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女侯

作者:峨眉山猴子03

这是灭掉匈奴后第一次出使西域,因此刘彻给了使团足足的经费,他们身上的甲胄是打匈奴时骑兵身上穿的鱼鳞甲,精良到甚至可以抵挡远方飞过来的箭矢,这种甲唯一的缺点就是很重,穿上之后会不方便,所以出塞这一年来,他们也就楼兰兵变那晚穿上过,其余时间穿的都是普通皮甲。

自古以来“中国制造”这四个字的含金量就很高,都不用亲自试验,大宛人光看到他们缝在铁甲上的“鱼鳞”片都觉得恐怖,每一片鱼鳞单拎出来都能当成一枚削铁如泥的暗器。

再加上使团中那些郎卫们都上过战场,杀过人,身上带着一股血腥气,凶神恶煞的,简直吓死个人。

大家一起上,采用人海战术,兴许能制服这帮汉使,但万一他们的大王知道这件事后生气了,再派出十倍的人来讨要说法,郁石城只是一个边境小城,可经受不起这样大的动荡。

所以善于察言观色的城主经过一番权衡后,很快做出结论,决定息事宁人,先想办法把大汉的这群祖宗们送走再说。

汉使中,却有一人陷入沉思。

儒生孟通观察自己手里这把剑,礼记有云:士必佩剑,虽然他是个穷儒,但也一直遵守这条礼仪,在长安贾市中花费很大一笔价钱买了一把佩剑。

三年前,孟通讨厌博昌侯。

当然,他也不喜欢穷兵黩武,举全国之力对匈奴发动战争的陛下,但是儒家尊君的思想让他将这一切全都甩锅给卫青、给闻棠、给那些一直撺掇陛下出征匈奴的武将们。

在武威,他见到许多从各地迁徙到边郡的百姓,他们背井离乡,长途跋涉。除此之外,国家也因为这几个新建的郡,耗费许多钱财粮草,路上转运之资花费上亿,他应该讨厌的。

是的,他应该讨厌这样的结果,可为什么,为什么看到陇西郡百姓对他们热情的招待时,心中的坚持却有些动摇了呢?

是因为再没有匈奴侵扰大汉,即使是生活在大汉最边境的百姓也能过上平静的生活了吗?

或许吧,他也不清楚。

出塞之后,遇到危险,会有这些郎卫作为先锋,所以他很少拔剑,对他来说,佩剑只是“礼”的象征。

年逾六十,在这万里之外的异邦,他今日又意识到了——剑同样是“威”的象征。

他脑海中突然回响一句闻棠曾经说过的话。

“大汉的钱帛不用来当军费,难道要充当送给匈奴的丝帛钱粮吗?”

若今日使团手中无刀剑,那么这些钱是否会变成精致的丝绸,送到那些信奉袄教的大宛人手中?

会是这样吗?他也不知道。

脑袋一瞬间变得很模糊,似乎有很多知识涌了出来,都是他曾经在古籍中学到的,这些文字分散后又聚在一起,最后融合成一句——

周易曰:君子自强。

此时,那名在逆旅中嘲笑汉使的大宛人心里想的却是,汉使说得没错,他们的刀果然锋利……

如果再给自己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嘲笑汉使,因为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自己承受不起。

郁石城城主提了个软绵绵的解决方案,他原本还想“循序渐进”,用开窗效应软化汉使,使其轻些惩罚这些犯人,但汉使显然不吃他这一套,摇了摇头,看起来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城主心中咯噔一下,一片凉寒,最终道:“将这些人重重地鞭打五十下,流放崖度山。”

崖度山是葱岭中一座地势陡峭,海拔高耸的山,这座山很危险,所以周围这几个国家里,但凡有百姓犯了重罪,便统一将其流放到这里,城主觉得这个惩罚足够严重了。

“看您对我们这里的马匹很感兴趣,大宛愿再送您五匹良马,您看这个结果如何?”

闻棠:“我想,你还是没有看清形势。”

“我们是汉使。”她说。

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你们不是汉使,敢在城主府中大动干戈,我早就派兵把你们赶出去了,更别说给本国人判处这样严重的处罚。

他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

一瞬间明白了汉使的意思。

她这是……想让我们的大王亲自道歉?

“我现在就向大王休书一封,并派人护送你们的使团前往贵山城。”

赶快将这件事告诉大王,虽然免不了会因为失职而被大王斥责一顿,但至少将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了,到时候大王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只是一个边境小城的城主,可负担不起这么大的篓子。

虽然这个篓子是他城中的居民惹出来的。

但他可以把捅出的篓子呼叫转移给大王。

亲眼看着这些犯人行刑,汉使脸上表情凝重,看不出究竟是喜还是怒。

怕汉使看出端倪,行刑人丝毫不敢留力气,一下又一下的鞭子在空中舞得虎虎生风,最后落在那些勒索或嘲笑汉使的人身上,几鞭子之后便已经皮开肉绽,城主府中充满他们凄厉哀嚎的声音。

这些人是走着进来的,但最终却被人抬着出去了。

城主一整晚都没有睡觉,就盼着早些天亮将这些人送走。

他目前的人生就只有这一个盼头。

大概四天后,使团们到达大宛王所居住的贵山城。

两天前,郁石城主便已经将城t中发生之事快马加鞭送到了大宛王手中。

大宛王毋寡看到信后,并未在意。

毋寡看来,若非自己多年前派遣向导和翻译将那名汉使送到康居,他肯定无法归汉,即使看在这份恩情上,汉使也不会追究到底,所以毋寡并不担心。

他知道大月氏没有同意大汉合纵攻打匈奴的邀请。

而且汉使当初还承诺过等回到大汉后会赠送给自己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比起前一件事的担心,他更好奇汉使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宝物,多少金子。

所以在知道汉使即将入城这个消息后,他特意亲自到贵山城门前迎接汉使,看到汉使们带着的满满当当的货物后,他当即表现出一副与张骞很熟的样子,试图唤醒张骞对大宛的感谢。

他的幻想破灭了,张骞的确很感谢大宛王,但他现在是手持使节的汉使,代表着整个大汉。

如果大宛人勒索的是张骞,那么他可能会顾念旧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可惜大宛人勒索的是汉使,这可无法私下解决。

所以彼此的谈话就变成了毋寡一直在转移话题,张骞却一直试图将话题掰正回来。

毋寡:这该死的汉使,真是油盐不进。

张骞:“大王,我这次前来,还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国家在英明天子的带领下,成功灭掉了困扰大汉许久的匈奴。”

张骞开心地将这个消息分享给毋寡。

毋寡:……

毋寡的动作和语气都很夸张,笑着说道:“哦,尊敬的汉使,在我的国家出现了这样糟糕的事情,本王感到非常抱歉,但这也只是一个意外,我和我们国家的子民都非常尊重您的国家,请您不要因为几个特殊的人渣就对我们的国家产生偏见。”

又忙不迭道:“为表歉意,大宛还会送给大汉很多丰厚的礼物作为赔偿。”

超绝变脸。

谈话间,使团已经到达王宫。

作为王城,贵山城比郁石城还要宽敞坚固,城中百姓身上的珠宝金饰明显更多,也更热闹。

大宛王宫在贵山城的西北角,这里的建筑是典型的西方风格,王宫整体采用希腊式廊柱,有一些露天庭院,上面贴有几何图案的彩色陶瓷,雕刻了棕榈叶或者其它野兽花纹,还有长着翅膀,不穿衣服的异族人雕像。

哎呦,这这这……他们第一次如此共情儒家那群老古板,这种东西自己在家里偷摸看就行了呗,干什么非要公之于众,建造在房子上?

这是真礼坏乐崩了。

为了迎接汉使,毋寡和其它大宛贵族都穿了正式的服装,是用亚麻或者羊毛编织而成的彩色花纹长袍,皮制鞋子,头上戴了一顶镶有青金石、红宝石等宝石的黄金树叶王冠,手上、脖子上、耳朵上也都戴满了丁零当啷的黄金饰品。

汉使送了大宛很多礼物,丝绸、黄金、茶叶、宝石之类的,毋寡心中暗想汉可真是一个富有的国家,幸亏自己多年前帮助了张骞。

汉宛会面的结果很友好,大宛贵族们很快便和汉使约定好日后同样会派遣使者前往大汉,拜访大汉的天子,感受长安的繁华。

毋寡邀请汉使在这里住上几个月,感受一下大宛的风土人情,这没什么可拒绝的,汉使干脆地点头同意。

大宛这个国家,除了农业发达,因为地理原因,有许多从别的地方来的其它人种,还有其它国家的商人用车和船装载货物,运到这里来买,所以这里集市很多,他们也很擅长做生意,贩卖各种商品,即使是分株的利益也要尽力争取。

令汉使们很意外的是,这里不光没有漆器和丝绸,连铁器的铸造都很简陋,更别说制造兵器了,闻棠确信,自己在刘彻府库中见到的那只春秋时期青铜酒觞的铸造技术都要比他们的更好。

而且他们从各地得到的黄金和白金也都不用来当做钱币,而是铸成器物。他们手中的钱币都是从其它国家传过来的,其中从安息国涌入的最多,那个国家用银做钱币,钱币正面印上安息王的脸,背面则是安息王后的脸。安息王去世后就再换成新王的脸,购买力强不强汉使不知道,反正挺麻烦。

这样一对比,刘彻之前想过的那些瞎折腾的货币改革都算简单的。

这就是大宛有这么多玻璃、彩陶、玉之类饮器的原因吗?

闻棠:你们都在乎大宛的马和大宛的钱币,不像我,我只关心他们的兵器一点都不锋利。

因为有之前那个插曲,他们心中对大宛马难免有点隔阂,不过白给的好东西当然会要,郁石城主答应过送给他们五匹良马,汉使自动带入的是贰师城中的良马,而非郁石城中的下等马。

再说了,汉送送给大宛那么多的贵重礼物,就算礼尚往来,也该挑选出几匹上品马送给我们天子吧?

经过几日观察,张骞总结出结论:“此马并不适合骑兵作战。”

汗血马的确优良,但是它……并不皮糙肉厚,只适合权贵们游猎时骑行。

“打不了匈奴。”

反而是中原那些一直被他们嫌弃的小矮马又壮又稳,还吃苦耐劳,能抗行李和重物,很适合在战场上作战。

“你说的对。”闻棠提醒道,“但是匈奴已经被灭掉了。”

张骞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他和使团中的兽医讨论,“若将大宛马和中原马配种,能否集双方之优点,既高大威猛,又稳妥耐劳?”

闻棠觉得应该邀请孟德尔加入他们的群聊。

在别人研究大宛的马时,闻棠已经成为了贵山城知名画家。

贵族嘛,闲来无事就是喜欢熏陶熏陶艺术,做个诗,画个画啥的,语言不通,闻棠无法写出“夜空中的月光和绚丽的罗绮能否抚慰他们的悲伤”之类的诗歌,那就只能画画了。

五天后,贵山城中所有贵族都知道来自远方的使者能画出这世上最惟妙惟肖的画作,而且还很善良,只象征性地收取一个银币或者随便一个小物件儿就行。

闻棠的排单量暴涨。

没办法啊,谁让她还有个万人迷任务呢。

反正画画时也无聊,干脆就聊呗,聊着聊着,贵族们自然会放松心情,说出点贵族轶事。

这事还真挺难搞的,闻棠从大宛贵族口中得知,大宛王和大宛副王是亲兄弟,而且他们的关系很好,前年大宛副王随口赞美了一句大宛王新得的好马,大宛王便将这马送给他了,这俩人很不好“挑拨”哦。

“汉使,你身上的衣袍很漂亮。”

画着画着,对面的贵族突然出声赞美,这是一名很漂亮的贵族女子,她身上穿着镶有青金石纽扣的连珠纹长裙,脚上带了一串黄金铃铛,整个人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富贵”二字。

“谢谢你的赞美。”闻棠今天穿的是一件由绣有“长乐明光,延年益寿”纹样的赤色斜纹锦裁剪而成的续衽钩边袿衣,在乏味的冬日里,显得格外绚烂,想到这个,闻棠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笑容,回道,“是一位小朋友为我织的。”

贵族女子:“那位小朋友一定很喜欢你。”

“嗯,我也很喜欢她。”

这是闻棠织室中一位织女在闻棠出塞之前送给她的,织女身体不好,无法长途跋涉,便连夜裁剪出这件漂亮的衣裳送给闻棠,让它跟随闻棠一起走遍千山万水,离开长安一万三千里,也算是替她看遍了这些西域风光吧。

“那你们大汉的女子好厉害。”大宛贵族感叹道,“能织出这样漂亮的锦缎。”

大宛以西的国家贵女子,要女子发话,丈夫才能做决定,大宛也沾染了一些这样的风气,所以这名贵族才会由衷发出这样的赞美。

“我们不光能织出漂亮的锦缎,还能耕种出填饱肚子的粮食,养出肥美强壮的牲畜。”

那人问道:“博昌,你也会织丝绸吗?”

“不,我不会。”闻棠摇了摇头,“在织布这方面,我远远比不上织室中的织女,她们很伟大。”

丝绸之路繁荣千年,提到这个词,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沙漠中的驼铃,往来穿梭的商队,一路的艰苦困难,还有繁荣的贸易。

除此之外,还有织室中织女们日复一日的穿针走线,在并不明亮的灯烛下,一梭又一梭地辛劳纺织,用自己的心血与结晶促进了这条丝路上经济与文化的交流。

每一匹销往西方的丝绸上都凝结着一位织女的心血。

闻棠:“除了丝绸,大宛还喜欢汉别的什么方面?”

“你们的黄金也雕刻地很精致。”她说,“早在汉使没t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在匈奴人的身上见到过这样漂亮的黄金饰品。”

“你们还挺厉害的嘛,连匈奴那么强大的国家都能打败。”

想起曾经看到过的大月氏被匈奴围困的画面,直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呢。

闻棠:“之前大宛也有人喜欢大汉的文化风俗吗?”

“善叶王倒是挺喜欢的。”她好心提醒,“不过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他与副王关系不好,视同水火,连带着我们大王也讨厌他。”

“是吗?”闻棠可惜道,“那可真是太坏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画完了一幅画,这是用大汉纸张所画的人像画,在大宛人眼中,这是很新奇的东西,贵族并不差钱,说是一个银币便可,可若真的只给了一个银币,那会许多让人笑话,所以这位女贵族很大方地送了闻棠一串蜻蜓眼玻璃珠。

“谢谢你。”闻棠冲她笑了笑。

贵族回她:“应当是我谢谢你。”

闻棠:又是收集到一堆没用资料的一天呢。

回到驿馆,几名汉使坐在前厅,见她回来,嘴上抱怨道:“博昌侯,我们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国家。”

“为什么?”

“我们在这里吃饭喝酒,采买牲畜都需要花钱。”

闻棠:……

“你这话说的,吃霸王餐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哎呀,你天天给这群死戎狄画画,当然不知道我们的处境。”他说,“之前匈奴曾经围困过乌孙以西到安息这片地区,所以只要匈奴使者拿着单于的一封信来到这些国家,他们就会免费招待匈奴使者。”

“可我们却必须拿出财物才能得到吃喝。”

另一位汉使插嘴道,“还不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距离大汉遥远,而大汉又很有钱,才这样肆无忌惮,这不是把咱们当冤大头戏耍了吗?”

“大汉送给宛王那么多礼物,让他跪着服侍咱们都绰绰有余。”

“是啊是啊。”有人气愤道,“若是咱们距离大宛近些,他们都得将咱们当大父大母供着。”

“傻孩子。”闻棠对他的天真表示感叹,“若咱们离这里很近,那世上就不会有大宛国了。”

只会有大宛郡。

使团有些怀念到达楼兰的第一个夜晚。

闻棠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和大宛王谈谈了。

大汉又不是什么很贱的国家,既然招待不周,何必上赶着留在这里呢?

不过也不知大宛王最近在忙什么,使团们好久都没有见到毋寡了,至于他口中的丰厚回礼,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闻棠思考片刻,总结道:“我们再在这里逗留最后三天,如果还是见不到大宛王的影子,那便要回财物和礼品,不与这个国家交好。”

至于她的任务,火枪口递到他们俩脑门上,总能打起来了吧?

“那我们临走之前可以把大宛王宫炸了吗?”有人说出一个很危险的想法,“我们可不是软蒲陶,这股气憋在心里,我很难受,所以一定要发泄出来。”

闻棠:……

“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就这样原谅他们,的确不是汉使的作风,但只是因为大宛人怠慢汉使,就把他们王宫炸了,好像又有点……暴躁。

闻棠:“我觉得我们应该想一个稍微温和一点的方法。”

于是就这样,前厅这群汉使开始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温和地惩罚大宛王。

“博昌侯!”有人闯入前厅,闻棠顺着声音望去,是苏武。

他跑得很急,而且身上穿的是粟特人的衣服,脸上也用铅粉等妆品描画过了,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名粟特人。

因为这附近有许多大国,逐一出使太费时间,所以张骞昨日便已经率领一队人马赶往安息了,这其中便包括苏武,怎么如今又回到贵山城中了?

闻棠皱了皱眉,心中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苏武气喘吁吁道:“我们遭到了抢劫。”

唉,唐僧体质。

他努力整理思绪,组织语言,试图将事情说得更直白易懂。

原来,他们离开贵山城后的第一个夜晚,也就是昨夜,遭受到了大宛人的攻击,大概一千多名敌人,幸亏大宛武器落后,而汉人又火力充沛,还有炸药这个秘密武器,这才有惊无险地度过一劫。

抓了其中一名活口,在将其牙齿全部掰掉后,那人终于忍不住疼痛,全招了。

是毋寡贪心汉朝的钱财和宝物,但又不舍得送出自己的爱马,反正这里距离大汉最近的边境也要六千多里,就算汉人死在这里,大汉也无法派兵为他们报仇。

更何况山高路远,环境艰辛,又有谁知道是大宛国劫杀的他们?兴许是翻阅葱岭时不小心摔下去死了呢,或者被那些蛮横的乌孙人所抢劫。

他们知道汉人环首刀的威力,所以特地派去了一千余名勇士,想着就算是人海战术,也总能把汉使耗死吧?

届时,不光是送给大宛的礼物不用返还,还能将其他国家的礼物也一起收入囊中,毋寡真是打了个好主意。

一国之主,居然这样小家子气,抢劫别的国家的财物,真的很可笑。

闻棠他们并没有像历史上的汉使一样妄言说气话,没想到毋寡居然还敢截杀他们,简直忍无可忍。

那就毋须再忍!

苏武问道:“博昌侯,我们该如何是好?”

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而且大宛也不是个小国,人口三十多万呢,他们无法像对待楼兰那样直接物理进攻,但如果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还有些不甘心。

张骞担心城中的闻棠等人,但又怕打草惊蛇,所以全歼敌人后,并未大张旗鼓地回来找毋寡讨要说法,而是派遣苏武偷偷潜进城中,想看看闻棠的想法,是连夜逃跑,还是连夜开打!

“还能怎么办?”闻棠看向刚刚提议炸掉大宛王宫的使者,“常满,我们不炸大宛王宫。”

“我们把毋寡的头砍下来当蹴鞠踢!”

“那君侯您想个办法吧。”出门在外,军令要紧,上司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而且大宛实在过分,不光轻慢汉使,还敢截杀?

“我们智取!”想到那名大宛贵族对自己说过的话,闻棠决定兵行险着,一举两得,“借力打力。”

中原最擅长干什么?

当然是造反了,这可是老祖宗们从商朝时期就传下来的优良美德啊!

她迅速写了一封信,连同自己约稿得到的那些财物饰品让苏武带回去一起交给张骞。

历史上,李广利第二次攻打大宛,得到大宛王毋寡的头颅后,又令立了一位名叫昧蔡的亲汉贵族为新的宛王,而这位昧蔡,就是大宛贵女口中的善叶王,他居住在邻近贵山城的一座城邑。

所谓汉使,除了有强大的武力。还要有聪明的脑子,和伶俐的口舌,要能言善辩,会合纵连横——致张骞。

正午的阳光下,一名平平无奇的粟特商人离开了贵山城,粟特善贾,大宛每年都会有许多粟特人的商队穿梭于各个城池中买卖交易,所以这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两个时辰后,一处隐秘的山脚下,张骞收到了闻棠的信件,看完之后,无奈道:“博昌侯,还真是意气风发啊。”

“既然如此,那我这把老骨头便也陪你一起年轻一次吧。”

他翻身上马,前往一座叫做善叶的城邑。

……

贵山城中,不知什么时候,闻棠手中多了一个研钵,研钵里有许多细腻的白色粉末。

终军问道:“这是什么?”

闻棠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能让我们更轻松胜利的东西。”

贵山城中无水井,贵人爱喝葡萄酒。她可是一直记着这件事啊。

她有点后悔当初为了立人设去给刘彻捉白麒神兽,浪费了她二十片褪黑素。

是放到葡萄酒里呢,还是放到水源中呢。

别怕,只是让你们睡一觉,死不了的。

第一夜,全员平安存活。

第二夜,夜色降临,风云渐起。

汉军悄悄打晕几位大宛守卫,换上了他们的衣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巡逻。

闻棠做了两手准备,若张骞成功,便按照计划行事,若一直无人来此,等到后半夜时,汉使们便神不知鬼不觉悄悄出城。

总要给自己留些后手,闻棠总不能带着一百多位汉使正面硬刚城中一万多人吧?

她又没在这里发现石油。

幸好,张骞成功撺掇到昧蔡出兵攻打贵山城,他带领军队来到城门外,有人主动打开城门迎接他。

这在昧蔡的计划之中,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汉使,你口中要来接应我的人呢?”他质问道。

张骞指了指城中的汉使们t:“汉人都会支持你,大宛的新王。”

这一刻,昧蔡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这天杀的汉使给骗了。

汉人说毋寡无道,轻慢汉使,又当众诋毁太阳神,引得城中许多贵族不满,于是这些贵族决定和城外的汉使们里应外合,一同帮助昧蔡篡权夺位,推翻毋寡!

大宛城中这些人本来就各怀鬼胎,否则历史上也不会被李广利围城后一起密谋砍了毋寡。

若说有一位或几位贵族意气用事也就罢了,他们是许多贵人密谋,密谋啊!而且密谋把大宛王推出城外尚能理解,或者让他跪地投降,非要把人家的头砍了,忠诚程度堪比楚国大臣在楚悼王遗体上射箭。

就是这个不忠君不爱国的style,爽!

再加上张骞手中拿着许多贵山城中贵族的器物饰品,所以昧蔡便轻信了他的话。

现在看来,城中贵族根本就没想过要造反,这一切都是汉人自导自演的!

可恶……!昧蔡咬牙,看到汉使那张胸有成竹的脸,张骞问道:“那我们现在还造不造反?”

昧蔡:……

你说呢,都打到城里来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不造反,难不成等着毋寡反应过来后被他杀掉吗?

昧蔡一狠心,只能继续造反。

实际上,只要产生了想造反这个想法,那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还是因为你自己想要造反吧,昧蔡?!我们只是小小地推波助澜了一下下哦。

昧蔡:“汉使,我真的谢谢你了。”

张骞:微笑jpg

朦胧间,别人已经打到了家门口,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打到家门口的,但王城守卫肯定要抄起家伙保护大王,诛杀反贼啊。

诶,不对,今天怎么有点困困的,好想睡觉,守卫迷迷糊糊闭上眼睛……好痛!

这阵痛感,让大宛士兵清醒了,看到一柄长刀插入到自己腹中。

然后他又把眼睛闭上了。

昧蔡很顺利地打到了大宛王宫,今天的仗顺利到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能我是天选王者吧,他想。

“诶,等一下!”

围攻毋寡之前,闻棠强逼着他用大宛王印玺在一份用大宛文字写的文书上印了个章。

这份文书大致意思是毋寡废掉现在的大宛副王,改成让昧蔡来当下一任副王。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我命由我不由天,既然原本的两位任务对象感情好到无法同室操戈,那我便换一位副王。

对一切并不知情的昧蔡还觉得闻棠挺贴心的,连这些都替他想好了,方便他更名正言顺地上位。

汉人果然够善。

毋寡亲眼见到了汉使的恐怖之处,和郁石城主信中所言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夸张。

自己的军队也打不过昧蔡的军队,这一瞬间,什么黄金,什么礼物,什么良马,全部都被毋寡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现在只想活着,只要能活,别说是良马了,自己给汉王当坐骑都行。

毋寡拼命求饶,向昧蔡求饶,更向汉使求饶。

却被张骞一刀抹了脖子。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毋寡的尸体,想到自己被截杀时的画面,心中恨极。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之。

无论是派来军队,或找人借兵,或助人造反,反正无论如何都要想尽办法将这些人诛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