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作者:浣若君

陈棉棉住的, 是长安街附近的一家小招待所。

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大字报,还有各种涂鸦和不堪入目的脏话。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把摇摇晃晃的破椅子。

她都忘了赵凌成还在窗帘后面躲着的事儿,第一反应是尴尬, 局促。

如此简陋, 肮脏的房间, 她怎么好意思招待大领导?

而她搞农业的初衷是为自己, 她想吃细米白面,甜蜜的瓜果,她也是个自私的人。

但是祁嘉礼, 邱梅, 李部长,他们都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民公仆。

他们也有着同样的性格特点,朴实接地气, 随和没架子。

陈棉棉谦让, 要李部长坐到床上, 他坐下了。

但他专门撩起床单, 坐到了褥子上。

他还解释说:“连着开了一周的会, 我都没换过衣服, 别把你的床弄脏了。”

再从包里掏出搪瓷茶杯:“麻烦帮我倒杯开水。”

椅子咯吱一声,陈棉棉也吓一跳, 才想起来,赵凌成还藏着呢。

如今的窗帘可不是将来的落地式, 只有半截子。

所以他的两条腿, 李部长一扭头就能看到,只是对方没注意而已。

但如果李部长发现赵凌成,今天就没法谈了吧?

还好关键时刻雷鸣坐到了椅子上, 也堵住了赵凌成的两条长腿。

陈棉棉大松一口气,倒好水,再给李部长开了一罐沙枣。

只要赵凌成藏得好,她就能专注谈工作。

李部长接过沙枣,有个疑问:“你在种植葡萄,但怎么不带葡萄,带的沙枣?”

陈棉棉从兜里拿出几颗羊粪大的小沙枣,解释说:“它们是同一种果实,大的是水源充足的,小的是生长在干旱缺水的戈壁滩的,所以水利工程对西北尤为重要。”

再说:“谢谢您当初为咱大西北规划的水利工程”

水利工程最初就是李部长的提案。

而他现在所规划的叫南水北调,依然是为了给西北供水。

他主抓计委,就是为国家做农业计划的。

一大一小,两颗截然不同的沙枣能证明的,恰是他制定的政策的科学之处。

陈棉棉也是想让他知道,他的政策真正造福了一方百姓。

李部长接过两种枣子反复比较,笑了满脸的褶子,直夸:“好,非常好。”

再握陈棉棉的手:“我们只是制定政策,开渠引水的是你们,辛苦的也是你们。”

雷鸣插嘴:“小陈确实非常辛苦,忙的都顾不上生孩子。”

陈棉棉闻言一滞,李部长也陡然愣住。

……

女性在职场想要升职,天然的会比男性更艰难,就是因为生育问题。

曾风都已经是八级干部了,陈棉棉也想升官。

但本来形势一片大好的,可是雷鸣偏要煞风景,提生育。

陈棉棉都急眼了,生怕李部长也有偏见,为方便她生孩子就不给她升官。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李部长居然知道妞妞。

他笑着说:“都有赵望舒了,小陈你难道还不知足?”

事实证明,能规划出优秀政策的大领导,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李部长再伸两根手指说:“截止目前,咱们国家共有过两位女副总理,她们生孩子不是先锋,但在工作方面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小陈同志,你还要继续努力。”

陈棉棉不仅感动,还有点哽咽:“我会的。”

因为雷鸣是长辈,也因为他没有坏心眼,她也不好意思怼他。

而他的思维意识,也直到此刻才转过弯来。

陈棉棉不追生儿子,于赵家那五位烈士会是莫大的遗憾。

但从两位女副总理到妇联的邓主席,女领导们既温情又踏实,是真正意义上立于人民的,老百姓的妈妈官。

陈棉棉如果能走她们的路,可比多生个孩子更有意义。

雷鸣可算明白转过弯来了,也默默点了点头,他那催生的心思,也直到现在才歇。

但他总觉得身后怪怪的,他扭头去看,却只见脏兮兮,臭烘烘的窗帘。

幸好他没追究,陈棉棉的心才没跳出胸膛。

李部长拿出一沓照片来,但也突然严肃:“这不是面子工程,不是□□吧?”

陈棉棉收回目光,诚恳的说:“等来年春天,您可以乘坐飞机亲自去看看,一万多亩的葡萄园,要从空中看效果会更好,而且……照片做不了假的,对吧?”

在大西北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一座葡萄园已然建成。

李部长拿的照片,是陈棉棉棉专门让一位搞书法和绘画的女右派拍摄的。

那位女右派懂美学,也把葡萄园拍得特别漂亮,那是陈棉棉的功劳,也是她的政绩,所以她才要专门送到首都来。

雷鸣接过照片一看,都得先揉揉眼睛:“这是戈壁滩?”

陈棉棉说:“这也只是其中一座,我们规划,还要建四座这样的葡萄园。”

雷鸣一张张的翻着照片:“四年前吧,这儿还是一片荒漠。”

陈棉棉说:“但当时我们就在搞水利工程了。”

雷鸣默了片刻,终于说:“你们西北人,还真叫青山换新颜了。”

李部长看了照片,但不敢相信,因为前几年各地轰轰烈烈搞大跃进,虚报假报,说什么亩产万斤小麦,十万斤水稻,大家争相搞面子工程,甚至搞出过人命来。

但理智告诉他这是真的,因为陈棉棉给他的不是浮夸的宣传画。

照片虽然是黑白色,但只看画面就可以想象到戈壁葡萄园的郁郁葱葱。

他也是被照片打动,等不到上班,要来招待所见陈棉棉的。

来之前他大概看了规划书,还得给陈棉棉提一个难题。

他先说:“让各地工农兵大学的学生们抽一个学期去垦荒,弥补他们做不了知青的遗憾,这是一条非常优秀的政治提案。”

不过还有但是。

所以他又说:“但是,教育部的马部长一直致力于取消知青政策,恢复高考,以便能更快的实现四个现代化,我很想帮你要多多的学生,但他不可能同意。”

凡事有利就有弊,知识青年把文化带到了老百姓中间,也深入了群众。

但他们也把大好年华,青春岁月埋葬在了黄土垄中。

而且发展要靠科技,高考不恢复,年轻人不读书,又怎么能实现四个现代化?

而这,也就是陈棉棉为什么要带那么多沙枣来,以及,专门派河西小将们跑遍全国,到各个工农兵大学送沙枣的原因所在了。

她捧起一罐沙枣,笑看李部长:“要不您问问各个学校,学生们自己的态度呢?”

再说:“全国的小将都知道,没去过西北就不算一员合格小将,学生们肯定也想去西北,要不您让总革委问问各个学校的校长和师生们,看他们愿不愿意到西北,和我,河西红专第一届活雷锋,陈棉棉并肩战斗呢?”

李部长这才想起来,说:“对了,你可是1963年,第一届活雷锋。”

陈棉棉当选的是第一届活雷锋,梆梆硬的金字招牌。

想到这个,李部长也有思路了。他说:“我会亲自在《人民日报》上撰写文章,号召,并倡议各个大学前往戈壁,与你一起并肩战斗,为你争取人才的。”

又说:“希望虽然不大,但咱们努力一把。”

话说,雷鸣总觉得不对劲,于是又看了一眼窗帘,它在起伏,而且看轮廓怎么像个人?

雷鸣觉得应该是错觉,毕竟公安大搜查的日子,谁敢往客房里藏个人?

而对忽悠大学生去西北,他持悲观态度:“应该没有学生愿意去吧?”

上工农兵大学的,基本都是不在下放之列的,家里的独苗苗,而且大多是男孩子。

他们从小就没吃过苦,让去吃苦,他们不去,家长也会反对的。

李部长也觉得可能性不大,所以他不打算经总革委,要亲自撰稿,呼吁倡导。

而如果学生们愿意去,他们就会闹,校领导就会反馈到教育部,教育部的马部长肯定不乐意,但现在是学生说了算的时代,他不敢违背学生们的意愿。

事情就算谈完。

而部级领导难见,也不是因为他们架子大。

就好比李部长,他主要是工作太忙,会议太多。

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水,他站起来,边翻包边说:“明早六点我就要去西花厅,今天晚上也还有两个报告要写,小陈你好好休息,我也该走了。”

雷鸣也站了起来,唰的拉开窗帘,暴露了赵凌成。

李部长正在翻东西,觉得不对,也蓦的扭过头问:“雷特派员,怎么回事?”

陈棉棉心说完了,这该如何解释?

但雷鸣迅速把窗帘拉了回去,语气平淡的说:“没什么,咱们走吧。”

李部长给陈棉棉的是几张钓鱼台宾馆的点心票。

见她推辞,他制止,并说:“这是给赵望舒的,下次你来,要记得带上她。”

雷鸣笑问:“李部长也听说过赵望舒?”

李部长认真说:“我听祁司令讲过,说她六个月的时候就会后空翻。”

雷鸣愣了好久,应了一声:“噢!”

陈棉棉差点没笑场,尴尬的说:“可能吧。”

祁嘉礼其实也有好久没见过妞妞了。

他甚至不知道她已经能流畅的阅读俄文和英文杂志。

而虽然目前她读的是小学四年级,但她甚至能解初中的各种方程式。

祁嘉礼最喜欢跟人吹嘘的,也还是妞妞没学会翻身时,撅着小屁屁倒起床的样子。

也就是传说中的,赵望舒六个月就会后空翻。

……

被陈棉棉送下楼,一直走到巷口握手分别,李部长才想起自己该给她画大饼。

他先说:“组织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勇于付出的同志,过段时间我就给你提级。”

再指头顶:“他心心念念,想再去一趟大西北。你加油干,好好干,咱们一起努力,争取让他看到大西北的日新月异,沧海桑田。”

陈棉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立正说:“是,部长,我保证完成任务。”

大领导画的饼都跟普通人画的不一样。

陈棉棉还没吃到饼呢,但唇角已经翘的像上弦月了。

李部长所说的那个他,当然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偶像了。

他日理万机,到葡萄园视察的可能性也不大,但只要他去西北,哪怕只是在飞机上看一眼,也会看到陈棉棉那明晃晃的大字报。

他肯定也会像李部长一样被惊艳到,也肯定会问是谁在搞。

那么陈棉棉,也终将被偶像所看到。

就为能实现那个目标,她也会加油干,拼命干。

也算有惊无险了,刚才雷鸣分明看到了赵凌成,但他最终并没有吭声。

等陈棉棉再回客房,赵凌成又在淘毛巾洗脸。

但不是因为他有洁癖,而是招待所的窗帘实在太脏,他忍不了。

终于又能跟媳妇舒舒服服躺到一张床上了。

赵凌成也可算不吃曾风的醋了,也是真心实意为媳妇的工作而忧心。

他也跟雷鸣,李部长持同一看法。

他说:“工农兵大学的学生们可不是小将,没有人统战,他们是不可能去西北的。”

但媳妇一句话差点惊掉他的大牙,因为她说:“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派人去统战了。”

赵凌成险些被惊的坐起来:“曾风吗,但他人在医院。”

陈棉棉困了,想睡觉,就说:“反正你知道我搞定了就好,明天再聊吧,睡觉。”

一两句话也讲不清楚。

因为赵凌成甚至不知道六年前,她往全国的红专学校邮寄沙枣的事。

而这趟她派出去的红小将们,是专门培训过话术的。

他们每到一个学校,就会告诉学生们,西北遍地小肥羊,所有的羊都背过《离骚》,羊肉又肥美又香甜,而且还没有膻味。

西北还有吃不完的,各种甜如蜜的水果。

想吃小肥羊吗,那就去西北。

想吃甜到让人掉牙齿的水果,还是去西北。

那当然是吹牛逼,也是骗人的谎言。

但不论在西北的知青,还是去过西北的红小将,所有了解西北的人,大都会默契的跟着撒谎,并把大学生们忽悠到西北去。

因为就跟将来屡禁不止的传销一样,人们会一个拖一个下水的。

再说了,不过一个学期而已,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学生们肯定会乐意的。

所以于陈棉棉来说,免费牛马已搞定,她也该着手下一步了。

几天没睡好过,她也很困,但正欲睡觉,赵凌成却坐了起来:“我该走了。”

再解释说:“部队医院0点还会查房,人不在病床上,是要被记过的。”

陈棉棉经常无法理解这男人的脑回路,她反问:“那你急吼吼的跑来干嘛?”

这是首都,而且是在副统帅夺权未遂后的节骨眼上,部队上下,所有人都处在高压中,军人们也都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

赵凌成出来,更是踩着军纪的红线走钢丝,稍有不慎就得完蛋。

他也可以不来的,但想想媳妇住在一间又臭又脏的房子里,因为被褥不干净,还可能染上某种皮肤病,他就非来一趟不可。

就像曾经,明明申城已经沦陷,日军和军统,76号在疯狂围剿革命党时,赵勇会一无反顾杀进去,去接林蕴一样,赵凌成非来不可,因为他和他爸是一种人,一种赵军他们所鄙视的,既不纯粹,还靡靡堕落,把妻子和家庭,看得比革命更重要的人。

赵凌成虽然总喜欢在媳妇面前装可怜,但并没有告诉她自己这趟出来有多难。

临要出门,他也只说:“你明天要去看曾风的话,最好下午再去。”

陈棉棉不明就里,反问:“为什么?”

赵凌成一贯的神神叨叨,只答了个没有为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陈棉棉来的时候总共带了四大袋,将近二百罐沙枣。

之所以带那么多,还有个心愿是,看它有没有可能被送进西花厅。

就在第二天清晨六点钟,她的愿望实现了。

经由李部长,两罐沙枣被带进了西花厅。

沙枣也是西北琳琅满目的水果中,最能证明水利和农业开发对农业的影响和改变的。

那也将有助于上层更加重视西北,也是陈棉棉此行的最后一个目的,至此,也已经达到了,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陈棉棉最终还是一大清早就上医院了。

因为她在小城市住习惯了,受不了大城市的嘈杂,而且招待所太臭,她不想再多待一天。

也是到医院后她才明白,为什么赵凌成特别要求,要她下午再来。

其实他现在的种种行为,特别影响男性结扎计划的推进,因为他总是借着结扎而请假,而他只要自曝结扎,就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301医院不对外的,但因为有军嫂证,陈棉棉被放进来了。

而曾风因为屁股的问题比腰严重,在泌尿科。

陈棉棉按地址去找,刚上到三楼,就听俩护士在聊天,一个说:“那么帅气一个军官,据说还是专家级别的,居然把自己给结扎了,你说,他到底咋想的?”

另一个说:“我刚才去看,他不在病房里,但真有大家说的那么帅气,好看吗?”

这一个笑着说:“大概是结扎了的原因吧,他的皮肤特别白,而且人显得特别干净。”

另一个低声说:“别不会是因为被阉了,所以成……”

以讹传讹的,赵凌成都被传成太监啦?

这谁能忍?

陈棉棉重重咳了一声,大声问:“护士同志,病人曾风在哪间病房?”

俩护士还忙着聊八卦,随手一指:“5号。”

俩人脑袋刚又凑一块儿,陈棉棉也凑了过去,小声说:“男同志如果结扎,身上就没有汗臭味了,而且还会主动戒烟戒酒。”

俩护士很惊讶,追问:“真的吗?”

又问:“姐,你咋知道的?”

陈棉棉故作神秘,又低声说:“尤其那方面,只要结扎了,男人会变得……特别强。”

俩护士还愣着,陈棉棉又说:“我是赵凌成,赵总工的爱人,我可以为他作证。”

赵凌成之所以不想她早晨来,是因为他还没出院,而他只要在医院,就免不了要被人议论,他不想媳妇听到。

但其实搞政治的人最不怕的就是丢脸,再说了,陈棉棉还想全国推广男性结扎计划呢。

她满嘴跑火车,胡乱吹嘘一通就走了,独留俩护士目瞪口呆。

男人被扎不但能戒烟戒酒,还会变得更强?

俩护士心说那也太好了吧!

说回陈棉棉,到了病房门口,她先敲门。

曾风的病房里,有俩女大夫正在跟他聊天。

看到陈棉棉进来,曾风就对俩女大夫说:“我的上级领导来了,咱们晚点再聊吧。”

俩女大夫对他有着格外的热情,也同声说:“那就晚点吧,咱们再聊。”

曾风是趴在床上的,目送俩大夫离开,先竖大拇指,再低声问陈棉棉:“知道她们是来干嘛的吗?”

陈棉棉虽然没听到,但猜得到:“给你介绍对象吧,哪来的女孩子?”

曾风反手轻捶腰,不无骄傲的说:“介绍了四五个呢,而且都是医生,家庭条件最差的一个……是申城常务副市长家的女儿,但是慢慢挑吧,反正我也不着急。”

陈棉棉搬椅子过来,语带讽刺:“所以你现在算是申城派的头牌了?”

曾风皱眉头:“我又不是旧社会的妓女,你干嘛说的这么难听?”

但再竖大拇指:“不像你是孤军奋斗,从此我身后有整个申城派,虽然搞政策方面我不如你,但是陈主任,我将来升的肯定比你快,以后的职级,也肯定会比你更高。”

他腰的问题不及屁股严重,其原因是,他在西北时,只要觉得上火长痔疮,就会从戈壁滩上随便扯两朵金银花,泡水一喝火就败了,但在首都没那个条件,就必须住院。

他也不需要陈棉棉捞,因为在被抓之前他就藏好刀片,策划好了自杀。

那也是非常高明的一招,因为在普通人看来,贪官自杀简直该死。

但在政治层面,那是一个人的信誉背书,也是他能被委以重任的关键。

所以从今往后,申城派最顶级的政治资源,都会被大佬们捧给他的。

再找个家世好的对象,于他更是如虎添翼。

但当然,那一切都要建立在,申城派会一直当权的基础上。

而曾风有所不知的是,到了1976年,如今那帮当权的申城派们统统都得完蛋。

反而是陈棉棉,只要能把大字报打上太空,她就能凭借实力平步青云。

搞政治的人还要必备一项觉悟,那就是,永远留一副压箱底的底牌。

所以关于她的偶像很可能会再去西北,亲眼目睹她的政绩那件事她就先不说了。

既然曾风触底反弹还得意洋洋,她就先用捧的,她故作艳羡说:“你终究还是比我厉害。”

然后又故意说:“既然你已经攀到高枝儿了,西北应该也就不去了吧,本来我还想着你休息几天就回去收拾准备,明年二月份正式开始搞垦荒呢,那你歇着吧,我找陈苟就好了,他虽然没经验,但胜在听话,虽然事情比较难干,但我们干得成。”

其实陈苟已经去当兵了。

但曾风又不知道,陈棉棉正好用来吓唬他。

曾风也立刻反问:“想垦荒得有人,人呢,哪儿来?”

再冷笑说:“大西北就那么多社员和知青。你准备垦八万亩戈壁滩,就算大家把锄头抡到冒烟,所有挖掘机的摇臂摇断,也不可能开出来。”

他从去年就在忧心一个问题,劳动力从哪里来,他也想了很多办法,比如说问知青办申请知青,或者问北疆兵团要人。

但因为垦荒属于义务劳动,没钱没粮,就只得作罢。

而曾风总是在受打击后,就会下定决心抱陈棉棉的大粗腿,永远给她当手下。

但只要逮到机会能雄起,他想夺权的野心就又会蠢蠢欲动。

最近他就又雄起了,野心勃勃想夺权了。

不过他也怀疑如今当权的申城派不会太长久,所以还是准备以干实业为重的。

垦荒可是真正的百年工程,他必须参与。

但人力是个大难题,他想了快一年的办法都没想到,也不认为陈棉棉能解决。

但就在刚才她还在笑着捧他,承认自己不如他,但此刻她用最温柔的语气,最轻蔑眼神,给了他一个堪称致命的打击。

翘起二郎腿,她轻描淡写的说:“人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

再说:“自己带干粮,免费垦荒的免费劳力,而且会是源源不断的。”

曾风嘿嘿笑:“不可能,你肯定是在哄我。”

但他又欠腰,拉开床头柜的门说:“里面有水果呢,主任,赶紧吃点水果润润嗓子。”

陈棉棉总说些很夸张的话,但她从不撒谎。

曾风了解她的风格,也知道她既然说了,那么,劳动力的问题就已经解决了。

他想不到,他着急,要问个究竟,也就对陈棉棉客气起来,招呼她吃水果了。

陈棉棉一看柜子里的水果,索性全提了出来,说:“有桔子有苹果,还有香蕉,这还有菠萝,你小子生活过得不错嘛。”

曾风示意她吃,再问:“到底哪里来的劳动力?”

话说,早晚有一天他们俩要分道扬镳,也会成为对手的,因为陈棉棉不是申城派,也不会给任何一个申城派出让利益,那么申城派也会阻止她的继续进步。

但现在她必须和曾风相互利用,相互配合才能搞出政绩。

不过这家伙动不动就会故态复萌,会想夺权,搞得陈棉棉也很烦,就想给他个教训。

她说:“那是我们西北人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别问了,好好养伤,再给自己找个对象。”

曾风忍着屁股痛爬了起来:“别呀,主任。”

又说:“我可一直都是您最忠诚的下属,农垦计划我也一直在参与,你不能就这么撇下我,剥夺我跟随您一起进步的机会呀,说说看嘛,劳动力到底哪来的?”

陈棉棉吃完一根香蕉,又给自己剥了颗桔子,并说:“我还是觉得陈苟进步空间更大,至于你,曾风同志,咱们就此别过吧,我也该回西北了,再见。”

曾风不知道陈苟去当兵的事,急眼了,忙下床拦人:“主任,再聊会儿。”

又说:“我攒的除了水果还有点心呢,一会儿收拾个箱子,你全带回去,给我干闺女吃。”

自带干粮,义务劳动,还源源不断的劳动力,任是曾风够聪明够滑头,也想不到那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强行把陈棉棉摁到椅子上坐下,还热情的找来一把水果刀,要亲自帮她削苹果皮。

他可太好奇了,必须问问,看免费牛马是从哪来的。

但他才要问呢,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女人冲进来,搂腰就把他抱了个满怀。

只凭体味曾风就闻得出,是他妈李开兰。

他哎哟直叫:“妈,我有腰伤的,你能不能轻点儿,快松开我,疼!”

李开兰松开儿子,又捧起他的脸:“儿子啊,你怎么瘦了一大圈呀。”

再追问:“邹衍呢,他还被拘着?”

说话间邹司令进门来了,他一脸胡子拉茬,双目无神,进门也不说话,就只叹气。

曾风嘴巴很甜的,喊爸喊的可顺溜了:“爸,您来了?”

邹司令应了一声,呆呆坐到了椅子上。

他因为不喜欢跟革命派搞到一起,没有关系,也没法把儿子捞出来。

人嘛,迫不得已时,该搞的关系也要搞。

他暗示李开兰,李开兰就问曾风:“小风,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把邹衍保出来?”

邹司令依然不吭声,只叹气:“唉!”

曾风下意识瞟了一眼陈棉棉,就见她把目光投向桌子上的报纸,勾唇笑了一下。

其实不救邹衍,于曾风来说会更有利。

因为申城那帮革命派说不定哪天就会垮台,届时像邹司令这种实干家就又能升上去。

而只要邹衍废了,邹司令的资源就全归他所有了,而且邹衍不是他,而是李开泰害的。

曾风将握有后爹全部的资源,还是合理得来的,他又何必去救邹衍呢?

如果是没去西北之前的曾风,也肯定会那么做,因为他眼里只有利益。

但哪怕他总蠢蠢欲动想夺权,但要让他朝一个人低头,那个人只会是陈棉棉。

因为她有一点智慧是别的政客所没有的,那就是,相比整人,她更喜欢搞双赢。

她会利用曾风,但该他的功劳不会少给。

她也利用过那帮红小将,他们现在应该都很恨她,好多人还恨的咬牙切齿的。

可到革命落幕,开始清算的时候,他们就会感谢她的。

因为她虽然押着小将们打了黑工,可那段经历,在将来也能救他们的命。

想到这儿,曾风先摊手说:“我救不了邹衍。"

病房里只有两张椅子,一张邹司令坐,另一张陈棉棉让李开兰坐下,起身到了窗户边。

曾风一手肘着腰,因为屁股痛,还得撇着双腿。

他走的跟个搞扫荡的皇军似的,一瘸一拐走到陈棉棉面前,又说:“但是爸,您不用着急,因为早在两年前,我们陈主任就给邹衍发了一张免死金牌,等案子上到总革委吧,您就可以拿着免死金牌去捞他了。”

邹衍是个犟种,不肯听邹司令的劝告,非要闹革命。

李开泰那孩子也不是被惯坏,而是品行有问题,铆足了劲的要害亲表哥。

邹司令深爱亡妻,也爱儿子,更不想儿子大好年华去蹲大狱。

他专门从申城赶来,也是想俯下身段求曾风帮忙的。

可他居然说陈棉棉给了邹衍免死金牌?

天方夜谭吧,他在开玩笑?

曾风能不能当个好领导不好说,但绝对是个好秘书,好助理。

他想捧谁,是能直接捧上天的。

见邹司令和李开兰都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他双手指向陈棉棉,说:“您忘了吧,两年前的《人民日报》,我们陈主任登了三位小将的名字,其中一个就是邹衍,文章还高度表彰了他对建设西北做出的贡献,那篇报道,就是他的免死金牌。”

邹司令思考了好一会儿,唇角渐渐翘了起来:“对啊。”

李开兰也说:“对呀,邹衍虽然犯了错误,可也做了贡献,那是可以抵罪的。”

邹司令冲向陈棉棉,抓起她的双手就是一通猛摇:“小陈同志,谢谢你给邹衍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陈棉棉笑着说:“那也是他自己努力的成果,也希望他以后能脚踏实地,潜心做人。”

邹司令不会说漂亮话,只不断重复:“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

小将们以为到西北就是被骗去打黑工?

大错特错。

西北可是就连秦小北都要专门去历练的,国家干部的大本营,接班人的摇篮。

而等十万亩葡萄园被推到全国人民面前的那天,高层领导就会把到过西北当成硬指标。

去劳动过的小将,在清算时也会被从轻发落,那也是陈棉棉给他们的报酬。

只不过要再等几年,他们才能拿到而已。

且不说将来会不会翻脸,反目成仇,但现在曾风和陈棉棉还是很有默契的。

曾风的夺权欲,也总会被陈棉棉及时掐灭于萌芽中,俩人相视一笑,也就达成默契了,依然是合作伙伴,回西北继续奋斗。

但为什么赵凌成总爱吃醋,就是因为曾风对他媳妇实在太暧昧。

那不,他刚刚做完检查出来,正准备出院呢,偶然经过一间病房,就看到曾风跟只哈巴狗似的,正在朝着他媳妇献殷勤。

赵凌成为见媳妇一面,在301医院又成个行走的笑话了,而他见媳妇总是困难重重。

曾风却总能待在他媳妇身边,他又焉能不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