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大院女儿奴[年代]

作者:浣若君

时光荏苒, 转眼已经是1973年。

陈棉棉又过了一个三十岁,今年已经32了。

虽然她已经多活过一辈子,而且上辈子活到三十大几,人生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但哪有人不喜欢年轻, 喜欢自己变老的呢?

还好妞妞身体健康, 也永远成绩优异。

以及, 陈棉棉又升官了。

李部长没在职位问题上画大饼, 去年就给了她七级干部,待遇也随之提高。

到了将来人们不怎么关注职级,所以陈棉棉原来也不理解啥叫个七级干部。

但现在她当然了解了, 因为她现在是河西地区级别最大, 但也最年轻的国家干部。

而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单位是中央直属,在地方,她甚至能当副省长。

也就是说西北五省的副省长, 工资待遇和政治地位, 就和她是一样的。

她也终于淘汰掉了那辆破嘎斯, 现在有了一辆专门属于她自己的车, 还是红旗轿车。

换而言之, 她已正式迈入高级干部行列了。

事业得意, 也算稍稍弥补了陈棉棉再度老去的遗憾,也是在这段时间里, 她将得到一个天大的机遇。

但同时,那其实也是个两难的抉择。

因为她得选择, 是亲自去见偶像, 还是要给偶像展示她的政绩。

……

说回当下。

现在是1973年的四月底,周六的傍晚。

细雨蒙蒙的傍晚,陈棉棉刚刚从学校接上妞妞, 就得赶紧开车前往新开垦的3号葡萄园。

妞妞一上车,她就递过一杯水和一个油馍,说:“饿坏了吧,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妞妞虽然不会后空翻,但她的大脑绝对超乎大多数人。

她接过油馍,先说:“妈妈,车上有机器喔,而且还是小小的,但是很重的那种。”

陈棉棉按理应该派有司机的,但待遇到了,车也到了,可是上面迟迟没派司机来。

今天是林衍帮她开的车。

他笑问:“赵望舒只听声音就能听出来是很重的东西吗,你的耳朵就那么灵?”

后备箱里有东西,颠一下就会响。

要是普通人,会觉得后备箱里有东西就有呗,有什么关系呢,谁会在意那个?

可是妞妞不但会观察,而且她会很自然的去思考,看那是什么东西。

她说:“听声音它的体积不大,但是重量很大,是钢铁做成的。”

陈棉棉示意孩子吃东西,说:“你正要长个头呢,要多吃点,快吃馍。”

妞妞咬一口馍,又说:“是胡麻油烙的喔,而且油没有烧焦,好香好香的。”

林衍笑着说:“托你妈妈的福,现在大家每天都可以吃到胡麻油了,它虽然有点发苦,但还是很好吃的,望舒,要谢谢你妈妈。”

妞妞从善如流:“谢谢妈妈。”

去年除了小麦,陈棉棉还规划并大规模的种植了胡麻。

而它到了将来,会有个更高端的称呼,亚麻籽,据说它对儿童的大脑发育特别好。

但如果掌握不好,熟油时熟过头,它就会有一股淡淡的苦味儿。

西北人习惯了那股苦味儿,反而觉得它很香,林衍都已经习惯胡麻油的苦味了。

但妞妞还小,舌头很敏感,也不爱苦味。

她所有吃的油,也都是陈棉棉自己熟过的。

孩子再打开水杯,又是一声感叹:“哇,甜甜的八宝茶,妈妈,我好开心啊。”

物质丰裕的好处就是吃得好。

陈棉棉拼命升官,也是为了口腹之欲。

她现在一月的工资高达96块,还有相应的粮票,她想买啥就买啥。

她今天给妞妞煮的,是西北地区在解放前,只有地主家的孩子才能喝得起的八宝茶。

那里面有李广杏,葡萄和核桃,枸杞干儿,再加□□糖一起熬煮过,特别好喝。

陈棉棉自己的茶比妞妞的还要更上档次,因为她的里面,加了从青海买的冬虫夏草。

妞妞边吃,眼看车一路去葡萄园,边又问:“妈妈,是不是又有挖掘机坏掉了呀?”

陈棉棉说:“今天是一台铲车,但咱们运气特别好,应该今天就能修好它。”

妞妞竖三根手指,说:“妈妈,咱们已经有三座葡萄园了。”

……

泉城有炼油厂,而且归钢厂管理,严老总也全力支持农垦事业,所以陈棉棉不缺柴油。

但机器用久了就会坏,而且去年所有的挖掘机和唯一一台铲车没有停,大干了一整年。

挖掘机因为数量多,还能等。

但今天坏的是铲车,也必须马上修好。

因为最近雨多,3号葡萄园的水渠形成了堰塞湖,如果不赶紧修好铲车,让它协助挖掘机搞疏通,堰塞湖就会淹掉下游的村子。

陈棉棉和妞妞吃馍喝水,林衍踩着油门一路狂奔,出泉城跑了大概80多公里,才到正在进行垦荒工程的3号葡萄园附近。

现在是春天,今天外面又有雨,特别冷,陈棉棉就不让妞妞下车了。

她喝着妈妈给她煮的,温热甜蜜的八宝茶,坐在温暖的车里,好奇的看着窗外。

突然有几颗脑袋凑到了车窗上,在轻轻拍打玻璃。仔细看,是几个十七八岁的大姐姐。

她们浑身湿漉漉的,在朝妞妞微笑。

她们也就是从全国来到西北,支援垦荒的工农兵大学生了,妞妞也朝她们挥了挥手。

再说陈棉棉。

她一下车,先碰到的当然是曾风。

他比赵凌成小五岁,今年其实才刚刚三十岁,但这两年他着实辛苦,都有白头发了。

不过事业的辛苦只是一方面。

他最大的问题是,他去年结婚了,但因为只专注挑选老岳父,没怎么关注媳妇,而他挑的岳父也确实好,申城出身的部委大领导。

但他那媳妇有个麻烦问题,结婚后曾风才发现的,对方有精神疾病,动不动就会发疯。

而且对方是申城姑娘,比较排外,不但不跟着曾风来西北,还总骂他是乡巴佬。

曾风想一结婚就生孩子的,去年还专门回去怀孩子,结果发现媳妇精神时不时不正常,他怕遗传给孩子,裤子一提就回西北了。

他的媳妇是个麻烦,因为岳父是大领导,他不好离婚,但不离婚吧,精神病很可能遗传,他又不敢生孩子。

发愁嘛,他的头发都愁白了。

他打着把破伞,两腿都是泥,大声问:“主任,你还真找到铲车的轴承了?”

陈棉棉说:“我们找来好多,只是需要轴承里的滚珠吧,一个个对比吧,看哪个型号合适。”

林衍也下车了,打开后备箱,招呼几个学生说:“同学们,快过来搬东西。”

妞妞猜得很准,车上拉的是铲车的零部件。

它们虽然都很小,但是质量很大,特别重,小小一样东西,一个男孩子抱不起来,得要两个人才能从车上抬下来。

林衍也算久病成医了,现在啥都会修。

他套了件脏外套,再穿一条脏裤子,不顾满地的稀泥,直接钻到了车底下。

垦荒工程已经到中期了,而陈棉棉是总指挥,曾风是副总指挥。

看到他们俩站在雨中,就有女学生过来帮他们打伞。

但陈棉棉读书时最烦的就是帮领导撑伞,己所不欲就勿施于人,她从学生手里接过伞来自己打着,就把几个女孩子给打发了。

一年垦四万亩荒地,曾风原以为不可能的。

可现在不但戈壁已经被开垦成了良田,今年又还多种了五千亩葡萄苗,照这个速度,到1975年,他们的计划必定能完成。

他就说:“主任,只要这个水渠能打通,让3号葡萄园吃足水,明年咱们就可以栽树了。”

陈棉棉却问:“新来的学生们怎么样,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还有生病的,多不多?”

曾风手叉腰,点头说:“生病的确实多,附近的医院是只要来一批新学生就要爆满。”

但再笑着说:“那不很正常嘛,我到西北,不也是先被水土不服给上了终身难忘的一课?”

陈棉棉又问:“吃的方面,你们跟村子里商量好,没有为难过学生们吧?”

曾风翻个白眼,反问:“我是那种人吗?”

陈棉棉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厚道人,但我怕万一有人举报学生们呢?”

话说,大学生们是从全国各地来的,到了西北得先经历一点,水土不服。

具体表现就是上吐下泄,拉肚子或者上火,有痔疮的,痔疮还得爆血。

因为相比南方,西北的气候极端干燥。

学生们当然会哭闹,想回家。

为了哄着孩子们干活儿,曾风他们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想各种办法。

首先是,大学生们可以去附近的村子里问村民买各种食物来搞补贴。

村民们习惯抓野鸡野鸭子,还有人悄悄养了鸡,要卖给学生们,曾风他们不会阻止的。

而且虽然葡萄园不需要负责伙食,但隔三岔五的,曾风就会委托民兵队或者钢厂,再或者铁管所,让他们进山里打些野味回来。

黄羊,野猪野鸡,瞎瞎,隔几天给学生们搞一点,时不时就能吃到肉,而且还不需要写作业,曾风再时不时给做做思想工作,忽悠一下,学生们一个个的,干劲儿十足。

要不然,两年也不可能搞出几万亩荒地的。

曾风正和陈棉棉交流着工作,但突然他目光一滞,倒抽了一口冷气。

陈棉棉看他连着倒退了几步,而且脸色很不好,忙问:“你咋啦?”

再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自打发现妻子精神不正常,大受打击,但碍于岳父又不好离婚,一直以来心情不好,陈棉棉就有点担心,怕他心理要出问题。

但曾风在看的,是她带来的,所谓的轴承。

而本来轴承应该是新的才对,可陈棉棉带来的东西上面锈迹斑斑,看着就跟破烂似的。

曾风指着东西说:“你可别告诉我,那个就是你找来,要帮我们修机器的轴承。”

再提高嗓门:“主任你不要开玩笑,机器今天也必须修好,要不然咱们可就麻烦了。”

说话间林衍从车底钻出来,又打开了引擎盖,再招呼几个学生帮他,大家一起施加压力,帮他把铲车的翻斗卸了下来。

然后他挑出一个轴承,让两个学生用砂纸和机油帮忙打磨轴承里面的滚珠,自己就又钻车底下去了。

曾风一看那滚珠上的锈迹,都呲牙了:“这他妈是古董吧,这东西真的还能用吗?”

再指远处:“堰塞湖马上决堤,你们搞一堆古董,还准备安装到机器上,唱大戏了这是?”

学生们也觉得有点可笑,有人就问:“陈总,这轴承到底是从哪来的,怎么锈成这样?”

陈棉棉是总指挥,学生们就喊她叫陈总。

而不管挖掘机还是铲车,都是机器,也该是新时代才有的产物。

大家盼着陈总来修机器,可她带来的零件却是生锈的老古董?

学生们围着陈棉棉,看看曾风再看看她,大家既觉得可笑,又觉得无奈。

但好不好要看疗效,林衍钻出车底,拿过滚珠装进轴承,再招呼学生们一起安装翻斗。

他再上车打火,于众目睽睽之下,铲车的翻斗扬起来了,也就是说,他还真给修好了。

不管曾风还是学生们都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明明林衍用的,是个生锈的烂轴承里的滚珠,但怎么就能适用于铲车的,为什么?

不过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工作更重要。

他们再不干,堰塞湖就该决堤了。

曾风指挥学生们,该开挖掘机的,该上铲车的都上车,该扛锄头的扛锄头,突击工作。

那是上百人,于细雨蒙蒙中,浩浩荡荡的往堰塞湖去了。

林衍目送着年轻人们跑远,回看陈棉棉,却是笑着说:“我这样说你不要生气,但我第一次见你时,以为你是个野人或者某种动物,而且我一直对你有偏见,当时很讨厌你。”

顿了顿又说:“但是小陈,你的苦难也是财富,更是成就你这个大干部的关键。”

陈棉棉笑说:“您说的没错。”

其实应该说,她能当官,女配对她的帮助莫大。

因为她在关键时刻借助的,总是女配积攒的各种东西。

就好比,在红旗农场要饿死人时,是女配积攒的干馍馍救了那帮老右派的命。

前几年陈棉棉种了超量的小麦,差点烂在地里,也是女配积攒的狼牙帮她解决了难题。

今天就更是了,因为那些轴承也是女配的。

河西政府直到前年才有第一台铲车,要说女配有铲车的配件,陈棉棉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要知道,女配是个囤积狂。

而那些轴承,是在五十年代,苏联援建三大基地时,因为损坏了而丢在基地附近的。

女配都不认识那是什么东西,但她喜欢囤积,她就全部都捡回去了。

陈棉棉记忆里有那东西,今天带着林衍去找,一下就翻到了。

他们用到的,也只是里面的滚珠而已。

因为东北的大型机械跟苏联产的尺寸和规格都一样,所以就跟奇迹似的,女配又帮了陈棉棉一个大忙。

她甚至还帮了下游的村子,因为堰塞湖再不疏通,村子就得被淹掉。

但女配捡的更多的还是废品,比如弹壳,子弹,枪栓,门锁一类的破烂。

她甚至还在库房里藏着几个炸药包。

只是因为,她觉得说不定哪天还会打仗,她就要囤积炸药。

也不知道女配如今人在哪里,但陈棉棉觉得,她现在应该过得不错。

因为强悍如女配,是不管在任何环境里,都能生活的很好。

铲车修好,就不必担心堰塞湖决堤了,陈棉棉也就准备回家了。

邱梅也在现场,拦住她和林衍,笑着说:“今天我们在熬茶,你们也去喝一杯暖一暖吧?”

她负责后勤,给那些干活的大学生熬热茶。

陈棉棉摆手说:“不了,妞妞回家还要写作业呢,我们得回去了。”

邱梅再看林衍:“你再抽时间进趟山,搞几头野猪吧,孩子们最近又想吃肉呢。”

林衍都五十多岁,体能远不如年轻人。

他也不愿意总进山打猎。

但邱梅眼巴巴的看着,他只得答应:“好。”

不过虽然不喜欢打猎,但林衍还是很佩服邱梅的,上了车,他就又对陈棉棉说:“垦荒工程能搞得好,邱梅同志是关键,西北人民也都该好好感谢感谢她。”

再说:“学生可不好管,但她管的非常好。”

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女干部才是垦荒工程能搞好的关键。

因为邱梅也是母亲,她天然的会关心学生。

工地开到哪儿她就会跟到哪儿。

她还变着花样的从省里要奶粉,要鸡蛋来补贴学生们,只为让他们吃好点。

也是因为她一直在现场,亲自坐镇,所以这两年,西北来了几千名大学生,但是没有闹出过打架,或是强奸类的恶性事件。

而在各个知青点,打架斗殴,强奸诱奸时有发生,就为那个,邱梅都配享太庙。

她也确实很优秀,但陈棉棉觉得应该骄傲的是自己,因为是她发掘了邱梅。

天已经黑透了,林衍开车走的,是上个月才新修出来的水泥路。

暮色中隐约可见一垄垄的深沟绵延向远方,那就是学生们垦出来的葡萄园了。

陈棉棉远远看着,不免有点遗憾,还有点着急,因为她天生是个爱炫耀的性格,她有点等不到1975了,她想炫一炫自己的政绩。

还别说,马上她就有机会炫耀她的面子工程,太空大字报了。

……

说回赵凌成。

此刻他刚从地下钻出来,也准备回家。

他现在是在东风基地,正在配合基地的科研人员们调试新建成的导弹井。

大西北十里不同天,所以他这边不但没有下雨,而且此刻夕阳正好。

他的心情也特别美妙,因为过段时间会有一个去南京出差的机会。

别人去也行,但是赵凌成把它争取了过来,准备顺带去趟申城。

正好是暑假期间,妞妞有时间,陈棉棉也答应会一起去。

赵凌成向来喜欢烟雨江南,而非西北大漠,正好也带媳妇孩子出去走走。

但计划不如变化,他正准备骑上摩托车走人,勤务兵却拦住了他。

勤务兵敬礼:“上校,有您的电话。”

赵凌成只好熄了摩托车,回办公区接电话。

是祁嘉礼,而且当场给他抛了个难题。

祁嘉礼说:“凌成,六月中旬吧,你们把赵望舒和老军长送到北疆来,你不好出省,就麻烦你姑赵慧跑一趟了,坐火车其实也就两天半,让他们来我这边逛一逛,走一走。”

赵凌成先说:“您原来不是说7月1号要来给望舒过生日的,所以您不打算来了?”

再说:“我爷爷身体状况很差,坐不了火车。”

祁嘉礼思考片刻,又说:“那就让赵慧带着望舒单独来吧,反正只要望舒到了就行。”

赵凌成说:“可是我小姑自己也有工作。”

再说:“而且她没有单独带过孩子,望舒也没有离开过我们,要不算了吧。”

祁嘉礼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再抛一句猛料出来,说:“但是他要来趟北疆,看氢弹。”

赵凌成愣了片刻,反问:“西花厅?”

祁嘉礼没吭声,但不反驳就意味着是了。

当人们回首六零到七零这个阶段,总会说它是停滞的,混乱的,失落的十年 。

但其实从核弹,氢弹,东风导弹,卫星上天,乃至第一台电子计算机,都是在这十年中从无到有,横空出世的。

今年上半年,氢弹还将被送到大气层边缘。

那也意味着大陆的核武器,能正式和美苏站到同一层面了。

赵凌成思考片刻,问:“是他想见见老爷子吧,但是你想让赵望舒也见见他?”

他猜测了一下,应该是西花厅那位想见赵军老爷子,妞妞和赵慧算是陪同人员。

但他猜错了,祁嘉礼语气里不无自豪的说:“不。是他点名要见你闺女,赵望舒的。”

赵凌成脑子都有点不够用。

西花厅的主人想见他闺女,确定?

他觉得不可能,因为那位不但身体有病,而且他日理万机,工作行程排的特别满。

一个人的精力就那么多,他的工作都够忙的,哪有时间单独见一个小女孩?

他思考片刻,反问:“是您说得吧,您跟他说赵望舒是个小天才,才会促成见面的?”

再说:“祁司令,望舒年龄还太小,咱们需要考虑一个问题,盛名之下,其实难负。”

其实早在五六年前他就专门跟祁嘉礼讲过,不要总在外面吹嘘妞妞。

因为她虽然高智商,可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而且天才生病或者夭折,发生精神类疾病的概率远远高于正常人。

赵凌成只要不出野外,就每周必回家一天,也是为了女儿的教育和成长。

他只是个凡人,普通人。

可是他又不得不做一个天才的导师。

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而祁嘉礼他们越是吹嘘,就越会搞的他头疼,因为那会影响妞妞的心理成长的。

但是于祁嘉礼来说,妞妞是在他最脏最臭,浑身爬满虱子,徘徊在死亡边缘,人厌狗憎时,咿咿呀呀往他怀里钻,揪他胡须扯他头发的,他的小孙女儿。

农场岁月在他身上烙了印痕,那印痕里就有妞妞,他身在北疆,半夜梦回时却总是在红旗农场,那个梦里唯一的亮色,就是妞妞。

他也总会不由自主的,去跟人讲述那个女孩儿有多可爱。

而且这回不是他,是束老把妞妞讲出去的。

他去西花厅汇报工作,讲东方红1号的发射,说到电磁感应时,专门提到了赵望舒。

祁嘉礼当时也在场,当时就认领了,说赵望舒是自家的孙女,还是个算术天才。

那位一下子就感兴趣了,追问起了小天才。

重新回到农业部,正在规划南水北调工程的俞老当时也在场。

他跟祁嘉礼一样能吹嘘,他笑着说:“我们的赵望舒两岁时就已经知道月亮是地球的卫星了,还知道月亮是被地球潮汐锁定的。她从小到大就只有一个玩具,是一架小卫星。”

束老又附和说:“以她的聪明,和她的专注力,将来咱们要登月,怕还真得她来。”

他们讲的都只是些小趣事,但也成功勾起了那位的好奇心。

他当时就说过,自己如果还有机会再去西北,就一定要见见那个小女孩。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正好最近那位决定去趟北疆,专门问过祁嘉礼,他家的小天才在不在。

一个立志要登月,玩具是卫星的小女孩儿,他想见一见。

祁嘉礼最知道了,妞妞足够优秀,配得上他们吹的牛逼,所以就希望她去一趟北疆。

听他讲完来龙去脉,赵凌成沉默半晌,突然问:“如果是这样,小陈也去,行不行?”

……

等陈棉棉和妞妞回家,已是夜里八点了。

赵凌成早就到家了,正在陪着老爷子说话。

赵军虽然身体很差,瘦成了一把骨头,但精神尚可,听说西花厅那位还能到北疆,他的心情无以言喻的欢喜,因为那意味着,那位的身体状况目前还不错,还能经得起奔波。

他们这些老人,最重要的就是身体健康了。

而且他居然知道妞妞,还想见妞妞?

赵军身体是真不行了,不然他都得去一趟。

那种事情不好张扬,暂时也不好告诉妞妞,但是赵军当即就准备给妞妞讲一些那位的故事,让孩子对那位爷爷有个印象,见面了也好交流,要不然,妞妞性格比较内向,不太喜欢跟陌生人互动,赵军怕她去了要冷场。

老爷子把妞妞喊到房间,给她讲故事去了。

陈棉棉一回来就进厕所了。

家里没法洗澡,但是可以简单冲洗身体。

她又惹了一身的泥土,就必须好好洗一洗。

她才出厕所,进卧室,听到门响,一回头,却见赵凌成双手插兜,背靠着门正看着她。

造孽男人,他皮肤比她还白,乍一看比曾风还显年轻,整洁干净,就是总是气咻咻的。

看他眼神古怪,陈棉棉边擦头发边说:“好啦,不要总是一副嫌弃我的样子,我身上只是泥土而已,而且我已经洗干净了。”

她只要从葡萄园回来,赵凌成就会嫌弃,会强行勒令她赶紧洗澡,扒了她的衣服洗掉。

赵凌成没动,陈棉棉于是又说:“我和妞妞的衣服都在厕所,辛苦你帮忙洗了,我先睡觉啦,晚安。”

就在猝不及防间,赵凌成说出了那个消息。

他依然两手插兜,讲完情况,走到陈棉棉面前,一字一顿的说:“虽然可能不大,但是我帮你争取了,你也可以去一趟。”

话说,就在两年前,陈棉棉去首都时,李部长曾经说过,他知道赵望舒会后空翻。

而且他提过,下次一定要带她去首都。

但那时陈棉棉可没想过,祁嘉礼他们居然会宣扬到,让她的偶像都知道妞妞的存在。

而且妞妞可以去北疆,她也可以?

或者说,她还能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偶像?

当然,那只是个可能性,因为那位每天都需要见很多人,他的精力也有限,他说他想见见孩子,那么只是赵望舒去就是最好的。

赵凌成是专门问了祁嘉礼,看他能不能帮陈棉棉争取个机会,祁嘉礼也只说他会争取。

能不能见得到现在还不好说。

但赵凌成觉得陈棉棉应该去一趟,因为该怎么说了,虽然赵凌成总是自我标榜,说他是个卑鄙的,堕落的,低级趣味的人。

但懂得都懂,极致的谦虚其实就是骄傲的表现,赵凌成内心其实可傲气了。

比如曾风,唐天佑,还有什么秦小北,邹衍,甚至上一辈的,严老总,祁政委,魏摧云,甚至祁嘉礼,他一个都瞧不起。

他觉得自己最优秀,他蔑视所有人。

但如果说有那个同性让他愿意仰慕,那必然就是西花厅的主人,那位了。

他不是个自私的人,也愿意妻子去见一见优秀的人,当然也算为她的政治前途铺路。

因为如果能让那位见到她,并知晓她的政绩,不管什么申城派还是首都派,将来就都不敢刻意为难她,甚至还会给她面子。

那也是那位的人格魅力,他是优秀到,不管那一派,不管是谁,都不敢在他面前耍阴谋诡计的人,他也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民公仆。

赵凌成以为陈棉棉肯定会答应,还会特别激动,因为那是难得的机会,她也肯定愿意去。

陈棉棉也确实激动,满屋子转圈圈。

要不是竭力压抑,她都要尖叫出声来。

但突然止步,她来了句:“但是凌成,相比去见他,我更想让他看到我的垦荒工程。”

两手抓住赵凌成,她再说:“他会经过西北的吧,什么时间,我得想办法,让他看到我的六万亩葡萄园。”

她要去北疆,就只是赵望舒妈妈的身份,那当然也很好,她有可能以天才儿童妈妈的身份见到偶像,也算遂了心愿。

但相比之下,她的事业更重要。

她的大字报还不算成功,因为只修出了三个字,从空中俯瞰,那是为,人,民三个字。

但陈棉棉觉得已经够了,她也更希望偶像看到它们和她的事业,而不是她妈妈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