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
“大帅!!”
“公子!”
庐舍内,一时惊声四起。
戚白商回神,栗然抬眸,越过了谢清晏血色淋漓的肩侧,她正望见一瞬前被他刀首击碎了膝骨跪地的杀手狰狞扑上——
“去死吧!”
刀光晃眼,再次劈落向谢清晏。
“…!”
来不及想,戚白商猛扑回谢清晏怀中。
她被他宽肩衬得纤弱的胳膊圈过他臂膀,紧紧护挡在他背后,戚白商偏过脸,不忍去看那一刀落下时的惨况。
“歘!”
一声利落出鞘,雪亮的刀光与断臂同时坠入眼底。
在丫鬟吓出的惊叫声里,戚白商一抖,脸色苍白地望向那支断肢。
完了……
一只手以后还怎么推铜磙碾药呢……
不等戚白商思索痛意为何不至,被她死死抱在怀里的谢清晏竟笑了,嗓声低哑而清沉。
“不是你的。”
“?”
戚白商一僵,慢慢挪动眼眸。
在那断掉的胳膊旁,她望见了倒地的断臂杀手——他显然没来得及痛呼,便被不知何时站在谢清晏后侧的护卫敲晕了,这会就被那护卫冷脸拎麻袋一样拎起来,扔向门口。
而门外。
“我的婉儿!我的婉——啊!!”
破烂支立的门旁,大夫人宋氏踉跄着从一队玄铠军间冲进来,迎面便被生死不知的断臂杀手砸在脚边。
血泼上她裙角,吓得她惊声叫着后退,却踩了尾摆而狼狈倒摔进满地血污里。
戚白商恍回神,忙松开了抱谢清晏的手。
“婉儿…”
她扭头看向被两人拦在里侧的地上——戚婉儿被吓得哆嗦不已的云雀死死抱护着头,主仆两人就蜷缩在供奉的香案下。
“……还好没事。”
见婉儿身上除了落点灰尘外,一丝血都没沾上,戚白商差点跳出胸膛的心总算落下。
她刚撑起的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却是正对上了刚被护卫搀扶起身,谢清晏低睨下的那双黑漆漆的眸。
还有他雪白广袖间,正顺着修长指骨汇下,成串滴落的血珠。
戚白商僵了下。
不由自主地,她想起了刀锋落下那一瞬,她在他眼底望见的神色。
那是一种不要命的疯戾,和传闻中温文儒雅的定北侯谢清晏天差地别。
而如今惊魂甫定,见那人神色温润如常,戚白商一时都恍惚了——
兴许无论是那句话还是眼神,都是她惊吓过度的错觉?
“下次救旁人前……”
谢清晏垂下长睫,遮住了眼底在听见那句“婉儿”时一瞬涌起的沉翳。他声线温润,在满屋惊惧与哀嚎里,尤显得波澜不惊:
“还请戚姑娘先顾惜自身性命。量力而行,莫误他人。”
“?”
……他人?
顺着谢清晏意有所指的目光,戚白商望回了香案下。
戚婉儿与云雀仓皇起身,不知所以地煞白着脸儿环顾堂内。
戚白商微微一顿。
她又朝自己的另一侧扭头,看见了落在地上的那支断臂。
杀手在前,婉儿在后。
而她居中……
所以,谢清晏方才是为了救婉儿,只是没想到她飞身相拦,这才被她挡住了?
…难怪。
她就说他明明要杀她,又怎么会舍命相救。
戚白商心底冷哂,她凉垂了睫羽,起身:“谢过侯爷相救。”
不等她再续言问及他伤势,便被旁边快步过来的宋氏猛地搡到了身后。
“竟是谢侯爷亲自救了婉儿?”宋氏又心喜又焦急,连忙朝香案前示意,“婉儿,婉儿,来!侯爷为救你受了如此重的伤,你还不快来谢过侯爷!”
“是阿姐先救……”
戚婉儿来不及解释,便被母亲拖到了谢清晏面前,面红耳赤地道谢。
戚白商顿在原地,徐徐直了身。
宋氏防贼似的将她拦在后,若还要往前凑,说不得回去又要被如何为难。
左右成了此处的多余人,而谢清晏不知目的为何的“苦肉计”里,这场顺手搭救她也谢过了,戚白商索性垂眼,不再掺和,退到一旁去。
“紫苏,连翘,你们没事吧?”戚白商走去檐柱下。
“姑娘呜呜呜吓死我了……我还在大殿那边,就听寺里僧人说这边歹人冲进来了——还好玄铠军今日护卫谢侯爷就在寺中!不然您有个三长两短,我和紫苏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连翘抱着面无表情的紫苏一阵鬼哭狼嚎,显然没事。
戚白商又看向紫苏。
紫苏也微微摇头,跟着道:“姑娘,山墙外有异动。”
“嗯?”戚白商神经绷紧。
“声音细微,不止一处。”紫苏神色难得凝重,甚至罕见地有些忌惮,她看向守在门内的那两名玄铠军。
戚白商略作思索后,了然,心思稍安:“应是安家死士埋伏林中。”
紫苏皱眉:“那杀入庐舍内的这些人是…?”
“械备散乱、话多、无矩,大约是他们雇的杀手,探路石罢了。”戚白商和缓了语气,淡眸四扫,“兴许原本存的心思,是将杀手与我等一行人同埋葬此地。最好,一把火烧了,便说山匪劫掠,死无对证。”
连翘吓得脸色煞白,张大了嘴巴,连哭嚎都忘了:“那、那我们怎么办?外面岂不是还有…有歹人啊?”
“你傻了吗?”紫苏没好气地瞪她,“方才山墙外既有异动,到现在却连一声示警都没听到,便说明他们已被料理了。”
连翘茫然:“这么快?被谁?”
“……”
紫苏翻了个白眼,扭过头懒得理她了。
被两人逗笑,戚白商绷紧的思绪也松了些,她淡然轻哂:“小鬼作恶,自有阎王收。”
“阎王…!”
连翘反应过来,脸色顿时更白,不敢再看门外,“要命的杀手后面还有更要命的死士,结果死士都没能蹦出一点动静就全被收拾了……姑娘,咱们还是赶紧回吧,这地方跟阎罗殿似的,不宜久留啊。”
正打量庐舍内情况的戚白商收回目光,眉心微蹙。
那名少年,又不知所踪了。
不等她再想起什么,忽听连翘惊声:“姑娘你脸上的血——”
戚白商抬起的指尖一顿,又停在半空。
“这血,不是我的。”
想起了某人,她下意识回过头,望向香案前,跟着便是猝不及防的一怔。
谢清晏……
他在看她。
那人就坐在庐舍内仅剩的完好长凳上,似是玄铠军的甲士皱眉低着头,为他包扎身后长贯的伤口。
宋氏拉着戚婉儿站在另一旁,惴惴不安却又抑不住眼底欣喜过望,不知对他说着什么。
而谢清晏单手垂搭在香案旁,眉眼疏慵,即便受了伤,定北侯也是一派端方峻雅的渊懿气度,容色不失清和地与宋氏交谈。只是他散淡撩着眼,像是无意一般,隔空拿漆眸凝眄着她。
那眼神,不知为何,叫戚白商心里一颤。
她刚要避开。
“…侯爷!”
为谢清晏包扎伤口的甲士惊抖了手,“这伤里好像有、有毒!”
话声一落,四周皆惊。
角落里戚白商脸色微变,悄然回头,去看地上杀手留下那柄还未被收走的刀刃。
——戚家家丁的刀。
刀刃上,确实好像有她涂的……
原本抱臂护卫在侧的董其伤眼皮一跳,上前一把推开了甲士,掀起被刀锋撕裂的衣帛,他定睛看去。
血色淋漓的长伤惨烈,而翻出的伤口下,确是透着几分青乌。
董其伤登时变了脸色,低头拿起地上的刀,在烛火下一照。
他声音一沉:“公子,刀上涂了毒。”
戚婉儿神色惊变:“谢侯?”
而宋氏方才还形于色的喜悦顿时吓成了铁青:“怎、怎么会有毒?!快来人啊!来人——”
“无妨。”
谢清晏不着痕迹地侧身,拂开了戚婉儿下意识要来掀看的手。
他瞥过那刀刃,薄唇竟似掀起笑。
长眸撩起,谢清晏眺过满屋慌乱失措的女眷,望向了最角落里的那个。
和谢清晏的视线对上,戚白商就知道自己逃无可逃了。
她硬着头皮,快步上前。
“谢侯爷,大夫人,这毒是我下的……还是我来吧。”
宋氏脸色扭曲了下:“你竟敢毒害谢侯?!”
“夫人言重了。”
谢清晏淡声打断,声色温润地望向戚白商,“想来戚姑娘是为了拖延外敌,这才在家丁们的刀上涂了毒。”
“那也是她害得谢侯中毒!”宋氏怒声,瞪向戚白商,“快说,要如何解毒!”
戚白商迟疑了下,并手行礼:“须清创解毒,另上解药。还请谢侯允准。”
她示意自己放在香案旁的药箱。
宋氏顿时变了脸:“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为外男治伤?!不行!何况谢侯爷亲卫众多,哪里轮得到你——”
“有劳戚姑娘了。”谢清晏温声和缓,神容含笑,如沐春风。
宋氏急转过脸道:“可毕竟是毒,谢侯贵体,若出了岔子!她如何担待得起?”
“那便不必担待,”谢清晏似玩笑抬眸,“戚姑娘若要治死我,在那之前,还请留我一口气。我好约束属下,在我死后不许为难于你。”
戚白商:“……?”
又威胁她是吧?
宋氏还想再拦,可惜谢清晏侧眸一瞥,董其伤就会意传令,两名提长柄陌刀着玄明薄铠的甲士森然上前,将无关人等尽数“请”了出去。
最后只剩被宋氏瞪着留下的戚婉儿,以及一旁打开药箱做准备的戚白商。
“戚二姑娘在琅园留下的伤病初愈,今日又逢惊变,不宜劳心。”
谢清晏回眸,望向身侧。
“其伤,你送戚二姑娘去另一座庐舍休息吧。”
“是,公子。”
拿起药纱的戚白商眼神轻动。
谢清晏对婉儿还算细心体贴。
虽他为人着实可怕了些,但若真心,也未必不是婉儿的好归宿。
正想着,董其伤走到戚婉儿面前,冷眉冷眼地朝外抬手:“婉儿姑娘,请吧。”
“那…阿姐保重。”
戚婉儿小声嘱咐了句,望了谢清晏一眼,就跟着董其伤离开了。
留下的甲士迅速清扫房内,又在这间门窗不足以蔽日的庐舍里,临时搭起三面屏风。
戚白商准备完毕,拿起药箱中的铜剪,小心翼翼剪开了谢清晏被血色浸透的衣袍。
烛火下,冷白如玉的肤色将血色衬得更刺目,修长脊骨凸起凌冽的弧度,像是碰一下都会划伤了她的手。而他脊骨侧旁,几乎斜贯到左肩的伤痕长得惊人。
望着那狰狞翻出的伤口,戚白商轻屏息。
以烛火灼过的清创药刀被她攥在掌心,她握起的手虚抵在他背脊上。
谢清晏身上温度灼灼,像火似的,烫得她手指轻颤了下。
“谢侯爷,你,发热了么。”
戚白商不能确定地问。
“…”一声极低的哑笑,在这暮色长贯的烛火里透出无意又蛊人的撩拨,“大概吧。”
“不应当啊…”
戚白商不解地咕哝着,她在脑海里反复了遍她配置的毒理药理,没想明白缘由,只能暂且先处置伤口。
“这毒中被我添了麻痹散,再行止痛也无用。清创会很痛,谢侯……”
“无妨,我不怕。”
谢清晏微侧过清峻容颜,从眉眼到挺鼻再到薄唇,叫烛火一一勾勒过,湛然如神,更拨人心弦。
察觉抵着他背脊下刀的女子手指轻颤,谢清晏薄唇微勾:“原是戚姑娘怕了么。”
“我有什么…好怕的。”
戚白商绷着脸,侧过身,将刮出的毒血没入旁边铜盆中,又重新以火灼过刀刃。
余光见谢清晏转正回去,她才松塌下肩。
屏住的呼吸也悄然长吁出来。
最可怕的清创过程,竟是在一炷香内,便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戚白商最后上药时,犹有些难以置信——
若非谢清晏背脊挺直、若非她偷眼看过,那一定要以为他已经痛昏过去了。
近乎刮骨疗伤的可怖痛意,他怎么可能就那样阖着眼,连神颜都不见一分动容?
或者说,能将这样的剧痛藏得分毫不显,这人对他自己情绪的掌控该是到了多么骇人听闻的可怖程度?
戚白商不敢多想,快速给谢清晏敷上解药,又拿箱子里仅有的白纱裹过他修长劲瘦的臂膀。
直到她左手绕过他身前。
拇指根下,那点血色小痣盈盈入眸。
谢清晏的身体忽颤了下。
戚白商一惊:“弄痛你了?”
“疼么。”谢清晏低声。
两人同时开口,天光彻暗的庐舍内又同是一寂。
戚白商有些恍惚:“什么…?”
“那日在琅园,我弄伤了你的左手,我记得那时它也缠着用药的白纱,”
谢清晏浅阖了阖眸,像是叹了声。
“疼么。”
戚白商有些理解不能地眨了眨眼。
她那点烫伤,比起他肩背上这看一眼都觉着骇人心颤的长伤,哪里配得上一个“疼”字?
他这么问……
难道是在提点她,不要不识抬举?
戚白商只觉京中这些人聊话可费劲,弯弯绕绕的,让人想不明白,就含糊道:“不疼,早已好了。”
“那便好。”
戚白商起身,顿了下:“我需要打个结扣,可以解开谢侯肩上衣袍么?”
谢清晏垂着长睫,声线透出几分温和又放任的疏懒:“随你处置。”
“……”
他看起来对她还真放心。
像是全无防备。
戚白商悄然撇了下嘴角。
若非早知他几次起杀她之心,说不准她还真要被他做出的这副任她鱼肉、清隽无害慵懒美人的模样,给诓骗过去了。
一边腹诽,戚白商一边拉下了谢清晏肩上衣袍。
他颈下,一根系着玉佩的红绳被牵动,藏在他袍襟内的翳影里,跟着她指尾勾动,轻晃了晃。
戚白商怔了下:“抱歉。”
“……”
这一次,烛火烧灼着屏风内的昏昧,沉默更幽寂地长。
戚白商拎着白纱,转回谢清晏身后,在他肩侧系起结扣。
系完之后,她刚垂下手。
眼尾余光却瞥见了他解开肩上衣袍后,露出的左肩后方落着一片绯色漫漫的疤痕,一直没入衣袍内。
如美玉见瑕。
戚白商一怔,指尖下意识地落在伤上。
这是…陈年的烧伤。
而且在左肩肩头。
这里,为何叫她觉着有些眼熟?就好像是她曾在什么人身上见过——
“簌。”
衣袍被修长如玉的指骨拉回肩上。
谢清晏起身,拿起被董其伤挂在屏风上的外袍,随手一展便披在身后。
等戚白商回神时,那人已转过身,倦懒眉眼低睨着她。
烛火绰约,叫他眼底晦暗难明。
似是隐着一种揣摩。
戚白商自觉失态,忙起身:“谢侯,我不是故意——”
“此间既无旁人,”谢清晏声色清缓地截住,“你不是更喜欢叫我谢清晏么。”
戚白商哽住。
他说的显然是她今日生死之危前,咬牙切齿唤他名字之事。
覆水难收。
在险些要了她命的人面前,她也实难再假意作出什么卑躬屈膝的模样。
不等戚白商服软,屏风上,那道清长身影便上前一步,逼近了她。
那人低声,背光的眉眼里情绪更深邃。
“我以为你不想为我治伤。”
“…”
戚白商低头,收拾药物的手一顿,索性坦言:“医者仁心。何况,若你死了,岂不是要我赔命。”
背对着谢清晏的戚白商并未察觉——
屏风上,青年颀长身影如玉山倾颓,几乎要将她单薄的影子圈禁怀中。
直至最后一隙,才将忍着堪堪停住。
那人声线低哑:“不会。”
戚白商想起今日从始至终再没有一丝露面机会的安家死士,不由地停顿了下,心虚后怕:“还好今日喂在刀上的不是剧毒,否则……阎王收一人一刀,都能把我剁成馅儿了。”
“……”
谢清晏眼底浓墨迤逦,却又生生逼停在那一线。
最后他狼狈垂眸,在戚白商收拾好药箱要转身离开前,她与他擦肩将过时。
谢清晏忽开口:“蕲州少年,去给你报信了。”
戚白商眼皮猛地一跳。
她心口几乎悬停,僵硬着回过头看向谢清晏:“你怎么知——”
“他本归顺了我,如此所为,便是背叛。”
“……!”
戚白商脸色微白,下意识朝谢清晏转回过身,“他并未透露你任何消息,甚至连你的身份都未提起——你不能对他下杀手!”
“我有何不能。”
谢清晏淡然似笑,抬眼望她。
他半张冷如谪仙的面容在烛火明处,熠熠温柔;另半张却在暗地,眼底晦如墨海,薄唇勾着的笑意都修罗恶煞似的叫人心寒。
戚白商只觉背脊生凉,下意识攥紧手指,指尖掐进了掌心。
谢清晏微皱眉,垂眼睨下去。
“松开。”
“什么?”
“松开,我不杀他。”
“……”
跟着谢清晏的眼神落到自己袖下攥紧的手,戚白商才松开了手。
等反应过来,她又觉着谢清晏有些神鬼莫测地诡异可怖。
叫人捉摸不透。
“你当真不杀他?”戚白商不放心地问。
谢清晏侧开身,却不答反问:“明知作饵,九死一生,为何不逃。”
戚白商眉眼间情绪停住。
她想起这人在后山亭下隔岸观火,一副冷漠又玩味的眼神望着她。
彼时的恼火气恨再次勾回心间,连带着今日数次濒死的后怕,交织在一处,叫她心火暗灼。
“谢侯意在安家,我亦如此。”
“?”
谢清晏回身。
难辨深浅的漆眸停定在她脸上。
戚白商梗起细白的脖颈,冷冷望着谢清晏道:“此行入京,白商本便是向死而生。若死于中途,纵有不甘——绝无悔意。”
“…!”
谢清晏被戚白商那一瞬的眼神攥住。
像是什么无形的东西藏在夜色里勾缠上来,缓慢将他裹紧,她的气息与身上药香纠缠在一处,拉起他手腕,叫他抬起指骨,落向她脸庞。
戚白商蹙眉,睖着谢清晏。
他藏在暗影里的眼底情绪她看不分明,只觉出几分莫名危险,连那人修长指骨抬将上来的动作都叫她恍惚——
谢清晏还准备亲手扼死她不成?
就在他指骨触及她眼尾的前息。
屏风外。
董其伤领着两人走进庐舍:“公子,京兆尹与大理寺丞到了,请见您——”
话声戛然而止。
跟在身后。
京兆尹元启胜与戚世隐也同是一停,惊望着面前屏风——
满屋昏昧。
唯有屏风内里,烛火盈盈燃着,将定北侯似抬手抚弄身前女子眼尾的暧昧沉影,赫然投于屏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