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哥默默地看着王雪娇,王雪娇默默地看着齐哥。
两个人就好在都等着对方先说出来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再顺着接一句:“俺也一样。”
齐哥终于先开口了:“我在我们村是杀猪的,猪被扎穿胸腔以后,只会哼哼,不会嚎叫。”
可恶!这个答案她没法抄!她杀个猪,全身浴血的八卦早就传遍整个剧组了,显然是个生手,她是个斯文书生哦书生。
“我是从书上看来的。”王雪娇坦然回答,“我很喜欢看回忆录和纪实之类的故事。”
“哦。”庄导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齐哥这么老实憨厚的,庄导相信他确实是个干活的乡下人。
王雪娇反正当初请她来,就知道她身上多少沾了点事,指着她的威名来帮着镇场子,总不能是剧组盒饭订多了,请她来消耗一点吧。
她看起来也不是无差别杀人狂,就这样吧,就当无事发生。
不然已经砸下去的三十多万拍摄成本怎么办!
庄导做了三个深呼吸,站起身:“行,既然你们都已经想好了,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你们再对一下戏,一会儿就开始。”
王雪娇一共捅了三刀,每一刀拔出来的时候,她的手腕都会自然转动一个小小的角度,再把刀抽出来。
这是普通人根本不会想到的细节,角色拿的是普通水果刀,没有血槽,扎进身体后,很难拔出来,得转一下。如果是带血槽的匕首,或者是81式军刺那样的,才不需要转。
庄导不懂,齐哥懂,齐哥不说话,他身下血流成河,躺在地上,半闭着眼睛,连着人被扎中肺部造成的抽搐都逼真的演了出来,然后咽气。
“好!”庄导大喊一声,“过!”
满脸是血的王雪娇开开心心的蹦起来:“欧~吃饭!”
“饭还没来”场务还沉浸在她刚才面目狰狞的表现中,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哦,好吧。”王雪娇跑去洗脸了。
距离该送盒饭的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了,饭还没有送来,人来了,是告知大家不幸消息的,送盒饭的小子说,昨天晚上突然大降温,早起做饭的时候才发现灶头打不着火,去煤气公司问了,说是萘堵,要清理。
但是,大降温造成了一大片地区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煤气公司在镇上一共就两个维修师傅,实在是忙不过来,让他们自己处理,于是就这么来回多折腾了一阵子,已经清理好了,正在做饭,会比正常的送饭时间迟一个半小时左右。
迟一个半小时,啊,好讨厌的感觉,要不是因为乙肝的阴云还笼罩在头顶,大家都凑凑,去路边的小饭店吃了。
现在,没人敢。
王雪娇其实不饿,就是无聊。
她打算去小卖部,买几个乐百氏啫喱吃着玩。
张英山还在忙着帮下午场的群众演员化妆,伸头喊了一声:“帮我买两个飞鹰牌的双面刀片。”
“震惊,原来你还长胡子啊。”王雪娇没见过他脸上有任何长过胡子的痕迹。
一边等着化妆的男群演笑起来:“又不是太监,怎么不长胡子。”
王雪娇从小卖部买到了三种不同口味的啫喱,在沉痛思考是先吃草莓的,还是先吃菠萝的,忽然听见身后有车辆靠近的声音,便向路边让了让,那车并没有开过去,而是跟在她的身后。
王雪娇猛地蹲下,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就要对着车窗砸过去,忽然,从车里传来一个声音:“余小姐,别紧张,是我。”
“是你小子,把车贴在我身边开的?”王雪娇把石头扔到一边,拍了拍手上的灰。
卢田笑呵呵地冲她招招手:“上来,我带您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龙潭还是虎穴?”
“瞧您说的,您去龙潭,那也是去摘龙肝的,您去虎穴,那是挖虎胆的。”
王雪娇:“还挺会说话,到底去哪儿,剧组的午饭还没发呢,别等饭来了,我这还不完事,饭就凉了。”
卢田一脸谄媚:“有我在,还吃什么盒饭!就是带您去吃饭的!”
“啊?去外面吃啊?那就不必了吧,现在还在闹肝炎呢,我不去。”
王雪娇这段时间去才婶家吃饭,都是拿着自己的饭盒,从锅里装回来的,根本不敢用那边的碗筷。
“您放心,那地方,绝对干净,医院手术室都没那么干净。”
王雪娇:“你是要去停尸房?”
“镇政府!嗐呀,您真是的,我还想给您一个惊喜呢。”
王雪娇不以为意:“镇政府有什么好惊喜的,我还以为你是要带我进紫光阁呢。”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上车了,坐在驾驶位的后面。
她的双手揣在兜里,手指无声无息地把两块刀片的包装纸给拆了,在左右两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各夹一块双面刀片。
如果这辆车的前进方向不是镇政府,卢田的脖子上,就会多一条滋滋喷血的口子,必要的话,两条。
水果摊、牙科小诊所、门可罗雀小饭店、寿衣花圈、五金杂货镇政府到了。
卢田先下车,又跑过来给王雪娇打开车门:“到了。”
走进一楼大厅,卢田带着王雪娇径直向一间写着“基建办”的办公室走去。
他恭敬地曲起手指,在门上敲了三下。
直到里面喊了“进来”,他才拧开门,满脸笑容:“鞠科长。”
这位科长的容貌平平,但是他的办公室,那可真是风骚!
好大啊!!!
王雪娇在网上看过白宫椭圆办公室和唐宁街十号的办公室,以及克里姆林宫的办公室也就跟这位科长的办公室差不多大。
现在各地区贫富差异巨大,穷的地方,机关大楼里的柜子门都是破的,富的地方,办公楼那是建的一个比一个花哨。
要不然,国家也不能在1999年就发了一个《关于印发党政机关办公用房建设标准的通知》,说正部级每人使用面积54平方米,后面依次规定。
虽然没有规定到乡镇一级,但是说了,原则上不得超过县级副职,也就是最高不能超过12平方,这哥们儿的办公室起码有54平方了。
大胆!僭越!逾制!
不过现在没有法律法规,就可以随便他发挥,王雪娇忽然很想知道于自强的办公室里是不是能开卡丁车。
反正,绿藤市一向迷幻,某个区级的办公大楼外形跟国会大厦外形的查重率100%,说不定于自强的办公室能开超跑飙两圈。
“这位是余小雪余小姐,这位是鞠科长。”
鞠科长看见卢田,表情还是淡淡的,甚至还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傲慢,一听说他身边的女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余小姐”,忙站起身相迎:“幸会幸会!还没吃饭吧?走,我们边吃边说。”
吃饭的地方是镇政府的食堂,一楼是敞开的厅,人人都能去排队打饭,最近闹肝炎,以前用公共餐具的人也都不用了,自己带饭盒。
二楼是一个一个的小包间,据说是方便进行“午餐工作会议”。
“余小姐有什么忌口吗?”鞠科长问道。
“没有。”
鞠科长便叫来服务员:“按老样子上吧。”
先上来了四个凉菜,鞠科长便打开一瓶高度白酒,要给王雪娇倒上,王雪娇摇头:“我不喝酒。”
“哎,少喝一点,助助兴。”
“我喝了酒,会控制不住自己,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说了。”王雪娇的声音十分平静,但不容拒绝。
这位科长在镇上也是走哪儿都有人点头哈腰巴结的人物,他要人喝酒,别说少喝一点,就算是醉死在他面前,以及他松松手,放一点项目的人都有的是。
他自我感觉已经是除了镇长和镇书记之外,就他最大了,谁知道今天就遇到了一个不识抬举的外地女人。
不过,卢田已经跟他说过这个女人的背景和来历,鞠科长就是冲着她在外部的强大势力才会请她吃饭,想借机攀点交情。
鞠科长还想努力对她进行服从性测试,坚定地拿起酒杯,要给她倒酒:“为了庆祝我们第一次见面,高兴高兴。”
“我喝酒,就不高兴。”王雪娇一点面子都没打算给他。
卢田十分紧张,不管怎么说,这个鞠科长也是本地人,他还是溧石镇派出所所长的小舅子,很多事情都还得仰仗他,要是余小姐今天真的跟鞠科长闹翻脸如果不是余小姐,而是别人,那他完全不会犹豫地站在鞠科长那里,毕竟自古民不与官斗。
但是现在,以余小姐跟各位头头脑脑的关系,那他也不知道应该站谁那一队才好了。
所幸鞠科长也放下了杯子,不再强求:“好吧,既然余小姐不喜欢,那就算了,那喝点什么?”
“白开水就行。”
逼人喝酒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一会儿进行的下一轮会谈中,论个长幼尊卑大小嫡庶,现在论出来了,王雪娇和鞠科长一个强龙,一个地头蛇,两头齐大,全桌最卑微的庶孽只有卢田了。
他一会儿帮鞠科长倒酒,一会儿帮王雪娇换热水,等上菜了再分菜、布菜,忙得不亦乐乎。
鞠科长知道王雪娇把派出所里的车搞到市局里的事,他姐夫在家宴上早就含恨带怨的说了,不过,也没好意思说市局发现那是赃车了,是做为物证拿走调查用的。
所长对家里人说的是市局知道我们所刚买了一辆好车,市局便以借用之名,强行征用,这一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
以及,所有人都知道,市局来强行征车,是派出所把车从王雪娇所在剧组拿回来之后,而且王雪娇还当着别人面说了“车被拿走,我不高兴”。
所以,刚才鞠科长听到王雪娇说:“我喝酒,就不高兴。”
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别人不高兴是说说气话,她说不高兴,好像真的有人要倒霉。
鞠科长打探道:“余小姐跟市里是不是挺熟的?”
“一般,只能办点小事。”
卢田:“……”
光天化日之下杀人都叫小事,还有什么叫大事?啊?把绿藤市炸平了才算吗?
鞠科长比卢田淡定多了:“市里权力大,不过呢,受到的约束也多,不像在我们这里,自古皇权不下乡,有些事情,都是有弹性操作空间的。”
是啊,连办公室面积都没有具体的硬性规定,给的是“原则上”,就看谁胆子肥,而僭越了。
他举了一些例子,又扯了一些“法理不外乎人情”之类的冠冕堂皇大道理。
王雪娇认同法理得符合人民群众的情感要求,比如像见义勇为和正当防卫之类的条款,不过,帮人销赃然后从中拿好处,实在是跟“人情”沾不上半毛钱关系。
桌上的菜也都挺“刑”的,有野生熊掌和红烧穿山甲,鞠科长还很遗憾:“可惜这里太靠内陆,如果是在小卢的老家,还有一种叫砗磲的,那个好吃!不用煮,切成薄片,蘸着调料,鲜!”
卢田马上接话:“对对对!好大一个壳呢!要是余小姐有机会到南海边,我一定安排接风宴!”
砗磲在1989年就已经被列入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从国外买壳带入境都是犯法,他们说着却好像是在讨论普通小草鱼。
“你说的砗磲,我记得已经被保护了,怎么,还能吃到吗?”
卢田迫不及待展示自己的面子,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一般外地人不知道去哪里吃,只有我们本地人知道,上次有一个大老板去,一口气要了四个!八十块钱一斤,四个一共四十六斤,加上加工费,他甩了四千块钱下来,吃得特别满意。又额外给了我一千块。”
看他的表情,不像作伪,他一定很怀念带个路就能得到一千块钱的幸福时光。
鞠科长顺势接了这话碴:“都是这样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看,靠着中俄边境的都发了!靠着港岛的海丰也发了!我们这有什么,说是汉东省的,看地图,就是汉东省伸进江南省的一根触须,两边跟江南省接壤,一边跟淮海省接壤,江南省比我们还穷除了交通方便,一无是处,搁古代就是三不管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要不是镇上还有那么一点文化遗产,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卢田立刻拍马屁:“是啊是啊,还得是在鞠科长的英明领导下,当机立断把整个镇上的地面先给翻新,不然啊,剧组的车都进不来。”
兜了一个大圈子,终于说到了重点,鞠科长问王雪娇:“听说余小姐也在拓展经营范围,那么,房地产项目,有没有涉猎过?”
王雪娇摇摇头:“盖房?那不如去卢田家盖。去年不是有一套推进城镇住房改革的政策么?选了他家那边做了试验区,起步快。”
鞠科长哈哈一笑:“我不是为了自己,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想要把溧石镇搞好。”
王雪娇微微一笑:“鞠科长,我有一个朋友就是给地方上做项目的,已经帮不少地方搞好了,不过呢,也就赚点辛苦钱,没什么意思。”
房地产必然需要有配套的基建项目,他可以拿着这个项目说事,要求镇上甚至是市里,给他拨款,大兴土木。
项目一开,想要拿项目的公司、想要卖建材的单位,都得拜他基建科的山头各种意义上的财源滚滚。
王雪娇这么说,就是告诉他,少在我面前玩一片丹心那一套,还有什么好处给我,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鞠科长:“哈哈哈,余小姐快人快语,其实啊,土木项目都是辛苦活,赚得不多,不像余小姐的买卖,哈哈哈但是,余小姐的钱,要是能从工程里走一趟,不是花起来更舒服吗?”
切,穷抠,居然舍不得跟她分一点,纯纯的就拿洗钱当好处给她。
那还不如去南海炒房呢,马上开始的八年,只要有足够的本钱去那里炒饭,省心省事包赚不赔。
再往下聊,王雪娇发现鞠科长对她的误解好像大的有点离谱。
不仅以为是王雪娇把市里管基建的那个洪先生拉下马,而且,他坚信,王雪娇一个非体制内人士,干这种事,一定是为别人铺路,下一任上来管全市基建规划的,就是王雪娇的同谋。
鞠科长得意洋洋地把“余小姐的神秘后台”抖出来,显得他好像已经看透了余小姐的一切。
王雪娇面无表情地听着:
哇哦,我这么厉害啊!
那个人是谁?
原来我是这么想的?
不是,我干爹又是什么情况?啥时认的?
啥,我还有三个干爹?
咱就不能配个老干妈吗省厅新来的大头头是女的耶将来我要是想立功授勋啥的,报告递上去还得指望她审批呢,要是她也跟吴副局长一样事儿,嫌报告写得不深刻不动人,最后不给批,那我不是太冤了
王雪娇一边听《余小姐与白道两三事》的江湖八卦小广播,一边无声地吃掉了两碗佛跳墙,甚至还想吃第三碗,这在金古饭店卖188元一小盅呢。
等鞠科长说完,王雪娇平静地抹了抹嘴,缓缓开口:“佛跳墙能打包吗?”
投资房地产这种事情,哪能吃一顿饭就拍板的,鞠科长也没这么天真,但是,余小姐提出要打包,就说明,她对鞠科长的提议很有兴趣,只是需要考虑考虑。
将来再见面,也不必直白地说:“这事我看可以,咱们来说细节吧。”
而是“上次的佛跳墙味道真不错。”
鞠科长就可以顺势提出再聚一次。
这样万一中间有什么问题还是没谈成,至少给大家都留点转寰的余地。
鞠科长是这么想的。
王雪娇是单纯的想把这么好吃,又不“刑”的东西分给亲近的朋友们尝尝。
卢田开车把王雪娇送到片场,王雪娇往张英山的饭盒里倒了一点,还剩好多,她想了想,片场的人实在太多,佛跳墙不够分,谁吃着了,谁没吃着,将来都是事儿。
她便提着用黑塑料袋装着佛跳墙的大坛子往韩帆战友们住的地方走。
一路上,不少人看着她。
战友们今天有七八个在片场,其他人都在村里帮忙,屋里就五个人,王雪娇把佛跳墙倒进锅里,告诉他们吃的时候加热。
佛跳墙的坛子真不错,口小肚大还自带密封盖,放米面都很好,正好这边的厨房里还有一大袋面粉,还有两天,他们就要走了,这么多面粉肯定吃不完,扔了怪可惜的。
小院里有几个群演的条件不好,经常找不到工作,字面意义上的吃不起饭了,王雪娇有心帮她们一把,不过救急不救穷,要是借钱给她们,那真的是一个无底洞,要是借习惯了,哪一天突然不借,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来,王雪娇时常会给她们投喂一些东西,不过都是以“刚好多出来”“大家一起吃”为理由,不会专门为她们买什么。
王雪娇把坛子洗干净以后擦干,顺手把面粉连袋子塞进佛跳墙的坛子里,打算带回她租住的小院。
她就这么提着罐子往回走。
村里有一个人,新买了摩托车,满心欢喜地在田埂上飞驰,在小巷子里乱蹿。
当他从小巷子里忽然蹿出来的时候,差点撞到王雪娇,人没事,但是手上的塑料袋飞了出去,发出“嘭”的一声。
王雪娇心中悲凉,完了坛子碎了。
年轻人慌慌张张跳下车,急急忙忙去把黑塑料袋提起来。
坛子已经碎了,被他这么一提,白花花的面粉洒了一地。
周围的人们本来听见出事故了,都好奇地围上来看个空间,看见地上那摊白色粉状物体。
路人们顿时停住了向前冲锋的脚步,缓缓转头,仔细看了看塑料袋主人的脸。
然后,所有人像见了鬼一样的惊慌逃散,年轻人转头也想逃。
不料王雪娇一把抓住他的摩托车龙头:“就这么走了?”
年轻人吓坏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你怕什么,面粉而已,又不是炭疽,一会儿风一吹,飘得到处都是,你不找点水把它冲走吗?”王雪娇对他这种毫无保护环境意识的行为很不满。
不知道咱们绿藤市在创建卫生城市吗!
不知道评估组也有可能到镇子上的吗!
不知道谁污染谁治理吗!
年轻人马上到旁边的小店里借来一盆水,对着面粉冲,连着泼了几盆,地上面粉的痕迹被冲得干干净净,都流到旁边的暗渠里了。
“我我能走了吗?”他拿着盆,紧张的看着王雪娇。
“走吧,打扫干净了还不走,还想我留你吃饭呐?”
王雪娇心疼的看着那个瓷坛,还挺好看的呢,画着一条龙,一只凤,可惜了。
她把碎瓷片都捡出来扔掉,幸好没把面粉的袋子扔掉,不然都拿不回来。
真烦人,这么窄的路,还开这么快。
王雪娇骂骂咧咧回去,细细筛了一遍面粉,把里面的碎瓷片筛出来。
晚上,王雪娇有一场夜戏,她在人群里又看到了齐哥,在跟胡嘉嘉说话。
按理说,齐哥已经杀青了,剧组跟他连账都结了,他应该去找别的机会,而不是在这里。
齐哥对胡嘉嘉说:“你为什么总是跟着他?”
胡嘉嘉神色警惕:“跟你没关系。”
“他已经注意到你不止三次了,你会有危险的。”齐哥无奈地说。
王雪娇向他们走去:“聊什么呐?什么有危险?”
胡嘉嘉马上站到王雪娇身边:“他说卢田很危险。”
“他除了玩汽车特技危险之外,也没什么危险的吧?”王雪娇微笑道,她又转头对胡嘉嘉说:“不过你也别跟着他,你一个小姑娘,总跟着一个男的,他还长得这么丑,传出去丢不丢人呐,你要是信我,别跟自己跟着他了,我给你安排几个小帅哥保护你。”
胡嘉嘉脸一红:“我才不要呢!”
说完转身就跑。
王雪娇收起刚才跟胡嘉嘉说话时的嘻笑表情,片场的大灯斜打在她的侧脸上,一半脸皎白如玉,一半脸冷峻似铁:“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齐哥对王雪娇的名声也有所耳闻,今天在拍摄中,她的那些在剧本里并没有的细微动作,更能证明她的身份不仅仅是一个普通老百姓。
但他并不像别人那般惧怕,他定定地看着王雪娇的脸:“从卢田刚到这里,她就跟着卢田,偏偏技术还不高明,早就被卢田看到了,劝她她还不听唉。”
“卢田到底是什么人?不是特技驾驶员吗?”王雪娇假装对卢田一无所知。
齐哥对王雪娇说:“早年他是搞走私的,后来走私的条件越来越高,他的技术很差,被抓了两回以后,就改成抢劫,杀人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你说他是个杀人犯?那你为什么不向派出所举报他?”
齐哥笑笑:“我举报他干什么?又没有悬赏。万一他的案子没有证据,定不了罪,那他不恨死我?他白天出来,我晚上死。”
“没立案的话,哪来的悬赏啊,好歹得先有死者,立个案,照你说的,他犯了这么多案子,这么大的肥羊,还不值得一个悬赏么?”
咦,肥羊这个词好像有哪里不对,算了,这不重要。
王雪娇忽然问道:“卢田说他是南海人,你对他这么熟,你也是?”
齐哥的眼神明显一闪,好像被说中了不愿意承认的心事,最后悠悠开口:“余小姐,溧石镇上的规矩是互相不打听过去,我不问你的,你也不要问我。”
“哦,好吧~”
得咧!也不用问了,你就是的!
本来王雪娇还在胡猜齐哥到底是哪里人,一会儿猜套马的汉子,一会猜撒网的渔夫,现在不用猜了,妥妥是渔夫。
她找到在值夜班的于志雄,问了他一个高端问题:“知道与普通人相比,海上的渔夫身上会有哪些不同吗?”
于志雄,一个纯洁的内陆丘陵平原的孩子,这辈子没出过省,只见过鱼塘主,连江上的渔夫都没见过,上哪儿知道海上渔夫长什么样。
他默默摇头,不知道王雪娇问这个干什么。
“借你们这的电话用一下。”说着,王雪娇拿起值班室桌上的电话。
“不行,你得让我也听听你用我们所的电话干什么!”于志雄觉得她的问题莫名其妙,不会其实她还是有问题吧她有问题就算了,要是以后闹出什么大案子,发现接头的信息是用溧石镇派出所的电话机打出去的那以后他也没脸在溧石镇继续做警察了。
“行,听呗。”王雪娇按下免提,开始拨号。
于志雄看到前三位,已经有些怀疑,到她按完完整的号码,他大为震惊,那串号码,是市局的电话,他打过。
传说中,余小姐手眼通天,是与市局曾局长的座上宾,两人谈笑风生,在平均消费五百块的射击俱乐部,她给了曾局长一大袋子钱,曾局长笑纳了!!!
曾经,他以为那只是误传,现在看,是他太天真了!
对面接起电话:“喂?市局刑侦大队。”
是钱刚的声音。
王雪娇都不报姓名,直接说:“是我。”
钱刚听出是王雪娇,声音马上夹了起来:“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吩咐呐~”
于志雄听出了是钱刚的声音,知道他是市局刑侦大队的人,内心震撼,怎么声音这么嗲!
王雪娇:“问你一个问题,一个人右手中指食指的背面有茧,手腕上也有长条茧,身上的皮肤肤质相差特别大,能说明什么他是远洋渔民吗?”
钱刚一愣:“我也不知道啊,我是本地人,就在水沟里摸过小虾。”
王雪娇:“给你五分钟,跟沿海那边的打听打听。别整天想着从我这捞好处,他们就等着吃肉呐!”
“我马上问。”
“问完就回电给溧石镇派出所的值班电话。”
“好!”
合浦那里沿南海,也有远洋捕鱼事业,找他们问,比跟没什么交情的沿东海地区同行要更好开口一点,不然非亲非故的,平时也没往来,大半夜打电话去就问人家渔民问题光是套近乎就得先聊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钱刚回电话过来,告诉王雪娇:“中指食背面有茧是拉渔网的,长条茧是抛渔网的,这是比较明显的特征。”
他又说了一些同行告诉他的其他特征,让王雪娇综合参考一下。
每一条都与齐哥完美吻合。
王雪娇又说了一句:“你跟沿南海那一圈以走私出名的港口城市都联系一下,问问有没有什么在海上讨生活的人群里发生死人、失踪的事件。”
“那很多啊”
“很多?”王雪娇对这个野蛮生长的世界再一次震惊了。
“是啊,”反正丢脸的不是他,钱刚快乐的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她了。
自从改革开放以来,有一句顺口溜:十亿人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路上。
说的就是倒爷含量极高。
“去俄罗斯一星期可以赚一辆奔驰”,是东北方向倒爷的指南针。
东北方向是靠肩挑手提,南方是用船,走得更多,港岛卖2000元的电视,大陆卖8000元,还销路极好。
正常情况下,走私犯的对手应该是缉私警察。
但现在缉私警的人口太少了,而且装备跟不上。
走私船赚到钱以后,就能升级装备,发动机不仅求质,还求量,最强壮的发动机,能装得下几个就装几个。
整个船跑起来,仿佛火箭要升天。
缉私警哪有这么好的条件,想换个强力一点的引擎都得写申请打报告。
目前,走私犯的真正对手是黑吃黑的海盗。
杀人是有的。
对于稍微想抵抗一下的船方,海盗就杀一两个立立威。
遇到玩命也要守护货物的船方,那海盗就会把他们全杀掉。
不过,九十年代南海海盗没有名声传成索马里那种水平,大概是因为真杀人越货的不多,如果船员不抵抗,把船里搬空就拉倒了。
没必要搞得太血腥,要是让人知道不抵抗只有死路一条,出海前就升级武器,遇上了就玩命一搏,那生意就不好做了。
挂了电话,王雪娇愣了一会儿,她也不确定齐哥到底是哪种情况,是走私犯?还是海盗?总不能是一个平平无奇,只是拥有演员梦想的光普通渔民吧。
王雪娇想了想,首先,得排除是海盗。
海盗赚得多。
海盗连杀人都不怕了,还有什么事值得他要跑路的,反正旁边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小国,马达一开进入他国领海,不管是海警还是海军都没办法。
得罪了同伙?如果是同伙对他不好,他可以跳槽去别的海盗船上干,能力强的话,海盗应该没有竞业条款限制跳槽。
如果是他对同伙不好看起来也不像,除非他在溧石镇待人接物的表现都是装的。
于志雄看着她仰望着天花板很久都没动:“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想到了很多问题,没有答案。”王雪娇叹了一口气,“我回去慢慢想。”
于志雄叫住她:“对了,我妈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你做了她想做,但是不敢做的事情。”
萧音晚知道地下血站,也知道中间存在的风险,但是她能做的,也只是把查出来有问题的血样弃掉,她不敢向上汇报,怕被查出来以后,她被打击报复,连带着会影响家人。
“哦,正常,有家有口的人考虑的都比较多,不像无牵无挂的年轻人,想怎么冲就怎么冲。所以啊,出名要趁早,年纪大了就只想求稳,做事油滑,不仅出不了名,有出名机会都前怕狼后怕虎,生怕被别人嫉妒,枪打出头鸟。反正呢~我就想趁年轻的时候玩命的折腾。保尔不是说了么,生命只有一次,回忆往事的时候,就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
王雪娇想了想,把鞠科长的事告诉他,让他留着用,然后跑了。
留下于志雄愣在那里,王雪娇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的初中课本上就有。
读的时候只觉得要背诵全段好烦人,错了两个字还要罚抄一百遍。
在此时此地被另一个人重新提起,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虽然他现在还是不知道王雪娇是什么人,但她应该不是坏人,自私的坏人不会像她那样,这么喜欢管一些没有收益的闲事,她说她只是为了自己开心,是自私。
其实,这不就是“助人为乐”的字面解释吗!她干嘛要把自己往坏了说。
第二天早上,于志雄下班,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到了镇书记办公室。
在路上,他已经想好了,不管他爸反对还是支持,他都要借这次事,把以前那些人情案子都给平了,什么法理不外人情,现在的人情未免也太大了!
已经大到村里有赌楼无人管、有地下血站也无人管、镇上那么多流动人口无人管、吸毒卖淫不是没有,只是无人管。
又不是真的管不了!
难道什么事都得上级部门出声才能做吗?
那个时候早就已经烂透了!有些本不该堕落、本不该死掉的人都已经救不回来了。
于志雄站在办公楼的第四层,有电梯直达,整个第四层,都为镇书记一个人服务。
电梯门一开,门里坐着一个漂亮姑娘,她负责决定放谁去第二道门。
第二道门进的是书记秘书的房间,由秘书安排会见和日程,没有预约的人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第三道门,是书记秘书背后的门,那里才是于自强办公的地方。
里面金碧辉煌,豪华得令人咋舌。
镇长办公室在隔壁楼,也是第四层,豪华程度与之不相上下。
两栋楼是同时盖的,当时双方明争暗斗,各不相让,搞得没人敢接手这个项目,生怕得了哥情失嫂意。
最后还是两边各退一步,同意两栋楼完全按照统一标准盖。
有了这个经验,施工队的包工头在媳妇生了双胞胎女儿之后,坚定地执行所有用品一模一样政策,免得姐飞妹跳,家无宁日。
于自强正在看报纸,报纸上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又有一个豆腐块文章,写着绿藤市公安扩大联合办案范围、提高协作沟通精度,打造九十年代治安新风气。
他手里夹着一根烟,忽然听见有人没敲门就进来,甚至连秘书都没有向他秉报有人来了,他很不高兴地放下报纸,发现是自己儿子,这才神色缓和下来,连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没带钥匙?”于自强说着往腰上摸钥匙串。
“不是”于志雄看着他,把办公室门关上,还反锁了,“爸,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陈大麻子最近也没上工,都在请假。
本来他还想剧组工作和制枪工作两兼顾,结果有一回王雪娇在街上看见他靠在街边抽烟,王雪娇把他痛骂了一顿:“你还有空抽烟?都几天了啊!我要是从俄国走货过来,现在都已经把这条街杀光了。
做这么慢,走黑的出货比正规兵工厂还慢,你们凭什么抢占市场、赢得先机,拿什么跟俄国佬抢,用什么跟美国佬争。毫无竞争意识!素质极差!没这水平,还想脚踏两只船,争两份工资!”
说罢,她一把将陈大麻子的香烟夺走,用里面的锡箔纸快速叠了一个元宝,扔在他的脚下:“七天之内,要是再不出货,这就是你头七收到的第一个元宝!”
陈大麻子吓坏了,当天就跟剧组请了假,回去潜心钻研,埋头苦干。
王雪娇还觉得自己委屈呢,这个世界不会好了,看陈大麻子给图给得那么痛快,还以为最多一两天就能出货呢,结果等来等去,啥都没有,可恶。
由于上游供应链出现问题,造成她这一层没有达成KPI,这是谁的错?啊?!
反正不是她的错。
“成咧成咧!!!”王雪娇在街上瞎转的时候,遇到了狂喜的陈大麻子,神神秘秘地要把她带到后山,王雪娇冷着脸:“等一下,我要带我的人去,后山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她叫上张英山,两人与陈大麻子一起往山坳里走。
在一处山洞里,陈大麻子拿出了一只正常款式的口红。
与克格勃款式不同的是,克格勃65款是把口红拔下来,从口红的位置伸出细细枪管,把枪管按在人身上,靠压力射出子弹。
陈大麻子做了小小的改良,让压力触发装置挪到了口红的后面,也就是使用者可以用自己的手指按下触发装置,射出子弹,跟自动铅笔有点像,不过修改起来没有那么容易,为了改进技术,陈大麻子都快变成陈大秃子了。
王雪娇试了一下,两颗子弹次第射出,前后间隔很短,枪膛没有出现过热的情况,她拿过靶纸,眉头微皱:“就这样啊?”
见王雪娇一脸不满意的样子,陈大麻子赶紧问:“您觉得还有什么不好的吗?”
“威力太小了。”王雪娇一脸嫌弃。
“这这毕竟是这么细的枪,还这么短主要是暗杀用的,子弹都不会射出体外”陈大麻子很无语,这么简单的问题有什么好问的,但他总不能说“余小姐,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面对甲方,态度还是得客气一点,只能老老实实解释。
王雪娇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我知道啊,那不就是跟1965年的克格勃没什么差别?我对你是有些失望的,我本以为你能够拼一把,快速提高技术水平,你做的这个枪,价值点在哪里?除了扳机位置,跟俄罗斯人的差异化在哪里?”
王雪娇叨叨叨叨了半天,事实上,她也是真不满意。
她以为至少能做到像高压气瓶匕首那个水平呢。
那刀可棒了,刀柄里面有一个高压气罐,只要一按刀柄上的按钮,超高压的二氧化碳就会跟着刀刃一起进入对方的身体,能瞬间把伤口扩张成一个篮球大小,可以用来在潜水的时候跟过来找饭的鲨鱼干架。
国内没卖的,某些国家持有高级潜水证可以买。
王雪娇对掌心雷的预期就是这么高。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不过,看在你折腾这么久的份上,这把枪我还是收下吧,挺漂亮的。”王雪娇将枪收下,转身就走,陈大麻子急着上前再想努力一下。
张英山伸手挡住,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递给陈大麻子:“辛苦了。”
“余小姐余小姐,你听我说”陈大麻子又蹦又跳,急得眼睛都绿了。
“其实我们的优势是制式枪支,而且,也不是自己研发,是改进!我们改进过的枪,比原装进口的威力更强!射程更远!价格更便宜!还送子弹!您别走哇!我们还可以免费送货上门!”
陈大麻子蹦着高挥手。
王雪娇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射程有多远,有八百里吗?射速呢?时速能不能超过一千公里?能自动转弯吗?”
陈大麻子:“!!!”
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余小姐疯了,还是自己太落后了。
“开个玩笑,别介意”王雪娇微笑着向他走去:“李叔确实要一批枪,上次打的好激烈,不少枪都打废了,啧,我好怕回去以后我那一屋子的收藏品都变成渣渣了唉对了,半个月内,你最快能做多少?”
做为一个勇敢的乙方,应该敢于放话说:“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
然后再满山遍野找外包和代工厂。
如果王雪娇要的是鞋子袜子脸盆钢精锅,他敢保证。
如果要枪的是别人,陈大麻子也敢保证,要是一般人买的枪质量不好,难道还能找消费者协会投诉,还是满世界的亲自复仇?
但是,余小姐不一样啊!
其他国家的武装势力进不了国境线,她这就嚣张地带着一队人马在溧石镇上走来走去。
卖劣制产品给她,或者不能如期交货,她是真会杀人的吧。
陈大麻子心中疯狂计算合浦那边能交货的数量和时间,贵点就贵点!!!
重要的是笼络住余小姐这位大客户,金三角那可是做的三个国家,还有几大地方势力的生意。
陈大麻子犹豫来犹豫去,最后告诉王雪娇:“我先去确认一下原料,明天就告诉您确切的数量和可以交付的时间。”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王雪娇勾勾手,张英山跟在她的身后,径自离去。
深夜,忽然有人疯狂敲打王雪娇的门,王雪娇还以为梦见了雪姨。
直到她听见了胡嘉嘉的声音:“小雪小雪快开门!是我!快救人!”
“啊?”王雪娇飞快套上衣服,连袜子都来不及穿,踩着鞋子就去开门:“什么情况?”
“卢田跟一个女人打起来了,还在掐她的脖子。”
隔壁屋的张英山也醒了,胡嘉嘉和王雪娇说话的功夫,他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快带路!”
胡嘉嘉一阵风似的跑在前面,抬起手指着某个拐弯处:“就是那里。”
“你去把我的兄弟们都叫来,然后去派出所报警。”王雪娇对胡嘉嘉说,她手上扣着陈大麻子死活不肯收钱,硬送给她的口红枪。
张英山忽然按着她的手:“我先上,你这枪,毕竟不合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免得”
“懂,免得你还要帮我写报告。”
在黑暗中,女人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腿还在无力的抽搐。卢田在她的衣服口袋翻找着什么,嘴里还在骂:“妈的,臭婊子,让你偷老子钱。”
张英山一个飞踢,踹在卢田的膝窝处,他踉跄着跌倒在地:“操,哪个不想活的”
然后,他看见了王雪娇,不由得一愣,连忙赔笑:“余小姐,嘿嘿这事跟您没关系这娘们儿偷我的钱您别管,走您的。”
张英山已经把被卢田掐得只剩下一口气的女人背了起来,要往医院赶。
卢田急了:“哎~她偷我的钱,我还没找着呢,你得让我找到啊,那可是我辛苦了一天一夜才赚来的。”
“是那辆车的钱吧。”王雪娇冷笑一声,“这就是你敢在我地盘上杀人,还敢拦他的原因?”
卢田一听这话味道不对,当下也急了:“余小姐,我敬您是一条强龙,不过,您这管得也太宽了吧!我找她寻欢作乐,又不是不给钱!她竟然想趁我洗澡的时候偷了我的钱跑出去,你说,这种贱人是不是该杀?!”
“该不该杀是我说了算,你算什么东西,在我地头上东西,别说是人,就算是一棵树,想拔掉它,都得要我点头。”
卢田深吸一口气:“好,余小姐,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们各退一步,她可以去医院,不过我得跟着去,把钱找到。”
“行。”王雪娇担心再耽误下去,女人真的断气了,当即一口答应。
医院里的值班医生紧急对女人进行抢救,她脖子上两枚红色的指印已经非常清晰的浮现出来,可见刚才卢田下了多大的死劲。
而且这女人的肩膀上还有一个匕首扎进去又切了一道的伤口,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也要缝十几针。
护士看得触目惊心,根据卫生部公布的医务人员道德规范和实施办法里有要求如果发现患者身上的伤口明显异常,比如是刀伤、枪伤等等,必须马上上报。
王雪娇和张英山在里面专心地看医生处理过程。
她悄悄去外面的值班室,拎起电话,手指刚按下两个键“1”“1”,忽然,电话挂叉被猛地一拍,电话断了。
卢田手里拿着匕首,凶神恶煞地点着她的鼻子:“你他妈的想干什么?啊!想报警是吧?你试试看,是警察来得快,还是你死的快!”
小护士吓得腿都软了,她向后退,可是背后就是墙,她绝望地看着卢田的匕首直抵在她的下巴上,冲她邪邪一笑:“小妞,你是不是没事干?那就让老子干你。”
匕首的刀尖在小护士的领口落下,把她的衣服一点一点划破,小护士想大声尖叫,却又怕激怒了歹徒,把她脖子给抹了,她怕得眼泪不住往下水。
忽然,卢田的头被一个大痰盂套住。
“快走!”胡嘉嘉拉着小护士的手腕往外跑,卢田把痰盂从头上掀开,头上全是脏东西,白白黄黄、粘稠地顺着头发往下滴,气得眼睛发红。
“妈的!”卢田大怒,举着匕首冲出值班室,眼看着就要对小护士的后心捅下去。
忽然,“余小姐的贴身亲卫”们出现在他的眼前,只一脚,就把他踢到墙上,他的后背猛然一弹,摔在地上,刚想爬起来,握着匕首的手腕就被人踩住了。
“不许动!:
“放下武器!”
“举起手来!”
卢田努力挣扎了一下,在这群专门抓违纪军人的纠察面前,他的力量,如蚍蜉撼树一般,毫无意义。
“什么人,这么吵。”王雪娇这个时候出来,发现卢田已经被人按在地上了。
再看小护士的样子,王雪娇顿悟了,她在卢田的肋下踢了一脚:“好好好,这么玩是吧,当着我的面,又想强奸?”
“余小姐余小姐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雪娇本来想多说几句,吓吓他,但是他被胡嘉嘉扣了痰盂,那一头的颜色和味道,真的好恶心哦。
“既然,你这么不给我面子,我也不必给你面子了。”然后,她就这么冷漠地看着卢田,不说话,过了五分钟,派出所今天值夜班的人来了,不是于志雄。
卢田被带走。
王雪娇立马赶到于志雄家,熟门熟路,就是方便。
萧音晚听说自己医院出事,当即换衣服出去,于志雄也跟着起来,要跟着一起去。
“他已经去你们所里了,”在岔路口,王雪娇伸出手拦住了想跟妈妈一起去医院看看的于志雄,“我怕,要保他的人也会去,你一定要拦住!不能让他们把卢田放走,请务必拖够两个小时!”
在医生办公室,王雪娇已经用电话通知了市局,按照交通规则开过来要两个半小时,她相信同志们知道什么时候该超速的。
一个小时三十分钟后,市局的车来了。
飙车英雄韩帆在驾驶位上,约束他的不是交通规则,是汽车的设计上限。
也幸好他们来的快,于志雄快要撑不住了,鞠科长、不值晚班的所长都来了就是想悄悄把卢田放走。
见到市局的人来,所长也懵了,他再怎么牛逼,也不敢跟市局抢人,毕竟这里是绿藤,不是平远街。
卢田看见带路的是王雪娇,大怒,抬手指着王雪娇:“你们怎么不抓她?!啊?!她家就有一大袋白粉!!!我亲眼看见的!!!”
鞠科长和所长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跟他有勾结,听见有白粉,两人好像发现了转机,这么大的毒品案子,市局的人在这,不可能不管吧。
等一会儿忙里瞅个空,偷偷把卢田放了不就得了,就说他自己跑了。
所长看着王雪娇:“带路吧。”
万万没想到,韩帆同志,对工作太热情了,他没有把卢田留在派出所,而是带着一起去了,说既然他指认的,他就应该去。
康正清、黄健康、钱刚也在,四人把卢田夹在中间,让他完全没有机会“不小心逃走了”。
到了老倪的小院,所有人都出来看热闹。
派出所的警察搜到了卢田所说的大半袋白粉。
粉,很白,特级小麦面粉。
“她换过了!!她绝对是换过了!!!”卢田大喊大叫。
王雪娇微微扬起嘴角,伸手指着卢田,一字一顿:“你!死!定!了!”
黄健康和康正清将卢田押上警车,韩帆发动汽车,所长拉着钱刚,指着王雪娇,急忙问道:“那她呢,就一点也不查她吗?”
“她?嘿嘿走了。”钱刚坐上副驾驶。引擎轰鸣,悄悄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