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过程怎么样,总之,结果是好的。

学校里的男生和女生都对个人生理结构、流产包括号称无害的无痛人流对人体的损害、我国的法律条款以及人体能挨几刀几枪有了深刻的了解。

校领导对两人那过于凶猛的教育方式没什么意见,在这大西北的地皮上,说话方式太含蓄太温情脉脉,毫无用处,像那个流产女孩的妈连问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都只会说“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这让人怎么回答?那两个孩子当时完全是你情我愿,又不是谁被谁抽了一巴掌可以明确定义是“欺负”。

后续环节是云殊华赠送女生用小礼包装的卫生巾、跟校领导合影等等俗事,王雪娇和张英山不想参加的,毕竟刚才他们俩的名声已经被扔在地上踩了,还是被他们自己扔的。

但是校领导却坚持一定要,说他们的现身说法给孩子们带来非常重要的启示。

一起合照的人中,还有云殊华投资的基金会里的干事,是个意大利人,叫Valentino,翻译成中文,就是被中国各个蹭流量的小牌子玩坏的“华伦天奴”,这让王雪娇觉得无法直视这个人的名字。

他刚从羌塘出来,准备从西宁回国,就接到了云殊华的电话,请他帮忙采购,他二话不说立刻从西宁疯狂大采购,再找车运到镇上。

他发现镇上还有这么多需要帮助的人,特别是医疗条件,太差了,那个小诊所根本就是凑数的,就连最简单的消毒都是做做样子。

谁敢信,酒精瓶子里装的是水,护士拿着棉球擦两下,还不如再打点肥皂,更干净一点。

“这个意大利人?靠谱吗?”王雪娇对这位同志立志改变医疗条件的勇气感到钦佩,就是不知道他做事行不行。

王雪娇把意大利人分为三种:

二战笑话:提供了堪比乳法梗数量的八卦事迹。

意大利游击队:立志改变国家,弄死墨索里尼的热血青年,自带BGM:啊朋友再见

西西里黑手党:《教父》三部曲和逃税被抓的阿尔卡彭。

华伦天奴同志的热心颇有意大利游击队的气质,一点都不像老谋深算的老教父。

不过想想看,就镇上那个小破诊所,已经不能再坏了,也就比非洲部落里跳大神的巫医强一点点。

人家愿意干,态度还是好的。

华伦天奴从云殊华那里得知两人帮助了一个意外怀孕的女孩子,认为他们也是有大爱之心的热心人,非得跟这两人合影。

这批照片被送去冲印店,下午就拿着了,被校长收藏在他的办公室里。

王雪娇张英山和华伦天奴的合照也在里面,被冲了三份,分给照片里的三个人。

照片里,华伦天奴站在中间,张英山和王雪娇两人一左一右地站着,只有华伦天奴看着摄影师,王雪娇悄悄咪咪看着华伦天奴的秃顶,嘴角扬起压不住的笑,张英山看着王雪娇的嘴角,也在笑,似乎是被她偷偷摸摸的笑容给逗笑了。

王雪娇看着自己那副好事之徒的模样,痛苦地闭上眼睛:“摄影师也不提醒一下好难看,扔了扔了。”

她把照片扔回桌上。

“这不是拍得挺好的吗?”张英山接过照片,照片里的王雪娇好像蹲在鸡窝旁边,准备下手的小狐狸,眼神灵动,跃跃欲试,似乎下一秒就要伸手去摸摸华伦天奴的秃头。

张英山把两张照片都收好,揣在内袋里。

中学旁边就是一个盐业公司子弟完小,两人从学校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小学和中学的孩子们从学校里跑出来向家奔去。

王雪娇一开始都不知道什么叫完小,问了才知道,原来小学居然也跟中学一样,是分为初级小学和高级小学两个部分。

初级小学就是一年级到四年级,高级小学是五六年级。

很多村里镇上的学校都只有初级小学,高级小学都得去外边上,只有县级以上的小学才会默认为是完整小学,不需要特别标注。

“难怪好多早早缀学打工的人,文化水平都说是小学四年级,我还以为四年级是什么特别的魔咒,怎么约定俗成就不上了。”

看着那些年轻稚嫩的脸,王雪娇深深感叹:“幸好这里是盐业公司的地盘,还算有点追求知识的气氛,要是那种生下孩子就为放羊,放羊为了娶媳妇,娶了媳妇生孩子,生了孩子还放羊的地方,那真的是一代一代的循环。”

张英山:“能有一点点改变都是好的,倒是你,你就这么跟小孩子说那天流产的是你啊?”

“嗯,怎么啦?”

“一般女孩都不愿意自己被传这种事,你反倒自己说。”

“不然怎么办,她还那么小,又在这种封闭的地方生活,就她妈妈那种样子,要是真的传言四起,她妈说不定都活不下去,要拉着她一起上吊以示清白。

我就不一样了,别说我没几天就要走,就算我住在这,认了又怎么样,我连外人都能杀,杀个自己人怎么了。我就算流了,也还有万千男人等着我去宠幸。”

“谁啊?”张英山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王雪娇扳着手指:“雪兔、藏马、孔雀、佐罗、一辉、卷福、精灵王子、精灵王子他爸、敖丙,敖丙他爸、吞佛”

张英山不认识别人,但听到佐罗和一辉就松了一口气,原来都是纸片人,瞎紧张半天。

“也不知道那个妹子怎么样了,我得去跟她妈说一下新编的故事,让她自己别说漏嘴了,你先回旅馆。”王雪娇转身向元元家走去。

她家是外来户,没有厂区的生活区可以住,只能在外面租房。

外来户的房子有一些是盐业公司下属第三产业公司自己盖的,还有一批是不知道脑子进了什么水的房地产公司老板盖的,可能是觉得海南的房地产热度已经太高了,打不过,于是另辟蹊径,跑到大西北来抄底,盖楼建屋,蹲等房价一波起飞盖到半拉,老板发现剧情不对劲,果断止损跑路,现在这批房子成了烂尾楼。

说是烂尾,其实已经盖得差不多了,窗户门没装,墙没粉刷,楼顶没封而已。

有个专门给盐业公司家属楼做维护装修的小公司发现了商机,他们把开发商没做完的事做了,通过自己的关系给烂尾楼通了水电,装了门窗刷了墙,把楼顶处理了一下。

然后以相当低廉的价格租给或卖给外来户。

目前小区除了没有一丁点绿植之外,其他的都有模有样。

水电费直接交给水电公司,楼道的清洁是大家自扫门前雪,一起弄到楼下,有镇政府安排的环卫把垃圾拖走,每户交点垃圾费。

维修之类的事情,家里的自己找维修摊,或者求邻居帮忙,盐业公司的水电班也乐意接外快。

制革区的人是住不起这里的,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围绕着盐业公司的供应链公司里的员工。

走到303,王雪娇按响门铃,“叮咚~叮咚~”

“谁呀。”一个疲惫的女声问道,门上的猫眼里忽然一暗,然后门开了:“余小姐,是你呀,快请进。”

“要换鞋吗?”

“不用不用”女人忙不迭地给她倒水泡茶,茶盏里满满当当,飘着小枣、桂圆、葡萄干、菊花

“三炮台呀,你们家是兰州的?”

女人笑道:“你认得啊?对,我们家是兰州的。”

“兰州好地方啊。”

屋子是标准的三室一厅,一间主卧,一个次卧,一个书房,次卧的门关着,元元大概在里面,不想出来见人。

书房的五斗柜上放着一张九寸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照片前供着一碟苹果,大概是元元的爸爸。

王雪娇刮了刮茶碗,喝了一小口,问道:“元元怎么样了?”

“医生说她的身体没事了,就是心里过不去,死活不愿意去上学,她说”女人压低声音对王雪娇说,“她说同学肯定会笑话她,要让她去上学,她宁可死我现在正到处找人联系镇上的中学,但是哎,镇上中学的学习进度比这里快好多,学校说得跟得上进度才收,我找来了他们学校的真题,元元才考了二十分”

才过这么几天,女人饱经风霜的脸上似乎又多了几道皱纹。

“其实,不转学也行吧,我去她们学校了。”王雪娇把今天去学校给学生们讲生理卫生课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

“去医院的事情,我都揽了,反正那天的事情,没有被她的同学亲眼看到,那个男孩家应该也没往外说,不然他们家在厂里也抬不起头来。我跟元元的同学说了,她是看到我流了一地的血,被吓坏了,精神受到了刺激,才不敢去学校。不过,被刺激了两天,也该差不多好了,再不去学校,我编的故事也撑不住这么长时间。”

“真的吗?”次卧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元元穿着厚实的居家服站在门口,脸色已经比那天红润了许多,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王雪娇,比在医院的时候有精神多了。

“那当然,这么大的事,我能骗你吗?”王雪娇冲她招招手:“过来,我跟你讲讲细节。”

王雪娇以拉片级别的细致给她把事情捋清楚,让“我和我妈见义勇为,送一个血乎淋拉的阿姨去县医院做流产手术,血溅我一身,我还看见了肉块,所以被吓着了”的一整套故事没有一丁点纰漏。

就按着恐怖小说的角度讲,同学们就会被剧情牵着走,不会再掉回头追问:“到底是不是你?”

还有一年就中考,镇上有三个高中,有一个是升学率不错的卷王云集之处,王雪娇让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考上那个学校,在那种地方,大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相比于关心同学在初中的时候流过产,他们更关心同学又偷偷摸摸地买了什么辅导工具书,报了什么培训班。

有些话,王雪娇不方便当着女人的面说,她把孩子带去书房,压低声音告诉她今天她错过的那些生理卫生的内容,其中包括“我就蹭蹭不进去,就不用戴套了吧”的常见话术,这些是元元她妈绝对不可能告诉她的。

相信在病床上痛不欲生一天一夜的她,应该比她的同学们都能听得进王雪娇的告诫。

王雪娇顺便也劝她不要再跟那个男生往来了,在得知自己搞大女孩肚子以后,他和他家人就给了一笔钱,完全就是银货两讫的态度,这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别到学校见了面,又旧情复燃了。

“姐姐为什么他什么事都没有,是他主动亲我的,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受罪。”元元很惆怅。

“生理结构不一样嘛,没办法,所以,你看动物都是要看一群雄性在自己面前一一表演过了,才会挑中其中一只做自己的对象,跟它生孩子,得挑挑,我跟你说,现在你还没见过几个男人的时候就决定跟某个人一辈子,会后悔的,你又不是生活在除了羊和狗,就见不到几个活男人的牧区,你还有高中,还有大学。”

元元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反正,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只要你自己不犯傻乱说就行。”

那天在医院里,她妈妈一直在叨叨“你这辈子完了”“以后你可怎么办啊”“你一生都毁了”,让当时本来就精神处于紧绷状态的元元也感受到了绝望,甚至想自杀。

今天王雪娇来,却带给她完全不同的消息。

并非彻底没有路,只要脱离旧环境,在新环境里,她的那点事根本不值得一提。

只是要脱离不容易,那个卷王高中是全镇各路学霸的目标,包括她妈妈想让她去,结果她做入学真题只能考二十分的那所初中。

“你现在才初二下学期刚开学,还有希望,加把劲追一追,说不定能踩着边上,不到上考场,你永远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王雪娇自己就是受益者,她数学烂出天际,以为这辈子都考不上研了,或者只能去上全中国分数最低的石河子大学。

结果那年考研数学题巨巨巨难,以前数学比她好的人都纷纷落马,分数线比前一年暴跌了二十分,硬是让她擦边考上了。

元元被她鼓励得精神振奋,恨不能立马做两套题。

见女儿的精神状态有所好转,她的妈妈也十分高兴,硬要留王雪娇吃饭。

饭桌上,她自己说起自己是怎么会从省会城市跑到小镇上的。

元元的父亲是市公安局的,要到基层派出所锻炼三年,而她是个思想特别传统的女人,觉得不能跟丈夫分开这么久,会被人说闲话,所以带着女儿一起过来,在盐业公司旗下的第三产业公司做会计。

结果刚来一年,元元他爸就因公牺牲,她骤然成了寡妇,想着回到兰州,要应付多少八卦的嘴和那些沉重的关心,娘家人和婆家人她都不想面对,她打算等元元中考完,女儿考到哪里,她就搬到哪里,反正会计这个职业,在大多数公司里还是能找到工作的。

吃完饭,王雪娇去看了元元他爸的遗像,那张照片不是严肃的证件照,更像是从生活照上抠下来的,在照片上他穿着警服,笑容灿烂,意气风发,好像在看着最喜欢的什么东西。

然后,在玻璃台板下,王雪娇找到了答案,在完整版的照片上,他蹲在地上,含笑望着抱着球向他跑来的女儿,以及在后面追赶的妻子,照片已经泛黄,从女孩的年龄看,应该是十多年前拍的了。

从元元家出来,王雪娇径直向派出所走去,张英山已经眼巴巴地盼了她好久,好不容易看到她的身影,他又是挥手又是招呼,结果王雪娇就抬头冲他挥了挥手,居然就过家门而不入?

张英山:“???”

他跑下楼追上去:“去哪?”

“去派出所。”她很想知道元元她爸是怎么牺牲的。

两人进门,邢川正站在后院,双手叉腰,看着金雕骂:“噫,你怎么越来越像鸡了!长这么胖,还吃!等你好了,你就要自己找吃的了!到时候,你怎么办哦!告诉你,不准偷牧民的羊!听到没有!”

头一抬,他看到王雪娇和张英山:“你们怎么来了?”

王雪娇说出来意,邢川刚才还笑得像绽放菊花的脸也敛住了:“小姜啊”

邢川的神情黯淡:“他巡逻的时候遇上盗猎的了。”

不仅人死了,连枪也被盗猎者抢走,从粤广一带缴获的野生动物身上,发现了从他那把枪里射出的五颗子弹。

“小姜他媳妇,刚开始天天来我们这问,什么时候能抓到那些人,给小姜报仇现在,她也不问了”邢川长长叹了一口气:“别说她失望,我都对我自己很失望。”

邢川的眼皮低垂,背也弯了一些,好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

“是羊胡子他们干的吗?”王雪娇问道。

邢川摇摇头:“当时这里有好几伙人,不确定是谁,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跑了。”

“他的枪是什么样的?有什么特征?”

“是七七式,扳机上面的位置被刀砍过。”

“嗯。”王雪娇点点头。

邢川看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劝她:“你不会是想找出拿枪的人吧。”

“昂,试试呗。”

“唉,难哦你知道每年光可可西里就有多少盗猎的吗?”邢川伸出一个巴掌:“五万,只多不少。”

“来我们这里的就算只有十分之一,五千个,你要上哪里查?你们俩啊,就踏踏实实地把上头交待的任务查完,不然,这么多事情,勾勾连连,一件接着一件,你们也回不了家咯。”

王雪娇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心太重,把看见的、听见的全挂在心上,旧案未去,新案又起,压力太大,人会受不了。

她没好意思说,其实她对这些事情关心不是完全出于责任感而想知道,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是她的人生乐趣之一。

就像熬夜做公司事情,那会很痛苦;熬夜刷剧打游戏,就很快乐。

当专业游戏代练给客户刷进度的时候,又会很痛苦给很多钱也总有那么一二三四回嫌烦。

邢川回去工作了,王雪娇和张英山还在后院看金雕。

不知人间烦愁的金雕还在后院里像一个背着手的老头,耸着肩膀,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

它歪着头,盯着王雪娇,忽然,用爪子抓着盆,用力拍打着翅膀,飞到王雪娇和张英山的面前,然后落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两人。

张英山从背包里摸出一点牛肉干,放在它的盆里,金雕低头吃完,又抬头看着他,见张英山没有要再给的意思,它竟扑腾着飞起来,用力去抓张英山的背包。

金雕的握力是成年男子的十五倍,张英山一时不察,被金雕把背包抢走。

“反了天了!”王雪娇指着金雕喝道,“放下!”

高傲的金雕,天空霸主,岂能听区区人类的使唤,说不放就不放!

王雪娇一脚把金雕吃肉的碗给踢翻了:“这么有本事,明天开始你就自己出去找吃的吧!”

金雕看着倒扣的碗,愣住了,歪着头看了半天,最后,它飞到王雪娇面前,乖乖松开爪子,把张英山的背包放在王雪娇的手上。

“这还差不多。”王雪娇哼了一声,她能做到铁拳铁腕铁石心肠,张英山看着怂怂站在那里的金雕,有些不忍,把它的碗扶起来,又往里面放了一小块牛肉干:“最后一块了啊,吃得太胖,你就飞不起来了。”

金雕非常不满,它拍打着翅膀,展示它强健的胸肌和大翅膀,气势很足,如果嘴里发出跟小鸡一样“叽叽叽”的声音

“这么养着,会成习惯的吧”王雪娇很担忧金雕的自理能力退化。

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果是一只狼飞扑起来咬了金雕,王雪娇绝对不会插手一下,那是自然界的事情,现在是不知节制的盗猎者下的手,也只能如此了。

她自我安慰:“生命总会找到出路。”

这会儿十二点多,学校一点半上课,一点才开校门,很多学生在学校附近转悠,校门口有三个小摊,摊子上卖贴画、洋画、弹珠、皮筋,还有一两分钱一块的小零食。

这里的洋画有两个品种:《恐龙特急克塞号》和《圣斗士星矢》。

其中恐龙特急克塞号比较受欢迎,因为本地电视台还没引进《圣斗士星矢》。

洋画是印在一大张硬纸壳上的,一排五六个单张,需要用剪子剪下来,玩法是双方各出一张小卡片,放在桌上或者地上拍,谁能把小纸片拍翻过来,就能把那张拿走。

这边的学生没什么零花钱,只有几个“大户人家”出手阔绰,一买两三张,其他贫穷的学生只能借着玩。

王雪娇买了一根皮制的跳绳,还买了五大张洋画,带回去一张一张地剪下来,一边剪一边念:“恐龙特急克塞号,里面有个霞光号,美丽的公主爱克塞,打倒格德米斯间谍号。”

“你们也念这个?”张英山有些意外,“我一直很好奇,这些童谣是怎么做到全国统一的。”

王雪娇小心地剪着洋画:“像马兰开花二十一那种,应该是有官方渠道宣传,不过大多数情况,应该是吟游诗人带来的。”

“什么吟游诗人?”张英山脑中闪过了满世界乱跑的李白和骑着小毛驴的杜甫。

“就是转学生啦,我记得我们班的转学生挺多的,刚来的同学,一下课就有好多同学围过去,问长问短。”

张英山了然,他起身想拿起皮跳绳,一会儿出去试试脚感,却发现手闲着发痒的王雪娇已经把它折成了皮鞭的形状。

“什么时候折的,我都没发现。”

“走回来的路上,别管它,你会玩拍洋画不?”王雪娇扬了扬手中的洋画,“我们玩一把?”

张英山接过一张,放在桌上,手掌微微拱起,按在纸片上,猛然一抬,纸片被吸起来,轻飘飘的翻了个面。

然后,他的手在纸片旁用力一拍,纸片应声又翻了一面。

如此这般七八次,次次都能翻过来。

王雪娇:“可恶,不跟你这个开挂的玩。”

张英山嘴角微微勾起:“上一世我读书的时候,就靠玩这个,从同学那里赚点零花钱,攒一百张卖一毛钱,可以买一根冰棒。我还记得,桔子冰棒七分,奶油冰棒八分,还能剩一点点。”

“你家有这么穷吗?”王雪娇刚说完就后悔了,忽然想到他上一世也是孤儿开局,没有父母,福利院里的条件最多管他饿不死冻不死,怎么可能还发零花钱。

王雪娇十分抱歉地握着他的手,真诚道歉:“对不起,我忘了”

“不要紧,都这么久了。”张英山把她的手拢在自己的手中。

王雪娇看着他衣领里露出的喉结,忽然想起:“对了,我想看看你身上的伤疤,到底有多刺激,才能把这里的男生都吓住。”

“你真是怎么什么都好奇啊?”张英山哭笑不得。

王雪娇兴冲冲地上手把他推倒在床上:“给我看看嘛。”

张英山往床里挪:“不要这样,你斯文一点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王雪娇“嘿嘿”一笑,坐在床边:“根据就近分配原则,来的还是我~”

良家少男张英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破喉咙,破喉咙也不会来,他也只得乖乖从命。

“我滴个儿乖乖”王雪娇发出一声绿藤风味十足的惊叹。

张英山的胸口有一道刀痕,疤痕增生成一道赤红色的突起肉楞,王雪娇伸手在刀痕上摸了摸:“这是谁砍的?”

“几个抢劫的,那次我和康正清被借调去了东莞,我们看什么都新奇,康正清找我帮他挑送给女朋友的礼物,有三个人抢了一个老太太的金耳环,就这么一拽”张英山在自己的耳朵上比划了一下。

“把老太太的金耳环给硬扯了下来,两个耳垂都撕裂了,血流不止。我和康正清就追了上去,我跑在前面,没想到他们带了西瓜刀,从后腰抽出来,对着我劈下去,我实在没让开,我还想跑,实在是跑不动了康正清追上去,避开了西瓜刀,没躲开匕首,腹部被捅了个对穿,肠子都流出来了。”

王雪娇想起来了:“我记得,你们跟我说过。”

此时的东莞和深圳关外的几个区,在长三角人民的嘴里就跟人间地狱一样,真正的法外之地。

传说中,大湾区一带的土豪们早期其实也是喜欢穿金戴银,衣着光鲜的打扮,然后进入了八、九十年代,被以“砍手党”“飞车党”“敲头党”为代表的悍匪们吓得够呛,粤式土豪们这才演变成了穿着拖鞋和大背心,但人均手握几十栋楼的形象。

“嗯,就是那次,他用手把肠子塞回去,用衣服堵着伤口继续追,跑了一百多米,跑到了一个消防站的门口,消防的人帮忙把人给按住了。”

张英山:“现在你看康正清不是写材料,就是写汇报,要么就是人抓着了才会出现,从来不参与一线行动。”

“嗯,我还以为他就是刑警队的专属内勤呢。”

张英山摇摇头:“以前他是很能打的,体能也特别好,做引体向上比我还能多做十个,那次伤得太重,差点没救回来,肠子都坏死了一大截,割掉了,现在他跑步都费劲,所以队里就不安排他去一线。跟他相比,我已经很幸运了。”

“这么深一定很痛吧。”王雪娇的手在他的刀疤上轻轻地抚摸,疤痕上的皮肤与别处不一样,光滑没有纹路和毛孔,看起来像一条大蜈蚣。

“确实很痛,又不好意思叫,硬忍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发现枕巾被我咬破了。”现在的张英山已经可以云淡风轻地说起曾经觉得丢脸的事。

王雪娇:“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康正清伤得比我严重多了,他都没吭声,还追出去那么远,我只觉得自己很无能,哪还有脸叫出来。”

“你真是有着莫名其妙的偶像包袱。”王雪娇摇摇头,“你是因为拿了全省警察系统搏击冠军,才不好意思叫的吗?”

“不,那是后面的事了,因为觉得丢脸,所以加强练习,练了两年多,拿了个冠军,本来我还想再拿一次,结果第二年,韩帆就来了真的打不过他。”张英山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几刀又是什么?”

在张英山的肩膀、手臂、背上都有一些细碎的伤疤,那些伤痕愈合得比较好,几乎与皮肤同色,只有在光下才能看出皮肤上一道一道发亮的细长条。

“有的是抓赌的,有的是抓小偷的,还有强行冲卡的”他忽然指起胳膊上,指着那道被扣肉烫伤的位置,戏谑道:“这是被余小姐扫黄抓着之后,给的惩罚。”

王雪娇抓住他的胳膊,在暗红色的皮肤上轻轻落下一吻:“这是为了保护我受的伤,我不会忘记。”

“我不是那个意思”张英山愣了一下,只是想开个玩笑,不是想让王雪娇记着他的这份恩情。

“我想记着怎么,你非要我忘记吗?那我就忘记好了,从此我只记得康正清被开膛还勇追歹徒千里。”

张英山:“千里?那他真撑不住。”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只是为了押韵。”

张英山:“……”

在张英山的胸口,还有一个圆形的伤疤,王雪娇摸了摸:“像枪伤。”

“就是枪伤,猜猜,是什么枪?”

“打在胸口都没死,我猜是七七式。”除了这个废物,王雪娇也不知道其他类似口径的型号了。

“真厉害,一猜就中。”

“这又是谁打的?”

“毒贩。”

王雪娇睁大眼睛:“去抓毒贩也不给个防弹背心?!我知道市局穷,也不能穷到让冲在一线的都裸着吧。”

“这不是市局的错,这次是意外,我们的人都去了线报里说的交易地点,谁知道他们又突然临时换了同一栋楼的另一个房间,不巧我正好负责守在那个房间旁边的消防通道,他们下楼的时候,跟我迎面撞上。”

王雪娇:“我知道,听说那次你们拿了集体一等功,没有给你个人二等功吗?”

张英山摇摇头:“我被当胸打了一枪,当时就晕过去了,有什么功。”

“打伤你的人呢?”

“枪毙了。”

“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运气特别好?”王雪娇认真地看着他。

张英山无奈笑道:“有什么好的,别人一身伤换一身功勋,我除了受伤,什么事都没办成。”

“诶?可是钱刚不是这么说的,他说那些毒贩本来是想捂着你的嘴,把你活活打死,结果你上蹿下跳,嘴又捂不住,人又打不死,你大喊大叫,毒贩被你逼急了,这才会忍不住开枪,枪声暴露了他们的位置,然后就被抓住了。”

张英山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上蹿下跳下次我再也不帮钱刚写报告了,他就该多练练用词!”

在遥远的绿藤,正跟三教九流打听消息的钱刚重重打了一个喷嚏,伸手一擦,整个人的气质比旁边的小流氓还小流氓。

他抬头看着头顶上飘落的法国梧桐毛,揉了揉鼻子,开始怀念起了张英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这案子不难,曙光就在眼前,要是张英山回来的早,这个案子报告也能求他帮忙写写,嘿嘿~

“还是运气好。”王雪娇听完所有伤痕的故事,得出结论:“最重的伤都没有伤了你的根本,还能上蹿那个能跑能跳的,还能被派来跟我一起出任务。我有理由怀疑,其实,曾老头是把你当护身符送给我了。”

张英山:“不要迷信。”

王雪娇:“需要的时候,我什么都信!”

“好吧。”张英山伸手要抓过衣服套上,忽然有人敲门:“余小姐,你在吗?”

是武长春的声音,他一定是联络好了盗猎团伙,王雪娇想都没想,就蹦去开门。

武长春站在门口,满脸欣喜:“余小姐,羊胡子答应了,今天晚上就就就欧”

他一眼瞟见张英山坐在床上,用被子遮着身子,露出两个光溜溜的肩膀,男人被看上半身有什么,挡什么挡,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痕迹?

再一看桌上摆着一根看起来像皮鞭的东西。

武长春脑中瞬间想起在南方曾经见到过的花哨玩法,他顿悟了,充满同情地瞟了张英山一眼,富婆的钱果然不好挣啊,还是像他这样老老实实,本本份份地卖点滋补保养品安全。

懂事的他赶紧往外走:“我先出去等你们。”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武长春边走边说:“羊胡子那边有规矩,不让带武器,要搜身才让进。”

“怎么?连我都要搜?他们是想趁机占我便宜吗?”王雪娇皱眉。

“也不能怪他们,以前都没有女老板跟他们直接交易的,他们那边又没有女人。”武长春也很无奈,“要不,让您的这位咳,兄弟去,您就不进去了吧?”

王雪娇冷笑一声:“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去,行,我就让他们搜,要是敢以搜身为名占老娘便宜,老娘就把他连鸡带蛋切下来喂雕!”

武长春听了身子一颤,不由对张英山更加钦佩,在这么暴戾的女人手下讨生活不容易吧。

三人沿着主路拐进制革区,兜兜转转,从别人家的院门进去,再从后院门出,走进看似被杂物堆满的死胡同,其实踩着破箱子站上墙头,后面又有梯子接应。

如此这般走了二十多分钟,从天色有点暗,一直走到天上的星星眨呀眨。

这里是制革区的深处,已经没有了那种可怕的臭皮匠味儿,周围的房子里也好像没人,连灯都没有,黑乎乎的一片,要不是王雪娇和张英山的方向感都不错,现在就已经云深不知归处了。

刚走到一个院子的大门前,还没站定,院子里的狗就大声吠叫起来,不止一条,它们没有被拴着,就在院子里跑动,抓刨,不时发出龇牙吐气的声音,从它们发出的动静看,显然就是用来看家护院的烈性犬。

如果有人想偷偷潜入,就得把它们无声无息地全部放倒。

漆黑的屋里传出一个声音:“谁啊?”

“我,武长春。”

“还有呐?”

“余小姐和她的秘书。”

“哦,等一下啊。”屋里亮起了灯,一个人披着衣服、趿拉着鞋,慢悠悠从屋里出来,他把在院里乱跑的六条狗全部拴在木桩上,这才打开了院门:“我算着你们就要来了。”

王雪娇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狗,它们个个身材高大,膘肥体壮,看起来像德国的黑背,屋里的灯光照在它们身上,只见牙齿森白,眼冒凶光,不怀好意地看着进来的三个人。

跟可可爱爱的狗剩完全判若两狗。

见王雪娇看着那六只大狗,出来的人说道:“你离它们远一点,它们是会咬人的。”

“听说吃过人肉,眼睛就会变红?”王雪娇问道。

那人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吃是都吃过,不过眼睛红跟吃人肉无关。”

“我就说嘛,我的眼睛也没变红,原来不是我吃少了,根本就是谣传嘛。”

引路的人顿了一下:“你吃过人肉?”

“是啊,好奇么,尝尝鲜,不好吃,腻得很。”王雪娇想起当时冲进来闹事的人仿佛见鬼的样子,忽然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昏黄的灯光照在王雪娇的脸上,她笑得双眼弯弯,像一个毫无城府的天真少女,只是她说的内容实在惊悚。

武长春听得心底直发毛,引路人依旧很平静,他随口应道:“确实不如鹿肉嫩,也不如熊掌滑。”

“不知道干煎会不会好一点,就是放在平底锅上把油煎出来。”王雪娇居然认真跟他讨论起如何做人。

“我们在野外哪有这个条件,水煮煮,蘸上盐就吃了。”

听起来,他真吃过,王雪娇不动声色:“你们在外面有那么多野味吃,还吃人呐?”

“赶上大雪,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有什么就吃什么,还挑什么。”他回答的轻描淡写,更像有那么回事了。

王雪娇只吓住了武长春,没吓着带路的人,她对这个成果很是不满。

这屋子的格局跟其他地方的也不一样,进了院子是一间屋子,屋子有后门,可以穿过去的,进去里面又是一个院子,再进这个院子,还有一层。

这种“三进式”的院子不是本地建筑风格,砌房子的砖石和水泥也都崭新崭新的,好像修好了没多久,与这里其他房子看着就饱受风沙摧残的气质不一样,引路人让他们三人在第一个房间里等着搜身。

第一个房间里连个桌椅都没有,不,应该说,地面连水泥都没铺!就是被踩结实了的土,要是哪儿没踩实,春暖花开之时带点水汽和种子进来,大概就能开花。

就这么空荡荡的一间房,在两边各开了两扇门,王雪娇听见门里有人类活动的声音。

看来这第一个屋子是起到了城门的作用,两边的门就相当于古代城门的藏兵洞,谁要是敢硬闯的话,两边门里大概会有人端着枪冲出来,把硬闯的人打成一滩烂泥。

现在王雪娇觉得地上没盖水泥,可能是为了方便埋尸,把人打死了,把那六条狗放出来,把能吃的部分先啃一啃,把骨架子扔上车,血和肉渣就这么渗进土里,只要把下面的土翻上来一盖,过上一段时间,泥土把血肉都吸了,连臭味儿都不会有。

武长春熟门熟路地举起胳膊,叉开腿,张英山也有样学样,搜查完他俩,王雪娇眼睛一瞟,妖里妖气地问:“你们哪位来搜我呀?”

有一个虎了吧唧的络腮胡向前几步,正要伸手,忽然从后面又走出来一个人,左脸上一道疤,从额头直划到脸颊,他的左眼虽然睁着,却是晦暗不明的球体,应该是便宜的义眼。

那道疤并不像用刀子划的那般平整,倒像是被动物的利爪所伤。

王雪娇心里跳出两个字:“活该。”

刀疤脸抱着胳膊,走到王雪娇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咧开嘴笑起来:“果然是你们俩。”

“我们在哪见过?”王雪娇歪着头,天真灿烂地冲他一笑。

“满月那天,草原上,我在车上看见你了,没下来。你是这个”他冲着王雪娇比了个大拇指。

“谢谢夸奖。”虽然王雪娇不知道他在夸什么,反正没竖中指,就是好话。

刀疤脸嘴角向上一提:“要不是我们看见后车上的两个人拿着枪,就凭你们往我们车队冲,打的就是你们了。”

他说的没错,像他们搞盗猎的,警察、林业局、军队,包括同行,都是敌人,特别是同行。

同行不是朋友,可能同行只是想来把他们打死,然后把他们的猎物一波带走,这不比在荒山野岭,风餐露宿,一只一只找得强么。

按盗猎者的规矩,宁可错杀,不可心慈手软让自己陷入危险。

正常情况下,他们把那两个通缉犯给打死之后,就要调转枪口把王雪娇和张英山也干掉。

但是他们听见了女人的声音,每年五六万的盗猎者都是男人,那首先就排除了是同行。

然后王雪娇说得那些咋咋呼呼的话,让他们觉得王雪娇可能是另一个行当的道上人。

看她细皮嫩肉,穿衣打扮都挺讲究,兴许是他们的潜在客户,便放了她们一马。

如果车里只有张英山,那他现在已经跟那两个通缉犯一样死得硬硬的。

当武长春向他们提起有一男一女想来这里看货的时候,羊胡子就猜是不是月夜在草原上见到的那两个

负责搜身的络腮胡是个好色之徒,平时在无人区都要时不时看着画片奖励自己,进镇子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嫖,要是让他去搜那个彪悍的女人,只怕不仅生意做不成,说不好还要在镇子里开打。

这是羊胡子不愿意见到的,于是他赶紧让自己的亲信刀疤脸过来看看,一见,果然就是他俩。

络腮胡那天晚上在车斗里看着货,没出来见着王雪娇,自然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现在他还站在一边,跃跃欲试:“二哥,还没搜过她。”

“去去去,一边玩去。”刀疤脸不耐烦地把络腮胡赶回旁边的“藏兵洞”里去,门一开,里面的人声更响了,王雪娇听出了有三个人的声音,另一边的人数估计差不多。

刀疤脸对王雪娇说:“蘑菇溜哪路,什么价?”

这是一句黑话,意思是你是什么人?想干嘛?

王雪娇听得心里直翻白眼:又来了,又来了,什么年代了,谁还说这种传统黑话,喜欢黑话是吧!

她昂首一笑:“我的行当是从天然植物里萃取令人兴奋的物质,并且销售。

到这里来,就是想在细分领域,以真正的行业专家为抓手,形成方法论,反哺生态,首先我们需要拉通对齐需求,然后希望你们能focus在痛点上,比如运输,打造完整的业务闭环。我的需求量很大,希望你们适度倾斜资源,赋能整体业务。”

一通互联网黑话下来,把刀疤脸听得云里雾里,他听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虽然王雪娇说的那堆玩意儿跟他认知的黑话不是一个体系,不过这种不说人话的玩意儿,肯定是黑话。

嗯,果然是道上的!

他决定用平实淳朴的语言风格提问:“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道上的人都叫我余小姐,家住金三角,卖粉的,冰和叶子也都有,COCA会贵一点,那玩意儿的原料在南美洲,运费和时间贵,做出来的保证纯度90%以上。如果你要99%的话,价格翻十倍,那玩意儿只有美国佬老白小粉能做得出来,他们的工钱贵。”

当王雪娇报出身份的时候,刀疤脸就已经震惊了。

卧槽,贩毒的啊!!

盗猎的人平时杀生杀多了,杀人也挺顺手,看着很凶残。

但其实盗猎并没有死刑,这几年,有好几个打了上万只的老行家,还有往国外卖,赚了上千万的倒爷被逮着,他们也就判了个十年。

贩毒,那可是50克就要打靶!

要论道上各行各业里最心狠手辣的从业者,毒贩是绝对的扛把子。

刀疤脸对王雪娇和张英山肃然起敬,同时又担忧地看着他们:“你们两位自己吸吗?”

别一会儿在他们这里犯毒瘾,又是打滚又是抽搐的,嚎得震天响,把条子给引来。

那还不如现在就把他俩打晕了,让武长春给送到派出所去举报。

王雪娇嫣然一笑:“你真是爱说话,那玩意儿叫什么,叫毒品,坑坑别人就算了,谁还坑自己啊。那种又卖又自己吸的,都是穷逼,抽抽抽没钱了,以贩养吸,像我们这种出身高贵的资深祖传手艺人,自己是不会抽一点的。”

说着,她伸出手,拍拍张英山的脸:“看看这张脸,如果他吸了,还能看吗?他的牙会变黄掉光,身体器官会衰竭,体力也跟不上,你说,我要一个肾不行,体力也不行的无齿丑男人做什么?”

“哈哈哈哈哈,余小姐真是敢说!难怪比男人还猛。”刀疤脸看着王雪娇:“像余小姐这样的贵客,我们这些粗人摸来摸去,不太合适。”

主要是怕碰到她哪里,她暴起杀人,更怕她还有兄弟埋伏在这里,这里是盗猎者的天下,她一个外地毒贩敢来,不得带上几十个保镖?

“这样吧,请余小姐自己把身上的家伙都拿出来,咱们就不搜了。”

王雪娇从后腰掏出一把“六四式”,“啪”地拍在桌上:“就这一个。”

旁边的人一见,眼睛都睁大了:“你这枪看着不像仿的啊这是条子用的吧?”

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王雪娇,两边“藏兵洞”里,说话的声音都停止了,并传来了清晰的子弹上膛的声音。

王雪娇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他们:“干嘛这么惊讶?你们从没杀过条子吗?死都死了,我拿他一把枪怎么了?怎么?你们要替条子报仇?”

“哦哦哈哈哈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刀疤脸哈哈大笑,“里面请,里面请。”

王雪娇拿起手枪,打开弹匣给他看,里面是空的:“这枪是从我杀的第一个大陆警察手里拿来的,是我的护身符,我一定要带着它。”

刀疤脸十分为难,羊胡子的规矩从来都是不让带武器的。

“要不,你问问羊胡子,让不让我带?能带我就进去,不能带我就走。这么大个青海,又不是就你们一家。”王雪娇傲慢地翻了一个白眼。

刀疤脸一溜烟地进去,把王雪娇的身份跟羊胡子一说,羊胡子也肃然起敬,他知道贩毒的利润比他更高,毒贩子都特别有钱,而且毒贩子的运输路线更加隐蔽,他特别眼馋,他想跟拥有更加强大运输能力的余小姐合作。

“既然没子弹,就算了嘛,快请进来。”羊胡子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