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只有两位,但沾着官字,寻常百姓还是有点怯的,哪怕聘请官媒并不是很贵——寻常私媒说和亲事成功,奉元城报价也得二、三两,村里可能便宜些。
百姓能不见官就不见官,不管是哪位官大人。
来请官媒做媒的,多是大商贾或是有些身份的士族,因此官媒衙门平时还是比较清闲,尤其是四月,一些讲究人避开此月份。
“你会写字?”胥吏问。
皇甫铁牛点头,“小时候学过几年。”
胥吏听闻,更觉得此小郎君被那年长的夫郎诓骗了,但他不好多言,说:“如此,你自己写好详细信息,我去请示袁大人,你在这儿等一等。”
“好,有劳。”铁牛拱了拱手。
胥吏见状,找到袁大人后,简明说清外头有位猎户想请袁大人说媒,只是面色吞吐。袁何晴一见,“你直说吧,可是有什么不妥?”
“外头候着的铁牛,年十七,七尺儿郎,样貌俊朗,举止谈吐不是俗子,却心仪一位被休弃的寡夫郎,小人觉得,怕是这小郎君受了那寡夫郎蛊惑诱骗,袁大人要是相看,能多多劝阻,省的结了一桩怨侣。”
袁何晴:“你既是说他仪表堂堂不是俗子,想来他心里有定数,而且你也未见那位夫郎,不可冒然下断论。”
胥吏一想,也是,便拱手说:“小人受教了。”
“先去看看。”袁何晴抬脚出门,胥吏的顾虑也不是没有过,不过事情不能一概而论。
到了议事堂。
皇甫铁牛作揖见过袁大人。袁何晴一看,此人确实是不像寻常猎户,“你的身份登记我看看。”
“请大人过目。”
袁何晴越看眉头蹙起,“你是渌京皇甫家的?那你亲父还在世,若是定亲,还得去渌京,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大人,两年前我已更正了户籍。”皇甫铁牛从怀中掏出他的籍册递交过去,“实不相瞒,我落水还未昏厥过去时,亲父说不必再寻听天由命。”
袁何晴诧异,抬头望过去。
“皇甫家中的阴司,我母亲早逝,幼时在家中艰难生存,若不是我义父相救,我早已没了性命。”皇甫铁牛说到,他被义父收养后,在深山学习打猎,懂一些拳脚功夫,一直没有更定籍册。
后来义父临终前,说他不愿意回去便不回,早早去亭江府更定户籍身份,以后置田娶妻在此安家。
袁何晴做了六载官媒,还是第一次见此情况,很是特殊。这位少年郎君,虽然年龄小,但神态坚毅,做事果决,是个有主意的人,不像是能被人三言两语哄骗了终身大事糊涂儿郎。
“你要求娶的寡夫郎——”
“他叫汤显灵,家住八兴坊正街,经营了一家朝食铺子。”
袁何晴先听到‘汤显灵’三个字,只觉得好生熟悉,再往后头听下去,顿时想起来了,这是先前丈夫拿回来的肉松面包,说是八兴坊汤五哥朝食铺子卖的。
“他可是排行第五?叫汤五哥?”
轮到皇甫铁牛诧异了,颔首:“正是。”
“你同我好好说说。”袁何晴道。
皇甫铁牛说的很细,将胡家骗婚骗汤家财产说明,袁何晴听着蹙眉,这事他得一一核实,待听到皇甫铁牛说想尽快下聘,袁何晴:“再快也不能仓促而定,你先回去,明日我去汤五哥朝食铺走访询问。”
“至于你说他的休书,我得见过,寻常百姓被休,一般不会来登记在册,他们不知,其实去户籍处登记了最好。”
户籍处就此街上旁边,袁何晴指了位置,又说了何时上值,免得皇甫铁牛和汤显灵白跑一趟。
皇甫铁牛道谢,要交银子,袁何晴说:“此事还未定下,若是成了你再交。”他是官媒,不怕被赖了媒人费。
等皇甫铁牛一走,袁何晴看着皇甫铁牛信息,“我去隔壁。”
胥吏知道,袁大人这是去户籍处了。
他刚在这儿听了全貌,不由汗颜,这位皇甫铁牛确实是有些出身,难怪举止仪态不似寻常猎户,但却命途坎坷,圣人奉行孝道,断无子告父的道理,而且即便是皇甫铁牛将此事说出去,也只会被人指着说不孝,会有人替其父辩白。
十三岁小小少年,又在水中,想必是听错了?
此子歹毒,诬告父亲等等。
胥吏在民间见得多,说是虎毒不食子,其实也有妄为父母的,幼子才是最可怜的……
袁何晴一路走一路想,还是觉得汤显灵这名字熟悉,等他到了户籍处终于想出来了。
先前他从城外回来,在车上遇到的那位年轻小夫郎。
对了还有皇甫铁牛。
那会他晒得有些头晕涨,闭目养神,并未多看,外加上皇甫铁牛坐在最外边,车帘打开逆光,看不真切相貌,只是‘汤显灵’这名字颇有意思,尤其想告官,语气平和却笃定,他有些印象。
现在仔细回想,汤显灵年轻,观看外形,二十出头,身材纤细漂亮,说话客气又带着自己的道理,也是个有主意的,倒是那日的皇甫铁牛很是寡言少语,多听汤夫郎的。
袁何晴想着便点点头,他给人做媒,夫夫二人若都是有大主意,你不退我不退,那婚后多是口角,还是要一个软一个硬,或是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要硬,如此才是良配。
二人相貌也般配。
不错。
现在只要核实汤显灵的身份,以及看过休书,询问过汤显灵父母,便能进行下一步下定了——皇甫铁牛今日户籍册都拿了过来,袁何晴验过,没问题。
“我来寻宋师爷,有事相找。”袁何晴在外公事公办。
不过衙门都知道,这是夫夫两口子,笑呵呵喊了声袁大人,给指了路,宋师爷今日坐值,并未外出。
宋杰知道自家夫郎脾性,在外尤其是衙门里,不会因私来寻他,便也很正经,在外叫袁大人,问何事。
袁何晴一五一十说了,“……我来看看户籍册,当初汤家与胡家结亲,是如何登记的,是嫁娶还是入赘。”
奉元城居住百姓,婚丧嫁娶是否添新丁,多少人口,这些事都是户籍处管理,他又是官媒,二者有时候也有公务往来。
宋杰:“原来这般,汤老板我见过,眉目清明言语坦荡,不像是满口谎言之辈。”又道:“你等会,我去翻翻户籍档案。”
袁何晴坐下等候,听宋杰这般说,又道:“那我还是再跑一趟皇甫铁牛村里,汤夫郎前一遭婚事遭人算计,如今第二次婚事,定要慎重,看看皇甫铁牛在村中的口碑如何。”
也不能说,汤显灵寡夫郎年岁大,这桩婚事就好像汤夫郎占了皇甫铁牛便宜似得,而且光听皇甫铁牛一面之词,为人如何,还得再访访村中百姓。
方能促成一对佳偶。
宋杰知道自家夫郎办事很是耐心细致,对此很支持。
如此一忙活,到了晌午。
皇甫铁牛心里挂着汤显灵,骑了骡子直奔八兴坊正街,下了骡子牵着走,他记得汤显灵叮嘱,让他吃午饭,想着汤显灵要忙一早上,便去馒头铺子买了馒头,又去馄饨铺买馄饨。
“你是谁家的?早上就见你去打水。”有人在背后问。
皇甫铁牛听声记得,就是糖油饼店的老太太,神色冷漠看了过去,他常年在山里狩猎,不言语时浑身肃杀气质,很吓人的。
赵家老太太被吓到了,往后退了半步,不敢近前再询问。
“我一会来还碗。”皇甫铁牛说。
馄饨铺的老板娘见客人一个人要端三份,肯定得来回跑,便问:“你是去汤家吗?不如我给你送过去?”她早上就见这个小郎君从汤家出来。
“是,多谢。”皇甫铁牛付了钱,牵着骡子去了汤家。
蒋芸开的门。
汤显灵忙了一早上刚结束。早上将晒的菜蒸完继续晾,还有昨日买的菜晒着,大头主要是处理铁牛送他的鹿肉,他留了一块新鲜的,想着等铁牛回来吃暮食——今日暮食早早吃。
到时候做烤肉饭。
剩下的鹿肉一半做成‘腊肉’,悬挂在灶屋房梁上,一半做成‘鹿肉干’,早上在铺子前头两个烤炉点着炭火,鹿肉切成均等的条,放进去低温烘烤,没多久弥漫出肉香来。
烤第一炉时,铺门一开香味散出去,行走的路人就好奇近前,想问问汤老板又做甚吃的。
汤显灵:……鬼祟。
然后给了脸熟食客一根鹿肉干。
“我得了一只鹿,烤了些肉干,不对外卖的。”
食客一听,当即不好意思,推辞不要,可太香了,真是为难啊。
汤显灵见对方吃货模样,主要是脸熟,不然他也不会这般大方,见人就给发肉干,此时笑说:“你是熟客,都闻着味来了,尝一尝罢,再多我也不会给了。”
汤老板说话不算委婉客套,甚至还有点直白‘难听’,什么叫都闻着味来了——可那位食客半点气也没有,只觉得汤老板这人很是实在人坦诚。
这可能就是先天做买卖圣体吧。
都道是:做商贾的迎来送往见人三分笑,既不能显得油滑显得人虚假不真,又不能太木讷寡言,让客人觉得慢待。
好的掌柜那是先天自带一股亲和力,又不能太软弱。
但汤显灵不是,汤显灵的‘亲和’全来自自身本事,打铁还要自身硬,说话又直,有时候还有些硬,食客们却不觉得冒犯,还会觉得‘汤老板是个有脾气的’,不会强硬得寸进尺。
隐约猜汤老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这位食客便接了,还未送到口中,先不好意思道:“诶呀太香了,那我就厚颜多谢汤老板了。”
“客气客气。”汤显灵笑眯眯。
他也在吃肉干,做的五香味,费了点香料,鹿肉多是瘦肉红肉,吃起来跟牛肉差不多,但更紧实,肉质条纹粗一些,很有嚼头,没那么柴,有点细腻,吃起来,比五香牛肉干更好吃。
太香了。
食客是吃了一口惊艳住了,恨不得花银子买,这鹿肉可贵了。
汤显灵一看对方眼巴巴期待神色,心里警铃大作,说:“不卖不卖,我留自家吃。”
食客被逗乐了,又感叹:“我以为汤老板只做朝食手艺好,没想到炙烤鹿肉也是一绝,要是以后能开一家炙烤店,我攒了银钱定来捧场。”
“谢谢吉言。”汤显灵:我以后要开酒楼!
食客:“这鹿肉贵价,我得了一根,实在是不好厚颜白拿,给汤老板十文钱——”
“一只鹿有多贵?”汤显灵好奇。
旁边听着的蒋芸也好奇凑过来了,食客说:“东西市,只有大酒楼才有此物,一盘炙烤鹿肉,起码得一两银子。”
贵族有钱人才能吃得起此物。
蒋芸倒吸一口气,这般贵,铁牛可是给五哥儿送了一整只。
汤显灵也被镇住了。
他之前过日子都是按‘文’算的。
“我说送你尝尝,不能听了价贵就又收钱了。”汤显灵摆手拒绝不要钱,而后笑眯眯果断、利落关了门。
铺门一关,这次烤肉是定不敢开门了。
蒋芸还喃喃:“一两银子,那、那只鹿得多少钱啊。”她之前害怕铁牛跟五哥儿婚事太仓促了,是左顾右盼反反复复,有胡家在先,她真的怕又揽了坏婚事,可老汤那般身体,外加又有赵家盯着,好似五哥儿突然变成了一块肉,谁都想来啃一口。
如此情况,只能定了铁牛。
但蒋芸被胡家的事搞怕了,她说了快点下聘,可等铁牛一走,又起害怕来瞻前顾后——
在汤显灵看,蒋芸就是有点PTSD了。
“估摸得十两银子往上。”汤显灵也是猜的。
蒋芸直直看向五哥儿,神色定了定,说:“我心安了一些,当初胡家可是什么都没给你送,你大姐嫁给林虎时,林虎还来家中铺子帮过些忙,只是你爹觉得林虎想打听羊汤秘方,防备的紧……”
老汤头可真是看谁都像偷秘方的贼。
谁稀罕。
汤显灵心想,就将那秘方带到地下去吧。
皇甫铁牛送鹿,就相当现代给追求者送奢侈品——汤显灵想到一句俗话:钱在哪里爱在哪里。
其实是有道理的。
他大学时,口袋也没多少钱,又爱吃,只有好朋友他会借钱给对方,也会给对方买好吃的。
钱本来就不多,给对方那是他看重这段友谊。
于是当皇甫铁牛敲铺子门,起先蒋芸还有点不敢开,她怕又是闻到香味来的食客,直到皇甫铁牛出了声,蒋芸才开了门,很快又给关起来,也是热情。
“铁牛你吃了没?”
皇甫铁牛看向汤显灵,先答:“晌午饭还没吃,我买了馒头还有些馄饨,一会馄饨店要来送。”
“好,你破费了。”蒋芸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再看铁牛越看越满意,“我一会来开门。”
汤显灵拿着烤好的肉干递给铁牛,“你尝尝,好吃。”
“好。”铁牛接了,却没吃,低头看向汤显灵,迫不及待说:“我问了袁何晴袁大人,他是官媒,说若是有休书最好去衙门户籍处登记下。”
“那吃完晌午饭,我们一道去。”汤显灵一听点头,这事早早办比较好。
于是汤显灵收拾灶屋,铁牛去打水了,蒋芸留在前铺开门接了馄饨店的碗,又倒腾了下自家碗,听馄饨店打听铁牛,蒋芸心里紧张,说谎:“是村里的远方亲戚,来看看我。”
“大姐夫家的?”馄饨店老板娘猜测,老汤和蒋芸没旁的亲戚了,村里的那就只能是嫁出去的汤巧夫家那边关系了,便笑呵呵夸赞说:“真是个好郎君,眼里有活,一把子力气,真是勤快。”
蒋芸谎撒出去,接下来倒是镇定了,说:“是啊,忙前忙后的,老汤病倒了,我得照看老汤,五哥儿一个人忙活不来,正缺人手。”
“原来这般。”馄饨店老板娘接了碗,也不多聊,她还得照看生意。
蒋芸送客,关上了门,松了口气。
在五哥儿和铁牛婚事还没定下之前,不能宣扬的到处都是。她家五哥儿名声可不能再坏下去了。
晌午还没到,匆匆吃了午饭。
汤显灵拿着篮子,里头装的是老汤头收起来的证据,跟着铁牛一道外出,也没牵骡子,因为他和铁牛不好共乘,打车去也方便。
二人是光明正大出去,因为太过坦荡,正街邻里打招呼,汤显灵便说:“去采买。”、“昨个儿有个香料忘了买。”
倒是没人起疑。
主要是:皇甫铁牛太过年轻,一看十七八正是婚龄,但长得俊朗,这般的男郎,家里说亲,怎么也不会给说个守寡的寡夫郎。
汤五哥儿今年可二十三了!
“娘,你说错了吧,我记得汤五哥也就二十出头。”卢大郎说。
陈巧莲顿时警戒,“你怎么记得这般清楚?”她都是听赵家老太太说五哥儿年岁大。
卢大郎:“你那会嘀咕的啊,说五哥儿才二十就守了寡很可怜,胡举人也就去年冬死的,今年可不是二十一。”
陈巧莲见大郎没别的心思,松了口气,又说:“让赵家老太太给我糊过去,我就说嘛当时听着不对劲。”
赵家老太太左一个‘汤五哥年龄大了’,右一个‘得二十三四了吧’,搞得陈巧莲都糊涂了,又不是自家孩子年岁,她也不上心,听了就听了。
不过自这之后,陈巧莲不敢在大郎跟前多提汤五哥了,她家大郎是个馋嘴的,她还真怕应了男人那句话:别大郎为了贪吃,对汤五哥起了那等心思。
五哥儿是好,但跟大郎不相配。
赵家老太太前脚见汤五哥跟个小郎君出了正街,后脚就到街上打听,先去的就是馄饨铺,她可见了,那小郎君去买了馄饨。
“是大姐夫家的远房亲戚。”
“来干活帮衬的。”
“倒是个热心肠,人模样也俊,我也没问有没有婚配,不过看着还小,才十七八吧。”
馄饨店老板娘说。
赵家老太点点头,笑眯眯说:“是了,我一瞅,跟着五哥儿上街,像是哥哥带着弟弟,还以为汤家什么亲戚,远房的啊。”
“其实五哥儿年岁也不小了,我倒是认识个汉子,本本分分农籍的,家里有良田,才二十七八,未成过婚,配五哥儿正正合适。”
这话馄饨店老板娘就不敢接嘴了,五哥儿又不是她家孩子,这等婚事,她哪能背后说配不配、好不好的,不过身家清白的男郎都二十七八了,还没成过婚,指定有什么大毛病。
赵家老太太也不是个什么好心肠。
“呵呵,您老操心这般大,那得问问五哥儿亲爹娘,咱们坊间没甚干系的邻里可做不了这般大的主。”
赵家老太太闻言笑容僵了下,没再多说,回家里去了。
五哥儿的婚事,得赶紧找人跟蒋芸说。
赵家老太太倒不是误会了汤显灵和铁牛的关系,而是怕汤家有个远房男郎能做主,到时候不好糊弄从汤家手里抠东西。
那男郎身量足力气大,一看就很凶,幸好只是汤家大姐夫家那边的人,还是隔着远,要是亲近的那就糟了——
不过这般说,还是得尽快找媒婆。
……
宋杰从八兴坊档案架上翻出汤家这一户,上面是汤家人员登记,三个女郎已经嫁出去,标着‘出嫁’二字,至于汤显灵名字后还没填信息。
奉元城居住百姓信息是三年或者五载一调查登记。
“上次调查修改籍册还是三年前的事。”宋杰说。
从籍册看不出事情定论,虽然他觉得汤老板要告官的话,话里内容应该十有八九是真的,不然哪里敢见官。
袁何晴也是此意思,“不过还得看证据,你我信没用。”
“这倒是。”宋杰点点头。
正说着,有胥吏来报,外头有人找,是皇甫铁牛和汤显灵。
宋杰袁何晴互相看看,“请进来。”宋杰说。
二人起身出去。
汤显灵一看到对方,想了下,“买面包的客人?”
“正是。”宋杰笑笑,又严肃脸,“汤老板找过来,想必是为了休书登记之事?”
汤显灵见对方直奔正事,自然是最好了,当即从篮子里拿出木匣子,打开给对方看,“这是我爹留的,还有胡康给我的休书,我本想找个讼师,结果对方说我没有夫德,得以德报怨——”
袁何晴一听,当即是面上薄怒,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应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才是。”宋杰先道,而后仔细看完休书,还有汤父留下的账本,沉着脸说:“如此背弃承诺,妄为读书人。”
又交给了袁何晴相看。
袁何晴看过,脸色这下成了愠怒。
“不用请讼师,相公你替汤老板写一份讼状即可,证据确凿,不必讼师费什么口舌,给你们省了银钱。”袁何晴快人快语道。
宋杰没忍住笑了下,他家夫郎做官媒六载,平时最是沉稳,替人做媒,是查了又查,就怕他的疏忽造成了怨偶,在外公事公办,鲜少在外人面前这般称呼他。
看来胡康这事,真惹恼了自家夫郎。
宋杰爽快应下。
“我现下就来写讼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