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让江美舒他们意外,不知道的还以为李翠琴,就在专门等他们到来一样。
还真是这样。
李翠琴来开了门,大单间屋内的一切,都亮了出来,整个屋子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在无其他任何东西。
干净敞亮到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有人住。若不是椅子靠背上,还搭着一片尿布,很难想象这里有人。
看出了江美舒他们的疑惑,李翠琴喃喃地说道,“我早都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她不认识江美舒,但是她却认识梁锐,因为早些年梁锐经常往明胶胡同跑。只是,后来梁锐大了,慢慢的能独立起来了,就不在过来的。
江美舒听着她的语气,就知道这里面可能有事情,她便问了一句,“方便我们进去吗?”
“可以。”李翠琴像是游魂一样,邀请他们进来。
“从昨天晚上我爱人和我婆婆,没回家,我就知道出事了。”
像是终于找到人,可以吐苦水一样。
“上次他们晚上没回来,是王顺子出去赌了一天被抓了,我婆婆去赎他。”
“这一次。”李翠琴抬眸看向江美舒他们,“我这一宿没等到他们,等到了你们。”
她的眼睑处有浓浓的黑眼圈,眼里没有光,甚至透着几分疲惫和惶然,看的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江美舒不动神色,“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李翠琴苦笑了一声,“身为他们的家人,或者说是枕边人,他们做的事情,想瞒我,但是瞒不住。”
家里出现的火柴盒,出现的肉,以及不该出现的钱和一小包,一小包的奶粉,没有罐子,只有巴掌大的一拳,偷偷的握在手心里面拿回来。
李翠琴就是在傻,也能看的出来,她婆婆和丈夫在做偷东西的事情。不然,火柴不会是半盒,奶粉不会是一拳头大,甚至肉也是,只有小小的一块,很适合揣在口袋的那种。
江美舒有些疑惑,“那你还?”
李翠琴抱着孩子,捂着脸,“我没办法,我不吃,我孩子就没奶吃,他没奶吃,就活不下去。”
她没办法,吃不对,可是不吃也不对。
想到这里,李翠琴强打起精神,睁着红肿的眼皮,声音嘶哑地问道,“你们来是因为他们东窗事发吗?”
江美舒看着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个家唯一清醒且痛苦的,可能只有李翠琴了。
她嗯了一声,“昨晚上他们偷东西的时候,遇到我们回家抓个正着,于昨晚上就被公安带走了。”
李翠琴听到这话,从椅子上滑溜到了地上,瘫坐在那,好半晌,她才放声大笑,“抓了好啊,抓了好啊,偷就该被抓啊。”
她的这一副态度,让江美舒和梁锐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不是你的亲人吗?”江美舒试探地问了一句。
李翠琴摇头,两行清泪从苍白的脸颊上流落下来,“是也不是,从他们偷的第一次,我就和他们说了,不能伸手,不能伸手,一旦伸手就没有回头路了。”
“可是他们不听我的,说我是妇人之仁。”
“在到后来,我怀孕了,我饿的厉害,我也跟着吃了。”她惨笑着,眼里没有任何生机,“他们偷来的东西,我也吃了。”
“我一边吃,一边吐,可是我还是吃了。”
那是对自我的厌弃和不喜。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江美舒也不例外,她没说话,梁锐问了一句他不解的事情,“既然你这么厌恶,你为什么不去举报他们?”
他看的出来,对于偷东西这件事,李翠琴很是厌恶。
李翠琴看了一眼天真的梁锐,说出了一句让梁锐意想不到的话,“我不去举报,因为我得到了好处,却没有付出代价。”
她低头看了看两岁的儿子,惨笑一声,“我的儿子长大了。”
“这就是我得到的好处。”
这个只读了小学四年级的女人,她的逻辑思维真的很清楚。甚至,她还想到了今天的代价。
也想到了,江美舒和梁锐他们会找上门来。
一句话,让梁锐瞬间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看着孩子,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李翠琴不意外,她抱着孩子扶着墙根,慢慢站了起来,她有些过分的瘦,像是竹竿一样,一阵风都能吹倒。
一点都看不出来,她生过孩子。
“你们来是为了房子吧?”
李翠琴站直了以后,这才突然地问了一句。
江美舒有些惊诧于这个女人的聪明,她嗯了一声,并没有说已经过户了,因为她想看看对方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如果处理的好,她或许会收下李翠琴。这个聪明到极致却被家庭和时代,困住的女人。
李翠琴看到她点头,她喃喃道,“还真被我猜中了。”她摸索着柜子走到床边,最后从王秋菊的枕头下面,摸出了一张泛黄的地契。她留恋地低头看了一眼,带着几分不舍,再抬头的时候,又是决绝,“这是家里两间房的地契。”
“给你们。”
“算上这两间房子,他们还差你多少?”
江美舒其实不需要地契了,因为他们通过公安局的路子,直接把房子已经过户了过来。
但是她这会却不好说的。
她低头扫了一眼那张地契,声音轻柔,“你舍得?”
对于这个挣扎到极致的女人,她其实生不出太多的恶意。
李翠琴苦笑了一声,怀里的孩子哭了,她抱着抖动轻哄了两下,这才慢慢道,“我不舍的也没办法的。”
“偷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我们家唯一能付出的代价,就是这两间房了。”
这是他们家最为珍贵的东西,当然,若不是因为这两间房,她父母也不会让她嫁给好赌的王顺子。
江美舒试探性地接过地契,李翠琴没有任何撕扯,直接就松手了。江美舒心说,看来是真的给了,不然不会这么轻松的让她拿着。
“你把房子地契给我们了,那你就要带着孩子流落街头了。”
一个厌恶偷盗,却只能吃偷盗得来粮食的女人,她没有娘家的,或者说,她的娘家不会给她半分帮扶。
对于李翠琴来说,但凡是娘家能帮一点忙,她就不会吃这些偷盗来的食物。
还真被江美舒猜对了,李翠琴是家中老大,当初以五十块彩礼的钱,嫁给了好赌的王顺子。
李翠琴的娘家父母在明知道,王顺子赌博的情况下,却依然把闺女嫁给对方,从某一种程度来说,他们没把李翠琴当做孩子,而是当做了一个可以买卖交换的物件。
李翠琴听到这话,她脸色僵硬了片刻,“我有首都户口,到时候我就去妇联门口哭,磕头也罢,求也罢,让他们给我们弄一个窝棚也行,能让我的孩子不被风雨吹着淋着。”
她没想过自己的。
她从头到尾想的一直都是孩子的退路。
她也可以选择把地契昧起来,这样就能强行霸占房子,起码给她和孩子抢来一个遮风挡雨的屋子。
但是李翠琴做不到,吃下偷来的东西,已经是她最为不耻的行为了,若是在来霸占房子。
李翠琴惨笑一声,“我虽然不是啥好人,但是也不至于下作到这个地步。”
“当初王顺子和我婆婆偷来的钱,我一分没用过,我只是吃了带回来的食物和奶粉,用了火柴,盐巴,手电筒。”
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是我用过的东西和数量。”
从第一用偷盗的东西,她便开始记账单,一直到现在上面的账单,几乎清晰记录了每一次,她用过的东西。
或者说她比王秋菊,更清楚的知道,他们到底偷了哪些东西。
见江美舒不接,李翠琴惨然道,“我知道我吃了偷的东西不对,我有记账,我以后会还这部分钱。”
“但是我只会还我吃的东西这部分钱,至于他们花的钱和偷卖的东西,和我无关。”
江美舒不知道是何种境地,才能把这个已婚有孩子的女人,逼到这个地步,能够清晰的算明白这里面的每一笔账。
甚至是精确到每个月用了,王家多少水分,她也均摊在自己的头上。
江美舒看完这个账,她忍不住道,“你从嫁过来的第一天,就想着离开是吗?”
这话一落,李翠琴的脸上闪过几分愕然,当然更多的是震惊,她没想到自己这么隐秘的小心思,就连枕边人王顺子都不知道,但是却被第一次见面的江美舒给看出来了。
她索性不瞒了,“是。”
承认的干干脆脆。
“我不喜欢王顺子,我父母把我卖给他,换了五十块彩礼,给我弟弟读书娶媳妇。”
短短的一行字里面暗含了,她前半生所有的血泪和委屈。
江美舒骤然顿了下,她攥着那张记账单,“房子我会收走。”
李翠琴不意外,她喃喃道,“这本该就是他们欠你们的房子。”
所以从一开始,她便记住了王秋菊藏房契的地方。
这个女人聪明清醒,只是可惜,她被家庭被环境被时代给束缚了。
江美舒突然就想知道,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她会走到这里去。
“房子我会收走,但是如果我说,我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工作,你会去吗?”
这话一落,李翠琴的眼里瞬间迸发出希望的光,“工作?”
她听完后,便下意识地否认了,“那不可能啊。”
“现在的工作多难啊。”她爸有一个工作,但是她爸的工作将来是要给她弟弟的,她是别想的。
王顺子是没有工作的,全靠王同志在梁家当保姆养活她,但是李翠琴很清楚的知道,她婆婆不可能一辈子养活王顺子的。
她和王顺子提过无数次,但是王顺子从来都听不进去。只有她,没有工作,糊火柴盒养不活她和孩子。
想到这里,李翠琴的眼里多了几分犹疑,“你是让我去梁家当保姆吗?”
江美舒摇头,“不是。”
“我如果要介绍你工作,就带你去羊城了,不留在首都了。”
“李翠琴,你知道这里面的含义吗?”她问这话的时候,直视李翠琴的眼睛。
李翠琴沉默了许久,她点点头,“和过去割舍。”
江美舒有些惊讶于李翠琴的聪明,真的,她只需要一点就能点透,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大多数女性都被洗脑相夫教子,为家庭付出,为父母付出的女子身上,她的这些气质真是难能可贵。
“对,我有这个意思。”江美舒没说什么工作,只是问她,“你愿意吗?”
这是她对李翠琴的最后一次考验。
李翠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愿意。”
“只是,我能带着孩子去吗?”
她现在唯一的命,就是孩子。
孩子是她的七寸,也是她的软肋,是她不可以割舍的存在。
江美舒,“当然可以。”
李翠琴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东西,她在这个家没多少东西,嫁进来的时候空空一个小包裹,走的时候一个中不溜秋的包裹,还都是孩子的。她自己的东西,几乎是没有。
见她就这样跟自己离开,江美舒还有些懵,“你就不怕我是骗子啊?”
哪里上一秒答应,下一秒就要走的。
李翠琴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垂着的胸,以及湿濡的衣服,她苦笑了一声,“骗我什么?”她眸光带着几分淡淡的悲哀,“我浑身上下找不到一毛钱,就连这身衣服还是结婚前的,若说唯一有价值的可能就是我的肚子了。”
她笑得平静又绝望,“若是把我卖给老鳏夫,说不定还能给对方生个孩子。”
“但是,你会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直视江美舒的眼睛,江美舒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的一双眼睛,平静,绝望,黯淡,疲惫,还有挣扎。
唯一没有的就是希望。
这个女人已经被目前的生活,折磨到麻木不仁的地步。
江美舒有些触痛一样,她把目光收回来,低垂着眼皮,“我不会。”她抬头,说得认真,“我不会去贪图你的生育价值。”
这话一落,原本平静到麻木的李翠琴,就那样没有任何征兆,落下了两行清泪,她抬手随意地擦掉,“谢谢。”
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感叹。
江美舒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
她来的时候,带着几分斗志昂扬,她甚至在脑海里面幻想过无数次,她会在收房子的时候,和对方撕逼的场景,唯独没想过这个。
从王家的房子离开的时候,李翠琴拿出三把钥匙,全部都交给了江美舒,“这是家里目前的钥匙,当然,你也可以随时来换锁。”
她这是把自己最后的退路给断掉了。
这个家李翠琴没有任何留恋。
江美舒看着那钥匙,她接了过来,暂时给了梁锐和江南方,“我在首都待不了几天,到时候你俩若是有空,想办法过来把这个房子给收拾出来,若是能租出去就租出去。”
“我只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不能卖。”
“房子的产权无论如何,都要在我们自己人的手里。”
这两间房看着不大,但是在未来能值六百万,一千万,当然前提是房子还在他们手里。
梁锐接过钥匙,他点点头,“我晓得。”
江南方虽然有些犹豫,但是见江美舒带着几
分拜托的目光,他只能接了下来,“我尽力。”
“有时间就和梁锐过来收拾。”
这是江南方对江美舒的承诺。
江美舒嗯了一声,“辛苦你们了。”
从明胶胡同离开后,江美舒给李翠琴母子两人,找了一间招待所住着。
安顿好他们。
江美舒单独给李翠琴了十块钱,外加三斤粮票,“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会在家忙两天,等忙完后,我就来找你们。”
李翠琴不想要钱和票。
江美舒,“收着吧,以后发了工资还我。”
李翠琴这才收下,等安顿好了他们,江美舒这才离开,一出去梁锐就问她,“你是不是打算把李翠琴带到羊城啊?”
“让她去守着摊位?”
江美舒嗯了一声,“是有这个打算,徐娇娇在我的摊位做不了太久的。”
徐娇娇有野心,不管是当初收留她的亲戚,还是临时让她过来上班的江美舒,都不会是徐娇娇最终的路。
若是将来有合适的机会,或者说是更好的机会,徐娇娇一定会离开的。
“那她也太忘恩负义了。”梁锐有些愤愤。
江美舒笑了笑,“这不至于,人往高处走,梁锐,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当初徐娇娇留下来也只是权宜之计。”
“所以,我们需要自己的人。”
她语气冷静,“我观察了李翠琴好久,她这个人冷静,聪明,而且知恩图报,三观也正,不占便宜,这点就够了。”
“往后带在身边好好培养。”
梁锐有些担心,“那如果李翠琴等做好了以后,也要离开呢?”
江美舒怔然了片刻,她温柔地笑了笑,“如果李翠琴将来能走到这个地步,我为她高兴的梁锐。”
“她这个人过去太苦了,她如果未来能够过的更好一些,哪怕是离开我,我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这个年代像是李翠琴这样的女人太多了,江美舒帮不过来,她只能够在她条件范围内,在她所需求范围内去帮。
梁锐看着面色温柔,带着浅笑的江美舒,他喃喃道,“你就是太善良了。”
“我爸说你这样太容易被骗了。”
“如果,李翠琴骗你呢?”
江美舒认真地想了想,“如果她是骗我就好了,如果她过的不那么苦就好了。”
“梁锐,她骗了我,我给她提供了一个工作,到最后最差的结果无非是我知道真相,开了她。”
“但是她不一样,那是她的过去,是她的人生,我始终相信人在做,天在看,如果事实真相不是这样,那么她在未来肯定会受到报应。”
“梁锐,你要知道世间万物都是平衡的。”
江美舒不怕对方骗她,她怕的是对方说的是真的。
同为女人,她太知道这种女人的命太苦了。
真的,太苦了。
梁锐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着眉目白皙,面色温柔地江美舒,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发誓。
他以后要像他爸爸一样厉害就好了。
这样就能保护她了。
这样的江美舒太善良了,白的像是一张纸一样,她不该受到外人的欺负和欺骗的。
*
江美舒弄完了房子,回去休息了半天,又和江南方回取灯胡同住了一天,陪了陪江父。
江父一个人过瘦了不少,显然是少了王丽梅的伺候,他的日子也差了一些。
江美舒看的心疼,“要不你也和我去羊城?”她试探性地问道。
实在是羊城太缺人了。
她爸过去了便是自己人。
江父不同意,“那不行,家里要留个人守着家,这样南方回来的时候,不至于连家都没有了。”
这话说的,倒是江美舒怔了下,“是我欠考虑了。”
江南方想说些什么,却被江美舒按了下去,她和父亲其实没有太多亲密的话,临走的时候,江美舒留了三百的现金,外加三十斤粮票。
她仔细叮嘱,“您若是在家吃的不合适,就出去吃,甭管肉联厂食堂,还是国营饭店,您有条件就去。”
很是财大气粗的样子。
这让江父有些不可思议,“你这孩子,天天下馆子不要钱啊。”
“没事,这个钱我出得起。”江美舒说的轻描淡写。
江父却舍不得。
知道劝不下去,江美舒只能离开。将处理权交给了江父自己。
离开后,江南方有些不解,“我很少回来,姐你刚为什么不让我说?”
他在学校住的吃的,实在是比家里好。
江美舒抬手弹了下他的脑袋瓜,“因为爸不想离开,拿你做借口而已,既然听懂了,就没必要再强求他了。”
江南方叹气,“一家人之间为什么要弄的这么复杂。”
他还以为他爸是真不想离开。
“不是复杂。”江美舒,“是爸对陌生事物会有些抗拒,他不愿意离开现在熟悉的环境,也正常。”
“那就让他守着家好了。”
劝不动江父,江美舒心说,不知道梁母这边能不能劝的动。
回去后,她便直接找到了梁母,“妈,我去羊城的时候,要不您和我一起吧。”
“那边天气暖和,空气也好,特别适合过冬。”
“而且,您在我们身边住着,我和秋润也能照顾得到你。”
梁母还是跟上次一样,拒绝的干脆,“我不去。”
“人来了,小江。”她目光慈和,“我不年轻了,开了年都七十的人,说不得哪天就两腿一蹬离开了,为了方便,我死都要守着故乡。”
她在首都待了四十多年了,这个地方便成了她的故乡。
江美舒劝不动,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是您一个人留这边,我不放心啊。”
“在加上王同志不在了,以后您吃饭怎么办?”
梁母,“我搬回去住。”
“和你大哥,还有三哥他们住一起,都在一个屋檐下,我就不信他们能不给我一口饭吃。”
这个提议,被江美舒下意识地拒绝了,“不行。”
“我说个不好听的,不管是大哥还是三哥,这两个人都靠不住。”
“您与其说是指望他们吃饭,不如说是去受气的。”
梁母也知道,只是她不想给江美舒和梁秋润添麻烦,所以才这样说的。
她说这话的目的,就是让江美舒放心的离开。
江美舒,“我让二哥二嫂搬过来住?这样您周围也有人照顾,在加上林叔天天回来给您做饭。”
“妈,比起二哥二嫂,我其实更相信林叔。”
言外之意,梁母懂。
她低头看着已经长了老人斑的手,最终,还是她败阵下来,“让老林住过来吧。”
自从之前她和老林谈开后,老林便回裁缝铺住了,而这次王同志的离开,梁锐住校。
偌大的梁家只剩下,梁母一个老人了,这自然是不行的。
江美舒嗯了一声,“我去和林叔说一声。”
江美舒找到林叔的时候,在说明了来意,林叔二话不说就要搬家,搬东西。
他苦笑,“我早都想回去照顾你婆婆了,但是她不让。”
“小江,其实我现在看的很开,什么在一起不在一起,都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能扶持对方走过最后一段路,我已经很满足了。”
江美舒听了她沉默了许久,“您不会觉得惋惜吗?”
喜欢了一辈子的人。
到最后也不答应和他在一起。
林叔回答的干脆,“不惋惜。”他笑了笑,皱纹都带着几分慈和和睿智,“人这辈子都是不完美的,这种才是常态。”
“能和你母亲住在一块,我很高兴了。”
江美舒其实不太懂,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林叔四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下来。
她不懂但是梁母懂。
看着再次回来的林叔,梁母眼眶有些湿润,“老林,你不嫌我太作了吗?”
让老林走的是她。
让老
林回来的还是她。
林叔温和地笑了笑,“怎么会是作?”
“这是我家小姐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