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和显灵带着四哥儿回到院子,娘和二姐她们还没回来,铁牛说:“我明日赶车去接娘和二姐她们。”
“好。”汤显灵点头,想到城门外官兵说的话,仔细回想了下——
铁牛先一步说:“二姐夫家走的是南城门。”
“这几日还好,就怕后头大多数灾民过来。”汤显灵嘴上这般说,眉头却拧起来了,可能被他的思绪感染到,四哥儿小脸担忧的看阿叔,汤显灵拍了拍孩子,笑了下说:“不怕,没事。”
“咱们奉元城的官还不错的。”
铁牛点点头,一手握着夫郎的手,“明日我一走,你和四哥儿将院子门关紧,我再跟卢家打声招呼。”
这都是以防万一。
夫郎没见过流民灾民,不知道,人在生死边缘徘徊时,人就不是人了,没什么道理可讲,只有求生的本能。
汤显灵经历过末世,见过没人性的人是什么样子,他现在肚子里有一个,身边又有个四哥儿,当然是以自己为重,不是逞能的时候,“成,我就在家等你,你和娘她们明日能回来就回,不能回就隔日回来,别走夜路,注意些安全。”
“知道。”
夫夫二人洗漱完早早睡,四哥儿跟着他俩睡——铁牛将罗汉床搬到了卧室床边,他睡罗汉床,四哥儿和显灵睡。
第二日天不亮,铁牛先给自家水缸挑满了水,炭火担足了量,灶屋和堂屋炉子边都放上,热水烧了,早饭热了,全都送到夫郎手边。
汤显灵:……
他是怀了,不是人坏了,什么都不能做。
“你快走吧,别耽误了,家里琐碎活我行的。”
四哥儿跟在阿叔手边,也点点脑袋,说:“叔叔,四哥儿也行的。”
俩大人都逗乐了。
铁牛摸了摸四哥儿帽子边边,毛茸茸的,说:“成,家里有你俩那我就放心了。”这是哄小孩呢。
汤显灵听了直乐,等铁牛架着骡车一走,他就关了院子门,牵着四哥儿的手躲进堂屋罗汉床上猫着。
堂屋炉子火烧的霹雳巴拉作响,汤显灵和四哥儿刚吃过早饭,此时屋里温度热,一烘,人就有些昏昏欲睡,汤显灵撑着眼皮跟四哥儿说:“来阿叔怀里,咱俩眯个回笼觉,等午睡起来了,阿叔给咱俩做火锅吃。”
四哥儿跟了她娘,也能吃辣,不过孩子还小,家里平时拘着不多吃。
“好哦。”四哥儿一听,小手脚往阿叔怀里钻。
汤显灵很快睡着了,半睡半醒间像是回到了末世那会,记忆很零碎,一段段的,倒在他眼前的大学同学,前几日还活生生的很是鲜活,那一刻突然间面目扭曲成了丧尸,也有躲在一起避难的,天那么冷,那么冷,又冷又饿,那家伙双目猩红盯着他……
“阿叔阿叔。”
小孩子软乎乎的声,汤显灵从梦里惊喜,一对眼是四哥儿单纯的双目,有种恍惚感,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他在哪,屋里还是暖和,他身上热,一头细密的汗,背脊也有些湿意。
汤显灵先拍了拍四哥儿背,他刚吓着小孩了。
“没事,阿叔做了个噩梦,幸好四哥儿叫了阿叔。”汤显灵跟孩子说。
“不睡了,咱们爷俩起来吃锅子,我记得还有些羊肉鱼丸。”
下雪天冷,外头就是天然的冰箱,能放住东西——先前汤显灵还挺高兴,现在不由想到雪灾,不禁叹气,什么都是过犹不及,雪太大了成了灾,害的就是百姓。
汤显灵现在思绪有些敏感,打起精神给他和四哥儿做饭,现在吃太早,便去灶屋做点什么小零食,烤点什么,他发现,每当心情不平静想东想西时,做饭会让他安静下来。
四哥儿乖乖在旁边坐着,给阿叔递他剥好的花生吃。
汤显灵嚼着花生豆,含糊说:“今年挣了不少火锅底料钱,先前我和娘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看花出去也好。”
四哥儿见阿叔吃了花生,一下子高兴起来,便认认真真的低头继续剥花生。
下午三点多吧,天茫茫黑,天上又飘起雪来,院子门响,同时是铁牛的声,汤显灵笑了下去开门,外头人说:“不着急,你别跑,雪天路滑小心些。”
娘的声:“可不是嘛,五哥儿跟个小孩似得,现在可不能跑了。”
汤显灵一边拉开门栓,一边说:“我才不是小孩子。”
一看外头娘和二姐孩子们全都回来了,还有二姐夫、林大郎也在。
大家伙先进屋,蒋芸说:“二娘你带她们仨先进屋,东西我来拿。”
四哥儿跑前跑后跟着他姐姐们去了。
牛车、骡车先卸车,又弄了干草和水,让牛骡子吃着喝着,铁牛和林虎、林大郎在外头屋檐下擦洗了一把脸,才进了堂屋取暖喝口热茶。
林大郎喝了口皱眉,汤显灵说:“放了姜片,去去寒。”
“知道了阿叔。”林大郎乖乖喝完了。
大人们这才说起来。
肃北雪灾有灾民从北南下到了奉元城这边,林虎说:“还有些跑到我们村子附近了,不知道咋绕到我们那儿的,娘和二姐带着娃娃们我也不敢一个人护送,怕路上遇到灾民越来越多。”
汤显灵连连点头,是这样的。
“幸好铁牛今个到了,我一看也不好再耽误,再耽误下去万一灾民越来越多,就喊了大郎跟我一起。”林虎说道。
他们上路,车上还揣着镰刀呢。
铁牛说:“大姐夫和大郎今日住一晚,明个一大早我送一趟。”
“不不不,别送了,我俩大老爷们的不怕,你这儿还有娘和二妹娃娃们,阿弟现在有了身子,虽说城里不让灾民进来安全些,但你还是留这儿,送来送去做什么。”林虎摆手,硬是不让送。
铁牛闻言只能点头,谢谢大姐夫了,他心里也是操心显灵的。
汤显灵弄了一锅羊肉汤烩面片,里头放了点油泼辣椒,热乎乎的每个人吃了一碗,小姑娘们端着碗拿着勺子吃的香喷喷。
林虎就笑,“看着在我家没吃好。”
“吃好了,这不是太久没吃她们阿叔做的饭菜了。”汤珍笑着说了句。
林虎点点头也不打趣了,论起做饭,那他家确实不如阿弟这一手,寻常一碗面片做的这叫一个香啊,比他岳父在世时做的还要好吃。
这一晚林虎和林大郎在堂屋凑合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也没在家中吃早饭,揣着热乎的馒头就出了城往回走。
林虎林大郎前脚刚走,后脚没多久张怀王素素带着张海牛进了城,张怀直奔汤家院子,眉头有些凝重,见了铁牛就说:“还真是乌鸦嘴,叫我给说中了,外头有了不少灾民。”
“叔阿叔,你们快进,是摸黑赶路过来的?”汤显灵看这个点就知道一家子肯定摸黑上路,当即是庆幸,“幸好没事,快进来歇歇。”
张海牛垂头耷脑,“是我一直在家喊早早过来。”
进城时看到了灾民模样,张海牛有些吓到,好像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张怀此时没说儿子,反倒说:“跟你有什么关系,这老天爷要下雪,谁也拦不住,成了你做叔叔的,别叫四哥儿担心你了,都去玩吧。”
张海牛一看,四哥儿眼巴巴担心看他呢,顿时心里软乎乎,也不内疚自责了,他本来伸手要摸摸四哥儿脸蛋,但想起来他的手好冷,愣半路拐弯将手揣进怀里暖热了,才去摸四哥儿。
四哥儿扬着小脸蛋跟叔叔笑。
“四哥儿真好。”
“叔叔好。”
俩小孩就去玩了。
大人们在堂屋说话。
汤显灵说:“我和我娘铁牛商量过了,灾民的事,我们小家庭力气小但也想出出力,去年赚的拿出来一半,到时候买些驱寒的生姜,蒸点粗面面头,每日过去送一些,虽说杯水车薪,但心意到了……”
大姐夫在的时候汤显灵没说,前脚大姐夫和儿子一走,汤显灵就念叨这事,他一说,铁牛和娘都响应说好,尤其是娘。
可能火锅底料赚的钱赚的太多太多了,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奸商一般。
没办法,汤显灵和他娘骨子里其实还是有点‘老实头’本性。
铁牛说这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还说显灵和娘是真正的宽厚。
“好,那我也拿——”张怀脑子一热也要拿钱。
汤显灵看张叔,“叔,你先别上头,你的钱也是我阿叔的钱,夫夫得商量。”
王素素笑了下,张怀:……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幸好你喊住了我,我家确实不富裕,这般吧,要是去外头救济灾民,我和铁牛一道去。”张怀脑子冷静了下说。
年还没过完,城里百姓喜气没多少了,还有点人心惶惶——城外灾民越来越多,看着就可怜,城里一些大户人家都自发的救灾,城门外设粥点,发些御寒衣物之类的。
在众多施救点中,铁牛张怀几行人也不是很显眼。
不过有一日,灾民饿狠了,出现了抢夺闹事后,门口的施救点少了一些,第二日时,城门口就有了官方管理维护。
奉元城黎大人为官很不错,让师爷去登记谁家谁家救灾,划拉了一片区域,好统一管理,派了兵把守,尽可能的保护一下维持秩序。
汤家做赈灾,主要是窝头和姜汤,这俩算是最便宜——能御寒果腹,像是棉被这些,花销重,物资紧缺,他们一时半会买不到手,汤显灵就说,他们小个体户,就做到这两点就好了。
有了官方护着,小咪佟嫂阿良几人都知道汤老板做赈灾事情,不要钱自发的往救灾点去——
田厨子后来带着徒弟也过去了。
“小猫我不让他去,这个倔种非得跟着,外头乱烘烘的,他个头小,谁把他当灾民提溜走了都不知道,放你家帮忙照看些。”田厨子口中骂徒弟,其实很爱护的。
汤显灵点头,“我家都成孩子窝了,一个放也是放,成啊。”
反正张海牛在他家带孩子。
卢三娘也想去,被家里拘着不许,汤显灵也劝,“虽说外头有兵把守盯着,但你小姑娘家家的,别去了,万一出什么事多危险,想要做善事帮人,也要先顾全自己之下在做。”
“那我来老板这儿蒸馒头,我会蒸馒头。”卢三娘说。
汤显灵:“成啊。”
这个可以。
家里院子,汤显灵、崔大宝、豆子、汤珍、王素素、卢三娘揉面、煮姜汤,蒸窝头,力气大的男人则是推车、赶骡车往外运送救灾,大家分工合作。
汤家院子过年烟囱没停歇,天天冒烟,但没什么‘霸道馋人’香气,有的就是粗粮面的味道,坊里邻里还好奇,一问才知道,汤老板这是做窝头往外运救灾呢。
原先对汤家挣钱挣得多眼红的邻里,这会听见了,不由感叹一句:汤老板……人还挺好的。
“我看他家送了好几日了。”
“不知道得花多少钱,虽说是粗面杂粮窝头,可这一车车往外运没停歇的,还有炭火也费钱,这些天下来,得不少钱了吧。”
“他家一个饭馆,这般烧钱,唉,外头的大酒楼也没见这么干。”
“你是没瞅见,外头灾民真的可怜,都是娘生爹养的,那些孩子瘦的皮包骨吊着一口气……”
“汤家真的不错,他家挣钱我以后不眼红了。”
“可不是嘛,去年辛辛苦苦赚的钱,搭了不少进去。”
有人心想:这跟把钱打水漂有啥区别?那些灾民和汤家也没瓜葛,做什么善事啊,生死有命,老天爷叫人死,还能咋?
有人觉得汤家好,有人也觉得汤家打肿脸充胖子白花钱糊涂了,汤显灵对外头坊里看法不在意,反正他花了钱做了事,每日都睡得好,心里也踏实安慰了。
……
顾府。
顾三郎今年没回来,他在外任职,不是年年都要回祖宅的。不过汤家年前会送年礼——年年都送,顾三郎之前跟家里人提过一嘴,外加汤家馆子送的年礼不贵重却好吃,也算是送到了顾家人心上。
若是金钱华贵物,顾家不爱不屑收,但小小吃食还真是可以。
今年肃北雪灾,波及到了奉元城,元宵节那日,本来顾家和黎家走动会聚在一起吃吃饭,今年也是,前头有官身的爷们忙的不着家,女眷亲属还能聚一聚。
宴席上,女眷们自然而然说起灾民,有担忧前头相公身体的,也有心慈可怜灾民的,说各府都往外赈灾捐了些银钱。
“……六郎说了,等开春了就好,灾民都安顿的七七八八,城中有人先带头做赈灾,后头人都多了。”黎大人母亲说道。
黎大人家中行六。
顾家老太太念了句‘阿弥陀佛老天有眼’。
“对了,我记得你家三郎之前结识了一家小饭馆,还送了些点心过来,我吃着可口,他家真真不错,六郎说第一批救灾中,就有他家。”
顾家老太太对汤五哥有印象,印象还很足,此时一听,笑了起来说:“三郎吃过饭回来夸过,我也听府里人说汤五哥打负心汉的戏折子,这个小夫郎骨子里烈,心肠是好的。”
“对。”黎家老太太也感慨:“我倒是想见见人,先前的时候,那戏折子闹得沸沸扬扬,我听六郎断官司还问过六郎,真是好奇。”
“请人进府就不用了。”顾老太太摇头,“咱们好奇,让人家进来,到时候巴巴侍奉捧着咱们,倒是不美。”
黎老太太颔首确实是,像是看低了人。
“不如年后要是上香,请人一道去。”
“也不好,他家馆子生意好,听说这位夫郎忙里忙外一把手……”
……
年过完,明明开春了,天还是很冷,又飘了两场雪花,不过没落住,汤家饭馆没开门,门外贴着告示:最近救灾半月后开店。
坊里邻里都知道实情,外坊的老食客今日才知道,也有之前知道的。
“我就说,先前在城外赈灾那儿远远看着像小老板,没成想还真是。”
“汤老板真是仁厚。”
“他家小馆子,还这般做。”
大家扑空没吃到饭,也没生气,反倒是包容。
过了两日,黎府顾府送了东西来,都不是很华贵,文房四宝一些布匹、书本之类的。
汤显灵看了眼书本,竟然是佛经,汤老板:……
全都先放着。
他不知道这两家干嘛送这些——等等黎府?汤显灵年前维护客户只给顾府送过点心盒子,照旧顾府在大年初二时回礼了,现如今收到了顾府的礼还好说,咋还有黎府?
汤大老板绞尽脑汁想了五分钟,最后不想了,跟小老板说:“那明年把黎府加上维护客户名单中?”
“行啊,管他家收不收,咱们送就是了。”铁牛很支持。
汤显灵一听也是,顿时不内耗不想黎府怎么好端端给他家送东西了。
开了春,天还冷,汤家馆子开了门,开始卖羊肉汤,没有辣椒了,食客来问:可还有火锅底料。答:卖完了。
年前全卖光了,要是想吃只能等今年秋冬了。
食客捶胸顿足:早知道就多买些囤着了。
然后市面上就囤货的黄牛高价出售。汤大老板:!!!气死他了。
小老板给大老板抚着胸口说不气不气。
“真是全盯咱家来了,先前中间商,现在又是哄抬物价,我卖七百文一块都有些不好意思,拿了赚的钱的一半去救灾,他就敢给我卖一两,岂有此理,真是可恶,大胆!”
铁牛抱着夫郎忙说:“是的,清汤大老爷骂得对,这些黄牛贩子真是可恶大胆!”
夫夫俩在家骂了一通,火撒出去就好多了。
汤显灵身子显怀后,身手倒是还行还能继续炒菜做饭,不过铁牛和蒋芸劝说,馆子该关门就关门。
汤显灵思考了一番,说:“不用关门,到时候只做烧烤,每日下午三四点开店。”
他也不是要坚持到生那一天。
蒋芸听了轻拍五哥儿胳膊,“哪里还要到夏日,你这日子四月底就该生了。”
汤显灵:?
这么快吗?
他没啥感觉啊。
铁牛点头,“娘说得对。”
于是汤家馆子开了没多久只卖火锅,因为调火锅汤底——现如今只卖酸菜和骨汤锅底,小咪都会,切配菜什么的还有卢三娘、佟嫂、阿良三人搭把手。
汤大老板有孕且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
食客一边道喜,一边是难受,嘴上关怀问:“你家老板什么时候生?”
“快了啊?那就好。”、“夏日之前定能生?”、“哦忘了算坐月子时日。”、“不是我说,你家老板得找个徒弟了。”
一、二、三,三个月,汤家馆子生意其实有些冷清,毕竟羊汤火锅再好吃,也不能天天顿顿吃,小咪炒的菜不是很合老食客口味,尤其二三月时天热了,食客也不爱吃涮锅。
对于这种情况,汤大老板也无能为力,他倒是没觉得辛苦,但他一往灶头站,娘和铁牛就会‘劝别做’,只能含泪在家吃吃喝喝。
期间还有一件事,汤大老板收了两个徒弟,真徒弟。那是二月初,春寒料峭时,奉元城外的灾民在官府的指令下,有一部分是重返原籍,有一部分留了下来。
因为雪灾,许多逃难而来的灾民在路上,有的父母死了,只剩下一些孩子,孤孤单单没依没靠,凭借着一口劲儿活到了现在,到了开春后,官府遣散灾民,这些孤儿没办法——
只能送到官方人牙子那儿。
不然就成了流民、小乞儿,或是被坏人掳去,打断双腿胳膊行乞讨——这种事以前在奉元城屡见不鲜,还是黎大人上台后狠狠扼杀了这种风气,将那地皮流氓恶霸抓住了,直接判斩,还累及家人,流放的流放,打的半残的半残,这种风气才制止住了。
但现在孤儿流民太多,难保有人起了这等坏心思。
卖到大户人家做奴,起码还有一条生路的。
汤显灵先前不是被官方牙子‘坑’过嘛,现在那边‘人满为患’,官方的人主动找上门给汤老板‘售后’,问汤老板:还要人不?
汤老板:???
不是你谁啊?
人牙子能屈能伸,笑呵呵的介绍了一遍自己,汤显灵挺着个大肚子就差对骂了——你还敢上门来我家?!
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唱念俱佳,说了一通灾民如何可怜,现如今那些小孤儿太多太多了,他们那儿也不是善堂,住不下的,人一多容易闹疫病,我说这些也不是捆着绑着您,就是想着您这儿不是缺人手吗?他们小孩子家家的,我先挑着一批伶俐聪明的往您这儿送,您先选……
汤显灵不想买人的,蹙着眉头。
人牙子一看就说:他们实在是可怜啊,我也不忍心,要是处理不了,我们也没办法,总不能日日养着——
“那咋办?”汤显灵问。
人牙子:“就赶出去,送回原籍,但他们家被大雪压塌了,爹娘都没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平安安活着回到村里。”还重重叹息了一声。
蒋芸听得眼眶发红流着眼泪,想到了自己过去。
汤显灵听得也心软,然后稀里糊涂就答应先看看人。
然后他和铁牛出发了,到了那边衙门一看,果然小孩子人满为患,有的还病了,瘦骨嶙峋,每一张脸都是麻木空洞,衙门人将生病的小孩往出抬。
汤显灵问了一下,这是抬去哪里?
“不能留在这儿了,送到救济堂。”衙门人说。
抬着那小孩发烧浑身滚烫,烧的嘴巴都白了,路过汤显灵身边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的紧紧的一把抓住了汤显灵的手,烧的呓语说不去不去不去。
汤显灵心里难受死了,当即就买了担架上那生病的小孩。
是个小哥儿,今年七岁。
后来又买了一个,是个小姑娘,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小子,因为这小姑娘头发剃了,很短很短,瘦巴巴的,眼神没那么木然,一听人牙子喊‘汤老板’,顿时就冲出来给汤老板磕头,问汤老板是不是汤五哥,求买了她。
汤老板不爱人给他磕头,扶着‘小子’先起来,说是,你咋知道我叫汤五哥?一问才知道,对方之前喝过汤五哥的姜汤,吃过他家窝头。
救命之恩。
自此,汤老板有了俩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