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王雪娇又被曾局、吴副局两位大佬亲自叫到会议室,询问她愿不愿意调到市局的问题。

经过这次,她知道自己早已经回不去了,名声都传成了这样,将来要是抓个小偷,认出自己是金三角的大毒枭余小姐,这也不好办啊。

澄清就是等着被报复。

不澄清,天金派出所的户籍警是大毒枭,大毒枭给居民办身份证,大毒枭呼吁居民遛狗要牵绳,年年办狗证,大毒枭给小学生讲怎么预防犯罪听着也太魔幻了。

她不能让天金派出所的同志们烦恼,至于曾局他都坐在那个位置上了,一定会自己调理好的。

吴副局问王雪娇对组织有什么要求,有没有待遇上的想法。

“能分房吗?”王雪娇问道。

吴副局严肃的回答:“有,不过只有已婚才能分到。”

“那不跟电子厂一样了。”王雪娇小声嘀咕。

电子厂里不少刚入职的青年工人,进来就立马找人结婚,就是为了能早早被列入分房的排队名单里。

分房没有了,王雪娇又问:“这次案子结束了,能放我假吗?”

“能,一周!”

“才一周啊”王雪娇呜呜呜,“我都三个月没休假了应该退赔我二十四天!”

“如果你愿意来市局的话,可以再多让你多休几天。”曾局长发话。

中间忽然有上层领导打电话过来,王雪娇不方便听,她礼貌地先离开了会议室。

一起参与这次行动的张英山、钱刚、魏正明和韩帆都围了过来,他们想知道王雪娇是如何回应调到市局的。

“还没说,刚聊到他们应该赔我二十四天假。”

“为什么是二十四天?”

“每周应该休两天,一个月四周,三个月不就是二十四天了吗?”王雪娇又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嗯,应该没算错。

“什么?什么时候说周六也能休的?”钱刚眼睛瞪得像铜铃。

王雪娇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双休日现在还没有执行,叹了一口气:“梦里。”

钱刚嘿嘿嘿:“梦里好啊,梦里什么都有。”

只有活到双休日执行之后的张英山理解她的悲伤,他捏了捏王雪娇的手:“珍惜现在的日子吧,你还卡在市局和派出所之间,是两不管,吴副局就给我们放了三天。”

“哦三天”好吧,打了对折,好惨。

张英山补充道:“周四去上班,早上九点之前,要把关于这次案子中的一些解释报告放在吴副局的桌上。”

王雪娇震惊:“!!!这么丧心病狂的吗?那不就是三天在家里上班写报告?”

“是啊,有不少事情需要解释,程明风的身份、地老鼠的身份、小满开枪击中程明风的事情、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又出现了一个鬼市”

王雪娇听着就头大:“那个,我要是调到市局以后,是不是也得动不动写报告啊?”

她最讨厌写报告了,上班的时候,办事可以,出主意没问题,加两个月的班,睡办公室里都行,就是不爱写报告和总结。

那个给她高薪的公司,要求写周报,每周发生了什么,从这事里得出了什么经验教训,同时反思自己,如何解决如何避免。

写这玩意儿比真要了她的命还要了她的命。

AI推出以后,她第一个让AI帮忙憋总结,结果AI写的总结过于愚蠢,连她都看不下去。

谁说AI能代替人类的!不能代写总结的都是废物。

当吴副局从会议室里出来,示意王雪娇可以进去,继续聊的时候,她立马提出要求:“我能不能不写总结啊?”

“不写?”吴副局和曾局对视一眼,“那我们怎么知道你干了什么?”

“就是我写这么一件事可以,但是别让我写什么反思啊,未来啊,规划啊什么的”

曾局乐呵呵地看着她:“小王啊,你不是想成为全国警察的榜样嘛?”

“嗯。”

“你不是想为全国的女孩子证明,女性也能做好警察的吗?”

“嗯。”

王雪娇猜测曾局是想忽悠她写报告,她不会上当的,不管曾局怎么忽悠她,写是不可能写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写的!就算从会议室跳下去,也不可能写的!

曾局认真地看着她:“你知道一支笔,能写出多少功绩,又能抹掉多少功绩吗?”

“呃?”

曾局:“你知道‘屡败屡战’和‘屡战屡败’这两个词,落在纸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

王雪娇开始动摇了。

曾局:“如果写报告的人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曲解了你做事的动机,或者,分析出与你的实际想法完全相反的东西你知道遵义会议吗?”

热爱看军事历史的王雪娇当然知道,遵义会议上,那位提出的建议被全盘否决,还被解职了。

但是在某一个晚上,他向几个重要关键人物力陈利弊,得到了支持,然后才有了四渡赤水。

曾局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几下:“如果,他是委托别人去说他的战略思想,而不是自己去,你觉得,能达到一样的效果吗?”

那必然是不能的,转述必然会造成信息量的缺失。

王雪娇悲伤地看着曾局,疯狂动摇中。

曾局又给了最后一击:“你不是想要一等功二等功,还想当英模吗?知道能得到那些奖的人都要做些什么吗?”

“一等功和一等英模都得牺牲了才能领?”这是王雪娇从坊间传闻里听说的。

曾局摇摇头:“不,有活着,并且没有受到重伤的人也得到了荣誉,他们不仅要亲临第一线,做大量基础的工作,也要写案情分析,案件总结,为兄弟单位提供学习素材,让全国整个公安系统都能从他处理的案子里吸取经验和教训。”

想拿奖的王雪娇被曾局死死拿捏了,她沉痛地提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能不因为开枪、伤人之类的事情写思想汇报吗?我可以写过程,但是能不能不要让我反思开枪是否必要,伤人是否必要,很烦唉”

曾局长笑笑:“这些东西,原则上还是需要你自己写的。”

“好的~”王雪娇终于等到了“原则上”,她痛快的答应了。

市局这边要调人,还得跟杜志刚打个招呼。

得知王雪娇要被调到市局,杜志刚第一句话就是:“你真的想清楚了?”

正常人都是愿意单位里跟自己关系不错的人被调到上级主管部门的,将来要是见面办事,有些“原则上不行”的问题,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就算了,只要来办事的不是韩帆那个直脑子,都好说。

但是,杜所长知道王雪娇被调到市局干的肯定不是普通的内勤和文职工作。

神神叨叨连家都不回,肯定不是很累就是很危险。

做为楼上楼下的邻居,杜所长劝王雪娇再好好想想。

没想到,王雪娇说自己已经想好了,一定要调到市局去,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听起来更帅气。

杜所长觉得王雪娇一定是被电视剧蛊惑了,别说王雪娇,这两年不少报名当警察的人,填表的时候脑子里都响着BGM:金色盾牌~~热血铸就~~

电视剧里的刑警身材一流,头发茂密,容貌俊秀,身手了得,简直就是从小梦想当大侠的人的梦中情工作。

他跟王雪娇认真说明,真要调到市局,她就再也没有退路了,再也不能快乐的派出所前台好好的坐着,等人来填表、听听老头老太太吵架,安安稳稳的过一天,而且女警还不出外勤,不用风刀霜剑严相逼。

但是王雪娇不肯,她表示:“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想要一眼能看得见尽头的人生。”

这两句话真好用,杜志刚都不知道应该接什么,最后只能说一句:“唉,年轻气盛啊。”

曾局到底没有给她二十四天假,给了八天,主要是还要等待调档案走流程。

王雪娇一觉醒来,十一点了,家里人都没有叫她,她快乐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扭来扭去。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前段时间连续几个月,王雪娇天天想的是怎么样才能在不损坏文物、并且拿到证据的前提下,把张平和丧彪华一网打尽。

市局的痕检和技术同志们也按照她的要求,只要送过去的东西有了结果,不管什么时间,尽管给她打电话。

后果就是她经常十一二点睡下,两三点接电话,接了电话还得想与案件可能的应对措施,四五点起来化妆拍戏,全靠拍戏的间隙能稍稍躺一会儿。

睡也睡不好,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梦境在她的脑子里飞来飞去,居然把毕业后没联系过的小学同学都梦见了那个时候她甚至想过:“怎么梦到这么多熟人,是不是在预兆着我快死了?”

昨天晚上居然完全没有做梦,连紧绷绷的头皮都松了许多。

忽然,王雪娇接到电话,接起来是康正清:“小王,你在家吗?”

康正清市局休息日接到市局电话加班肯定是要写报告。

王雪娇的脑子里如闪电般地推理完毕,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在!”

电话那头出现了神秘的沉默,康正清顿了顿:“可是,我打的是你家的固定电话。”

“……”这年头连呼叫转移的功能都没有,想找补一下都没办法。

王雪娇先下手为强:“哼,明知道我在家,还问我在不在!问就是不在!”

“哎,不要敌意这么强嘛,不是叫你来加班,有个事,你得处理一下。”

那不还是加班?王雪娇无奈道:“什么事啊?”

“肥狼送你的手机响了,一个人说要找余小姐,想请你拍电视剧。”

“就这事啊,你直接帮我拒了得了呗,他要是不听,你挂了电话以后,按关机。”

“不行啊,现在还得用这部电话钓人呢,不能关机。”

王雪娇:“好吧今天食堂有好吃的吗?”

市局里的人民群众忙忙碌碌,张英山的座位上居然有一个活人,正低头写东西。

“你今天不是也休假吗?”王雪娇不明白他来这干嘛。

张英山抬起头:“宿舍的桌子没这里的好,在这里写报告,有不确定的地方还能马上查到资料。”

王雪娇都忘了,他没家没口,现居于市局的单身宿舍里。

“真是太可怜了。”王雪娇同情地看着他。

王雪娇拿着昂贵的大哥大给那个号码回过去,对方说是狄靖远的朋友,看了王雪娇演的《黑色牡丹花》,觉得她的气质只演女反派太可惜了,应该是女枭雄,而且是从开始就彪悍到底的那种。

最后,他问道:“我们公司投拍的一部古装历史题材的电视剧,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兴趣。”

“具体是什么内容?”

就算要拒绝别人,也得先了解一下细节,然后在细节里扒拉扒拉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再拒绝,这样万一还要吃回头草,也能有转寰的余地。

“是一个女皇的生平。”

“武则天啊?”

王雪娇找到拒绝的理由了,前有潘迎紫版的珠玉在前,再过两年就有刘晓庆版的旷古烁今。

撞角色不可怕,谁丑谁尴尬,她可不觉得自己能碾压潘刘二位。

“不是武则天,我们这个说的是耶律普速完的故事,是西辽的女皇。”

“西辽?剧情里有跟宋朝打仗的情节吗?”如果有的话,就可以直接拒绝了,毕竟做为汉人,不想看自己的民族被打败很合理,但是女主角又不可能失败,且不能找回场子,这不就能拒绝了么。

对方回答:“没有,是跟女真人和花刺子模有战争戏。”

可恶,居然没有吗?

王雪娇还在想怎么优雅的拒绝,对面问要不要先看看剧本,详细谈谈?

反正是不可能接的,如果有剧本可以看的话,那就去看看呗,就当看小说好啦,要是剧本里有多好多BUG,那也可以看个乐子嘛。

对方约定在金古饭店见面,边吃边聊。

啊,金古饭店,啊,佛跳墙!

王雪娇当即宣布张英山是她的经纪人,带着他一起过去。

邀请王雪娇过去的老板叫列英奇,在大陆的港岛都有公司,本质上,他不是纯种的娱乐影视公司老板,而是那种赚到钱之后,忽然就想进军文化产业。

跟投资影视剧的煤老板们没什么区别。

只是他的公司高大上一点,做药材进出口贸易的。

“我公司在西北有分公司,最近买了一片地,打算做为养殖基地,现在动物还没有到位,与其空着,不如拍个片子,正好,我有客户是乌兹别克斯坦的,他们也愿意出资赞助。”

列英奇将剧本递给王雪娇。

耶律普速完的故事本身还算可以,妈妈是西辽第一位称制的皇后,跟实际上的皇帝差不多,她自己嫁给了南院大王的儿子,之后做了摄政太后临朝听政,再然后登基称“承天帝”,在任上,她跟花刺子模干了一架,赢了。

就是死法有点迷幻,跟丈夫的弟弟通奸,谋死了丈夫,被暴走的公爹射死了。

剧本里给改成:丈夫对她不好,她勇于寻找真爱,谋死丈夫,公爹射死她,也不是为大儿子报仇,而是图谋皇帝之位,寻了个由头搞宫廷政变,把她和小儿子都弄死了,正好捧傀儡皇帝上位。

这个剧本主要拍摄场景大概有60%是外景,20%是各种暗杀,宫廷内部打嘴炮的场景不多。

王雪娇问片酬,列英奇开出了一个很有诚意的价格,这还嫌少的话,就是明显不想接的意思了。

再问拍摄地点,说是在青海,王雪娇闻言大喜,终于找到了拒绝的理由。

哎呀~青海那么干的地方,她怎么能去呢,皮肤受不了的。

王雪娇刚想开口,正在看投资公司介绍的张英山忽然靠过来:“这剧本挺好的,列老板也很有诚意,要不,考虑考虑?”

她不知道张英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他会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你也觉得不错?”王雪娇接过公司介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名堂来。

张英山真诚地说:“上次演的沈静很好,不过坏人演得太好,会影响你的戏路,容易被框死了,这个本子正好能发挥你的长处。”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你不是已经帮我拿了四个类似的剧本了吗?那四个我还没来得及看呢,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吃饱喝足,王雪娇和张英山从金古饭店出来,兜了几个圈,又回到了市局。

一直到进了局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张英山才压低声音说:“他说的拍摄地,在一个自然保护区旁边。”

“前几天西宁的人过来的时候,说他们那里特别惨,不仅是周围文物贩子的中转站,还是盗猎者的交易地。那边盗猎的东西不是去了华南,成了食客嘴里的肉,就是到了华东,成了公司老板家里的标本,来的人还握着老刘的手不肯放,说要沾一沾他的喜气。”

外地警察们来的时候,王雪娇一直没露面,没有亲眼见到刘智勇被强行沾喜气的表情。

张英山则大大方方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有一种奇妙的气场,当他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存在的时候,他就算坐在一边,别人都会无视他,不然也不能成功地查探了那么多同事。

王雪娇一下子想起来了:“哦,前阵子是不是在大前河的花鸟市场查到了金雕标本?”

“对,那个标本就是从西宁过来的。”

“我们这立案了吗?”

“没有,犯罪行为发生在青海,是由青海那边立案,只知道大概的犯罪地点,别的一无所知。”

“那我接什么戏啊?我编制又不在青海。”

“我们跟他们签了跨省联动执法协定,有一个在绿藤犯了灭门抢劫案的武行军,有消息称他就在那里,加入了盗猎团伙,现在盗猎的已经集团化做案,形成黑she会性质的团伙,其中就有从我们这边跑过去的人。”

“哦”王雪娇恍然大悟。

武行军是去年的案子了,王雪娇对他一无所知,在张英山去向吴副局汇报的时候,王雪娇抓紧时间把武行军犯的事仔细看了一遍。

去年一月,武行军得知女邻居的丈夫出差不在家,就半夜摸进他们家的门,性侵女方后将其掐死,不料丈夫突然提前回来,他把丈夫也杀了,惊醒了他们一岁多的女儿,他把那个走路都不稳当的孩子也杀了。

他在现场留下了无数生物证据,他还跑了,他家和受害人家里留下的DNA一对,实锤是他,逮着了,就算他不招认,就可以零口供。

只是他跑得太快了,等绿藤这边发通缉令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绿藤。

最后一个对他有印象的人,是刚下火车的另一个邻居,他下火车的时候,正好看见武行军上火车。

列车员对他印象很深,因为他只买了一到下一站的票,还非得要坐着,跟人起了冲突,一直赖到西宁才下车。

“这人真是比丧彪华还要嚣张。”王雪娇十分无语。

杀人全家跑路,居然还敢这么招摇的惹人注意。

丧彪华跑路的时候还想着系安全带,不是他真的怕死,或是如此关注安全,完全是因为他不想引起交警的注意,避免因为这点小事被交警拦下来。

等张英山把事情汇报完,吴副局长又问过王雪娇的意见,她对去拍戏没有什么意见。

下面要做的事就是研究要不要派王雪娇和张英山过去,以及各种流程手续的问题了。

暂时还能继续休假的王雪娇抓紧时间,去工人文化宫玩“八爪鱼”,那是绿藤市最拉风酷炫的游艺设备了,人坐在“八爪鱼”触手的末端,八条触手的末端有四个“吸盘”,每个吸盘里能坐两个人。

机器启动,八爪鱼挥来挥去,人在上面体验失重的刺激感,在什么乐园都没有的年代,它还挺好玩的,也便宜,八毛钱玩一次,本市的大人小孩都喜欢。

王雪娇一气买了三张票,打算彻底过过瘾。

八爪鱼启动,她和旁边的人们一起,快乐的大呼小叫,旁边的小孩叫了一会儿,等“触手”相对平稳的时候,小小声问了一句:“大人也会叫啊?”

“会呀~”王雪娇笑嘻嘻地回答。

八爪鱼落地之后,王雪娇忽然看见排队买票的人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把抓住张英山:“别买了,我这有票~”

拉上安全带的时候,王雪娇问道:“报告都写完了?”

“嗯。”

“这么快!不愧是你!”

“不快,昨天写了一个通宵。”在阳光下看,张英山的眼框下面有一层淡淡的青色。

王雪娇震惊:“写了一个通宵,不回去睡觉,出来玩。”

“写一个通宵就是为了能出来玩。”张英山笑笑,“我本来想和你一起的,谁知道你跑得那么快,呼你也不回。”

“啊?”王雪娇掏出寻呼机,这才发现,有一条消息,是张英山发的:“请速回电。张先生”

“不好意思,没听见。”王雪娇缩缩脖子,十分抱歉。

八爪鱼启动,张英山缓缓开口:“我出来的时候,曾局说会与西宁警方配合,由你和我一起以剧组的名义到那里去,尽量找出盗猎团伙的老巢和负责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王雪娇点点头:“猜到了,还得把武行军抓回来对吧?非得活捉吗?”

“能活捉就活捉,名正典刑不仅是为死者申冤,更是为了震慑更多的犯罪份子。不过”张英山握住她的手,“要是他拒捕,就不用客气了。对了,你的枪我已经帮你领回来了,你要的,六四式。”

“好耶~”王雪娇欢呼。

两人在工人文化宫旁边的旧书摊又转了一圈,蹲在一起看小人书,王雪娇还买了一套《丁丁历险记》。

“你喜欢丁丁?”张英山问道。

“嗯,我还喜欢白雪~就是丁丁养的狗。”王雪娇随手翻了一本,指着那只憨憨的小白狗:“我觉得狗剩剩很像它。”

张英山:“嗯,不太像”

他抬手把小白狗的四条腿挡住一半:“现在就像了。”

王雪娇:“我告诉狗剩剩,它一定会咬你的。”

“我请你吃莲湖赤豆小元宵,不要告诉它好不好?”张英山无比真诚。

王雪娇严肃地说:“那是我最亲爱的小狗”

张英山:“再加一份蒋有记牛肉锅贴。”

王雪娇沉痛:“它帮了我不少忙。”

“八宝豆腐脑还是黄勤记凉粉?”

“黄勤记!”

张英山伸出手跟她握了握:“成交。”

从工人文化宫走到莲湖糕团店有五站路,两人没坐车,就这么肩并肩的走过去

一路上春风和煦,路边法国梧桐树已经慢慢长出新叶,与新叶一起出来的,是一对一对的小球。

那是春季过敏反应的万恶之源,法国梧桐学名“悬铃木”的由来,万千鼻炎患者的灾难。

王雪娇抬头看着那些小球:“哎呀呀~今年不吃梧桐毛,改去大西北吃沙啦~”

“嗯,换换口味也是一种人生体验。”张英山忽然开口,“你很像丁丁。”

王雪娇低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怎么?我的头也尖尖的?”

“爱冒险,热心、善良,还有一条狗。”

王雪娇琢磨了半天:“那你是阿道克船长?哎,我看可以,阿道克船长跟丁丁相识于《金钳螃蟹贩毒集团》。”

“我不是,我晕船。”张英山断然否认。

王雪娇抓抓头:“遇水就沉都能当海盗,晕船也能当船长嘛。”

“不当,性别不对!”张英山不愿意自己就这么被安排成了超越男女之情的友谊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王雪娇大笑着拽住他的胳膊,晃来晃去:“你真是太敏感了。”

张英山带着王雪娇去花鸟市场看看那次被查抄出金雕标本的店铺,现在已经换成了卖小鱼的。

不知不觉逛到了黄昏,不少摊子已经收了,王雪娇提议以一碗三鲜皮肚面结束今日的吃喝玩乐之旅。

“哔哔哔”王雪娇刚坐下来,寻呼机就响了,她掏出来一看,脸都垮了,“呜呜呜,老曾问我们在哪儿我看他准没安好心,要不假装没看见?唉,算了,这么晚肯定有要紧事,我去回一下吧。”

王雪娇告知曾局,她在吃快乐三鲜面,曾局欢快地说:“快乐三鲜面?我知道那家,正好,我马上就要去旁边的派出所,要不要等一会儿过来接你们?”

“不了我们自己投案自首吧,别让人看见。”王雪娇惆怅地回到面摊,发现面已经来了,但是发生了更让人惆怅的事。

在面摊上,两拨人发生冲突,起因简直弱智到无聊。

一拨人说自己是先来的,点了面之后又去了别的地方买炸臭豆腐,回来发现后来的人已经吃上了,他们大为不满,从口角转为动手。

听旁边小店的老板说,这两拨人其实都是附近的小混混,不良青年,小小年纪就不上学了,整天东游西荡,听说时常会在附近堵一些看起来条件不错的初高中学生,抢他们的零花钱。

辖区里的警察也不管,跟他们见了面,他们还会嘻皮笑脸地叫声:“警察叔叔好。”

羊就那么多,薅羊毛的却有两拨,这两拨人也不是第一次起冲突了。

只怕今天就是故意找碴的,可怜卖面条的老板受了无妄之灾。

双方打着打着,把摆在外面的桌椅都扫倒了,周围的人纷纷避让。

面条老板已经跑去报警了,这里离派出所有一公里左右,一来一回两公里,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战团里的有四个人,张英山都不打算与他们硬碰硬,他站起身,同时拉着王雪娇提醒她快走。

王雪娇看着刚端上来的三鲜皮肚面,满心的遗憾与痛苦,她想把面端着走,烫得要死,端不动一点。

她夹了一块皮肚就放嘴里嚼嚼嚼,唉好歹也算是吃过了,就当这块皮肚价值三块五毛钱巨款。

忽然,响起了一块玻璃被砸的巨响,打架双方的进度开始激烈起来,其中一个抄着啤酒瓶对着人的后脑砸下去,眼看着要出人命,王雪娇怎么着也得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她不能坐视不理,抬手举起一个塑料凳对着那人扔过去。

举着啤酒瓶的人一时不察被砸中脑袋,他转头看见王雪娇的手刚刚放下,当即暴喝一声:“妈的,你这个#&的贱货,敢打老子,不想活了!”

他举着啤酒瓶向王雪娇冲过来,被一扫把拍在脸上,那是清洁工用来扫马路的大号竹枝扫把,枝条又细又硬,还沾满了乱七八糟的脏东西,细碎的渣渣掉到他的眼睛里,让他的眼睛睁都睁不开。

张英山单手举着扫把,挡在王雪娇的身前,像一个坚定的骑士。

“操!”原本互殴的两拨人中的几个转向了张英山和王雪娇,从一旁的啤酒筐里各抄出一瓶啤酒,“哐”的一声,在桌上磕碎,啤酒底变成锋利的獠牙,还有一个人手里举的是西瓜刀,在路灯下闪着寒光。

张英山用扫把迎战西瓜刀,闪亮刀子举起,落下卡住。

另外几人见张英山的武器被控住,兴奋地挥着啤酒瓶冲上来:“妈的,打死他个多管闲事的小呆逼。”

“蹲下!”在张英山背后,王雪娇大喝一声。

张英山看不见她的行动,但令行禁止,说蹲就蹲。

他蹲在地上,看见一大块阴影凭空出现。

“啪!”王雪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一张折叠桌给收成了扁平状,抓着桌脚,抡起来,结结实实地砸在那三个小混混的头上。

王雪娇一点没留手,三人当下便捂着头,蹲在地上,血流了一脸。

“还有谁!!!”王雪娇打得兴起,右手拎着折叠桌,左手叉着腰,左脚踩在凳子上。

没有谁了,跟她起冲突的小混混由于分出三个人跟她和张英山作对,被对方压制。

那一边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见己方优势过人,又要对已经压制住的人下死手。

这自然也是不行的,张英山的大扫把对着他们拍下来:“住手!”

把他们给打愣了:“卧槽,你他妈到底是哪一边的啊?”

“你们在这打架,问过我了吗!”王雪娇放下折叠桌,找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傲慢地看着他们。

心里急急急急急:这边派出所不是有警车的吗?人呢?怎么还不来?不会老板还没跑到吧?男生一千米,不是三分钟就应该跑完了吗!

小混混上头是有大哥罩着的,刚才已经有人去通知了这边的大哥,大哥已经带着兄弟过来,给自己“分舵”的小兄弟撑腰了。

“大哥,就是他们!还有那个女的和那个男的!”小混混见了大哥如同见了亲爹一般,扑上去告状,将那几个人,以及王雪娇和张英山都指了一遍。

大哥身形肥胖,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露出的胳膊上纹着两个字“小良”,还有一只小龙虾。

王雪娇的手又握紧了桌腿,忽然,她笑了,原来是熟人啊。

在肥狼那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王雪娇就特别好奇,专门问过。

那不是“小良”,而是“狼”,是肥狼手下给自己刻的标识。

小龙虾则是一只蝎子。

他太胖,把字和蝎子都撑变形了。

当“大哥”带着小弟们气势汹汹地靠近,站在大哥身旁的小弟恶声恶气指着她:“你笑什么?!”

“笑你马上就要死了。”王雪娇的眼睛向“大哥”一瞟:“小子,肥狼知道你吃里扒外,顺走了他几百粒‘糖’吗?”

“大哥”脸色骤变,瞬间换上一张笑脸:“哎呀,余小姐,怎么是您啊!哎哟,要是知道是您在这里,我早就过来伺候您了。”

这人是肥狼集团的一员,身份不高,甚至都没有资格去丫丫小吃店参与跟毒蛇的交易。

王雪娇在肥狼老巢见过他,他就是个端茶倒水的小碎催。

肥狼落网以后,他身份太低,什么重要项目都没参与,于是拘了一段时间又出来了。

说是吃里扒外,是警方在查证的时候,发现摇头丸的数量跟肥狼说的对不上。

肥狼不可能进货一百粒,非得说进货两百粒,自己加重刑罚。

只能是被下面的小弟给顺走了。

王雪娇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反正眼前是谁,就栽赃给谁。

“大哥”的脸都绿了,他知道王雪娇是谁,连那么牛皮哄哄的肥狼和毒蛇在她面前都要客客气气,低头陪笑。

肥狼和毒蛇都进去之后,听说她去溧石镇躲了几天风头,把那里搞得天翻地覆,杀人不眨眼,从黑到白,得罪了她的人,她是一个都没放过。

很难说她到底是去溧石镇避风头的,还是去开辟新战场的。

道上的人也是有鄙视链的,小混混是最低层,黑白通吃的才是真神。

眼见着自己小弟得罪了“真神”,“大哥”慌了,当下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

周围一片哗然,连双方小弟都给整不会了:啊啊啊?怎么了?怎么了?大哥怎么跪了?

“余小姐,您大人有大量”

王雪娇打断他:“就放你们一马吧能不能换换词?都听腻了。”

“大哥”从善如流,立马改口:“放我一马吧,我这就走。”

这大哥,好没义气啊。

她揶揄道:“兄弟不要了?”

“他们瞎了狗眼,敢跟您动手,他们任凭您处置!”

王雪娇没有开口,她已经看到远处闪烁着的红蓝色警灯,“哇哦哇哦”的警笛声很快出现在耳边。

几个穿制服的人从警车上跳下来:“不许动!举起手来!”

“大哥”还没敢开口,下面的小弟看见他们像看见亲人一样:“李警官,救命啊那个女的,一个人打伤我们三个人啊!”

“是啊是啊,头都打破了!”

“一定要抓住她!”

“严惩凶手!”

王雪娇看这情形,敢情他们互相认识,关系还挺好,难怪这边治安一言难尽,能成为十几年来有名的小偷作案圣地,还有著名的自行车销赃一条街和洋垃圾打包衣一条街都在这里。

“你,过来,你是哪的?小小年纪不学好,一看就是个混社会的。”民警拉着王雪娇的胳膊,把她和张英山推上了警车,那几个小混混倒是教育了几句,就让他们走了。

小混混临走之前,还冲她做了个鬼脸:“在里面慢慢待着吧。”

“好好享受享受啊。”

“大哥”则忧心忡忡,什么都不敢说,低着头跑了。

王雪娇和张英山对视一眼,溧石镇派出所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严打之前,得先整风啊

王雪娇和张英山被带回派出所询问,刚到“姓名”,就听见外面响起“欢迎曾局莅临我们所指导工作”的声音。

王雪娇扬起嘴角:“我叫曾云祥。”

“啪!”审讯民警将笔重重往桌子上一拍,“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就要给你上点手段,让你清醒清醒!”

王雪娇微笑道:“是吗?我怎么记得,去年十月刚刚下了通知,禁止用手段呢?”

“呵”审讯民警对着王雪娇冷冷一笑。

不留痕迹的手段多的很,这个小姑娘现在横,一会儿就要哭爹叫妈了。

王雪娇突然大叫一声:“曾云祥!!!”

派出所墙壁的隔音效果不那么好,曾局听见隐约有一人叫自己的名字,皱着眉头:“谁叫我?”

“没有吧,您听岔了。”迎接的所长副所长满脸堆笑,谁敢在这直呼局长大人名讳。

“不对,是有人叫我。”曾局循声而去,找到了讯问室,看见了讯问室里的王雪娇。

“你怎么在这里?”曾局十分惊讶。

王雪娇笑笑:“吃面遇上小流氓打架,他们把小流氓全放了,把我和我的男朋友抓到这里。”

“曾局,您别听她的一面之辞,我们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曾局虎着脸,转头看着他们:“你们不会以为我来你们这里,是来嘉奖你们的吧!”

附近百姓早就对治安状况相当不满,说报警也没用,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被小混混抢了包,报了警也没人管,说是那些人都是外区来的,抢完就散开了,抓不着,他的包也达不到立案标准。

年轻人大怒,他也不知道谁能管派出所,一气之下跑法院去起诉派出所什么事都不管。

告是没告成,由地这事过于荒谬,于是被当成八卦传遍了全市的公检法系统。

夏厅长立志要改变本省系统内的不正之风,而省厅就座落在绿藤市内,曾局是各个地市分局里被盯得最紧的一个,不然他也不能那么快就把溧石镇派出所处理。

今天他就是来看看这个被老百姓告到法院,成了大笑话的派出所到底怎么回事,太丢脸了。

结果,好家伙,人刚到,就有新鲜出炉的证据被王雪娇递过来。

还没等曾局长发话,所长一个眼色,在所里的人就立马出发,参与打架的小混混在半小时内,一个没跑,全部归案。

那几个得意洋洋在车边嘲笑王雪娇的小混混万分震惊,他们看着王雪娇居然敢坐在警察的椅子上,手里转着警察的笔,还翘着二郎腿,气焰极其嚣张。

看见他们,王雪娇一笑:“在里面慢慢待着吧,好好享受啊。”

她又看着那个放走他们的民警,扯扯嘴角:“替我给你们所长带句话,今年的打击指标完成了吗?要不要我再帮帮忙?”

跟着曾局长来的人留下对这个派出所进行进一步的调查,曾局长把王雪娇和张英山带回市局。

曾局长是来找她说正事的:“西宁那边已经对接好了,会有专人与你们联系,给你们的工作提供方便。”

“那边不会也跟那个派出所一样,跟不三不四的小流氓勾勾搭搭吧?”这是王雪娇最放心不下的问题。

她当“余小姐”当得顺风顺水,别在当“王警官”的时候翻了车。

“别人不好说,他一定不会。”曾局长将对接人的照片递给王雪娇,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凶悍的男人,看起来有五十岁快六十的样子,脸上的表情纹一看就是平时总皱着眉头,挂着脸形成的。

再一看资料,居然才四十出头。

“邢川,玉洛分局的局长,烈士遗孤,父母是在解放后打击土匪的时候牺牲的,他有一个姐夫是个巡林员,在太阳湖遇上了盗猎的人,牺牲了,得知消息后,他姐姐就疯了。”

刚才还嘻嘻哈哈的王雪娇笑不出来了,从身份背景看,邢川跟盗猎的人有血海深仇,确实怎么都不可能站在犯罪份子那一边,可以放心合作。

只是,这也太惨了。

公安这边的所有工作都安排到位之后,王雪娇通知列英奇自己可以接戏,顺便提了很多要求,类似必须住单间、必须有单独的化妆室和更衣室、她要自带化妆师,她还要带狗,化妆师的费用、狗粮和各种宠物用品也要列在剧组的开支里面等等。

得知王雪娇愿意出演耶律普速完,列英奇非常高兴,对她的要求全部答应,当即便起草了演艺合同。

张英山一本正经地把合同收起来,说要让余小姐的律师对条款进行风险控制审核,需要一点时间。

在签条款之前,张英山套了套列英奇的口风,想知道他这么希望余小姐出演,是不是有其他方面的期待,他知不知道“余小姐”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列英奇似乎对“余小姐”一无所知,他仿佛只是信了狄靖远那套封建迷信的鬼话,觉得王雪娇是身带鸿运,能逢凶化吉,诸邪辟易的光环。

“那也挺好?”王雪娇不是很确定,希望这位列老板的胆子大一点,不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报警什么的。

她只想踏踏实实的一边拍片,一边把本职工作办完。

反正一共就十五集,相信案子没这么快结束。

虽然这么想很不吉利,但是要是两三个月就能搞定的案子,何至于要从外省调人过去帮忙,大家都是要面子的。

王雪娇相信,有这么一个正义的分局局长罩着她,她绝对不会再被带进派出所了!!!

那简直是一定的by鲁迅(鲁迅:我真的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