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嘴上求一求就能安全祥和的换取打开机关的方法,王雪娇绝对愿意。

当年宏观经济学离及格还差一点点的时候,她连着两天去教授那里,哀求捞一把。

求公司技术部给部门几个账号开通权限的时候,喝了三大杯酒。

只要付出与收益成正比,她能屈能伸。

但是求程明风就有用吗?

求完了,他再一脸得意的反悔,或者再进一步提出更多的要求呢?

到时候沉没成本越来越多,只能顺着他的要求一路往下滑。

一着急,就会被诈骗。

王雪娇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信用。”

“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这么倔强,真是让人伤心。”程明风嘴上说“伤心”,脸上却是遮盖不住的兴奋。

一大块黑影突然插在两人中间,张英山阻断了程明风的视线:“死缠烂打,不会让姑娘更喜欢你。”

“有点油光,我帮你压一压。”张英山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粉盒,将王雪娇揽在怀里。

王雪娇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愣了一下,张英山的左手抬着王雪娇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右手往她脸上扑粉。

在张英山眼中,王雪娇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表情:嘴角紧绷,下巴那里更是一看就在咬着牙。

一看就很紧张。

不行,不能这样,她闭上眼睛,放慢呼吸频率,脸上的肌肉也随着粉扑轻柔的揉按而变得放松下来。

在其他人眼中,现在是张英山在强势宣称主权,保镖们只管他们别逃走,男男女女那点狗血事,他们也懒得管。

保镖不掺合,程明风不乐意了,张口讥讽:“这是你的血泪教训?”

“被主人一脚踹开的丧家之犬,叫得再大声,也没有用。”张英山毫不客气。

正当两个男人蓄势待发,准备展开攻势的时候,房间门打开了,莫正祥坐在桌边,八音盒上穿着芭蕾舞裙的少女正缓缓旋转,悠扬的《天鹅湖序曲》在房间里回响。

在少女脚下的舞台底部弹出了一个小抽屉,曾经藏宝图就是放在这里。

“顾爷爷记性真好,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这么清楚。”余璐璐看着王雪娇,将抽屉推回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该你了。”

王雪娇没有进门,先转脸看着张平:“张导,你觉得我解不解开这个盒子还有意义吗?”

张平不解地看着她。

王雪娇指着房间里和走廊上的黑衣男人:“这里至少有十个口袋里揣着枪,枪里填满子弹的人,全是这位余璐璐小姐带来的吧?我要是解不开,你和她一起把我打死,我要是解开,她把我打死。反正都是个死,何必费这力气?为什么不先端两份断头饭过来,让我和他做个饱死鬼?”

“余小姐多虑了。”一向表现的谨小慎微的张平此时露出自信的笑容:“我是诚心想要找到真正的余小姐做我的合作伙伴。”

他提高嗓门,叫了一声:“大家都出来亮个相吧。”

屋顶上忽然传来有什么东西掀动的声音,接着雨丝飘入,屋顶上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洞。

那里居然是个假门,与天花板的格子风格的装饰混在一起,浑然天成,连王雪娇都没看出来。

洞口有四个人,各趴一边,手里都端着一把长长的黑色冲锋枪。

窗外垂下三条绳子,每根绳子上都悬着一个人,他们两脚蹬在窗框上,手中也持有同款冲锋枪,手指就按在扳机上,只等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向里扫射。

王雪娇看看他们,又看看张平坐的位置:“你不怕他们误伤你?”

“自然是怕的,所以,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

从屋顶上垂下一架软梯,张平抓着软梯,一脚踩住,被上面的人拖上去。

张平俯视着房间:“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还请两位余小姐保持克制冷静,由我来处理,谢谢配合。”

就连余璐璐都没想到一直唯唯诺诺,看起来很怂的张平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她的脸色铁青。

张平现在一切尽在掌握,也不再说讨好的话,只说了一句:“现在可以开始了。”

十几岁时就在刀尖上舔血,跟特科红队、锄奸队斗了十多年的莫正祥坐在沙发上,神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仿佛头顶上、窗户外的那些黑色管状物,只是吹火棍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王雪娇在反思:看看人家这素质!

不像自己虽然努力保持着平静,其实心脏狂跳,手上冒汗,背后肌肉紧绷,要不是刻意摆着臭脸,翻着眼睛,光是看表情可能就已经露馅了,更别提骗过测谎仪之类的先进玩意儿。

反思完毕,王雪娇坐在桌前,缓缓拿起八音盒,八音盒的机关是老式保险柜的风格。

在电视剧里,想偷摸开它,就要戴一个听诊器按在上面,然后扭着旋扭,左转转,右转转,“卡嗒”一声,开了。

别说她没有听诊器、有听诊器也不会用,以她余小姐的身份,还要戴听诊器才能“卡卡”一通操作,那不是找死么。

王雪娇已经感受到了绝望,上一世的张英山被人打死之前,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现在一个心情,真是不好意思,连累他又得再死一次。

希望下辈子还能凑一起,这人挺好玩的。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一边绝望,一边又总觉得“万一”呢?

王雪娇现在就在琢磨,“万一”在哪里?

她假装抚摸着那只音乐盒,好像陷入温馨的回忆:“小时候我睡不着,就会抱着它,我还想学芭蕾舞呢可惜,条件不好又吃不了苦小安吉尔,你是来惩罚我的吗?就因为我没有坚持下去?”

说着,她将音乐盒凑到面前,深情地吻了吻芭蕾小人。

忽然,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怪味。

那是她专门买给莫正祥的护手霜上的气味,护手霜是她特制的。

现在国内的“纯爷们儿”还在坚持雄性不能涂抹任何护肤的东西,否则就是“娘们儿兮兮”,就算已经有了天天见的大宝SOD蜜,但厚度根本就不够,只能当平凡的乳液涂一涂。

像莫正祥这个年纪的老年男性,油脂分泌不够,又不注意保养,冬天手上脚上裂出口子是常事,需要足够滋润且保持长久的护肤品。

老头不愿意涂百雀羚,说那个味道他不喜欢,其实还是因为莫名其妙的“男性自尊”,觉得那个铁盘盘像女人用的粉饼盒。

于是,王雪娇找了医用甘油、维生素E和椰子油兑在一起,然后想着老头儿喜欢吃奶油蛋糕,她企图把护手霜搞出奶油味,结果做出了味道极其可怕的廉价塑料袋味,正常人起码得玩一天的一次性塑料桌布才能沾上那个味道。

结果莫正祥说那个塑料袋味很好闻,把护手油收下了。

现在,这股难闻的味道,就停留在八音盒上。

王雪娇假装漫不经心地在抚弄着八音盒,实则将八音盒稍稍斜倾,在光下,她看见在旋扭边有一圈微亮的划痕,那是手指留下的油脂痕迹。

但是现在只能看见淡淡的油脂痕迹,看不出起始点,也不知道应该在哪里停顿,如果能给个强光手电就好了。

意识到自己又在白日作梦,王雪娇自嘲地笑笑,刚才张英山给她脸上糊的粉渣渣噼里啪啦往下掉,落在八音盒上。

原本只有一条油亮亮的光,变得清晰起来,不仅能看到起点,还能看到那条线有折回,在三个数字那里,还有圆圆的一个痕迹,是手指转到那里时,刻意用力停顿留下的痕迹。

329,三月二十九日,江阴情报站成立的日子。

白金典藏版和正版里都有提到过,莫正祥也说过。

尽管一切都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支持,不过王雪娇也别无选择了。

不转就是个死,转错了还是个死,就这样吧。

她缅怀完了童年,抬手握住旋钮,果断地转动,3、2、9,“卡嗒”,抽屉弹出。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王雪娇耸耸肩,将八音盒放在桌上:“还想试什么?一起来吧。”

一切又回到起点,两位余小姐各立一边,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

程明风看着王雪娇,脸上带着微笑。

张英山看似瞪着程明风,实则在警惕着周围,在这种情况下,余璐璐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就看张平怎么想了。

“啊哈哈哈哈”从屋顶上传来张平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声,“这下可怎么办呢”

做违法生意还想不翻车,就得谨慎,如果不能确定两个余小姐谁是真的,他宁可放弃这笔交易,舞马银壶放在他手里一时半会儿又不会烂,要是着急出手,被条子抓住,那就得不偿失了。

抓贼抓赃,捉奸捉双,只要没有出手,谁都拿他没办法。

莫正祥八风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其实唉”

张平从这一声叹息中,听出了转机:“怎么?”

“其实,告诉你们也不要紧,只是,老李啊,真不该有自己的私心”莫正祥十分沉痛地摇头。

他看了看王雪娇,又看了看余璐璐:“其实,你们都是余先生的孙女。”

余璐璐:“!!!”

两人不约而同瞪大了双眼,看着莫正祥:“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正祥清了清嗓子:“余先生,他风流啊小张,你下来,我跟你单独说。”

张平估计着现在应该不会有需要开枪的时候,便又放下软梯,慢慢从屋顶爬下来。

莫正祥告诉他:除了正妻之外,余先生其实有两个最爱的小妾,一个是没有名份但有实权的贴身秘书,一个是没有名份但有宠爱的影后。

这两人都生了一个男孩,在解放的时候,李将军带着这两个男孩跑了。

莫正祥叹了一口气:“我还没被抓的时候,就知道两个小余先生,水土不服死了。”

“这么巧?”张平困惑。

“是啊,这么巧,就在老李带着几十箱黄金和军火出境之后,”莫正祥一字一顿:“水土不服,死了”

用这种语气和腔调说话,实在很难不让人想歪。

什么上司,那是以前的事了。

有了黄金和军火,自己已经可以做草头王了,干嘛还要供着两个小祖宗?

张平设身处地的替李将军想了想,觉得他做得没错,就算是自己,也会想办法让这两个小余先生“突发恶疾”。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在书里已经暗示过了。”莫正祥继续说。

张平:“什么地方?”

“他前面说小小姐十五岁的生日,金三角的土司都送来贺礼,小小姐很高兴。后面又说小小姐十五岁生日,包下了英国的一座城堡,但来的全是欧洲上流社会的名人。”

莫正祥顿了顿:“如果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金三角和英国?”

张平只记得书中提到小小姐生日包下了城堡,不记得还有土司的事情。

他连忙叫人把书拿来,按照莫正祥所说的地方翻看,莫正祥指着书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少女的背影,她伸开双手,好像要拥抱面前大大小小的礼物盒,照片底下的浅灰色配图小字上写着“余小姐十五岁生日所收贺仪”。

“您真是太细致了,我都没注意过照片下面还有字。”张平感叹道。

莫正祥把书合上,微微抬起耸拉的眼皮:“有感情和没有感情,是不一样的。”

“确实!都说您跟余先生感情最好,果然此话不假。”张平用力点头,“可是,李将军,他既然想自己当家做主,那为什么要隐瞒有两个余小姐?还分开抚养?”

莫正祥忽然冷笑一声:“你问她们,要是从小一起长大,会怎么样?”

张平回到屋内,对两人说:“哎,你们别吵啦,莫爷说了,你们俩是亲姐妹”

站在门外的莫正祥连连摆手:“我可没说她们是亲姐妹我也只知道她们两个人的奶奶,一个是胡小姐,一个是陈秘书。”

王雪娇虽然不知道莫正祥为什么会说她和余璐璐是姐妹俩,不过现在有那么多支枪对着自己,如果实在分不出个真假,只怕张平会把她俩一起“突突”了,先顺着莫正祥给的台阶说吧。

她阴阳怪气地斜了余璐璐一眼:“呵,当然是掐死她,一个野种,也配姓余?”

“你又算什么东西!长得都不像,谁知道是不是你奶奶在外面偷人生的。”余璐璐的声音提得更高。

整个房间里,就听见两人你来我往的争吵。

张平弱弱地出声打圆场:“好了好了,两位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顶着两双怨气冲天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两位,其实,你们也没有深仇大恨,与其为了几十年前的那点事吵架,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

王雪娇怒指:“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你想清楚了!到底想头顶哪片云!”余璐璐也是怒气冲天。

两位余小姐同时提高嗓门:“你闭嘴!滚!”

张平一溜烟地“滚”了出来,顺手把房门关上。

他长长出一口气:“我的妈呀”

莫正祥的三角眼斜看着张平,他的嘴向下撇出一个弧度,意思是:你现在知道了?

张平这下没办法了,如果刚才验出来一真一假,好办,把假的杀了就行。如果实在验不出来,也好办,生意暂停,换人再交易。

结果,现在冒出了两个都是真的。

两个真的余小姐关系还不好

他身边有过无数女人,现在还同时跟五个保持关系,但是这五个,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见面了也特别和睦,姐姐妹妹的叫,怎么这两个女人能吵成这样。

他向莫正祥投去求助的目光:“莫老,您看这这都怪我不好,让两位余小姐碰上了,哎您说,看着自己两个亲孙女吵成这样,余先生在地下也会不安宁吧您是余先生最器重的下属,您要不帮着劝和劝和?”

“连老李都不敢让她们王见王,偏你这么能耐。”

张平脸都皱起来了:“哎哟,真不是我,是余璐璐小姐自己找上我的。”

“既然你能找到我?不知道先问问我,能不能让她们见面。自作主张!闹出事,收拾不了烂摊子了,知道找我了!”莫正祥的眼睛一瞪,压迫力十足。

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张平却感觉自己就是当年江阴情报站里的小特务,办砸了事,正乖乖站在办公室里给他骂。

“是是是,您受累,我这不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嘛要是这次能劝两位余小姐帮帮忙,我定有重谢。”

莫正祥“呵呵”一笑:“有多重?”

“两两万?”张平小心肝儿一颤,抖抖地报出一个数。

莫正祥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我年纪大了,不懂怎么对付现在的小姑娘。”

“您别走啊!五万!五万行了吧!”

莫正祥的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赚的是美元,想来花的也是美元吧。”

哎卧槽?他居然要美元?!

现在张平深刻感受到自己在捞油水的专业人士面前,就是个弟弟。

毕竟,他们可是敢把运输车队的车全部拆了卖零件,导致凯申物流运转不灵,致使现在百万虎将雄踞宝岛的神奇组织。

本来一个余小姐就已经甩不脱了,现在又来了第二个,看起来都很难搞的样子。

张平不知道如果对她们说出“要不,就当这次交易不存在,你们也当没见过面,算了吧”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现在是箭在弦上,而且,余璐璐还说,已经给他带来了大客户美元就美元吧,总归能赚得回来。

他闭了闭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

交易达成,莫正祥推开房门,两人已经不吵了,各自冷着脸,坐在沙发上。

莫正祥开口:“两位,既然你们叫我一声爷,想必愿意听我说句公道话。”

“您说!”两位余小姐果然很给莫正祥面子。

莫正祥看了看张英山,又看了看程明风:“这两位,虽然是亲近的人,不过,事关余先生,我想,不如我跟两位单独说,如果你们觉得,是可以跟他们说的,再由两位转述,免得不小心从我这里漏出什么不该让外人知道的事情,那就不好了。”

两个“小白脸”识相地起身离开,莫正祥打了一辆车,把两位余小姐带走了。

半道上,张英山路过小巷,忽然被人捂着嘴,拖了进去:“别出声,是我,怎么就你一个人?她呢?”

小巷里,是全副武装的韩帆和十几个与他同样打扮的人。

“暂时没事,她去解决另一个问题了。”张英山抬手拧了拧眉心,“还没有把真货钓出来,还得等等。回旅馆再说。”

韩帆等人将装在袋子里的外套拿出来,穿上,看起来就跟影视城里随处可见的路人甲没有区别。

回到房间,张英山脱下外套,把绑满了雷管的背心脱下来,小心放好,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还以为这次真要舍身成仁了。”

“你什么时候穿的?”韩帆震惊地瞪大眼睛。

“你出门找支援的时候。”张英山不以为意地笑笑,“穿上也不需要多少时间。”

王雪娇让他回来拿照片那短短几分钟的时候,张英山先让韩帆找人,再自己穿上炸弹背心,计划如果王雪娇的身份彻底败露,他就抓着余璐璐和张平,迫使他们放走王雪娇。

最后如果韩帆能来得及支援就活捉这两人,如果来不及,他就拉开导火索,把三楼的人一拨带走,不让对王雪娇有威胁的人活着离开。

张英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莫正祥这边突然冒出了新的变数。

现在他联系不到王雪娇,只能相信莫正祥没有非得把王雪娇骗走再弄死的必要。

出租车上,莫正祥坐在副驾驶,王雪娇坐在最左边,余璐璐坐在最右边,两人都紧贴着车门,好像对方是什么可怕的传染病患者,两人的眼睛都看着车窗外。

整辆车的气氛压抑到连司机都受不了了,抬手打开广播:“气象台预测,今夜起本市即将转晴,结束十一天的阴雨天气,各位听众明天可以抓紧时间,晾晒衣物”

出租车在居民楼前停下。

莫正祥付了车钱,两位余小姐各自从两边下车,还是摆着臭脸。

进屋后,莫正祥关上门,轻声开口:“两位警官,可以放松些了。”

“啊?”王雪娇和余璐璐同时发出震惊的声音,先是打量着彼此,又一起望向莫正祥。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王雪娇皱着眉头:“曾局没说还有另一个卧底要来。”

“夏厅没说还有另一个卧底在这。”

莫正祥伸手往下按了按:“你们俩先坐下。”

他看着余璐璐:“这位是香港警察王美珍,英文名,好像是叫阿曼达?”

余璐璐点点头。

莫正祥又介绍王雪娇:“这位是绿藤公安王雪娇。”

莫正祥忽然“呵呵”一笑:“你们还真是王不见王。”

王美珍见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被莫正祥说出,当下也不再隐瞒:“我是奉命来大陆,调查一起文物走私案,一个月前,有一伙人潜入国华大厦,将里面陈列的一只青铜鼎偷运到大陆,嫌犯叫陈华,外号丧彪华,他做事不计后果,我们曾经差一点逮住他。”

王雪娇好奇问道:“差哪一点?”

王美珍脸色十分难看:“他把盗窃来的文物都扔到了炼钢炉的钢水里什么都不剩了。”

“上一次是我们的行动被人走漏风声,而且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所以,这次署长秘密派我过来,要求保证文物的安全,确保人赃并获。”

香港方面觉得市局都不安全,只与部里和省厅沟通协调此事,希望不要让再下一级单位知道。

而王雪娇是绿藤市局派出去的卧底,双方各走一条线,谁都不知道谁。

唯一知道真相的,居然是双方都需要用来做为身份背书的莫正祥。

“唉,你们啊特别是你,”莫正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王美珍,“你到大陆之后,为什么不先来跟我说一声?结果闹成这样。你还弄了那个盒子!要是她解不开呢?”

自从被省厅通知需要配合港岛警察之后,莫正祥就一直等着王美珍上门来找他。

结果是有人上门了,但不是王美珍,而是几个不认识的人,说是余小姐派来的。

他知道王雪娇不会让不认识的人找上门,但是也来不及与她联系了。

出门的时候,他觉得手上干,顺手擦了一点王雪娇送给他的护手油。

要不是这个临时起意的举动,以他手上皮脂分泌的水平,根本没办法在八音盒上留下油光,哪怕再刻意都留不住。

莫正祥十分欣慰:“幸好你还记得以前我教过你怎么查看留痕的方式,你把八音盒一偏过去,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有问题了。真是孺子可教。”

王雪娇只能嘿嘿陪笑:“是您教的好。”

根本就不敢提她不相信莫正祥会站在自己这边,然后故意留下痕迹。

完全是靠护手油的怪味道才想起来的。

王美珍好奇问道:“如果夏厅没有提前打招呼,您会帮我吗?”

“绝对不会!”

王美珍奇道:“为什么?也许我真的是余先生的孙女呢?”

“就算你是真的,我也会帮她,连余先生自己都不承认的孙女,算什么孙女,他一定不希望我替他认这么多亲戚。”莫正祥把江阴情报站站长的务实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

王美珍站起身,向莫正祥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我不想惊动您,本来以为程明风已经足够做为证人,没想到,小白脸靠不住。”

她不是不想惊动莫正祥,是她听说莫正祥真正的身份,是被大陆公安关了三十多年的人,她不信任这种人。

三十多年,大好青春都是在牢里渡过的,他能不恨?他能不怨?让他参与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万一忽然怨恨发作,把自己卖了怎么办?

就算夏厅已经跟她说过这事,让她在执行任务之前,先找莫正祥。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他,而更愿意选择程明风做为自己身份的证明人。

程明风的资格虽然不如莫正祥这么硬,但也在东南亚成名已久,至今仍然能找到很多认识他的人,以及有他照片的报纸。

当年程明风在赌场里许多年的事情,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至于赌场真正的幕后大老板是谁,并不重要,就算那家赌场的大老板整天高调的抛头露面,也不能说明赌场的股份里没有来自金三角的资金。

王雪娇对程明风已经讨厌到想掐死他:“那个男人,全身上下都一副靠不住的样子,你为什么选他?”

“因为,是我帮他从赌场里逃出来的,后来,他做为我的线人,协助我破过不少案子。他到了大陆以后,也会给我寄明信片,告诉我他在哪里,这次正好非常需要他的证明,我就联系了他。”

“他可信吗?”如果程明风是正义方的人,王雪娇可以抛下个人好恶,虽然他今天故意不告诉自己八音盒密码,不过他确实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一边是确定的香港警察,一边是可能善良但仍有事情说不清的余小姐,他选择相信警察,也不能说他有什么错。

王美珍轻轻摇了摇头:“虽然他确实给了我很多帮助,但是这个人,始终让我觉得很危险,他是游走在黑白之间的人,做事完全依据自己的心情,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很在意文物。”

程明风出手帮忙的几个案子,都是与文物相关的案子,或者犯罪嫌疑人手里有古代字画,他帮完忙之后,字画就会无声无息的消失了,问他,他是不承认的,也没有任何证据是他下的手。

为了避免麻烦,王美珍都很久没有找他帮忙了。

“那这次为什么又找他?不怕案子结束,青铜鼎不见了?”王雪娇挺好奇。

“不,他一向不拿青铜器,所以,至少,在这件案子完结之前,可以相信他”王美珍向王雪娇道歉:“对不起,今天差点酿成大错。”

两人确认完对方身份,又向各自的上司验证过后,就在莫正祥家的客厅开会,盘案情。

“过去丧彪华就曾经将盗窃来的文物带进大陆,在商州市仿造之后,再以仿制工艺品的名义将真货和假货一同运送出境,他最多曾经把十件仿制品以正品的名义卖给不同的收藏者。”

“他在大陆的联络人,就是张平。张平会以影视剧道具的名义,将货大批量的从商州运到边境”

基本信息与王雪娇所知的文物走私方式差不多,只不过丧彪华在出境这一道更猛,按正规流程,大摇大摆运送出境。

商州的仿品质量很高,有些顶尖的仿品做出来,连在文物古玩界浸淫多年的老专家老教授都分不清真假。

王雪娇把自己这边的消息也共享给王美珍,并且告诉她:“我要抓捕的人是张平,丧彪华你们那里已经立案的话,我就不插手了。你一个,我一个。”

王美珍:“丧彪华还没有露面,可能是因为商州还没有把青铜鼎的仿品做好,做好以后,他会亲自押运。”

王雪娇:“那个青铜鼎,有买家了吗?”

“应该有了,他都是自己先找好买家,再动手。”

王雪娇十分沉痛:“差距啊!张平什么都没闹明白呢,就先偷了,生怕货砸在手上,慌慌张张找买主,什么事都办不好。”

王美珍笑笑:“他要是被通缉过几次,就能进步了。丧彪华已经集齐五个国家的通缉令了。”

王雪娇:“我倒希望张平能就此被封印,永远没有进步的机会。”

商州那里仿制的工艺已经相当成熟,最多再有一两个星期,就能生产完成,然后以绿江影视城做为中转站,发货到边境。

那个时候,丧彪华也会出现,王美珍希望王雪娇可以先暂缓对张平的抓捕计划,等丧彪华来了,再一网打尽,避免张平被捕,打草惊蛇。

“我得先向我的上司请示一下对了,今天你带过去的那几个人,是什么人啊?”

王美珍微笑:“是我们那里武行的临时演员,我告诉他们,是来大陆拍戏的,正好来的又是影视城,他们完全没有怀疑,怎么样?像不像?”

“特别像你这不报备一下,万一我也以为他们是真的,误伤了他们怎么办”

“不会,”王美珍自信地说,“程明风已经跟我说过了,你只是看起来很凶,其实从来没有伤过人,肯定不是真正的黑道份子。

再说,你怎么会误伤他们?

如果你是警察,不会随便开枪。如果你是普通人,你不会有枪。”

“其实啊,咳那个其实,你对大陆的枪支管理条例,可能有一定的误解,城市里的普通市民家里都可以拥有气枪的。”

王雪娇把大陆的枪支使用现状,与王美珍大脑里的信息库做了一下同步,才发现,王美珍的脑子里,居然还有人民公社,大陆居民使用枪支是需要去公社领取的。

听说世间已经没有了公社,以及现在有些偏僻地方的治安很差,晚上不要一个人乱走。

王美珍怔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那不跟九龙城寨一样了?”

王雪娇很想说“才没有那么乱”,然而,她的脑中闪过平远、马井格勒、杨屋墩、松桃、化隆,一时间,也不知道跟九龙城寨比,谁更夸张她哼唧了半天:“城市里没有这么严重啦。”

最后只能得出结论:“两边警察都任重而道远。”

该盘的案情盘完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到丧彪华出现,王美珍就可以直接动手,不必等证据。

王雪娇:“那得两个人最好一起出现在交易场所,你不需要等证据,我得等证据,张平那厮太狡猾了。”

“一言为定。”

不知道为什么,王雪娇觉得聊完之后,王美珍还是心事重重的。

王雪娇是一个手头有任务,就会一直惦记一直想的人,但是如果已经制定好了计划,或者说,有一个明确的任务节点,只要在任务节点之前,她已经把自己能做的准备全部做完,她也不会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心情会适时放松放松。

可能王美珍是一个比自己还要要强的女人,真的不达目标绝不罢休。

想想也没错,毕竟现在在港岛那里,华人探员的地位本来就比洋鬼子低一点,再加上她是女警,可能在职场受到了国籍和性别的双重压迫,所以才这么着急想要破案,扬名立万。

王雪娇安慰她:“不要这么紧张,现在有我帮你,只要丧彪华出现,他就肯定跑不了。”

“嗯,我住在金古饭店的1103,如果有事可以找我,这是我的联络号码。”王美珍写了一个大陆的手机号码。

王雪娇拿着手机号,笑道:“哇哦~不愧是港岛,就是大方,来大陆办个案,还花钱搞了个手机!”

虽然这不是什么吉祥号码,但是不管什么号码,入网费就要六千块。

到大陆出趟短差而已,就要花六千块,如果她敢跟曾局长说去江滨市出个外勤,让曾局长掏六千块买个江滨市的号码,曾局长肯定会说她:“我看你像六千。”

王美珍闷闷地说:“这是我一个朋友的,他不用了。”

“哦。”王雪娇的内心更是波澜起伏,我也想要这么一个朋友!

王雪娇又问起她腿上刺青的事情:“你是在哪里看到说余小姐腿上有刺青的?”

王美珍不解地看着她:“李元龙的回忆录啊。你没有看过吗?”

“有是有,但是我记得没有说是什么图案,你怎么就这么确定,而且还有照片?”

王美珍笑了:“我的照片跟你的照片一样,是假的,不过,图案的话,书里有提到,肯定有。”

王雪娇坚定的说:“没有,绝对没有!”

最后,两人一对版本,原来蝴蝶与蛇的图案,是在《李元龙回忆录黑金限定版》里有具体描写,还描写了一段李元龙在罂粟花前带余小姐玩耍的故事,所以王美珍才会伪造那张照片。

黑金限定版是在港澳台之间流传的版本,出版社的名字叫远方出版社。

王雪娇:“又是远方,生意真够红火的。”

此时国内所有盗版小说和漫画,在出版社那一栏,全部印着一个名字远方出版社。

白金典藏版一套是五百万字,十册。

黑金限定版一套是六百万字,十二册,删除了李将军对吃喝的感情和一些与工作有关的细节,那些太文艺太严肃,没意思。

新加的一百万字里是为李将军增加了五个红颜知己,集纯爱、强制、小黑屋、SM,第四爱于一身,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狂暴与限制剧情。

王雪娇想到,既然余璐璐也是假的,那腿上的刺青肯定是贴纸,王雪娇问道:“这是在哪里买的纹身贴纸,好逼真啊。”

“就是真的,我按照书上照片上的图样刺上去的。”

王雪娇:“!!!你好拼啊。”

“只要能抓到丧彪华,纹身算什么。”王美珍垂下眼睫,淡淡道。

王雪娇给她鼓掌:“强!我看你能当上总华捕,将来绝对有机会当上警务处处长。”

王美珍笑笑:“我不在乎那些虚名。”

“不在乎名利,更厉害了!”王雪娇自认做不到,她现在不在乎利,但是想要名,结果扬的是“余小姐”的名。

“好了,明天我会放出风,说我们为了利益,暂时放下祖母辈的恩怨,决定携手共进。”王美珍拎起包,与王雪娇挥手告别。

莫正祥把两位“余小姐”带走之后,张平一直惴惴不安的等消息。

余梦雪说要给他介绍大客户,余璐璐说有个宝藏要找人去挖。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哪一边他都舍不得放弃。

可惜就这两位余小姐离开时,那箭拔弩张的气氛,就算莫正祥把两位大小姐成功安抚,她们肯定也不会愿意见面,自己肯定只能选边站一队。

大客户现在还没影呢,宝藏更是没影要他选择放弃谁,都是一个世纪难题。

张平琢磨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办。

第二天一大早,张平看到王雪娇又出现在剧组里,她来了,那么余璐璐肯定就不来了

结果余璐璐也来了,她告诉张平:“那些古董都埋在吉水,我爷爷的一个保镖负责看守,藏宝图上写的东西不是藏宝的地址,而是那个保镖的姓名。现在需要顾爷爷帮我找齐当时的信物,那个人才肯把古董埋藏的地点说出来,先不着急。”

张平“哦”了一声,又问:“昨天,您跟那位余小姐谈得怎么样了?”

“都是姐妹,有什么放不下的仇,昨天顾爷爷已经劝过我们了,为了见都没见过的奶奶吵成这样,让在九泉之下的爷爷寒心,实在不应该。我们已经和好了,梦雪在欧洲的人脉关系比我强,昨天,她一个电话打给了别列佐夫斯基,已经把一件战国玉斧定出去了,卖了一千万美元,梦雪的奶奶可能是那个影后,交际手腕,真是厉害”

别列佐夫斯基!听到这个名字,张平完全没有感觉,但是在他旁边的安德烈,眼睛都直了:“什么?她能找到别列佐夫斯基?!!”

张平茫然地看着他:“这个什么司机,是谁?”

安德烈激动地挥着手臂大声喊:“那可是头号寡头。”

他最强悍的不是有钱,而是有权。

号称只要他愿意,可以让一只狗来当总统。

至于金钱,只是由权力派生出的、不起眼的小小意外罢了。

安德烈激动地例数着为他家供应奶酪、葡萄酒、鱼子酱等等看似不起眼物件的供应商,都赚疯了,一个个也是大别墅住着、大汽车开着、大钻戒戴着

当然有资格为他家供应商品的,也不是普通人,一般商人根本摸不着他家的门,在电话沟通阶段就被挡回去了。

是张平想都不敢想的客户,他觉得自己能交易个三五百万美元,已经是三年可以不开张的水平了。

人家那什么什么斯基,一个月在苏富比拍卖行拍下的那些藏品,就不止三五百万美元。

安德烈说买古董是司机他们家这几年新添的爱好。他家的小女儿是学考古的,对全世界的古代文明都很有兴趣。

余梦雪居然搭上他了!

难怪余璐璐一改昨日看见王雪娇时的狂暴状态,一口一个“梦雪”,叫得无比亲昵,又温柔。

张平快妒忌死了,王雪娇明明也说要帮他找客户的,怎么都这么多天了,还一个都没有介绍过来。

怎么一下子就给余璐璐一个那么那么大的大客户。

张平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想,余璐璐还经营赌场,是不是那个别列佐夫斯基还有赌的需求?那个战国玉斧只是顺便附带?

对,一定是这样。

一番自我安慰过后,张平的心态终于平和下来,他安慰自己:只要搭上余梦雪,那只舞马银壶说不定能卖到一千万美元。

到时候别说五五分账了,真的三七分也可以啊!

只要能被那位大富豪选择第一次,以后的机会,不就源源不断的来了吗!!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让余小姐开心!

程明风的助理看到王雪娇又找上门,心情紧张又激动。

紧张的是怕程先生“复宠”,余小姐的眼里可能看不见其他人,包括他。

激动的是以程先生那个阴死阳活的性格,可能会立马又得罪余小姐,只要自己伺候周到,让余小姐记住自己,那到时候,不就又有机会了吗。

“余小姐好。”助理按住心中的雀跃,脸上摆出云淡风轻的表情,就像那两个小白脸一样。

王雪娇点点头:“你可以先出去一下吗?我跟程先生要单独聊聊。”

单独聊聊助理会意,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大包,放在床头柜上:“程先生,如果有需要的话,您可以从这里拿。”

“好。”此时程明风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王雪娇身上,他已经听说了战国玉斧卖出天价的传说。

等助理把门关上,脚步声走远,程明风才开口:“搭上寡头也敢说,你们俩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事实么,要什么胆子?不相信的话,你打个电话给别列佐夫斯基呀?”王雪娇和王美珍敢这么吹,就是知道没人能搭得上这位,跟李将军是一个意思。

程明风点点头:“那么,你们昨天讨论出什么结果了吗?”

“大家的目标基本一致,没有问题。问题是你,程先生,昨天你不肯告诉我机关盒的密码,这让我十分怀疑你说想跟我在一起,都只是随口说说。”

程明风双手交叉摆在膝盖上:“如果你连这么小的机关都破不了,那你就不像她了。”

“像谁?你的母亲申慧?”

“对,她修补文物遇到困难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帮助她,就为了缺的那一点点纹样,她熬夜查阅文献,找资料,寻遍了同时期的所有文物记档刚到东南亚,是最苦的时候,有男人说想要娶她,让她的生活可以宽松一点,条件是抛弃我,她都没有答应”

程明风说到申慧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光,神情也变得柔和许多,不再是那副仿佛要把天下人玩弄于鼓掌间的欠揍模样。

王雪娇:“那我要是如你所愿,求你呢?”恱夏

“那我会帮你的。”

王雪娇:“不是觉得我毫无骨气,嘲笑我?”

程明风悠悠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的母亲过得轻松一点,舒服一点,只是她总是不愿意低头,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说得没错。”程明风坦然承认。

王雪娇说出此次来找他的目的:“这次你愿意帮另一位余小姐,是为什么?你得到什么?青铜鼎?还是舞马银壶?”

“都不是。”程明风微笑,“放心好了,我知道青铜鼎是她的,舞马银壶是你的,我不会跟你们抢。我想要的东西,是你们绝对不会要的。”

王雪娇想了想:“张平的命是我的,丧彪华的命是她的,你也不能拿。”

“明白,明白。”程明风抬起支在膝盖上的双手。

王雪娇忽然又问:“你帮她不会是因为她也有执着精神吧?她对案子比我执着多了。”

“嗯,大概吧。”程明风微笑道。

“你想把她也变成你最完美的收藏品?”

程明风摇摇头:“不,我从来不碰心已经空掉的女人。”

“什么意思?”

“心里曾经被装满过,装满的东西没有了,就是空了。”

王雪娇困惑地看着他:“打什么哑谜,什么满了又空了,就算失去了什么,她现在不是还干劲十足吗?不符合你的目标?”

程明风歪过头,冲她笑了笑:“是的。”

可恶,谜语人滚出哥谭!

眼见着程明风不会说了,王雪娇便起身准备离开。

“余小姐”程明风忽然开口,“你的名声越大,故事越多,你就越危险,就像在高空走钢丝,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来,粉身碎骨。”

王雪娇看着他的眼睛:“嗯哼~所以,你想卖我高空坠落险吗?”

“或许你自己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是有人在意,并且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如果他为你而死,你会伤心吗?”

王雪娇:“你在说你自己?”

程明风:“那我将感到不胜荣幸。”

“再见,谜语人。”

企图在程明风这里翻答案,结果只得到“略”的王雪娇非常不爽地走了。

程明风在窗边,看着王雪娇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操纵轮椅转过来:“连身边的人胖了一圈都没感觉出来,看来你对他也没那么在意。”

忽然,他看见床头柜上摆着的大包,思考片刻才想起来这是助理临走时候留下的。

拉开大包的拉链,发现里面有眼罩、带绳子的球状物、羽毛棒、粉红色的手铐、夹子、不同粗细的皮带、环状物、蜡烛、四种不同款式的鞭子,不同风格的铃铛,还有一些连程明风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程明风:“……”

第二天一早,王雪娇又去淮南牛肉汤店吃早饭,发现在店里帮忙的已经是小意了。

以前边老板会让小满贴烧饼,现在换成小意,光着上半身去贴烧饼的就是边老板,小意站在灶台边上切牛肉。

小满一直“有事”没回来,小意每天四点会来牛肉汤店帮边老板准备上午的食材,然后六点赶到拍摄地,看看哪个剧组需要人手帮忙处理衣服。

王雪娇听完小意的一日行程安排,感叹道:“你也太辛苦了。”

小意倒是满面春风:“不辛苦,边叔帮了我们这么多,我帮他做点事是应该的,就是希望二哥能早点回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嘛,真是的。”

与牛肉汤一起出现在王雪娇面前的,还有一个男人,他皮肤粗糙,肤色很深,脸型像华南或者东南亚那一带的人。

那个人大大咧咧在王雪娇身边坐下,压低声音:“余小姐吗?”

“什么事?”

“余梦雪小姐?”

会刻意问她是不是余梦雪的人,大概率不是好人,王雪娇的大小姐脾气瞬间出现在脸上:“一次问完会要了你的命是不是?过一会,你是不是还要问我是不是女的余梦雪小姐?”

来人嘿嘿一笑:“余小姐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有趣。”

王雪娇低头吃牛肉汤,不再搭理他,有话不能一次说完,有事不能立马说清楚的,统统当骚扰信息处理。

“余小姐,我叫陈华,听说余小姐能帮忙出手一些地里的土特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陈华?

丧彪华?!

王雪娇低着头,心里飞快盘算着应该怎么处理他,现在就按了他,张平那里就被惊动了,还是得慢慢来。

王雪娇白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还找来干什么?闲得无聊找乐子?”

被一句一怼,丧彪华心态好的不得了,没错了没错了!

跟传说中的余小姐一模一样!!!

有本事的人,就应该有脾气!

丧彪华是听说战国玉斧的事之后,专门赶来的。

据说,余小姐在与同父异母的姐妹不打不相识之后,果断放下个人恩怨,携手走上赚钱大道。

她将余小姐从别人手里用三千块钱收购来的战国玉斧卖给了北方大国的头号寡头,卖出了五千万美元的天价。

那支玉斧已经被她的贴身亲兵送出境,由一支数量庞大的蒙古海军编队一路护送到买主家。

现在道上已经传开了,只要得到余小姐的帮忙,销售、运输,都不用愁,自己只要做供货商就行。

太安全了!

再也不用怕被条子追,被路人不小心翻到。

更不用因为今天三千块卖出去,第二天就发现别人转手倒卖得了六千块,而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余小姐能找到的买家,一定出的是最高价!

丧彪华生怕自己迟来一步,那些富豪们的现金流,就会被其他那些“妖艳贱货”给消耗掉。

所以,他不惜冒险,亲自出面,早上三点就蹲守在余小姐最喜欢的牛肉汤店外,希望能最早与余小姐建立生意关系。

最好余小姐一口气帮他把手上的货全卖了,他都不敢想,到时候自己会是多么快乐的小青年。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王雪娇,希望得到余小姐的首肯。

王雪娇没想好怎么回复他,头都不抬,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一幕被程明风的助理看到,心中大为愤怒: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儿!长成这样也想抢我的候补男宠之位!

助理大步流星赶到王雪娇身边:“余小姐,您认识他吗?要不要我帮您把他赶走?”

丧彪华:“!!!”

同行!一定是抢生意的同行!

纷争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顶尖的互相指认对方是奸细的,还得看“郭汝瑰和刘斐”,这两位也是真的互相不认识,也是真的想互相置对方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