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林镇,崔家。
离过年还有七八日,崔家铺子盘完账,崔父突然提起说:“铺子门关上了,等开年再开,你和你媳妇儿啥时候回奉元城?”
旁边崔母还有点诧异,说:“这般早啊,现在过去,那岂不是年三十都不能回来了,这不像话,哪里有过年儿子儿媳去外头过的道理。”
“你懂什么,妇道人家。”崔父语气简单说了句。
崔母便不再开口了,只看儿子。崔伯安沉吟了下,说:“现在过去,雪天难走,估摸四天,在岳母那儿留几日,回来还在年中。”
崔父点头,是的,要是现在不走,年三十以后再走,那一来一回折腾完,年就过去了。
“这几年你和你媳妇也没回去,也该走动走动。”崔父面上说的公道大义,“你岳丈才走,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咱们一家过年团聚,不急今年,往年以后年年都是。”
崔伯安点点头,同意父亲的话。
“那我跟珍娘交代下,让她收拾。”
崔父:“那明日去上坟,今年早早把坟上了,安了先人的心。”
事情便这么定下来了。
回头崔伯安跟着珍娘说了爹让他们后日就回奉元城拜年访亲之事,汤珍诧异很是惊喜,“娘也同意了?”
“嗯。”崔伯安握着珍娘的手,笑说:“也是几年没回去,上次岳母来,我看你很是高兴,提了一句,爹就同意了,现下咱们回去可以多住几日。”
汤珍闻言,心里柔情蜜意,男人是在意她的。
“不过天冷,孩子们都带上吗?”
“带吧,到时候带上被褥,裹厚一些。”崔伯安道。
汤珍也想都带上,婆母在家看孩子她有些不放心,尤其是四哥儿还小,没断奶呢,她一走,四哥儿没得喂养,不如都带着。
过了两日,崔伯安将车安排好了,一大早带着孩子,跟着爹娘道别后便上了马,他骑马,珍娘孩子坐车,如此能快一些。
……
汤家馆子关门了,临关门前卖了一波蘸料。没错就是芝麻酱,还有汤老板自己亲自手磨的香油,这俩是卖疯了。
本来食客听到早早关门,都有些不高兴——火锅还没吃爽呢。
结果听闻,汤老板卖蘸料,芝麻酱、香油、秘制干料粉,买回去你自己组合拌匀,放点葱花香菜蒜泥,就是一碗好蘸料,家里自己涮清水锅子,配着这蘸料吃,那真是绝了,虽说滋味稍逊汤老板馆子里的味,但是过年在家吃多方便。
因此生意特别好。
汤显灵:……磨不动了磨不动了。
不光是他磨,铁牛、小咪跟着一起。这东西卖的贵些,因为很麻烦,馆子关了三日,卖了三日的蘸料,每天一睁眼就是一个干小料。
等三日后,彻底结束。
“二十五日,大家伙再来一趟,我说两句话,明年开了年几日过来,就差不多能放年假了。”汤显灵跟店里伙计们说。
佟嫂阿良小咪崔父都应声。
小咪要收拾包袱回师傅家了,他要回家过年了!
二十四日时,汤老板起了个大早,揣了银钱,小老板驾车,夫夫俩去采买了,蒋芸没去,因为今日采买不是买年货,而是给员工备的年货。
早早买完就回来了。
汤显灵都盘算好了,员工年货不管是什么位置一视同仁,花生瓜子糖点心各一包、鸡鸭各一只、猪肉二十斤——天冷,这肉能放,起码整个年肉都有了,然后就是发钱,其他没了。
买完东西。
下午时,汤显灵和铁牛娘坐在堂屋算年账,开了馆子赚得多其实花销也大,比如说维系客户,还要给员工发福利,但是汤老板甘之如饴。
蒋芸脸上带着笑,对于五哥儿‘大手大脚’一点都不反对,老汤在时一个铜板都抠的紧,家里没请外人帮衬做活,全都是由着她和几个闺女干,但是没这般大方,不给发工钱的,更别提还有什么年礼。
若是过年,给孩子们能置办下新衣裳,那都是大喜事。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二娘、三娘穿不完的旧衣,五哥儿从小的衣裳都是他上头三个姐姐旧衣改的。
那会她不知道家里收成赚多少,现在五哥儿盘账,她才知道,哪怕是给员工发年礼、年终奖银钱,发完后,家里还能剩很多的。
“……今年银钱杂七杂八我全都算上,总共落了二百七十八两银子,员工年终奖都三两银子,小咪来的晚一些,小咪暂定二两,崔叔的话,也是二两。”
朝食铺子崔叔相当于干大半日,工作比较简单些。
“等明个给员工发完东西,咱们再去置办兴头家里的年货。”
汤显灵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娘,“这是过年钱,娘要买啥年货我不知道,铁牛也不懂,全都靠你了。”
又拿了三十两,分了两半,铁牛一堆、娘一堆。
“这是你们的年终奖!”
铁牛和蒋芸都笑。
汤老板:“那你们的私房钱也行,都要收,不能说不要。”
“汤老板的呢?”蒋芸逗趣问。
汤显灵笑的狡黠,“我不要钱,我要铁牛和娘养我!”
剩下的二百两全都存起来。
其实还有十五两的散银子铜板,其中大头十两过年要交铺子商税、家里人头税钱,剩下的这些放在堂屋钱匣子里,过年买菜日常开销用这个。
汤老板三下五除二把钱捋妥当了,他觉得他干事效率嘎嘎快。
其实……这般算账,分钱,若是熟悉管账的掌柜见了,那定要笑话,汤老板这般给底下人发钱确实是痛快,就是没见过,这样东家老板哪能赚钱啊。
可事实是汤老板赚了,赚的不少,也存住了钱。
汤显灵只是没那么贪心。
他还想,明年好好干一年,要是佟嫂阿良没啥问题,酌情给员工加上住房补助——哪怕佟嫂有房子住,也可以换成钱贴补加进工资里。
一步步来吧。
二十五日时,佟嫂阿良来的大早,崔父崔大宝也到了。汤显灵一看崔大宝,整个人有点呆,不由玩笑打趣:“你和豆子谁坐月子?你咋吃的白胖白胖起来?”
脸都圆了一圈呢。
崔大宝乐呵呵,高兴的不得了,“都一样,豆子也圆了,现在眼睛比以前小了点,脸上肉多了,可好看了。”
嘚,这家伙疯了。汤显灵感受到崔大宝此时的幸福喜悦,不由也笑了起来。
崔大宝一副奶爸模样,往佟嫂阿良跟前一扎,开始问各种问题。
我家圆圆吃了吐奶咋回事。
豆子最近吃不动猪脚黄豆汤了,我就吃了,得给他换啥汤?
圆圆夜里闹不睡觉,是不是抱的少了?
……
圆圆是崔大宝和豆子小哥儿的名字,大名叫崔小圆。
跟一块香香脆脆酥酥的小饼干一样。
小咪来得晚,等小咪到了,大家开会。
汤老板简单喵两句:“今年大家干的都很好,很听老板我的话,明年大家再接再厉。今天开完会,正式放年假,来年十五过后十六来店里报道收拾。”
“我给大家备了一些年货,稍后小老板给大家发。”
“最后就是年终奖了,谢谢大家今年一年的辛苦。”
佟嫂阿良听老板提过年终奖,汤老板一直都是个大方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们俩会拿三两银子这般多。自然了,崔大宝也是三两。
崔大宝都惊住了。
“哪里能这般多,而且我才放了三个月,还给了钱。”
汤显灵脸一板,老板威严:“听话,这都是员工福利,我以后要写成小册子的,自然了,我大方也是大家表现我都满意,要是以后有人出错,我也不会留情面的。”
他可不是软包子!!!
崔大宝挨了训,还高兴,接下了钱。
小咪崔父都有二两,高兴的话都说不清,也不敢多嘴说不要,怕惹了老板不高兴——刚崔大宝都说了,被训了呢。
等拿了银钱,出了堂屋门到院子里。
皇甫铁牛给大家发年货,“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要是拿不下,灶屋里有背篓,先装着回去。”
崔父崔大宝两人得了一大筐。
鸡鸭猪肉花生瓜子糖点心,我的天呐,这年货比他家买的还要好,点心还是祥宝斋的老牌子了。
西市有两家大点心铺,一家祥宝斋,一家全兴斋。汤显灵当时置办年货,先进的全兴斋,这家位置要好一些,结果看到了他家月饼改良版,店里伙计说是:最新出的新鲜口味花样子卖的可好了。
汤显灵一尝,当即是哼哼哼。
转头买了祥宝斋。
汤老板有时候也会很‘小气’的。铁牛看的没忍住,摸了摸夫郎的脸颊,夫郎气鼓鼓的也可爱,脸上都肉嘟嘟的。
“等等,我师父大师兄来了。”小咪面对满满当当年货不好意思说。
汤显灵:?
“你师父师兄来了,也不进来坐坐?快去喊,进来坐坐喝杯热茶。”这小咪。
田厨子这人也有意思,说是以后不偷师,现在连门都不进了,这就叫避嫌!
小咪红着脸不好意思却高高兴兴往院门去,喊:师父师兄,老板喊你们进去坐会呢,老板还给我发了年货,可多了,拿不下。
“你这孩子,咋说了。”田厨子训徒弟。
小咪:“我拿不下,师父,老板还给我发了二两银子。”
“小声些。”
“哦哦。”挨了训得小咪也高兴。
太高兴了,过年真好。
田厨子和大圆进了院子,临近新年,大家都是笑呵呵的,一通寒暄,田厨子大圆见小咪的年礼,田厨子喊大圆帮忙拿,又感叹:“不怪我那徒弟浮躁没见识,这般好的东家我也是头一次见。”
汤老板骄傲挺胸:听听,这就是高级夸赞!
“好说好说,小咪干的活也好,都是你教的好,我捡了现成的用。”汤老板回敬回去。
他,真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啊!
当日,巷子里邻里都瞧见了,汤家馆子员工从汤家出来,拿的可是大包小包,听说还发了年货,鸡鸭肉之类的。
陈巧莲听的心动,“昨个儿就见铁牛和五哥儿驾车出去,回来拉了一车,原来是给帮忙干活的发年货啊,真是大方。”
“我瞅着败家了些。”卢父说。
给外人干活的发这么些干什么,汤家开的工钱也不低,还给发这些,把人心养大了,回头那些干活的不好好干要偷懒。
这话其实有点道理,有些人不懂感恩没良心,觉得老板手松待人宽厚,久而久之确实是有偷懒的小人,但汤家工人都是汤老板把关,磨合了大半年的,脾性汤老板知晓,二则嘛,在过去干活中,汤老板其实也很硬的。
不算是一味的老好人。
就是年过百半的崔父,被汤老板教的像个青瓜蛋子似得听话。
陈巧莲有点动心,主要是汤家给的太多太好了,“我还听见,好像还发了银钱,那个小咪,发了二两呢。”
“?你是说工钱?他家压了工钱到了过年发?”卢父问。
卢三娘闻言摇头,她虽是不知道娘说的是啥,但很肯定说:“五哥才不压工钱呢。”
陈巧莲知道男人误会去了,她早上乍一听也懵了,此时解释说:“不是工钱,好像是过年特意发的钱,汤家员工都有呢,你说工钱外,过年还给发二两。”
这可多了,顶上四个月工钱了。
这一下卢父也懵了,发这般多,又是肉糖点心,还额外发二两?
“早知道,二郎不去医馆,在隔壁也好。”陈巧莲动了这个心思,一旦动起来就有些刹不住,不由念叨:“你看在隔壁,离家里也近,那边干活也不累,五哥儿和嫂子都是厚道人,咱们两家邻里这么多年,嫂子也是看着二郎长大的……”
说起来,干嘛白费钱送二郎去医馆。
卢父听了,在心里想了一通,确实是不错,“但谁知道以后的事,那会汤家还不是现在这样,老汤我知道,跟着咱家起了间隙,为人又省,哪里会招外人,定会多心。”
“可不是嘛,咱们哪能料到,五哥儿还有这样大造化和本事。”陈巧莲说到此,突然想起一件事,“先前隔壁大娘三姐妹,还说五哥儿得了上上签,庙祝说五哥儿能改换家里门第。”
这事都知道。
卢父点头,“也就因这签,老汤信了那胡秀才,着了道。”又道:“不过现在,汤五哥也是做买卖,改换什么门第。”
大家都是小商贾,任凭隔壁买卖做的多大赚的多多,那也是商贾。
夫妻俩聊了一大通,话绕的远了,也没说最初陈巧莲那样心思——想要卢二郎去汤家做工。
邹菱却记下了,她觉得婆母能提起来,也不是嘴上说说那般,应该是有点动心了,不由想着,要不要去隔壁传个话,可这也没定下来。
倒不是她不盼二弟好,而是她觉得汤老板不会收二弟。何必因为这个事,两家闹得不愉快,二弟在医馆吃苦学习多年,没必要再折腾了。
之后就是一家人办年货,蒋芸负责的,汤显灵本来说买炮仗,蒋芸说:“你爹才死,今年头一年,不合适买炮仗——”
又道:“你要是喜欢,买一个,你和铁牛回村放。”
汤显灵跟小孩似得,愣被他娘哄好了,说好好好。
于是买了炮仗。
红对联、福字自然是也不能贴。蒋芸对老汤的死没啥感觉了,但五哥儿现在生意做得红火,外头那么多人盯着瞧着,蒋芸得替五哥儿孝子名声顾全到。
汤显灵一听,不贴就不贴,乐的轻松,一家人关上门在家吃吃喝喝当咸鱼也是高兴事。
炮仗、点心零食花生瓜子这些都是小意思,大头是新办的铺盖卷、棉被、衣裳——蒋芸给三个闺女都买了新衣,还买了布匹。
挑选新衣时,蒋芸脸上神色格外的柔和幸福。
“以前你爹在的时候,她们三个穿一回新衣得磨两三年。”
“你大姐喜欢红的,你二姐喜欢青色的,你三姐喜欢鹅黄的。”
“不知道这次孩子们来不来。”
“给孩子们就不买了,人太多了,买了布,回头她们仨自己做。”
“我也顾全不来。”
汤显灵胳膊搭在娘肩头,笑说:“娘是紧着自己生的来。”
蒋芸看五哥儿笑眯眯的脸,也跟着笑,“给你和铁牛我也买了。”
“那可太棒了,谢谢娘。”
蒋芸:“咱们母子客气什么。”
于是都乐呵呵。
过年东西市铺子都要关一大半,因此年货一定要买足买齐,铺子基本上初八之后就开了,有的会放完整个年。
汤显灵和铁牛商量,来都来了,给张叔王阿叔一家也把礼办上,还有大姐那儿。
今年过年肯定要去大姐家走动的。
于是一家人撒开了花钱,买东西就是很快乐,蒋芸脸上都是笑,到了家后先归置东西,蒋芸使不完的劲儿,说:“那些铺盖卷放堂屋罗汉床上,明个我拿到后巷布置起来。”
“娘,那我再捎个炉子还有炭火过去。”皇甫铁牛说。
蒋芸:“对对,那边得烤一烤,暖和些。”
二十八,一家人出城给老汤头上坟。奉元城过年习俗有年前给去世的先人上坟习俗,让地底下的祖先也有钱花,能过个好年。
出发之前,蒋芸就嚷嚷出去了,什么五哥儿做梦梦到他爹了、想他爹了要去上坟、五哥儿孝顺早点过去云云。
汤显灵在旁憋笑赶紧往回走,他怕再听下去要笑场,坏了娘给他立的人设了!
巷子里邻里真信了,纷纷夸说:老汤在地底下得高兴坏了、老汤真是有本事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哥儿云云。
二十八上完坟,二十九汤显灵和铁牛维系大客户去了。
昨个儿晚上熬夜做的点心匣子。
卫府、顾府、刘宝鉴、黄升、袁大人夫夫俩那儿……
汤显灵去卫府,守门家丁倒是没看低人,可能也习惯了年前各处来卫府巴结奉承送礼,没收礼,先问哪一处。
“我是八兴坊汤五哥饭馆的,给卫风卫少爷送年礼。”
卫门愣了下,一个坊间饭馆?
不过是送少爷那儿,也行吧,便问过什么东西,汤显灵一一回话,他的点心盒子还贴了封条口,上头照旧是铁牛写的汤五哥三字。
很快对方就收下了。
汤显灵看这等架势,想着这盒点心或许都到不了卫少爷的手里,不过不管如何,送了就行,心意到了。
之后几户,还有留他们说话喝茶的,像是袁大人就很高兴,说:“见你们夫夫俩恩爱,比什么都好。”
宋杰道:“我在衙门都听到各处说汤五哥馆子好吃,只是可惜太远了,若是开在附近,定要日日捧场。”
如此忙活了一日,除了顾府、卫府,他们俩没见到人,其他家客户都露了面,即便是忙生意本人没在家,也有夫人出门接待。
像是黄老板的夫人就很乐呵呵,说:他若是回来了,见到汤老板送的年礼必定高兴坏了。
如此忙了一日,到家天都黑了。
年三十,一家人大早上去洗了香汤子,回来刚到家没多久,院门扣扣作响。
蒋芸去开的门,门一开,当即愣了,而后欣喜声:“五哥儿铁牛快来,你二姐二姐夫抱着孩子回来了。”
崔伯安一身寒气,笑呵呵拱手给岳母拜年。
汤显灵铁牛出来抱着孩子,主要是抱着四哥儿,孩子小裹得又多,二姐抱得吃力,汤显灵接了襁褓,铁牛抱着三个小女郎下车,之后便是安顿。
“先在家暖和暖和。”
“别去客栈,住什么客栈,娘都安排好了。”汤显灵跟二姐二姐夫说:“就第二巷子第三家,娘租了三间屋,铺盖卷都是新的,炉子被褥炭火锅碗都是干净没人用过,就等着姐姐们回来了。”
崔伯安一听诧异,这般大手笔吗?
冬日被褥铺盖卷可费不少钱。
他心里这般想,往院子里一走,眼前豁然开朗,都有些认不得——这还是汤家吗?
汤珍也愣住了,家里院子大了敞快了,这般大的院子都铺上了砖,这得费多少钱啊。
“快来,娃娃们冻得脸红。”蒋芸心疼,引着人进堂屋坐。
堂屋搭了取暖的炉子,烧的火红,门口挂着帘子挡风,里头点了两盏蜡烛,照的还算明亮,尤其是那张大点长些的罗汉床,铺着厚垫子,上头还有软软的靠枕,放了一小茶几,上头摆着果子零食。
蒋芸给小孩们脱外衣,脱了笨重的外衫就塞到了罗汉床上,大娘还有点害臊,蒋芸笑笑,“到了外祖母家,别拘着,你们姐仨到上头暖和暖和,吃果子。”
汤珍自打进了家门,一步一叹一惊,到了堂屋见母亲一举一动,更是有些不敢认,家里变化太大了,这还是她记忆中的娘家吗?
热乎的屋子,看着漂亮也好吃的点心,炭火跟不要钱似得烧着,还有这些家具都是新新的,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置办的。
以前过年——
没这般好的。
反倒是要干活,干好多活,手也冻,要冷水洗洗刷刷,爹舍不得烧炭火,说她们也不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别小姐身子丫鬟命,洗个东西哪里还要用热水,因此冻得十根手指头肿胀。
蒋芸一把握住了二娘的手,“你手咋也是冷的?冬日里还生冻疮吗?我在东市买了一盒治冻疮的,你抹一抹。”
“娘……”汤珍呐呐,不知说什么了。
崔伯安一路进来,到了堂屋,心里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妻弟和新夫婿那真是不一般,他想着烂船还有三分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话都是对的。
皇甫家出身的少爷,即便是没落了,手里肯定是还有些东西的。
今年是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