土方车也在来的路上。
虽然这样说有点丧良心,但是,钱胜昔死了,秦小北的可利用价值也已经快被榨干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还会飞机出事吗,如果出,会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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