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作者:浣若君

钱胜昔的事, 钱老军长最终选择了不追究。

他死的太不光彩,与其刨根究底,倒不如保全他死后的名声。

他是为革命而死的,只要不追究死因, 也算个烈士。

不过就算钱老军长不追究刑事责任, 按理也该狠狠揍曾风一顿的。

但免了他皮肉之苦的, 还是他的痔疮。

他的痔疮也不是自然爆的, 而是被领头羊一角顶爆的。

望着他血肉模糊的屁股,钱老军长最终只抽了他一巴掌就离开了。

秦小北身体不好,同伴又出了意外, 当时就被他老妈喊回首都, 休养身体去了。

但他的两个手下,李开泰和贾圣烨依然留在泉城,帮他盯着工作。

关于秦小北是否知道枣红马还活着, 以后会不会对它下手, 目前谁都不知道。

而本来, 陈棉棉是准备自己把整件事情讲给魏摧云听的。

昨天的事没人会责怪他, 但只要秦小北的手下还在泉城, 枣红马就必须处理掉。

不过等她到魏摧云家时, 曾风先她一步上门,已经把事情讲过了。

魏摧云和姜瑶的首先反应是后怕, 接着就是担忧了。

秦小北只是暂时离开,以后肯定还要回来, 到时候他会不会杀马?

红红目前是20岁, 算是一匹老马。

但因为魏摧云养得够细心,它身体好着呢,至少还能再活十年八年的。

陈棉棉有个主意, 她说:“要不,把红红送到北疆去吧。”

把马送到北疆兵团,祁嘉礼会帮忙照看的。

姜瑶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就劝魏摧云:“老魏,把它送走吧?”

陈棉棉猜到他的担忧,又说:“我会亲自给祁司令写信,让他好好照顾红红的。”

魏摧云是为了养马,只肯给媳妇吃窝窝头的爱马之人。

枣红马也陪了他十几年,驮了不知道多少枕木,不到万不得已他真不想撒手。

但为今之计似乎只剩一条,送走马。

他双手捂面,半晌,终于才说:“马能送走,但是秦小北呢?”

同为建设西北而奋斗,大家也算同道中人,魏摧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也难得迷茫:“那就是尊瘟神,应该由谁来送?”

如果是曾经,还没有结婚的他,他会毫不犹豫搞死秦小北。

但现在他有了媳妇,也有了牵挂,他就不敢冒险了。

话说,曾强曾司令的政治敏锐度一般人没有。

曾风也完全继承了老爸的政治嗅觉。

他并不知道秦小北的宿命和下场,但是他能预见到。

所以他先朗诵了一句诗:“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事波。”

再说:“以我看,那尊瘟神会自掘坟墓,也已离死不远,咱们等着就好。”

他的屁股只做了简单的包扎,还没有输液消炎。

因为感染,他发烧了,眼眶铁青,面色蜡黄,还在不住的发抖。

躺在床上的姜瑶提醒说:“曾风,你该去医院了。”

陈棉棉也说:“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魏摧云不知道他媳妇跟曾风谈过的事,也很感激曾风为枣红马做的事。

家里也没啥值钱东西,他翻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拍到曾风手中说:“这是我剿匪时,从土匪窝里搞来的,上面镶的是真黄金,带着吧,防身用。”

曾风真要杀人,玩的是手腕,而不是刀。

他摆手推辞掉了刀,搀上陈棉棉的手腕:“麻烦主任您送我上医院了。”

起身再回看姜瑶:“好好休息,争取把身体养好。”

目送他离开,魏摧云对媳妇说:“原来是我看错人了,曾风同志其实也不坏。”

姜瑶苦涩一笑,却说:“他不是不坏,只是还有人比他更坏。”

……

赵凌成一直在楼下等着,等曾风上了车,立刻赶往医院。

姜瑶跟他接触最深,也最了解他。

毕竟是男人,他的手腕比陈棉棉狠得多,底线也比她低得多。

所以他一手借刀杀人玩的漂亮,搞死了钱胜昔。

只不过在经历了很多事之后,他终于懂得脚踏实地,以群众为根本罢了。

他这会儿都快烧糊涂了,还在讲群众呢。

他笑着说:“陈主任,我可算是明白了,想立于不败之地,就要立足群众。”

再说:“你大概不知道吧,这段时间钱胜昔一直在查你的黑料。”

赵凌成于这事感兴趣,就问:“查到什么了吗?”

曾风摆手:“一条都没有。”

再说:“也是从陈主任的身上,我看到了群众基础的重要性。”

想斗一个人得有黑料,还要有人站出来搞揭发。

但陈棉棉的牛逼在于,钱胜昔在泉城打听了几个月,愣是没搞到她一条黑料。

包括她老妈王喜妹,也没有贡献过关于她的黑料。

不过不是王喜妹不想揭发女儿,而是,钱胜昔到公安局调查户口,要查她娘家时,公安局长亲自出手,找了自己的老母亲来扮演王喜妹,就把事情给搪塞过去了。

那也是为什么,钱胜昔在看到枣红马时会那么兴奋。

整个泉城铁板一块,他渗透不进来,但是那匹马会是一个突破口。

当然,随着钱胜昔死,一切都过去了。

因为他是首都最坏,手腕也最狠的小将。

他死,陈棉棉的危险也就度过了。

而曾风虽然发着高烧,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现在是年底,也该规划明年的工作了。

他掰着手指算:“二月底戈壁解冻,到时候咱们让右派们先施肥,等四月份就可以直接栽种树苗了,今年再种20万株,有去年的经验,存活率应该能达到90%。”

葡萄树不一定种了就会活,90%的存活率就已经很高了,也是曾风想达到的。

这时车已经到医院了,陈棉棉和赵凌成一起搀扶他下车。

陈棉棉就劝说:“你就别操心工作的事了,想吃什么,我回家亲自给你做。”

曾风脑袋晕乎乎,屁股又痛,但还是沉迷于规划工作。

他又说:“四月份集中种树苗,等到五月份咱们就可以集中盖楼,修路了,到时候东北援建的各种车辆应该也会到,那会大大减少对于人力的需求。”

如果有一台水泥搅拌机,就可以少用三五个人。

而一台推土机一天干的工作,让人来干得七八个人。

因为秦小北的能量,他们有了各种工具,建设的步伐也可以加快了。

但曾风还愁一点,那就是,他跟陈棉棉一样,也想五个工地同时动工,并在两三年内,先在既定要开垦的戈壁滩盖楼,把大本营建起来,但是人工从哪里来?

原本是邹衍帮他们从全国忽悠小将,但现在邹衍被他爸押去当兵了。

至于李开泰,那就是个傻冒,没啥用处。

而曾风的屁股和腰都已经不适合长距离坐车,舟车劳顿了,怎么办?

他想跟陈棉棉讨论这个问题的,不过医生已经来了。

看他屁股血肉模糊的,医生直接开单子送手术室,给他紧急做清创去了。

关于人工的问题,他也就暂时搁下了。

而在毛选中有那么一句:你把人民放在心上,人民就会把你高高举起。

其实从陈棉棉的遭遇,曾风就已经意识到了,那就是真理。

但在冻土消融,大西北迎来一个全新的春天后,他也终于感受到,被人民高高举起时的感觉有多快乐,多爽了。

……

转眼四月,葡萄园如火如荼,正在栽种从北疆运来的树苗。

曾风和李开泰,还有个叫贾圣烨的,正在货运站等待从东北发来的重型机械。

陈棉棉当然也在,她还专门写了一堆大标语要贴到墙上。

她甚至还别出心裁的,用嫩柳枝做了个大拱门。

而且在拱门上,她用报纸糊了一个超大的,共青团的团标。

秦小北打着共青团的名义问东北要的东西。

她不好明晃晃的感谢秦小北,但她突出了共青团,就是感谢他了。

秦小北其实已经悄悄返回西北了,但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他不会到现场。

曾风作为他的秘书,要代他享受群众的赞美和感谢。

邱梅书记也早早到了现场,双手拉着曾风的手轻轻抚摸:“曾风,你是个好同志。”

再说:“又到吃苜蓿的季节了,晚上到我家,我给你做苜蓿。”

严老总整个儿抱住曾风:“听说东北这回送了咱四台卡车,你这功劳大了。”

又说:“吃完苜蓿就该吃槐花了,上我家,我让你嫂子给你蒸槐花。”

他想拍曾风的屁股,但曾风连忙说:“别,我有痔疮。”

自打屁股再受伤,他就把羊肉和辛辣彻底戒了。

但直到现在屁股还没养好,要被人拍上一巴掌,当场又得崩裂。

严老总收了手,再说:“记得替咱们西北群众好好感谢秦小北同志,谢谢他!”

邱梅也说:“谢谢共青团,谢谢秦小北同志。”

曾风边点头边搜寻陈棉棉的身影,就见她和林衍俩并肩站在人群外。

而其实从曾风一到西北,她本身就是一条鞭子。

她抽着他的屁股驱赶他,让他完成了许多他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工作。

曾经邱梅见了他就瞪眼,眼睛瞪的像斗鸡。

但现在,作为地委书记的她,会亲自下农田,帮他掐苜蓿,做苜蓿吃。

曾经严老总一见他就皱眉头,可现在搂着他,都恨不能亲两口。

那都是因为陈棉棉,因为规划都是她在做,也是她用鞭子抽着他向前走。

曾风原来总觉得,比如给谁送锦旗,立个碑,都是他妈的面子工程。

但现在他不仅想抱陈棉棉的大腿,还想给她立个碑。

挖掘机,铲土车,东风大卡,随着火车从遥远的大东北把它们运来,一个足以震惊世界的工程也将拉开帷幕,是因为陈棉棉,曾风才能因它而名利双收。

他开心的不得了,要不是屁股和腰痛,都要得意忘形了。

但林衍并不开心,此时就对陈棉棉说:“咱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我比谁都知道,所有的努力全是你在做,可现在倒好,功劳是共青团的,出风头的是曾风。”

再说:“我和凌成可以默默无闻,但你做了好事,功劳却归别人,这不对。”

陈棉棉其实也挺着急,心说秦小北怎么还不死呢?

但搞政治有一条是,切忌心浮气躁,也切忌因风头太过而成出头鸟。

而且既然秦小北在,陈棉棉就要把面子给他给足给好。

一个将死之人,她没必要跟他抢功劳,也没必要去触他的霉头,太晦气。

但该怎么跟林衍解释呢?

陈棉棉沉思片刻,问:“舅舅,您有没有看过《论持久战》?”

其实林衍当初就是看了赵勇带来的,刊登在报纸上的《论持久战》,觉得它才是救国的正确道路,才会下定决心反水,带着部下投奔延安的。

沉默片刻,他说:“领袖还说过一句话,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顿了片刻,他笑了起来:“过江名士多如鲫,胜负不在一时,而要看谁更持久。”

他是有名的儒将,有学识,说话也总是文绉绉的。

其实说通俗点就是看谁能苟到最后,而别看现在是曾风在出风头。

但只要秦小北嗝屁,他自然就会回来,向陈棉棉低头。

‘农垦’计划的功劳,也依然会是她的。

陈棉棉给自己定了个五年大计,因为据武老说,在1975年,他们将计划发射第二颗卫星,它不像会东方红1号那么简单,将是一颗能拍摄照片的侦察卫星。

别人要赶在1975年之前把荒垦出来。

陈棉棉就能用大字报震惊全世界,也能让偶像看到她。

再说秦小北,他其实也在现场,但只是在车里远远观望,看到共青团的团标被安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他就吩咐手下们说:“开车上东风基地,我要回首都。”

手下贾圣烨说:“据说葡萄园马上要盖新楼,您不用盯着吗?”

秦小北淡淡说:“等楼竣工,要剪彩时再说。”

李开泰看车窗外,试问:“但是秦哥,那陈棉棉,您不打算再……”斗了?

秦小北不是不想,而是不敢,那也是他的智慧所在。

从被群狼围攻到钱胜昔以离奇的方式死在西北,他怕了,也更谨慎了。

而且他经过观察也发现了,西北人其实都特老实,陈棉棉也是个标准的实干家。

即便她不是他的人,该干的工作也会干,他等着薅功劳不就行了?

将门无孬种,他也足够精明。

只可惜,凡事总有意外。

……

说回陈棉棉。

转眼又是金秋,又到九月了。

今年赵慧和唐天佑也一起回来过暑假了。

但现在也马上该回北疆了,妞妞也该要开学了。

而就在学生们收假的前两天,陈棉棉要给赵军一个大惊喜。

大家专门瞒着,直到要出发时,妞妞才说:“太爷爷,今天要带您去葡萄园喔。”

赵慧和唐天佑暑假一直在帮工,赵军也知道葡萄园在盖楼。

但目前国内大多还是红砖建筑,砌墙就是个麻烦,盖房子的速度当然也慢。

又因为大家提前没说过,赵军放开了的畅想,说:“看来路已经修好了。”

他已经彻底瘫痪了,葡萄园的土路没法走轮椅,所以去不了。

但有了水泥路就方便了,轮椅能通行,他也盼了太久,太想去看一看了。

可饶是老爷子想得很美,但到了现场,还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轮椅停在葡萄园大门口,他看妞妞:“赵望舒,这些都是,你妈妈干的?”

妞妞可是继邱梅和曾风之后,第三个看过草图的人。

她指着通向远方的,两条宽敞的水泥路说:“它们加起来有几十公里长,汽车都要走好久才能走完呢,还有那些小小的,悄悄告诉你,那是核桃树,会结大核桃。”

赵军看陈棉棉,却是对妞妞说:“你妈妈心中不止有丘壑,是有崇山峻岭。”

两条能达到国道宽幅的内部路,旁边伴着水渠,渠旁还栽着果树。

这是老百姓,农民能想到的,终极的农业工程。

当然陈棉棉的胆子也够大,目前国家并不提倡种果树,可她却给种上了。

到了西北,踏上黄土地,人们就会自然爱上种植。

唐天佑推着老爷子往里走,开玩笑说:“葡萄都被我们吃完了,您也就看看树吧。”

赵军当真了,还有点生气,以为唐天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爱吃李广杏,妞妞也爱吃,他甚至会悄悄带着妞妞跑80公里去偷杏子吃。

但老爷子刚想骂他的二孙子,顿时又笑了起来。

因为妞妞蹦蹦跳跳的钻进葡萄架,正捧着一串葡萄在喊:“太爷爷,看这儿!”

为什么要让知识分子下乡,是因为懂知识的人,种植也会搞得比农民好。

葡萄这才第二年挂果,但顺着棚架看进去,里面全是葡萄串。

那繁硕来自正确的施肥和修剪,也是文盲老百姓所不懂,得知识分子来干的。

还没过中秋,葡萄还是酸的,妞妞也就只给太爷爷摘了一颗。

赵军接过葡萄尝了尝,拉陈棉棉的手,等她弯下腰来,先说:“你干的特别好!”

再低声说:“前段时间老美和咱们已经有了私下接触,商贸解禁也马上就能明朗化,计划经济也必定结束,而等能开展商贸时,咱们西北就能一鸣惊人。”

他之前也知道葡萄园有万亩之巨,但人是想象不到没见过的东西的。

但今天他看到了,笔直的水泥路,笔直的水渠,一行行,一眼望不到边的葡萄架。

等将来商业开放,要对外销售葡萄干和葡萄酒,这座葡萄园就会大放异彩。

据陈棉棉说,要到办公大楼,得走整整1.5公里。

那是1.5公里的核桃树,杏子树,和1.5公里硕果累累的葡萄架。

而在走完园子,被一栋建筑堵住去路后,赵军才明白过来,这是葡萄园的中间点。

也就是说他们走了半个小时,其实才到葡萄园的中心位置。

几个月的忙碌,大楼已经有主体了,不是红砖小房子,而是水泥大楼。

该怎么形容赵军此刻的心情呢,哪怕就在这一秒停止呼吸,他都算含笑九泉。

他还想到一件事情:“该拍些照片寄到首都吧?”

去年葡萄园还只是个草台班子,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但今年有路有水了,金秋九月葡萄挂满枝。

以陈棉棉的得瑟,就该拍照表功了,她也急的不行,想向上表功。

算起来已经整整四年了,她才搞起一个葡萄园,这是她的心血,她必须表功。

但还是那个问题,秦小北不死,就会和他妈薅走她的功劳。

所以虽然忍得很辛苦,但她还是得憋着。

大家正聊着,江老从办公大楼里出来了,笑着奔向赵军:“老军长。”

妞妞以为太爷爷不认识,介绍说:“江爷爷,他英文超级好喔。”

江老可是建国后首批外交官之一,也是现在妞妞英文好了,才能跟他对话,小时候的她,江老要讲英语,她听不懂,也无法与之对话的。

江老今年特别辛苦,因为曾风腰不好跑不动,动员群众全是他在搞。

种植能搞起来他也开心,但他也要跟赵军讲讲面临的困难。

不过于他们右派来说,应该算是喜事。

推上轮椅,让赵军近距离观赏刚刚打完框架的楼房,他先说:“我快回去了。”

因为祁嘉礼写过信,赵军知道情况:“听说是祁嘉礼帮的你。”

待在乡下时,无一日不盼着回去,可一旦要走,就又会有太多的不舍。

江老远看陈棉棉,感谢不知道该如何说:“我们的命可都是小陈救的,这葡萄园,也是她开辟的。”

顿了顿再谈难题:“她计划搞五座葡萄园,但如果我们离开了,谁来帮她?”

赵军半开玩笑说:“要不你们就别走了,留下来管理农场?”

真说留下,愿意的人并不多,江老就不愿意。

他说:“听说老美跟咱们已经有私下接触了,外交方面,我还是想贡献一点力量的。”

赵军军人出身,直性子,拍江老的背:“但是,你得把脊梁骨挺起来。”

江老之所以会被下放,就是因为他曾经是个坚定的投降派。

他哈哈大笑,话讲的也很有哲理:“老军长,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我现在有骨气了,但不是因为我本身,是因为原子弹和氢弹,半岛俘虏的美军指挥官。”

说白了,只要导弹打得准,人民的脊梁骨自然就硬起来了。

赵军点头:“是这样。”

再环顾四周,他也觉得不太可能:“再搞四座葡萄园,至少要十年吧?”

江老说:“问题就出在这儿,小陈计划五年搞定它。”

一座葡萄园就搞了整整四年,但是要在接下来的五年中再开垦出四座来?

赵军虽然欣赏孙媳妇的能力,但也觉得那几乎不可能。

当然,要秦小北不死,陈棉棉确实不可能办到,甚至还得被迫做无名英雄。

此刻她也正烦着呢,因为她发现,越是天龙人就越精明。

十月西北就会冻土,也就没法进行建筑施工了。

赶在冻土之前葡萄园完成了大楼的主体框架。

而且它是由下放的工程建造师帮她设计,并由右派们亲手盖起来的。

今天赵军在,赵慧也在,唐天佑正举着妞妞满葡萄园转圈圈。

大家都很开心,但她心里并不开心。

因为眼看国庆节,秦小北那驴日的比她还会玩,专门电报把曾风喊去首都,说是要准备各种庆祝辅料,还要带记者来,给大楼搞个落成典礼,做党的十一献礼。

陈棉棉好头疼的,因为秦小北就和原来的她一样精明。

工作的苦他是一丁点都不吃,但是花架子耍的比她还足,关键是,人家资源也没得说。

她想登回《人民日报》,得先苦干三年,用真正的政绩去夯。

可秦小北这趟来,据曾风说,直接就会带着《青年报》和《人民日报》的记者来,瞅准的就是要十一登报。

被动当无名英雄,被迫奉献,别人或者乐意,但陈棉棉是真不乐意。

她一直在盼,也一直在等,还有点着急,秦小北到底会不会飞机出事,炸不炸?

……

于赵凌成来说,那又是一桩机密任务,甚至他还差点错过。

要说没错过,也得亏了一点,他够细心,而且这段时间一直在关注新闻。

以及,关注某一家人的行程,看他们在出席什么活动,做什么事。

而今天,他本来已经请好假,准备回泉城的。

这趟他还特别着急,因为束老通过他的权限,给妞妞买了几本英文课外书,刚刚转交给他。

其中有一本名字叫《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赵凌成自己都看得津津有味,妞妞也必定会喜欢。

她从小就爱读科幻小说,尤其是国外的,想象力丰富,她犹为钟爱。

而且今天是新学年,是妞妞开学报道的日子。

陈棉棉连个书皮都不会给孩子包,赵凌成今晚要给妞妞包书皮。

明天赵慧和唐天佑也要启程上北疆,他还得给他们送行。

他出基地,司机会开车送,他一上车就说:“辛苦你了小王,开快点。”

也是一上车,他就习惯性打开了收音机。

一路听着新闻,他翻看着小说,但突然抬头:“小王,立刻调头,返回基地。”

小王开着车,看着沿路火红的沙柳正魂游天外呢,下意识刹停车。

他有点茫然:“啊?”

赵凌成帮他打方向盘:“调头,回基地,跑快一点。”

司机不明究里,但也给车调头,飞驰回基地了。

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还以为赵凌成是落下了什么东西了。

回到基地赵凌成也只找祁政委,开门见山就说:“不对劲。”

又把自己刚才听到的新闻讲了一遍,这会儿晚上七点,正好是政治新闻时段,他和祁政委俩边吃饭,边凑着耳朵听,听完,赵凌成说:“他取消了上个月定的行程,而且既然那位在武汉,今天也该有新闻报道,但直到目前都没有。”

祁政委闷了片刻,说:“是不是有人想搞夺权?”

只凭一则简讯还不好确定,赵凌成说:“你可以问问东风基地的飞机行程?”

祁政委一时没反应过来,赵凌成再解释:“按理明天秦小北会到泉城。”

祁政委赶忙给东风基地打电话,但得到的消息却是,秦小北明天的行程不变。

其实很可能事情跟基地没关系,赵凌成也只是瞎怀疑。

但部队条例中有一条,也是真理,那就是:备战年代,要时刻准备着。

首都方面并没有发布命令下来,但祁政委还是临时下令,以例行检查为由封锁了基地。

这也是赵凌成头一回爽约闺女,也很可能,只是虚惊一场。

但是从去年九月开始,他就每天留心听新闻报道的。

虽然相隔数千公里,他也只是听收音机,看例行的新闻报道。

可上面某些人的动态和行程,他是专门于心里记了一本账。

基于那本账的推理,他直觉这几天必然有大事发生。

而虽然连着在办公室熬了两天都一无动静。

祁政委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疑神疑鬼,但赵凌成还是选择坚持。

也果然,就在这天夜里,红色电话响了。

所有人紧急集合,奔赴任务。

月明星稀的夜,整栋办公大楼只有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

出到大库调车,所有人依然沉默着,也只有汽车点火,导弹装箱的声音。

有点遗憾,赵凌成永不能告诉妻子,他为什么会爽约。

但他更多的是喜悦,因为就他所知,就在昨天,秦小北没有按时到泉城。

秦小北也没可能再抢走那座像赵望舒一样稚嫩,但也欣欣向荣的,戈壁明珠似的葡萄园。

他更加没可能只玩个花架子就借花献佛,拿葡萄园做国庆献礼。

因为他本身,会变成一个国庆献礼。

……

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九月的夜晚。

妞妞没课外书可看了,但还不到睡觉时间,就嚷嚷妈妈:“妈妈,讲故事。”

陈棉棉立志要爱闺女,但向来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主要是她今天有心事,她就敷衍说:“从前有个小和尚,他呀……被狼吃掉了。”

这故事既短又无聊,妞妞蜷进妈妈怀里:“再讲一个。”

陈棉棉于是又说:“好吧,从前有个小货郎,他呀……也被狼吃掉了。”

妞妞有点难过,因为一听妈妈就是在敷衍。

小家伙头顶在妈妈腋窝里,闻着她最喜欢的,妈妈腋窝的味道,有点难过的说:“可是我想听妈妈摘沙枣,打野猪,还有……唔,捉瞎瞎的故事。”

陈棉棉也是突然才回想起来,就在妞妞几个月大的时候,她还猎过一头野猪。

但这几年又是小麦增产又是搞葡萄园的,她连沙枣都没打过了。

今年要不抽空去打点,以后连沙枣仁油饼都没得吃。

她于是拍哄闺女:“快睡吧,过段时间妈妈就带着你,咱们去打沙枣。”

妞妞也困了,但打个哈欠说:“还要捉瞎瞎喔。”

她爸不让在家里养瞎瞎,但妞妞喜欢玩儿,也喜欢看妈妈捉瞎瞎。

近几年,瞎瞎都被小将们从害虫捉成保护动物了,现在也就沙漠绿洲里还有。

闺女睡着了,陈棉棉起床,坐到书桌前,拉开了窗帘。

四年时间搞出四座葡萄园,确实像天方夜谭。

偶尔来西北证道的红小将们,因为不是稳定劳动力,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而因为垦荒只是个人任务,陈棉棉能借调知青,但是暂时的。

知青的所有权在公社和农场,也以自己的任务为重。

所以陈棉棉需要一支稳定的,能够持续输出,还好管理的劳动队伍。

本来在规划之初她就想到人选了,但是因为秦小北,她迟迟没敢召集人马。

因为那些人马也是她的免死金牌,万一她真的遭到批判并被人整到下放,那些人就可以保护她。

秦小北昨天本来该到泉城的,但是没有来。

而赵凌成本来说好大前天就会请假回家来的,可是也没有回来。

所以呢,他们之间有关联吗?

如果有,如果秦小北从此不再来西北,那么,陈棉棉就可以不必担心被批判,被整了。

那些人马她也会立刻动员起来,来开垦新的葡萄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