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你说晚安了啊。
江之遇收到这条回信, 看着他发的晚安和一排亲亲的表情符。
自己明明是想给他再接个“炮仗”炸他一下的,不知怎么的就点到了“晚安小月亮”上。
可是,已经没办法撤回消息了, 而且都被看到回复了自己的消息。
江之遇又羞又气, 但是拿昭昭小叔一点办法也没有。
算了, 睡觉吧。
江之遇重新换了身干净的睡衣, 躺到床上, 不想和昭昭小叔在这种事情上纠扯。
他刚刚说了什么?是明天就回来吗……
江之遇眼皮耷拉, 依稀记得挂断视频通话前听他说了这么一句。
后半夜的雨势小了些,枝叶摇晃的声音也减弱了几分。
滴落在窗檐下的雨滴声开始变得缓慢,有一下没一下地滴落, 滴滴答答的声音很是助眠。
也或许是心里有了另一种牵念和期盼,明天那个人就会回来, 江之遇这一晚睡的很是舒适安稳。
第二天清早醒来, 雨停了。
天空又恢复了澄明的蓝,水洗过后, 阳光, 天空, 院子里的枝叶,连空气都是清新的。
江之遇现在很喜欢雨后的晴天,明灿的阳光落在身上,到处都是剔透明媚的。
倒也不是不喜欢下雨,可是好像一下雨, 就有一种湿湿冷冷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 家里的小兔子不能去院子里蹦蹦跳跳地玩耍了。
十一好像很喜欢他的小院,一开始拎过来时那么胆小的垂耳兔,现在能在院子里各个地方探索。
只是现在才刚雨停, 院子里还有积水,不能放它出来玩。
江之遇把院子里的落叶清扫了下,做完日常工作,就去了工具室。
刚做了会儿木工,听到敲门声响起。
这个时间不可能是昭昭小叔,直觉告诉江之遇不是霍少爷就是黎少爷。
祁少爷最近在开演唱会,江之遇在网上刷到了他的行程。
果然,打开门,是一段时间未见的黎少爷。
还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手上拎了个精美的礼物盒。
“昭昭养父,阿延今天不在是吧?”
黎清叙终于找到机会再来这里。
之前还说自己不务正业,一直待在乡下,没想到后来是他这个发小天天往这里飞。
上次爆发过矛盾后更是恬不知耻地直接住在了这里,天天像打狗一样防他们,不让他有任何和眼前这个漂亮男人接触的机会。
黎清叙原本还想玩一玩掰弯直男的游戏的,想着昭昭养父不喜欢男人,那就更有意思了。
没想到从那日起,他根本就见不到这个男人,被阿延那个狗东西严防死守的。
偏偏他这个“小侄子小叔”和“孩子生父”的身份到了这种时候确实管用,给了他充足赖在这个男人身边的理由。
还矛头一指,借机把不怀好意的帽子扣到了他们头上。
黎清叙即使坦言公平竞争,也架不住这个发小使这些卑劣的手段。
何况黎清叙确实没办法像阿延这样天天往乡下跑,公司事务十分繁忙,还有研究所的事情。
黎清叙也是接管家业后,才知道三年前他这个发小当时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
这总裁比预想中难当,每天有数不清的会议和行程。
说实在的,黎清叙都有些佩服他这位发小了。
掌管这么大一个集团,每天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还能天天飞来飞去,甚至防他们防得滴水不漏。
黎清叙内心叹息,望着趁发小出国终于见到一面的美人。
那天捧了新鲜采摘的野花过来,他只远远听到对方的声音,没能见到人就被阿延关在了门外。
数日不见,美人还是这么漂亮。
站在屋檐下的门扉后,身后是闪动着雨后水珠的碧绿的葡萄藤,结了串串葡萄,落下一地斑驳碎光,将美人映衬得更加清新漂亮了。
就是看起来和之前隐隐有哪里不同,面色红润,嘴唇有点未消下去的肿,宽大衣摆已经有些遮不住肚子上的起伏了。
黎清叙盯着美人似是被吸吮过的红润唇瓣,一种猜测在脑海中闪过,但觉得应该没这么快。
掰弯直男总要一段时间吧?
江之遇不知道黎少爷心中在想什么,只感觉他的视线也像昨天霍少爷那样一直游移在自己唇上。
想到霍少爷昨天直接伸过来手,江之遇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试图避开他的视线。
他知道黎少爷既然这个时候来找他,一定是已经知道阿延离开了,所以便点头,没有遮掩:“对,他不在。”
黎清叙于是愉悦地扬了扬桃花眼,拎起手中精美的礼物盒子:“这是我在一家特别好吃的糕点房给你订制的糕点,要不要尝一尝?”
江之遇望向他手中拎着的食盒,精美雅致,还系了漂亮的蝴蝶结。
他婉拒道:“谢谢黎少爷的好意,我不太能吃甜的东西。”
黎清叙早就料到会被拒绝,也不在意似的:“那行,你喜欢吃什么,下次我给你带其他的。”
江之遇垂了垂眸,再次婉拒:“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不用劳烦黎少爷这么费心。”
“其实人的性向是可以流动的,有时候在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前,一些人对自己性向的认知不一定准确。”
在江之遇想着要怎样拒绝黎少爷,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自己的时候,听黎少爷说了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江之遇懵了懵:“是吗?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黎清叙笑,望着眼前一双懵懂清透的眼眸。
这就是掰弯直男的乐趣,可以看他们由懵然无知,到一点一点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因为我听阿延说你是直男,打算给宝宝找后妈,但或许你可以先了解一下自己真正的取向和需求,也许你喜欢男人也说不定。”
江之遇涨红了脸,这样有关直男方面的话,昭昭小叔都和自己说过,还和自己试过。
然后、然后他就和昭昭小叔发展成了现在这种关系。
“我想,我不用了解了。”江之遇一时间感到很羞敛。
“真的不用吗?”黎清叙还有准备,“我们心理研究室有一套完善的性向测试,我带来了,要不要帮你测一测。”
“不、不用。”江之遇的脸更红了,怎么他们都喜欢给自己测这个?
他只支支吾吾的,打算彻底断掉黎少爷对自己的想法:“我已经测过了,和昭昭小叔。”
“测过?”黎清叙狐疑,盯着他微肿的唇,“阿延怎么给你测的?”
江之遇越来越难以启齿,却豁出去一般:“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亲过,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他说完,果然看到总是扬着斯文笑意,风度翩翩的男人变了脸色。
黎清叙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尽管从刚才美人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那一眼,他就觉察出某种变化。
还有这双未消肿的,像晚樱一样漂亮的唇瓣,明显是被人吸咬的。
他就说以这位发小强势和占有欲爆棚的性格,以及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那天发过疯后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也绝不会放任眼前这个男人给宝宝找什么后妈。
一切不过是搪塞和防备他们的理由。
只是没想到手段这么了得,到底还是让他得了逞。
“是阿延强迫你的吗?”半晌,黎清叙笑了笑,还是试图揪住什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不要弄错了自己的心意。”
“其实阿延我也挺意外的,他那么争强好胜的一个人,我有时候觉得,会不会是因为我们,他才会激起胜负欲,对你死缠烂打。”
“说到底,你们俩一开始都不算你情我愿。”
黎清叙一口气说了很多,桃花眼依旧扬着很深的笑意,看上去丝毫没受影响的样子。
“不管怎样,既然你们在一起了,作为阿延的好兄弟,我会祝福你们。”
黎清叙继续笑:“那我不打扰你了,你确定不尝一尝这家糕点吗?真的很好吃,如果哪天你和阿延分开,我是说,你有点想尝试一下别的美食,可以找我,我不介意给孩子当后爸。”
黎少爷说完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就拎着精致的食盒走了。
全程,江之遇没能插进去一句话。
看离开的身影,也依旧风度洒脱,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走到小道前,疑似被石头绊了下脚,身影歪了歪。
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斯文翩翩的模样。
江之遇假装没有看到,只在想。
这算是……对自己没有想法了吧,以后也不会再来找自己?
江之遇没想到黎少爷这么好应对,比昨天霍少爷一直步步逼近,让他有些快要招架不住,最后不得不快速关上门好应对的多。
只是关上院子里的门,他往屋子里走去,脑海里闪过黎少爷刚才说的那些话。
弄错心意吗?
还有,昭昭小叔是争强好胜的人,激起胜负欲。
以及,他们两人当初确实都不是你情我愿。
江之遇没忘记初遇那晚,他和昭昭小叔闹了怎样大的误会。
昭昭小叔以为自己给他下药,不怀好意,他后来也不愿意和这样拽得二五八万,把自己折腾得站都站不住的怪人相处。
昭昭小叔不止一次说对男人没有兴趣。
他自己在此之前也没想过会和男人有亲密接触。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
好像确实是黎少爷来自己这里的那个月夜。
他的生活中突然多了很多人,昭昭小叔也一次次因为黎少爷和霍少爷逼问自己。
也坦言嫉妒过祁少爷和霍少爷。
还有昨晚,让自己撩衣摆,是因为记得黎少爷给自己做检查时让自己撩过衣摆,就耿耿于怀,一直让自己也撩给他看。
真的是因为他这些朋友激起的胜负欲吗?
江之遇微微失神。
耳边小兔子的叫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江之遇走到兔笼前,见小兔子把自己的脑袋卡在了兔笼子里,正急得吱吱叫。
江之遇急忙走过去,帮十一把卡住的脑袋弄出来,之后顾不得院子里还浸有未干的雨水,会弄脏一身兔毛,把它放到院子里玩耍。
转身后,看到一屋子、一院子的花花草草。
昨晚没睡好觉在站架上打盹的鹦鹉,生态缸里游来游去的小草龟和金鱼。
被昭昭小叔改造成办公桌的摆了电脑和许多文件的书桌。
堂屋,卧室,厨房,卫生间。
方方面面都被他填满,再也看不出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江之遇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失神已久。
过了会儿,拿起手机,踌躇片刻打了字过去。
[你是因为你那几个朋友对我有想法,激起胜负欲才总来找我的吗?]
正在谈生意的谢津延:“?”
他向生意场上的伙伴示意一声,有事出去一趟,晚点谈。
一出会场,修长手指敲击手机屏幕。
[老婆,你又给我发消息了?这是你主动给我发的第二条消息,吃早饭了没有?昨晚你给我发完晚安后,我好长时间都睡不着觉,一直想你。]
[我这边在谈生意,不太方便接电话。]
[你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我?是不是黎清叙他们有人过去找你了?我猜一定是黎清叙跟你说了什么,只有他会说出这种挑拨离间的话!]
接连弹出两大段话,几乎是秒回。
江之遇有些傻眼,没想到他回消息回得这么迅速,而且又喊自己老婆。
还有,自己昨晚没有给他发晚安。
江之遇在对话框里打出这行字,想说是自己点错了。
下一秒,聊天框里跳出许多截图。
昭昭小叔:[这是我们发小群里之前的聊天记录,你从我那里走后的第二天一早,我就想去找你,可是他们三个一直在挑拨离间,唆使我不要纠缠你。]
[我后来才知道是他们图谋不轨,居心叵测,那时候就起了歪心思。]
[你要是不信,我让宋秘书调日程记录,我那天一来公司就让他帮我查你们乡的地址和信息。]
[但是我当时太要面子了,觉得自尊心受挫,就找了个借口,我还气得把他们几个都屏蔽掉了。]
[我真不是因为他们过去找你激起的胜负欲,我不否认因为他们,让我产生了危机感和占有欲,可我绝对在那更早之前就喜欢上了你。]
[昭昭欢迎宴那天,黎清叙见到你一直盯着你看我就很不舒服了,不想让他看你。]
[还有你住我家时不穿好衣服就来给我开门,还穿的是我的衬衫,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你浑身湿漉漉的画面,那时就在想你了。]
[其实我觉得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不然我能克制住的,你老在我身下拱,我很难受,可一直在克制,我就是看你像小兔子一样,特别好欺负,我就忍不住了。]
江之遇:“?”
小兔子软软老婆:[你快闭嘴吧,糟蹋完我的面,又来糟蹋小兔子,你脑子里总是这些事吗?]
昭昭小叔:[……我就是对你情不自禁。你别听他们的,我知道我之前混蛋,对你态度恶劣,我错了,可我真的喜欢你,我不知道要怎么证明。]
突然传来电话拨打的声音。
江之遇还没从这一连串的消息中缓过神,看到昭昭小叔给他打来电话。
他没接,电话就一直响个不停。
江之遇挂断,对方接着打。
再次挂断,还打。
江之遇望着手机界面片刻,终于忍不住发了条消息过去:[不是在谈生意不方便接电话么,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过了会儿,删删减减又发了句:[你今天几点回来,我看要不要做你的晚饭,面食除外。]
谢津延先是面上错愕一瞬,随后心头涌上巨大的喜悦。
[还不确定,但我保证一忙完就回,太晚了你就别等我,自己先睡,给我留个门就行。]
江之遇:[哦。]
没多久,谢津延这边的信息提示声响起。
小兔子软软老婆:[我想我应该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情绪了,没有弄错。]
谢津延一怔,黑眸紧紧盯着这句话。
有助理催促的声音传来,他却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了似的,只感觉大脑有些晕乎,心跳剧烈鼓噪,蜜糖一样的喜悦潮水一般灌满胸腔。
他向助理示意,很快回去,抑制住面上的表情落下一句话。
于是江之遇的手机屏幕上再度弹出一条消息。
昭昭小叔:[回去我就和我父母坦明,我们结婚好不好?再不结婚我怕他们又要挑拨离间试图拆散我们了。]
江之遇:“……”
脸颊微微一热:[等你回来再说吧。]
谢津延唇角翘起弧度,收起手机。
生意场上的伙伴看来:“谢总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谢津延只扬唇,不语。
阳光一整天都很绚烂。
雨过天晴后的光线就是这么明丽剔透,一切都是清新的,连人的心情都跟着变得很好。
江之遇自放下手机后,就继续做自己的日常工作。
只是总也不能像往常那样专心似的,心情总是跳动着。
而且随便看过去一眼,到处都是跃动的金色光圈,湖面上波光粼粼的碎金一样,可能是与他的心情有关。
他第一次觉得一天的时间漫长。
太阳在葡萄藤架上投下的光影移动缓慢,明明之前一眨眼,就在地面上换了位置。
要向谢老夫人和谢老先生坦明吗?
说来昭昭许久没来看他了,阿延总说昭昭最近课业很多,没时间带他过来,等忙完这段时间再带他来。
江之遇忽然有些紧张。
在各种复杂心情的交织下,终于,太阳西沉,在远山没入最后一缕光辉后,暮色笼罩了大地。
江之遇点亮屋子里的灯,做了晚饭,到底还是新擀了面,摘了几颗番茄,等昭昭小叔。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这个时间点,霍少爷和黎少爷都走了,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
江之遇脚步轻快地去开院子里的门。
阿延两个字没有叫出口,江之遇眼梢的笑意凝住,望着屋檐下陌生的男人。
斯文儒雅的西装,挟一支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手杖在腋下,身后跟着的西装革履应该是助理的人端着一支雪茄,小心翼翼的样子。
还有另外一个,腰背挺得很直,一脸彪悍,看上去应该是保镖。
至于挟手杖的男人,约莫人到中年,面上有一点岁月的痕迹,却丝毫不显年纪,反而为他添了丝成熟男人的稳重和儒雅。
眉宇间有些熟悉,可江之遇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只知道这人一看就身份尊贵,是自己接触不到的圈层。
江之遇很茫然,许久,警惕问道:“请问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霍成峰笑:“你好,我是霍岭生的父亲,关于岭生,我有些事情想和江先生聊一聊,不知能否请你饮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