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搜身屋”的第二个院落的地面上铺满了树叶和小树枝。
看起来就像台风天过后,清洁工大罢工的场景。
只不过这里的树叶和小树枝都已经被风干成脆片,往上面踩一脚,就会发出“沙沙”“啪哒”的碎裂声,正常的走路速度会发让碎裂声连续不断。
在场的三个人,王雪娇体重最轻,她刻意把脚步放轻放慢了两步,树叶与树枝的碎裂声在静谧的夜空中依旧清晰可闻。
她明白了,这不是盗猎的人偷懒不打扫院子,而是故意留下的机关,如果晚上有谁从墙边翻进来,落地的一瞬间就会听见他们落地的声音。
类似的机关在日本皇居依旧在使用,不过那边用的是小石子,人踩须上面的声音“哗啦哗啦”。
乱到没人收拾的家里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比如闯进来的小偷一脚踩在地上没收拾的玩具或是啤酒瓶上,发出巨大的声音,把屋主人惊醒。
看来羊胡子能一直没被抓住,除了他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之外,还因为他确实有点脑子,不是纯靠天时地利人和,以及运气过日子。
王雪娇还听见从第二个院子的侧面小屋里传来“嗡嗡嗡”的机械运作声。
那是柴油发电机发出来的声音。
王雪娇眉毛微扬,他们居然自己发电,一毛钱都不愿意让供电局赚吗?
转念一想,没毛病,要是将来他们的小弟去供电局柜台缴费的时候,被同样过来给家里交电费的警察顺手抓了,然后将他们一锅端。
到时候在大牢里,跟判十年同行交流的时候,同行说起自己被抓是出动了多少军警,血战三天三夜,自己是因为老实交电费被抓,说出去,可能在同行面前都抬不起头。
就像别人进提篮桥的起步涉案金额起码是千万级的,突然听到一个涉案金额八万的,大概各位复旦上财的狱友都要迫不及待的过来打听打听,业务水平到底烂成什么样,才能连八万的账都做不平。
穿过了一地的碎叶枯枝,眼前就是羊胡子所在的第三进屋子。
这排屋子后面就不是民房了,没有任何遮挡物,一眼就能看见远处连绵的小土山。
王雪娇猜测后面肯定有个什么东西挡着,就这第一院子狗,第二院子枯叶的设计,羊胡子不可能把自己放在只有一道墙做为保护的地方,不然前面搞得那么严谨,岂不成大笑话了。
先记下位置,出去以后再慢慢找。
刀疤脸在门上恭敬地敲了三下,两短一长:“老大,余小姐来了。”
屋里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快请进来。”
刀疤脸推开门,屋里没有什么装修,就跟制革区其他的普通民居一样,没有任何装修,墙上涂的也不是高档涂料,就是最平凡的石灰水。
在屋子正中有一张大桌子,旁边放着几把椅子,椅子上都铺着整块羊皮,毛皮绵密厚实,看着就暖和。
桌上摆着一瓶白酒,一只杯子,还有一碟带壳花生,空气中散发着烤羊肉的香气。
屋子左侧还有一扇关着的门,估计是羊胡子的卧室。
那天在草原上见过的中年男人坐在桌边,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椅子扶手上,手里剥着花生往嘴里丢。
下巴上的山羊胡子随着咀嚼动作一动一动,更像山羊了。
“这是我们老大!赖三爷。”刀疤脸向王雪娇和张英山介绍。
王雪娇满脸笑容上前:“三爷哥!”
羊胡子一愣,摸着胡子笑起来:“这是什么辈份,又是爷又是哥?”
“像你这么正当盛年的,我们那里都叫哥,再老一点的,叫叔。爷都是垂垂老矣,走不动的才是爷。哪能把你给叫老了呀。”
就算是男人,也喜欢听人说自己身强力壮,特别是被年轻的小姑娘这么说,哪怕知道这是客套,羊胡子心里也有几分小得意。
“别站着说话啊,坐坐。”羊胡子没有纠正王雪娇的称呼,便热情招呼两人上前,看起来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完全不像是杀了几千只野生动物,跟林业局警察大战多次,在打伤数人后顺利逃跑的大反派。
王雪娇微笑着坐下来,她看见羊胡子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有焦黄色的痕迹。
他抽烟,抽得还不少。
羊胡子转头对刀疤脸说:“愣着干嘛,还不再拿两个杯子过来。”
“瞧我真是没脑子!”刀疤脸一溜烟地去旁边拿来两只干净的瓷杯,放在王雪娇和张英山的面前。
羊胡子亲自抓着酒瓶,往两人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瓷杯本身是白色的,如果里面加了什么会悬浮的药粉,根本看不出来。
虽然羊胡子现在没有什么要害她和张英山的理由,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这是什么酒呀?闻起来好辣。”王雪娇不动声色地问道。
“哈哈,我们平时在外面喝的就是这种酒,一口就能暖身子,天寒地冻的就靠它。”
王雪娇心里嘀咕:怎么没把你们给喝死的。
“有没有柔一点的呀,这么辣的,我实在喝不了。”王雪娇充分利用性别优势,装娇扮软,反正谁也不能怪一个女人喝不了烈酒。
羊胡子又叫来刀疤脸:“去,给余小姐把葡萄酒拿来。”
“呀~还有葡萄酒?”王雪娇笑道,心里不是很开心,本来还以为不用喝了,这酒里还是能放点东西。
在等着刀疤脸拿葡萄酒的时候,王雪娇瞟了张英山一眼:“你怎么回事?三爷哥对我们这么热情,你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整天带着你,让你出来见见世面,认认人,你就知道发呆。”
张英山会意,忙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包香烟,取了一支,双手给羊胡子递上。
羊胡子一眼瞟见香烟盒,发现烟盒上没有任何标识,只印了三个字“非卖品”。
“这烟怎么没标呐?”羊胡子问道。
王雪娇指着烟盒:“这可是白皮烟,专门做出来特供给不方便抽好烟的人的。”
白皮烟的传说一直都在,社会上对它的普遍认知就是特供。
直到有一个人在开大会的时候在桌上摆了一盒“九五至尊”被拍到,然后落马,导致那烟没人敢买,价格暴跌。
新闻出来之后,白皮烟更是成了万千百姓追捧的对象,认为那必然是超牛逼的好烟,后来情况被烟草局抑制,2013年是最后一次大批量开白皮烟的调度。
这种烟不入商业系统不纳税,其实也不能代表什么,它可能是新品的内部评吸装,也有可能是开机的时候人用来检测机器是否能正常工作。
一毛八的香烟,也可以是白皮烟。
更多的情况则是假烟,烟纸里裹着的是芭蕉叶子兑香精。
骗骗半懂不懂的外行而已。
“哦~~”羊胡子露出“我懂”的笑容。
他接过张英山递来的烟,张英山拿出打火机,按下去,蓝色的火苗跳起来,忽然,羊胡子的眼睛死死盯着打火机,眯着眼睛瞧了半天。
王雪娇和张英山心里同时一紧,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三爷哥看什么呐?”王雪娇也跟着去看张英山的手。
羊胡子若有所思:“怎么这个火苗,风刮不灭呐?”
嗐,原来是老头子没见过新鲜玩意儿,好奇。
这打火机是钱刚去合浦办案的时候,顺手从杨墅墩的人那里顺来的ZIPPO防风打火机。
众所周知,在警局办公室里,放在桌上的钱不会丢,圆珠笔和打火机那是会自己长腿的,就连曾局长办公桌上的圆珠笔都跑到了王雪娇的兜里。
不管路径是怎样的,总之,它出现在了张英山的口袋里。
羊胡子让张英山给他点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从鼻子里喷出来,他接过张英山手里的打火机,按下去,打出火苗,用力吹吹,火苗晃晃,就是不灭:“这个真好!一点不怕风。”
“既然三爷哥看得上,那就送给你啦!”王雪娇笑道。
羊胡子还装模作样地三辞三让了一番,最后还是靠王雪娇放大招“这是给孩子的”:“打猎的时候,兄弟们也得生火做饭呐,用这个多省事多方便,你就拿着,就当是我送给兄弟们的。”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啦。”羊胡子收下打火机,笑着对王雪娇说:“我这也有个回礼送你。”
他对刀疤脸说:“把金勾拿来。”
刀疤脸出去了,片刻后又转回来,他手里拿着一对被砍下来的黑褐色鸟爪,爪子蜷缩,指甲已经被剪了,皮质层已经坚硬地像铁,掐都掐不动。
在胫骨上,有一根红绳拴着,长度可以戴在脖子上,王雪娇看了半天,不知道是哪种猛禽留下的残肢。
羊胡子接过,又递给王雪娇:“这是雕爪,代表着是我们这行的朋友,要是遇到道上的人为难你,你就拿出来。”
“拿出来,然后我说点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他们就会明白的。”
这么好用的吗?
不管了,反正不要钱,先收着吧。
羊胡子在知道王雪娇的毒贩身份之后,还敢抽她的人送上来的没包装烟,看来他是真的没多想什么,王雪娇和张英山也大大方方地跟他碰杯,以示友好合作。
羊胡子把一杯酒喝空,又用力对着烟嘴子吸了一口,闭上眼睛:“嗯,你们城里人抽的烟,劲不够大。”
“三爷哥是想来点我家田里出的叶子?”王雪娇微微一笑,“要是三爷哥想要,我这就叫兄弟们调货过来。”
羊胡子连连摆手:“不了不了,那种东西是有钱人抽的,我要是抽了,都没力气赚钱啦。”
“你见过抽的人呀?”王雪娇问道。
“这谁能没见过,解放前,这边一堆抽大烟膏的,抽得人不人鬼不鬼,骑不动马,拿不动枪,全他妈废了。”
啧啧啧,看看,盗猎的都知道毒品碰不得,也不知道城里那些资产也就刚刚到中产的人怎么敢碰的。
完全不打算照顾金三角生意的羊胡子转而推销起了自己的商品:“小妹子,你就是想买皮货?”
“嗯,我想要藏羚羊绒毛做的披肩,对了,我叔还想要几只雪豹标本,摆在屋里。”
羊胡子点点头:“你说得这些都有,不过,贵得很呐。”
“有多贵?”王雪娇的话是疑问句,表情倨傲得不行,好像在说“再贵,老娘都给得起”。
野生动物跟毒品一样,在原产地的出货价格并不怎么高,只不过“终端消费者”不会亲自去那些鬼地方,也不会跟这些浑身是怪味儿的糙汉打交道。
没有赚差价的中间商,这些货卖都卖不出去。
一头品相不错的完整雪豹标本在西宁也就是五百块钱,出省翻十倍,进了一线城市再翻十倍,去国外的话,数字不翻倍,直接换币种,全部以美金结算。
羊胡子想了想,给王雪娇伸出三根手指:“雪豹三千,羊绒”
“这边的羊绒好,但是做出来的披肩好土,款式不漂亮,我只想要羊绒。”王雪娇一脸嫌弃,“武长春给我拿来的那条披肩真的好难看啊!颜色染得像红绿灯,一点花色都没有,我都不好意思戴出去,外面卖鸡蛋的村里女人都戴那种头巾。”
羊胡子“噫”了一声:“女娃娃真是爱俏哩。”
女人对款式挑三捡四很合理,羊胡子也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没有任何异议。
羊胡子又抽了一口烟:“你一共要多少?报个数。”
王雪娇眯着眼睛,仰头望天,嘴里叨叨的盘算:“李叔家要两只豹子,杨叔家要一只,六场舞会,每场换一条”
她的模样非常自然,动作参考源于她出去旅游时,帮朋友代购的标准操作,完全看不出是警察来钓鱼。
旁边的张英山马上懂事的递上纸和笔,王雪娇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列出来,要五十只雪豹,十五条沙图什,同时还希望能长期供应雪鸡和猫头鹰。
羊胡子看着王雪娇列出来的清单,皱着眉头,重重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来。
“有货吗?”王雪娇问道。
“有是有不过,按规矩,你得先交定金。”
不出所料,果然是要定金的,王雪娇扬唇一笑:“钱,不是问题,我想看看货。我的这些叔叔伯伯们,会互相比,要是我给出去的东西,有的好,有的不好,他们会来找我兴师问罪呢。”
捕杀野生动物跟贩卖文物不一样。
再珍贵的文物,只要不是挂了号的东西,都可以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不交易就没事。
野生动物是只要杀了,就有罪,不需要在交易现场抓现行。
能存放这么多野生动物的仓库,要搬运起来必然不方便,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瞬间消失。
只要能让王雪娇看到确实有这么多动物的尸体,就可以了。
本以为都已经到羊胡子这里,进仓库看看是顺理成章的事,结果羊胡子就是不上钩。
羊胡子眯着眼睛,乍了一口酒:“我们这地方,民风淳朴,仓库都没什么防人的手段,要看,随时都能看,看上了,随时都能拿走,小妹子,你要看我们的货,我们也要先看你的钱。”
他的意思很明白:“让你知道我们的货在哪儿了,你要是人多势众,说抢就给我们抢了怎么办,你必须得把钱放下,我才能带你们去看货。”
照王雪娇刚才那狮子大开口的气魄,羊胡子开口就要五万块定金。
从总价来说,羊胡子开的定价比例还挺合理的。
而且,就算两边的公安局都不愿意掏这笔钱,王雪娇自己也能拿得出来,她之前买的股票认购证已经发力了,通过股票认购证买到了一发行就售罄的新股,现在持有的股票捂到八月,就能翻到一百多万。
就算不卖股票,她家里也能拿得出五万。
她对自己先垫钱干活这事并没有那么反感,在还没有公务卡的时候,谁出差不是自己先掏钱,然后再拿着票回公司报销的。
不过,她还是没有马上答应:“听起来,是在很远的地方?”
王雪娇双手捧着腮,不开心地叨叨:“你不放心我,那我带着那么多现金,我也害怕呀。”
万一你们忽然见钱眼开,把我俩杀了,货也不给,往戈壁上一丢喂狼喂雕,那我们怎么办?
道上的人,一个个嘴上特别讲道义,真正到了利益攸关的时候,谁信道义谁傻逼。
就连莫正祥特别尊敬的、以讲义气讲信用而著称的“余先生”,在利用完十里洋场上那些混混地痞之后,也把他们一脚踢开,不管他们死活。
道义,那是留给有用的人和自己人的。
羊胡子听出王雪娇的意思,哈哈一笑:“你不用担心,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我不会让你们有危险的。”
“哦?还有什么合作的机会?”
“你们往国内运货,应该有自己的线吧。”
王雪娇眼神变冷:“你想问什么?”
“别这么紧张,我就是想借你们的线走一走,我们这的人啊,不行,老实!脑子笨得很!就知道傻乎乎地运,这两年条子管得严,运出去十车起码要被抓一两车,我们这风里来雨里去的,全成白辛苦了。”
他说得确实是实话,这边发货的人很谨慎,仓库都不让看。
但是运输线上的水平么就见仁见智了,有知道弄点东西遮一遮的,也有就这么直接放在冷藏车里,嚣张地在马路上走的。
“怎么会白辛苦?发出去了难道还要你们负责?”王雪娇不解。
羊胡子悻悻道:“只有买家收到货,才会给钱,路上可不就是我们负责。”
哈啊?咋,你们搞盗猎的人居然报的是到岸价,而不是离岸价吗?
有海上运输风险的外贸都知道要报离岸价,离港之后,概不负责。
好吧,可能你们不合法交易都是这样,我们从不这么搞。
“我们的线可不能告诉你,万一你手下的小弟被抓了,把我们供出来,那岂不是让条子一箭双雕。”王雪娇也懒得跟他使用高情商对话,说得很直白。
利益相关,平时再表现的傻白甜,也得认真起来。
不然羊胡子反而会怀疑:“尼玛,这么一个大弱智当管事,居然还没倒闭?”
羊胡子也没指望王雪娇会告诉他:“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借你们的车队,走一走货,搁一起运,赚两份钱。”
他想得挺好,反正贩毒已经是打靶的罪了,现在又没剐刑,再加运一点野生动物,又不会让她多挨一刀。
条子拆开袋,看见的是冰、粉、叶,还是雪豹、金雕、藏羚羊,有区别吗?
“差距挺大的,我们的能塞车轮里,你们这能放哪儿?我看你们还是找肉联厂或者工艺品厂比较省事。”
王雪娇誓死捍卫路线。
羊胡子继续退而求其次:“那你总能告诉我,哪些地方的官皮好收买吧?”
不行我就自己买开一条路,总不能这也是秘密。
“这样啊,那应该可以,不过这事我做不得主,我得问问几位叔伯,虽然我负责几条线,不过大事,还是家里长辈做主。”
王雪娇又摆出一副“我一个弱女子,我懂什么”的老实样。
这都是套路,就算她能做主,她也不会马上答应,这是国际惯例。
俗话说:贵人语迟。
不是指贵人学说话都迟,而是指地位高的人不会轻易表态。
就好像外交发言人谁还能不懂点外语,不过哪怕是英语,也没谁听完英文提问就立马回答的,还是要等翻译。
利用翻译说话的时候,好好想想应该回答什么,组织组织语言。
王雪娇没有立马拒绝,就是有机会,羊胡子挺高兴:“要是能把名单给我们,定金给三万就行了。”
“啊?”
不是,你还要啊!!!
王雪娇皱起眉毛:“光凭着这份名单,你们将来能省多少钱?不止五万了吧!我可知道,你们往国外卖一只金雕,开价是七万美金!一只就赚回来,非得收我的吗?!”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固。
“不一样”羊胡子摆摆手,“关系归关系,交易归交易。要是你喜欢,我送你一只雪豹都行,但是做交易就该有做交易的规矩,其他地方的人买,都要交定金。要是你不交,传出去,将来我的生意也没法做了。”
正当生意确实也有这个说法,吃请送是一时的,生意能不能长久的做,还是得有一个固定的规矩。
王雪娇与他争争夺夺,总算是以定金两万达成了协议,见到定金就去仓库。
“两万呐?”邢川发愁,派出所上上下下变卖了,都卖不出两万来:地是当初的荒滩,不要钱;砖、瓦、水泥和匠人的工资加在一起,共计一千五百块钱;几个人的警枪,在化隆一把七十块,买的多五十,买五把火力猛的贵价好枪,还能免费送一把。
看起来,邢川是掏不出这钱了,不知道他们的市局、省厅能不能拿得出来。
掏倒是能掏得出来,就是他们的流程极其繁琐,又是这个签字,又是那个签字,还要证明这个证明那个。
最后,不知道曾局跟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总之,两万定金由绿藤市全掏。
羊胡子那种人不认识什么支票和本票,他只认现金。
现在还没有银行卡,只有存折。
存折只能在本市使用,不能在全国通兑通存。
国内汇款唯一的方式就是邮政汇款,两天起步,到镇上的邮局可能得三四天。
羊胡子倒是不急,他说他可以等。
抓贼抓赃,只要没有赃物,他的兄弟们在镇上待着,谁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没有哪国规矩说不上班的人,就要被拉到警察局问话。
好消息,好消息,特大好消息:伟大的投资人列英奇大爷,终于对稿子满意了。
王雪看着剧本封面上的《丝路女皇传奇列总向山神发誓绝对不再修改30版》,内心感慨万千。
“两天改了三版啊?”王雪娇冲着跟组编剧眨眨眼睛。
跟组编剧面无表情指着堆在角落里的稿纸:“都在那。”
破折号后面分别是
修改版1、2、3、4
新增设定版1、2、3、4
外星人版1、2
草原大屠杀、草原大屠杀1
人变动物版
脔宠反杀版
列总不改版、列总保证不改版、列总立誓保证不改版、谁来了都不改版、打死了也不改版、列总向山神发誓绝对不再修改1、2、3版
其中大多数只有一张纸或半张纸,应该是在提议阶段就被否了,比如外星人版,说女主角之所以能跟蒙古人硬扛,是因为得到了坠落在地球的外星科技,女主角拥有放电的能力。
赶上大暴雨天,女主角一个人站在水里,“卡卡”放电,把十万蒙古铁骑连人带马一起放倒。
之所以女主角没有顺势统一天下,是因为她在西北,雨水稀少,发挥余地不大。
连设定都想好了,就是来自月球的背面的外星人,被女皇强烈的执念吸引来。
王雪娇指着写了五六行的外星人设定:“看着眼熟啊,不会是从《霹雳贝贝》来的灵感吧?”
“嘿嘿。”跟组编剧干笑两声:“我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王雪娇认真地把剧本完整地看了一遍,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这版跟我们拍的那版有什么区别?”
跟组编剧双眼无光地看着她,王雪娇仿佛能看见她脸上流下两道宽面条泪,她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你没有感觉错列总说还是用第一版吧”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
对于演员来说,就当是放了两天假,也没什么不好的。
谢正义这几天在草原上跟牧民打成一片,玩得可高兴了。
云殊华和意大利人在忙医疗支援的事情。
那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华伦天奴,居然意外的靠谱,他充分利用自己外籍人士的身份,让一向办事不怎么高效的镇政府快速响应。
云殊华和他一边把新诊所的房子谈了下来,一边联系了一批医疗器械和药品援助。
他们的计划是先把东西运进来,暂时安置在小诊所里,等新诊所装修完了,再搬到新诊所。
那个破烂小诊所里面的东西还是很破,最新的只有门口刚做的木牌子,用中、意、蒙三种文字写着中意友好合作医院
设备一时运不进来,目前来的只有一些药物,以及两个被邀请来镇里义诊的大夫,还有一个资深护士。
以前这边大夫看一眼就说不行,让家属送县医院的伤病,现在在镇上就能治,缩短了不少时间。
有不少牧民骑着马赶来看病,他们的病症五花八门,以外伤为主。
现在剧组一开机,云殊华走了,人手更加不够,连华伦天奴都留下来帮忙消毒、按人、抬人。
王雪娇好奇问:“你就这么弃他而去?他一个人行吗?”
上次见到华伦天奴的时候,他只会说“你好”“谢谢”。
如今的他,已经能听懂并且说出:“抬起来”“放下去”“按住”“吃饭”“救命”以及各种简单词汇。
春季的天,阴晴不定。
卫导从气象局了解到,最近三天的天气都不错,他决定大干快干,抓紧把两天的进度补上。
小镇附近的草原没有卫导想要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现牛羊”的感觉,他立志往冬季牧场挺进,连拍个两天一夜,趁天气好,赶紧把需要的镜头拍完。
剧组想跟盐业公司协调卡车,结果最近赶上集团公司的检查团到这里,他们不敢造次。
“我来想办法。”王雪娇径直找到武长春,向他借车。
武长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借来的车昨天还在帮诊所从西宁拉药物和一些基本的医疗设备。
车身上的大横幅都还没摘,上面写着“意大利西西里区利帕里岛爱心人士华伦天奴捐赠”。
派出去的司机就是那三个热爱在背后讲领导坏话的小子,这三位是垮着脸来的。
武长春为了跟王雪娇搞好关系,连汽油费都不收她的,完全是白用,自然不可能像之前做走私野生动物的生意那样,还给司机提成。
武老板亏待他们,余小姐从来都不亏待。
供应到位了才有忠心耿耿。
场务们在忙着搬东西,三个司机在大堂里面坐着抽“软中华”休息。
“肯定是你们开车技术好才派你们来的,草原上都是坑。”王雪娇先给他们戴高帽子,“不然怎么不派那两个来?”
上次那个说老板坏话最多的“浓眉毛”在拿了第二根“软中华”之后,又开始忍不住骂骂咧咧:“什么技术好,有好事他能想到我们?那两个马屁精都出去送货了,就剩我们三个后娘养的”
王雪娇痛心疾首:“凭什么啊!他们俩就这么背着你们偷偷摸摸跑到西宁吃喝嫖赌去了!”
“西宁?”他撇撇嘴,“昨天已经到沙坪坝吃火锅了!还气我们,说羡慕我们能吃新鲜的牛肚,不像他们吃的是冻了一天的,他们到了东莞再好好享受,额休特!”
额休特是蒙语里骂街的词,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生气了。
张英山负责跟着他们骂老板,王雪娇上楼打电话,告诉康正清,有两辆写着盐湖第五运输的车子上装着盗猎的动物,昨天已经到了重庆,目的地是东莞。
她觉得在东莞等着抓会比较省事,不然都不知道他们为了躲避警方临时检察,在路上什么鬼地方开。
康正清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那就不一定能抓到咯。”
“为什么?他们的车很显眼的。”王雪娇以为是车子太多了,不好找人,她觉得卡车上有那么显眼的字,只要稍微有点群众基础的地方,肯定都能找着。
“这不是显眼的问题,他们走得这条线路,有好几个治安重点地区,他们未必能平安到得了东莞,可能会在认尸通知里出现。”
要是他们死于黑吃黑,就不算她的功劳了哇。
好气!
王雪娇恼怒一边开门往楼下走,一边说:“那你就等着替他们收尸吧!!!”
坐在一楼大厅里的三个年轻司机听见这掷地有声的话,全身一僵,缓缓地转身望向张英山:“余小姐这是”
“没什么,家里的一些小生意。”
“什么小生意?”
没什么心眼的“浓眉毛”就这么直眉瞪眼的问出来了,吓得他旁边的人用力拉了他一下,怎么还问呀,你不要命啦!你不要,我还要呢!
张英山礼貌地微笑:“生意没什么特别的,主要是有人收了货不给钱,余小姐觉得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说说不给钱的原因,不要一棍子打死所有人。”
三人陷入沉默。
一棍子不要打死所有人,是个俗语没错,可是,怎么从张英山嘴里听着就不是那么个意思呢。
棍子,肯定是指枪,长的。
不要打死所有人,就是要留几个活口,逼他们交钱!
三个人的脑袋里浮现出同一个画面:
当余小姐挂了电话之后,对方还是不肯付钱。
不支付货款的人全家在两个小时后被绑架,关在无人的房子里。
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手里端着一把冲锋枪走进房间,对着被绑在墙边的人“突突突”,枪口冒着火舌,被子弹打死的人应声倒下,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地上血流满地。
这就是这个小白脸所说的:一棍子、打死、所有人
“准备走啦~”场务一声吆喝,王雪娇正好背着包走下来,蹦蹦跳跳地钻进了运送演员的面包车里。
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就她这脸,整天笑眯眯的样,怎么会这么心狠手辣。
可能这就是天赋吧?
想想她就是带着这样天真无邪笑容,下令杀人全家,好像更可怕了三人不约而同深吸一口气,狠狠抽了一口烟压压惊。
冬季牧场的草比不得夏季的油亮碧绿,不过凑合能用。
卫导想得很开,想想港台那边,瀑布是塑料布,雪是化肥,石头是泡沫,影响人家拍好片了吗!
没有!
充分说明,布景不是观众选择看剧的第一要素。
王雪娇也这么觉得,她热爱的《灵魂摆渡》和《毛骗》简直是肉眼可见的穷,特别是第一部,简直就是大学生凑钱拍COSPLAY剧的即视感。
今天的拍摄任务挺重的,一到地方,就要先搭敖包,把女三和蒙古王子的敖包相会给拍了。
女皇陛下是个政治动物,恋爱谈不了一点,此等重任,就只能交给她的妹妹负责。
所以,一定要唯美、甜蜜、动人。
这样观众才会为最后“蒙古人攻打西辽,公主殿下从城墙上跳下去,蒙古王子痛哭流涕,后悔一生,在剩下的漫长岁月里到处收集与小公主容貌、声音、舞姿、笑容相似的女人做为怀念”而感动。
这是跟组编剧从经典名剧《情深深雨濛濛》中得来的灵感,黑豹子一辈子都在收集萍萍的替代品,编剧觉得黑豹子好痴情。
王雪娇对她这样的想法,接受度还是挺高的,毕竟她身边就有人认为《泰坦尼克号》里的卡尔对露丝痴情一片,不离不弃,他抽了露丝一耳光、掀桌子,完全是老实人被逼急的愤怒,露丝这个碧池,居然跟穷小子上床,背叛了卡尔,就算杰克不死,这对狗男女上岸也得分。
只要见得多,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随便吧,只要她能顺利破案就好,拍片只是顺带的事。
车子进到草原深处的时候,还是黄昏。
工作人员一跳下车,紧锣密鼓地开始工作,搭敖包、架灯光。
“就这么几个人,拍敖包相会是不是有点太少了?”王雪娇提出她的疑问。
这次要进草原深处过夜,没找到太多的群众演员,所有演员加上工作人员,也就二十多个人,气氛不是很够啊。
感觉还没有灰姑娘里的王子选妃舞会热闹。
副导演耸耸肩:“没办法,这边的人晚上都不进草原的,上次出了事以后,就更不愿意来了。就连外地过来的都不愿意。”
“可是这边离上次死人的地方差了六十多公里呐。”王雪娇不明白,一个在西南角,这次是在东南角。完全是相反方向。
“他们说在草原的晚上很黑,点一根火柴都能看见,杀人犯一下子就到了。”
“一点火光就能看见他们知道六十多公里是什么概念吗?”王雪娇十分无语,难怪这个世界谣言传得这么快,毫无常识的人对自己脑补的故事总是如此坚定的相信。
“没什么问题,卫导说可以用运镜解决。”
王雪娇挺好奇什么运镜能解决,疯狂摇晃的印度式运镜吗?
敖包堆好了,火堆也架上了,摆桌的摆桌,铺毯的铺毯。
演员们在帐篷里换衣服、化妆,准备开拍。
来自大城市的演员们对于拍“敖包相会”还是很有兴趣的,女皇的小叔子放开嗓子唱:“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
旁边立马有人跟着合唱:“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就连没有听过这首歌的谢正义都很期待今天晚上的拍摄。
“我们港岛虽然地方小,但是我们也会出去BBQ的,大家在草地上,支一个烧烤架,一边喝酒一边吃肉~还有我家的丁吉和路吉,会在旁边跑来跑去~”
“是你养的两只狗吗?”
“嗯,两只都是圣伯纳。”谢正义看着王雪娇抱在手里的轩辕狗剩,笑着说:“比它大多了。”
轩辕狗剩凶巴巴:“汪!!”
“嘘,别当着它的面说,孩子听不得这些。”王雪娇伸手捂着轩辕狗剩的耳朵。
谢正义“哈哈哈”:“小小的,也很可爱啊。”
“各部门准备了啊,二十分钟以后开始!”外面传来场务的声音。
明亮的灯光将这片草原照得亮如白昼。
王雪娇只关心一件事:“这么亮的灯,这么干的草不会引起火灾吧。”
她不想拍着拍着,就忽然变成火海逃生了。
人看不到六十公里外的火柴光芒,但是六十公里外的火柴点一把火,就今天晚上这个风势,那是真的有可能跑都跑不掉。
“不会,我们的灯功率没这么大。”灯光师笑着说。
王雪娇还是很忧虑:“咱们有足够的水吗?要不,咱们还是先挖一圈防火沟吧?”
她不知道干草的燃点是多少,她只知道剧组的大灯真的很烫手。
剧务觉得她很事儿逼,别人没事就她事多,挖防火沟多麻烦啊。
要是别人这么说,他早就怼回去了,偏偏这是女主角,而且是更事儿逼的投资人亲自请来的女主角。
他托词说还有其他事,跑了。
王雪娇便去找卫健,问他对草原防火有什么心得。
他,没有心得。
但,知道大兴安岭特大森林火灾。
云殊华也知道,她还捐钱了,并且去了当地进行慰问演出,在医院看到了很多被烧伤的人。
“我也认为,我们应该挖一个防火沟。”她严肃地说。
三人达成一致,卫健让工作人员先去挖坑。
来的时候,也没说要动土,一共就十把铁锹,按照防火沟的深度要求,起码得挖一米深,三十厘米宽,卫导看看人数,觉得不太现实,于是提出深度减半,宽度也减半。
就算这么偷工减料,十个工作人员挖了四个多小时,也才挖出一个半圆。
眼看着已经十一点多,再挖下去,月亮就没了,卫健心里也着急:“要不,咱们先对着挖好的地方拍,咱们一边拍,他们一边挖?”
已经挖好的部分是迎着风的,如果真要起火,应该能起到一些阻隔的作用。
也不能真就大家无所事事地蹲在草原上喝西北风,傻看着工作人员挖坑。
王雪娇和云殊华都没有异议。
篝火燃了起来,马头琴拉了起来,大家围着篝火蹦蹦跳跳,小公主和在路边捡来的野男人并肩坐在一起,互相依偎着。
野男人向天上的月亮发誓会一生一世只爱小公主一个人,否则
然后被小公主捂住了嘴:“我相信你,不要对自己下这样恶毒的诅咒。”
此时的镜头聚焦在小公主和野男人身上,只捎带了一点女帝陛下。
王雪娇斜靠在小叔子身上,手里捏着酒杯,眼睛却盯着小公主。
她的嘴没说话,眼神却骂得很脏。
“推过去,给余梦雪一个特写。”卫健吩咐道。
拍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风越来越大,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小心。”
负责拍花絮的摄影师只感觉后背的衣服被人猛然揪住,整个人被倒拖出五步。
下一秒,一根大旗杆重重地砸在他的面前,要是慢一步,他的脑袋就要被砸开花。
他背后瞬间冒出冷汗,吓得腿都软了,手掌心里全是汗,过了一会儿,手指关节觉得酸痛,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还僵硬地抱着摄影机,手指死死地抓着,一动不动。
风越来越大,刚开始还有人站在卡车边上,想借车身避避风,很快,几吨重的大卡车在风中像个小纸片似的,被吹地一摇三晃,好像随时会倒下来。
那三个司机见过世面,想都没想,直接蹦进了刚刚挖好的防火坑,然后骂骂咧咧,嫌坑太小。
好在坑虽然小,不过总比没有强,其他演职人员也都有样学样,跟着躲进了坑里。
那几个挖坑的人现在就是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挖深一点,挖宽一点,现在只能侧躺在土坑里。
同时也庆幸,如果不是王雪娇和云殊华两个人坚持要求挖防火坑,现在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其他人纷纷往土坑里躲,王雪娇也觉得土坑太小,挤得好难受,她发现敬业的摄影师正顶着大风,哐哐地给他那里的防火沟搞扩建,好把摄影机也放进去。
于是,她也爬起来,企图给自己这边也稍微扩扩。
王雪娇一抬头,看见卡车上有人在动,看剪影应该是负责拍花絮照片的女摄影师,刚才她为了能拍到剧组的全景,爬到卡车的车头上站着。
那阵强风把她刮倒在车斗里,虽然人没死,但是脚扭了,她一瘸一拐,一手拿着相机,一手扶着车斗,脚腕钻心地疼,只能一跳一跳地往前挪。
车身实在晃得太厉害,她每走一步,受伤的脚踝都会刺痛难忍,痛得她额头上冷汗直冒,迫不得已,只好在车斗里蹲下。
风势一点都没有要减小的意思,拉了手刹的卡车,居然被向前推了五六米。
轮胎一下一下地抬起又落下,好像要被吹飞了。
不行,得赶紧走,迟了,只怕卡车真要飞上天。
她努力挪到了车尾,看着距离地面这么高,想想刺痛的脚腕,缺乏跳下去的勇气。
就这么一个犹豫,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股气流拎了起来,拉上了天空。
腾空只有一秒,她的腰就被人抱住了:“下来。”
王雪娇踩在车后杠上,一手拉着栏杆,一手抱着她的腰:“跳下去。”
“我的脚扭着了痛”
王雪娇翻身上车:“你坐着往下挪,我拉着你的手,你慢慢下去。”
她伸手去握女摄影师的手,结果握个相机:“卧槽,你真牛逼都什么时候了这次全国劳模至少得给你一个提名。”
本来她是蹲着的,然后发现蹲着不好使力,便站了起来,慢慢把人往下递。
此时,两百多斤的摄影师和张英山赶来,帮忙把女摄影师接住。
女摄影师刚一路地,张英山便转身向王雪娇伸出手,忽然,他眼前一花,王雪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蹿了上天。
在上天前的一刻,她随手乱抓,抓住了系在栏杆上的横幅。
横幅的一头被她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现在,她整个人就好像一只风筝,挂在月亮边。
作者有话说:
拉着横幅被吹飞的故事,来自于在吐哈油田工作的一位朋友的亲身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