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熹问完,程岱川依然抱臂躺着,没睁眼,唇角却勾起一丝弧度。
她看见了,爬起来,跪坐在床边,探着身子戳他的手臂。
“程岱川。”
“怎么了。”
“小川小川。”
“.....嗯?”
“嘿嘿,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啊。”
两张单人床中间的距离不远,阮熹戳一下,程岱川岿然不动。
阮熹戳第二下,他轻笑。
连着戳到三下,作乱的手被他给捉住了。
程岱川用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阮熹的指尖,动作很轻。
他明明没做什么,却好像有虫蚁顺着阮熹的指腹钻进来,沿着筋骨一路爬,麻酥酥的,闯入阮熹的胸腔,啮咬在心尖尖上......
和喜欢的人共处一室感觉异常煎熬,阮熹一夜没睡好。
梦里一团乱麻的,什么都有:
有时候梦见程岱川踢完足球,流着汗的脖颈和突起的喉结;
有时候梦见自己和石超拌嘴,一转头却看见程岱川目光温柔地盯着她瞧;
有时候梦见程岱川刚洗完澡,他赤着上半身,拿着毛巾擦掉身上的水珠......
阮熹在晨光里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梦境和现实重叠。
程岱川还真是刚洗完澡,只不过,他是穿着衣服的。
阳光滑腻地在空调房里摊开来,像琥珀,也像蜜糖。
好不容易睡到七点多,阮熹睡足了,在金灿灿的光线里抻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笑眯眯地说:“早呀,程岱川。”
程岱川穿着昨晚那套黑色的睡衣,敞着一双大长腿,坐在沙发里,用客房提供的、白蓝相间的毛巾擦着一头潮湿的卷毛。
阮熹从床上坐起来后,程岱川干脆把手机丢在一旁。
他边擦头发,边看她:“早。”
程岱川目光缱绻,又噙着笑意,盯得阮熹面红耳赤。
她想起她昨晚问他,以后、偶尔、可不可以睡在一张床上。
他是这样回答的:
以后、大概、要每天睡一张床上。所以别再乱操心了,睡吧。
就真的冷静理智。
要不是阮熹和程岱川接吻过,可能会相信他心如止水、清心寡欲......
以后是什么时候呢?
阮熹的目光沿着客房里的陈设绕了一圈,又回到程岱川身上。
他还在看她。
她心跳加速,摸着滚烫的脸颊,有些难为情地问他:“你看什么呢......”
程岱川心情相当不错。
他笑着:“看一个刚睡醒就很吸引人的姑娘。”
阮熹眨巴眨巴眼睛,撇撇嘴,心说:吸引人你也没和我同床共枕啊。
阮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回事,就是很期待和程岱川亲近。
她喜欢他蹙着眉却忍不住吻她的样子,喜欢他隐忍地收回的手。
阮熹不明白自己只是缺乏一些安全感,思来想去,给自己定下了罪名——
可能她是疯了吧......
程岱川问阮熹:“起么?还是再睡会儿?”
“你要去哪么?”
程岱川说:“你起床的话,我留下陪你。你要是还没睡醒,接着睡,我去健身房待会儿。”
阮熹说:“我还是起床吧。”
阮熹在感情里是胆小鬼。
只敢想,不敢做。
即便是程岱川说过“我喜欢你”这样的话,她也不敢告诉他,其实她很早以前就在暗恋了。
阮熹不确定程岱川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
也许是以前,也许是这次见面之后。总不会比她喜欢他更早......
程岱川去洗手间换衣服去了。
阮熹在床上坐着发了会儿呆,等他出来,她也抱着东西去卫生间里收拾自己。
除去对亲密接触的渴望,暗恋成真这件事,就像是在做梦。
阮熹步伐轻盈地从洗手间跑出来,路过程岱川身边,她很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然后蹲在行李箱旁边翻东西。
阮熹给自己化了淡妆。
她翻出压箱底的一件淡绿色连衣裙,连石超和程岱川送的小桂花耳钉也找出来了。
刚换好连衣裙,洗手间的门被敲响,阮熹把手背到身后,艰难地拉上最后一截拉链:“稍等,我马上就好啦!”
她打开洗手间的门,“我先出去?”
程岱川说:“不用,我洗个手就走。”
洗手间没有窗,狭窄的空间里充斥着沐浴用品的淡香。
程岱川一进来,洗手台前顿时拥挤起来。阮熹刚拿出耳钉,正往耳垂上比划着,退开些,给他让出空间。
程岱川拧开水龙头,按了一泵洗手液,在掌心里搓出泡沫。
他其实有些爱干净,真的就像小时候学校里的生活老师教过的那样按照七步法洗手。从以前就是这样。
阮熹捏着耳钉,视线却没有落到镜子上。
她在看他的手。
程岱川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性感,此刻沾满柠檬香型的洗手液泡沫,沿着指缝互相揉搓,那些泡沫就被从指缝里挤出来......
阮熹有点发愣。
程岱川用擦手巾擦干,忽然把沾满清新柠檬味道的手伸到阮熹面前。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打了个响指,问:“戴不上?要我帮你么?”
阮熹这才发现,自己就这么怔怔地把耳钉举在耳侧很久了。
她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是看他的手看到走神,只能顺着他的话摇头:“我再
试试吧。”
阮熹重新站到镜子前,发现程岱川没走,靠在她身后的墙边,似乎是在等着看她戴耳钉。
虽然只是普通的装饰品,不是贵金属材质,但阮熹这对耳钉一直很珍视。
颜色是镀上去的,她担心戴久了会脱色,只有和朋友、室友出去玩才会戴。
戴完也会及时摘下来,用酒精擦拭干净再放回盒子里。
上学期事情安排得多,戴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戴耳钉的动作也很生疏。
阮熹被程岱川盯着瞧,越发不好意思,好半天没戴上去。
捏得耳垂都红了。
程岱川问了第二次:“我帮你?”
阮熹说:“我这个耳洞是奶奶帮我弄的,里面是歪的,不太好戴。”
程岱川走到阮熹身后,捏着小小的耳钉,尝试帮忙。
她的耳垂很柔软,只是轻轻捏着也有些怕弄疼了她。
不怪阮熹迟迟戴不上,是很难。
程岱川捏着小小的桂花耳钉,拨开阮熹耳侧的头发,尝试好几次,都进不去。
他皱了些眉。
没有不耐烦,是真的怕伤到她。
程岱川问阮熹:“疼么?”
阮熹声音很小:“不疼,没事的,我的耳洞已经很多年了。”
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狭小的空间氧气似乎有些稀薄。
程岱川鼻尖萦绕着的都是阮熹身上的香水味,暗香浮动,呼吸节奏渐乱。
阮熹的睫毛轻轻颤动,像蝴蝶翅膀,耳根也慢慢红了。
程岱川看见了。
阮熹说:“你用力点,我没事的。”
程岱川没说话。
耳钉针戳进耳洞里,他把耳堵扣上,帮阮熹戴另一只。
阮熹又说:“对准了,弄进去就行的。”
程岱川眸光晦暗:“阮熹。”
“嗯?”
“先别说话。”
“哦......”
戴第二只耳钉的过程算是稍微顺利些。
程岱川掌心沁汗,喉结滚动:“好了。”
阮熹转过头,两个呼吸混乱又胸腔起伏的人突然对视。
眼底汹涌的情绪谁也不比谁少。
程岱川的指尖还触在阮熹耳垂,很轻易就能勾住阮熹的脖颈。
他克制地收回手,走出洗手间,呼出一口气,搓了搓泛红的脖颈。
程岱川有些怕吓着阮熹,想在告白之后慢慢发展这段关系。
很多事还没说开。
至少,也该在她睡饱后的今天和她好好聊一聊。
但阮熹......
阮熹今天又是香喷喷的,穿得像一颗清甜可口的小青提。
她细腰软软地下压,弓着背凑近镜子给自己戴耳钉的样子,特别勾人......
亲吻过后,尤其是发现他亲她时她并不抵触,程岱川比之前更难自控,隐忍着小腹腾起的燥,走到阳台吹风。
留在洗手间里的阮熹两只耳朵通红。
刚才,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程岱川还总在拨弄着她的耳垂......
想说几句话缓解尴尬,他又不许。
在某个微妙的瞬间里,阮熹以为程岱川真的会和她接吻的。
但他没有。
不但没有,去餐厅的路上也有些沉默。阮熹都起了点怨言呢。
天气很好,风和日丽。主餐厅开放了一部分露天的用餐位。
阮熹和程岱川出门时间刚刚好,还没到餐厅人流量最多的时候,很幸运地选到了露天的位置,坐在一排热带植物旁。
阮熹早在宣传册上就看到过餐厅露天位置的相关介绍——
可观花,可看海。
但也只有这些了。
这趟游轮旅行在网络上被大家吐槽不是没有原因的,玩到最后再也找不到其他新鲜的娱乐活动。
只剩下一日三餐和看了十天的海景。
茂密的热带植物外面有一对情侣好亲密,在桌下牵着手互相说悄悄话。
说着话,还亲了一下。
阮熹落座前无意间目睹到这样一幕,不好意思地迅速坐下,用植被挡住彼此的视线。
看看人家。
再看看他们两个,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亲吻......
什么都没有!
阮熹很羡慕,含着一口噎不下去的软面包,幽怨地看向程岱川。
程岱川抬眸:“怎么了?”
她忍不住说:“你有很多事我都不知道。”
“关于什么方面的?”
阮熹忽然很委屈:“很多方面啊,你连梦到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哪个梦?”
“就是那个梦啊!”
程岱川捏了捏眉心,重复自己说过的话:“说了你不一定承受得住。”
阮熹说:“借口。我有什么承受不住的,我百无禁忌的啊,你就是不想说。”
她后来想过了,那一定是个特别的梦,不然他不会拒绝,早在她软磨硬泡的时候就会讲给她听了吧。
直觉告诉她,她看不懂的沉默、抑制、按耐,很可能都藏在那个梦里。
程岱川问:“真想听?”
阮熹点头:“真想听!”
“别后悔。”
阮熹想,总不会是石超喜欢的那些灵异恐怖的故事或者传说。
毕竟那天晚上,程岱川揉她的头发的时候,那么温柔呢。
所以她忽略了程岱川眼里的危险,毅然决然地继续点头:“不后悔!”
和昨天早餐时一样,他们还是坐在同一侧,阮熹点过头,程岱川突然把她连人带椅子都拉到离他更近的位置。
蒲葵巨大的影子落在他们身上,程岱川凑到阮熹耳边。
他说:“阮熹,我梦见我把食指探进你嘴里——”
阮熹脖颈一僵,听见程岱川继续说:“——搅动你的舌尖,然后,扣着你后颈和你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