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个黄昏

作者:殊娓

这是阮熹和程岱川在黄昏号游轮上度过的最后一夜。

静谧的客房,昏暗的夜灯,空调冷气吹不散空间里蛰伏的燠热和燥动。

半透明的纱帘外悬着一盏朦胧的月亮。

海面波光粼粼地荡漾,月影晃动,像阮熹悸动又

震颤不已的心房。

程岱川的指尖触在遮光窗帘的按钮上,“滴”,窗帘垂坠紧闭,那盏月亮和漫天闪烁的星子一起被隔绝在客房之外。

只剩下他们两个。

程岱川站在床头柜旁,蹙着些眉,垂着头,唇角抿直。

他胸腔起伏着,直视阮熹的眼睛。

商阿姨给程岱川挑选的这条西裤,是裤腿宽松的休闲款型。

腰身刚好合适。

劲瘦的腰包裹在细腻柔软的小山羊绒面料里,拉链上方有两颗光滑的牛骨纽扣。

程岱川自己捻开了一颗。

剩下的一颗,交给阮熹。

阮熹指尖发颤,解了好几次都没能顺利地把那颗纽扣解开。

她抬起头,求助似地看向程岱川。

他在她仰起脑袋的瞬间俯身,托起她的下颌和她接吻。

从温柔的呼吸交错、唇瓣轻碾到舌尖试探,再到淹没喘息的深吮与搅缠。

他们嘴唇上沾染着相同的湿润,几近窒息,程岱川才喘着退开。

阮熹颤着睫毛,睁开眼睛。

眼里汪起潮湿,视线有些模糊,她失神地注视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程岱川垂着睫毛,眼睛里同样不清明,夹杂着爱慕、迷恋和深情。

接吻时,阮熹的手就按在那颗没有被解开的牛骨纽扣上。

掌心的温度传递到那枚质地厚重的纽扣上面,令它不再冰冷。

程岱川的腰腹肌肉逐渐紧绷,阮熹呼吸错乱,胸腔不断起伏。

他重新靠近,亲吻她的侧脸、脖颈和愈发胀红的耳垂。

在她耳边说:“解开它。”

阮熹承受着程岱川辗转在耳侧的轻吮,一双手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才解开那枚被她捏到温热的纽扣。

程岱川在阮熹耳边轻笑,说她抖得像长期饮酒的酒鬼戒酒后的戒断反应。

她有点一气呵成的意思,不理他的调侃,顺手把拉链也解了,一滑到底。

程岱川停下亲吻,沉默两秒,倒吸后,缓慢地呵出一口长气。

声音性感,很欲,也很撩人,惹得阮熹整只耳朵都跟着发麻。

他托着她的手腕问她:“敢看吗?”

阮熹向下窥视,看见程岱川掖在西裤裤腰里的黑色衬衫。

衣摆有些褶皱,有种禁欲感。

阮熹心潮翻涌,再抬头看看程岱川,抿着濡湿的唇,干咽。

他抚摸着她的侧脸,温声问:“要不要关灯?”

那个过程漫长、持久、欲罢不能,回忆起来令人眩晕。

阮熹开始理解程岱川帮她时的沉迷。

明明是在帮他,她心里也堵满奇异的满足感,呼吸急促,皮肤逐渐沁出一层薄汗。

“阮熹。”

“嗯?”

“动一动。”

阮熹哪里做过这种事,两只手都按在上面,握又不敢握,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动。

她声细如蚊:“怎么办啊程岱川,我不会。”

程岱川表情隐忍,蹙了些眉心。

他额角沁出汗液。

汗液染着昏暗里的一点夜灯光、顺着他的下颌流下来,砸落在阮熹发颤的虎口皮肤处,令她产生滚烫的错觉,灼得她心惊。

程岱川用指腹抹掉那滴汗液,握着阮熹的手,带她寻找合适的频度......

她听见程岱川闷在胸腔里的、难耐的呼吸声。

......

阮熹整条手臂都是酸的。

程岱川拿了酒精湿巾和抽纸盒,单膝跪在阮熹面前,帮她擦手。

把她的每根手指都细细擦干净,然后他垂头,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折腾许久,他们熬到很晚才睡。

入睡倒是没什么困难,互道晚安后互吻额头,最终相拥而眠。

一夜好梦。

阮熹在短促的汽笛声里睁开眼睛,程岱川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里,又恢复了清爽、干净的模样。

游轮逼近港口,港口城市错落的建筑轮廓出现在半透明的纱帘之外。

阮熹盯着晨光笼罩的城市剪影,脑袋里的画面还停留在昨晚。

阮熹想起程岱川昨晚皱着眉的闷声;

想起他敞开三颗纽扣的黑色衬衫里,隐隐泛红的皮肤;

想起他仰起头时,轮廓更加突起的喉结的滑动;

想起他半眯着的,被欲念侵蚀的眼眸;

想起她说“程岱川我好累了”时,他在她耳边哑声说的那句“快好了”......

不能再想了啊!

阮熹胀红着脸,把头埋回到被子里:“啊,程岱川!”

程岱川走过来。

掀起被子一角,瞧一眼缩在被子里里面、面红耳赤的人。

他抬眉,调侃:“这是梦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梦到。”

阮熹声音软软地撒娇:“程岱川,我手腕还是好酸呀。”

程岱川被堵得无话可说,把阮熹的手牵出来,轻轻按揉她的手腕关节。

阮熹想起程岱川昨天的明知故问,有样学样地打趣回去:“你耳朵红什么?”

程岱川好笑地看阮熹一眼:“讲题听不懂,坏事学得倒是蛮快的?”

阮熹笑眯眯地窝在被子里:“近墨者黑噢。”

“叮叮叮叮——”

游轮上的广播已经开始提醒乘客靠岸时间和今日天气。

也贴心地叮嘱,让准备下船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和证件。

游轮旅行的旅程要结束了。

他们该回去了。

阮熹准备起床,想想,还是决定先把事情和程岱川说清楚。

她清了清嗓子:“程岱川,我昨天没喝多。”

她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兴奋过了头,但绝对没有达到喝多的程度。

程岱川说:“嗯,知道。”

阮熹的睡衣昨晚弄脏了,是程岱川手洗的,撑了衣架,挂在玄关的挂衣钩上晾干。

他们的行李已经整理好,昨晚都懒得再翻,她身上穿着的是程岱川的睡衣上装——宽松肥大的黑色短袖。

衣摆堪堪盖到大腿根。

“所以我说的也不是醉话,都是认真的哦。”

阮熹穿成这样,坐在床上,一本正经地和程岱川讨论:“我喜欢你。”

程岱川定定看了阮熹几秒,欺身逼近,克制地吻了吻阮熹的眉心。

他撑着床垫,表情认真:“我爱你。”

“......你说什么?”

“我爱你。”

“哦,是因为我们昨天那个吗?”

程岱川笑起来:“不是,是因为你可爱。”

阮熹心脏狂跳,一直到洗漱过、换好衣服,还是有些无法平静。

但不耽误她吃早餐。

阮熹点了两份主食,滑蛋口蘑的恰巴塔和牛肉煎饼。

程岱川问阮熹:“怎么突然胃口这么好?”

阮熹鼓着塞满食物右腮,以手掩唇:“我要是早知道你也花了船票的钱,之前那些餐也会这样努力吃,好歹也能多吃回来一些啊。”

程岱川戏谑道:“中午商女士请客吃饭,据说那家餐厅味道不错,确定要在这餐多吃?”

阮熹顿时觉得嘴里的牛肉煎饼不香了。

这半个月里,游轮上的餐厅他们吃了几十顿,再好吃的食物也都是出自相同的厨师团队之手,味道总有些相似性。

阮熹早就吃腻了。

惦记着游轮餐厅之外的那顿午餐,她把恰巴塔往程岱川面前推了推,热情洋溢地极力推荐,说恰巴塔很好吃,让程岱川多吃点。

程岱川并不拆穿:“你挺像一个人。”

阮熹问:“谁啊?”

“卖船票的销售人员。”

“别提那个黑心坏人!”

早餐后,他们回到客房,做最后的检查:

行李箱已经交给工作人员帮忙运下游轮,生活用品被收走,连根手机充电线都没有遗漏。

客房里空空荡荡的,看起来有些不习惯。

阮熹对摆在电视柜上的海鸥玩偶:“我们要走了哦,拜拜。”

走出客房,阮熹忽然感到紧张。

她动了动和程岱川十指相扣的那只手,心慌地叫他:“程岱川,我们的关系,要怎么和长辈们说呢?”

程岱川问:“你想怎么说?”

阮熹嘟囔:“要不然,过些天再说吧?”

程岱川“嘶”了一声。

阮熹也觉得自己有些窝囊,昨晚还热烈、一遍遍地

对人家说“我喜欢你”呢。

她摸摸鼻尖:“或者,我们明天再说?”

走廊里有推着推车走过的游轮工作人员,阮熹和程岱川同时侧身,给工作人员让路。

待他们擦身而过,越走越远后,程岱川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他提醒她:“昨晚你摸也摸了,看也看了,说喜欢我,现在连个名分也不给?”

不是,昨晚是帮他啊。

怎么被他说的,好像她是个不负责任的女色狼一样?

阮熹怂了吧唧地嘀咕:“反正早晚也会说的,也不用急于一时嘛,你昨天不是还说,我们来日方长么。”

程岱川点头:“行,来日方长。”

这语气......

阮熹抓了抓自己香飘飘的短发:“那我再酝酿酝酿,今天就说,行了吧!”

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电梯间,遇见过几波其他乘客,热热闹闹地在聊着归程后要做的事情。最终他们还是随着人流走出游轮,踏进连接港口码头的廊桥。

阮熹忍不住回眸——

如同他们登船那天一样,黄昏号停泊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豪华,气派,巍峨耸立。

一群海鸥在十几层甲板间鸣叫、飞行,阳光下白蓝相间的船身有种宁静的力量感。

阮熹看着船身上“黄昏号”的字样,忽然觉得有些迷幻。

十几天的喜怒哀乐像是一场梦境。

恍兮惚兮,连程岱川今早那句深情的“我爱你”都变得模糊。

疾风骤起,海风卷着潮润和淡淡的盐味,迎面而来。

阮熹顾不上扶住头顶的渔夫帽,惊惶地拉住程岱川的手腕。

程岱川回眸:“嗯?”

“我是在和你谈恋爱吧?”

程岱川像是气笑的,勾起唇角,抬手,隔着渔夫帽在阮熹脑门上弹了一下。

挺用力,“啪”。

阮熹捂着脑门,听见他挺不爽地问:“不然你想和谁谈?”

阮熹弯起眼睛:“和你,和你和你。”

走出游客中心的大厅,阮熹已经看见等候在外面的长辈们。

天气很热,阳光刺眼。

阮熹的父母和程岱川的母亲站在树荫下,用手挡在眉骨处,边遮光,边往游客中心的门口这边张望。

阮熹的父亲说:“出来了!”

阮熹的母亲和程岱川的母亲同时挥手:“熹熹,岱川,这边!”

阮熹像一只欢快的海鸥,张开双臂,跑过去,扑进母亲怀里。

抱了抱母亲又抱商阿姨:“阿姨,我把程岱川安全带回来了哦。”

“熹熹,辛苦了。”

阮熹往身后指,转头,发现程岱川人不见了。

她睁大些眼睛:“欸?他刚才明明还在我旁边来着。”

还和她牵手呢......

仔细搜寻过,阮熹发现程岱川在和游轮的工作人员交涉。

他戴着墨镜,单手推了两个行李箱,朝着他们走过来。

程岱川说:“行李箱也不要了?”

阮熹的父亲也笑:“熹熹从小就是这种丢三落四的性格,还好有岱川在,不然呐,让她自己出门这么久,我们可不放心。”

阮熹和长辈们撒娇:“我在外面可没有丢三落四过,靠谱得很呢,不信你们问程岱川!对吧程岱川?”

她短暂偏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拉着父母的手,摇晃他们的手臂,“我这不是太想念你们了嘛!”

阮熹家的红色轿车停在路边停车位里,五个人刚好同车。

商阿姨很高兴,撩起被风吹乱到额前的一缕红棕色卷发:“我已经订好了餐厅的位置,先去酒店放下行李箱,我们就去吃饭,我看你们总在吃西餐,今天带你们好好吃一顿当地菜系哦。”

商阿姨本来已经结束了这边的出差,是特地留下等他们回来的。

阮熹高高兴兴地回答:“太好了,我想吃白白的米饭!”

阮熹的父母在前排的正副驾驶位里,后排左侧是商阿姨,右侧是程岱川。

阮熹坐在他们中间。

轿车空间不算宽敞,随便一个小动作都能碰到程岱川的手臂。

阮熹脸颊有些发烫,抵达餐厅后还在琢磨着怎么和长辈开口。

她给坐在她身边的程岱川发信息——

“我去个洗手间。”

“好紧张,得用冷水拍拍脸。”

“回来就和他们说我们的事。”

这种鬼鬼祟祟的小动作令阮熹脸颊更烫,程岱川手机接连振动,每振一下,她腰背都绷得更直一些。

程岱川就很会,脸色变都没变一下,淡定地打字回复。

“陪你一起?”

港口城市的特色还是各类海鲜和炖鱼,长辈们对着菜单在寻找上次吃过的某种鱼类。

阮熹趁着没人注意,猛地转过头,先是瞪向程岱川,又挤了挤眼睛。

她脸上滑过无数弹幕——“你陪什么你陪”“一起去不是更会被怀疑吗”“你别怕哈”“我不会自己跑了的”“马上回来”......

程岱川垂着头笑。

长辈们的话题落在程岱川身上,阮熹的母亲很高兴地拍一拍程岱川的母亲:“商楠,你看,岱川今天心情不错呢。”

程岱川竟然接话说:“是不错。”

长辈们开始追问原因。

阮熹实在不敢听,深吸一口气,举起手,弱弱地说:“我要去洗手间。”

阮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反复用泡沫搓手,她想起来,上一次听父母谈到恋爱的话题还是在高中时候:

那时候,父母的同事去阮熹家里做客,夸阮熹长得漂亮。

那位阿姨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可要看好了,别被坏小子拐着早恋了,耽误学习。

阮熹当时正在吃汉堡套餐里的炸鸡翅中,迷恋于两条细骨中间鲜嫩多汁的肉条,啃得正香,听到话题关于自己,才抬起头。

阮熹的母亲笑着摇摇头,似乎也不想多谈这类话题:“不会,别看这孩子长得机灵,其实脑袋里只有吃和玩。”

商阿姨倒是说过两次,类似于“阮熹要是我女儿就好了”这样的话。

但那些都是以前做邻居时的事情,最近也没再听过了。

知道他们谈恋爱......

父母和商阿姨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们会反对吗?

阮熹想到程岱川。

反对也得搏一搏!

她冲掉手上的洗手液泡沫,鼓足勇气,回到用餐的包间。

阮熹本来绷了一张严肃的脸,进门,却看见长辈们满脸喜庆地举着玻璃杯。

怎么中午就开始喝酒啊?

他们说:“孩子们谈恋爱是高兴事,我们来喝一杯吧!”

阮熹落座,迷茫地看向程岱川,压低声音:“你都给说了?”

程岱川笑笑:“没忍住。”

阮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阮熹的母亲倒是笑着逗阮熹:“还不好意思告诉我们吗?这么大了,谈场恋爱也是正常的。”

三位长辈叮嘱他们:

既然有缘分就好好谈恋爱,千万别胡闹,影响了两家长辈间的情谊。

看起来,长辈们挺高兴的?

阮熹这才放心下来,在餐桌下面偷偷和程岱川牵手。

阮熹的父母这趟出差也忙了十几天,难得休息下来,热热闹闹地喝一点小酒,和程岱川的母亲聊得十分开心。

餐后,一行人回到酒店。

他们定的是套房,几个房间共用一个会客厅。

阮熹装模作样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忍不住给程岱川发微信,约他出去逛街。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

长辈们聚在一间卧室里聊天,程岱川靠在一扇门的门边,正在等她。

他们都听见长辈们的对话——

程岱川的母亲有些哽咽着,说换作以前,做梦都希望阮熹是她的女儿或者儿媳,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算是离异家庭了,不知道阮熹的父母是否愿意接受。

阮熹想往里冲,被程岱川按住手腕。

阮熹的母亲声音很温柔:“商楠,你别这样,那都是别人的错误,你不要妄自菲薄,熹熹和岱川要是能顺利走进婚姻里,我和兆远做梦都要笑醒的。”

阮熹主动牵了程岱川的手,往那扇不断传出对话声的

门里偏了偏脑袋。

她脸上露出骄傲神色:程岱川,你别担心,我父母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哦。

阮熹的母亲却接着说:“况且,熹熹以前就很喜欢岱川了。”

阮熹母亲提到很多小事——

阮熹要是先回家,总会抱着零食趴在阳台的窗边看,等着程岱川的身影出现,再慌慌张张地收回脑袋;

每次他们去阮熹家里聚会,石超他们先进门,阮熹总会背着手,等在门边看着程岱川进来;

平日里,阮熹也总是“程岱川”“程岱川”地讲个不停;

提到石超,阮熹会高兴。但提到程岱川,阮熹偶尔会脸红......

阮熹的母亲说:“熹熹那孩子没心机,喜欢谁讨厌谁都有很明显的表现,我这个当妈的还能看不出来吗?”

阮熹的父亲也说:“去年冬天,熹熹哭丧着脸回来,我们还以为岱川和别人谈恋爱了,赶紧打电话询问你岱川的感情状况。”

阮熹听着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拉着程岱川往外面走。

走出去,她又像比赛赢了那样,高举双臂,高高兴兴地说:“你看,我暗恋你也很明显啊!石超怎么会只看到你的不同呢,石超真奇怪!”

码头还是有很多海鸥,叽叽喳喳地等着被游人喂食。

阮熹又买了当地的老面包喂海鸥。

阮熹和贪心的海鸥互呛,程岱川就坐在旁边看着她笑。

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被海鸥抢走最后一块面包的阮熹。

是那个大红酸枝木的首饰盒。

阮熹惊喜地说:“已经收到啦?”

首饰盒里有异响。

她以为是她捡到的那块海玻璃,打开才发现,里面躺着一枚戒指。

戒指上有精致的小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程岱川说:“想给你一点谈恋爱的仪式感,样式是商女士帮忙挑的,钱没用她的,钻不大,以后再给你换。”

阮熹把钻戒套在手上:“你这个人好奢侈,首饰盒要大红酸枝木,戒指也要买钻石的,花钱如流水呀。”

程岱川说:“我对那个大红酸枝木没兴趣,只对这个感兴趣。”

阮熹问:“什么?”

程岱川往阮熹戴戒指那只手的掌心里写字。

掌心很痒。

他先写了“耳”,她做过同样的事情,所以猜是耳机。

他继续写了个“又”,她猜不出他到底是要“取”什么东西。

到最后,程岱川在“取”下面加了个“女”字,变成了“娶”。

阮熹红着脸抽回手。

来这座港口城市前,阮熹在家里啃着西瓜、绞尽脑汁琢磨,怎样才能状似不经意地和自己暗恋的人见上一面。

现在,她暗恋的人是她的男朋友。

长辈们似乎也很看好他们的感情。

这个夏天真幸福哇!

阮熹戴着程岱川的墨镜,看所有事物都是镜片的落日橙色。

像他们在游轮上一起度过的每一个黄昏。

有穿着旅行社马甲的销售人员走过来推销:“十五天十四夜,从夏天出发,去另一种夏天。”

阮熹笑着摇头:“不需要,谢谢。”

销售人员失望地走了。

阮熹转头,和程岱川相视而笑。

在这之后的很多年里,阮熹和程岱川去参加过许多更高级的游轮旅行:

波罗的海航线、亚马逊航线、南极探险航线、地中海航线......

和朋友们一起去过;

和长辈们一起去过;

也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去过。

但在阮熹和程岱川心里,在这个夏天,他们参加过的黄昏号航线虽然不够完美,被其他游客一星差评为漂在海上的大商场,却还是他们最难忘的一趟游轮旅行。

【正文完】

祝你们拥有幸福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