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紧张,你说我们会不会被调到前线啊?”一个入伍刚两年的年轻人兴冲冲地与同伴聊天。

自从第七舰队进入高雄港,大家都觉得这是要打了,看报纸和新闻上的外交措词越来越严厉,似乎明天就要打响第一枪。

已经开始有人写请战书,志愿调到三千多公里之外的最前线。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这是无数人请战书的第一句,或是最后一句。

年轻的战士渴望功勋,先辈们在朝鲜战场上曾赶走过美国人,他们也可以做到。

基地里到处是一片热血沸腾的气氛。

毕星从不参与这方面的讨论,别人问他怎么看,他就说这种事情上面自有考量,战争机器不是可以轻易被开启的,就算是美国人,也不敢随便乱开枪。

这话落在别人耳中,觉得他是在说现在国力强盛了,美国人也不能直接硬来,总得找点体面的借口。

但是对于毕星来说,这就是一句大实话。

现在就连椭圆办公室的智囊团也举棋不定,到底能把底线推到哪一步,他们对中方的实力完全没有把握。

大陆的国民情绪让智囊团有点懵,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正忙着搞经济的国家,为什么会全民都这么想打仗,难道不是赚钱要紧吗?他们成功收买的间谍证明了他们对于人性的猜想,可是间谍毕竟是少数,智囊团的人可不是身边即世界的弱智。

智囊团非常确信,只要一道征兵令下来,全军会即刻满员。

兵源不是问题,问题是武器的性能。

间谍卫星确实监测到在西北进行的多地、多次武器试验。

不过现在的卫星性能并不能做到像电视剧里的效果,甚至比写给白宫的申请经费报告里提到的还要差一点。

向领导要钱么,稍稍把性能夸大亿点点很正常,不然国会哪能打钱那么痛快。

何况,人类会骗卫星。

卫星在天上拍下来的照片,也就只是照片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比如那些圆圆的东西,到底是客家人的土楼,还是导弹发射井?

八月份九月份的时候,为什么全中国的中学大学,会冒出来那么多军人,是要准备开战了吗?

机器拍下来的照片,还得靠地面上,对当地情况非常熟悉的人类间谍对收集到的信息进行最终确认。

这次总部对数据要得非常急,来不及把间谍卫星调过去了,他们选择直接由地面人员进行确认。

客户要得急,就代表着是卖方市场。

供需关系决定了市场价格。

这次总部下了血本。

原本答应毕星的条件,都超级加倍,除了房子、车子、安家费、年金补贴,一份体面的工作,还可以让他进入西点军校担任客座教授。

而且,在证明数据为真实之后,总部就会马上就给他办理入籍手续,他可以随时以美国公民的身份离开大陆。

如此优厚的待遇放在眼前,让毕星失去了以往的谨慎,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马上拿到数据。

毕星猜测恽诚也会有这份数据。

如果中国正式对外宣战,对恽诚的寡头客户也会产生影响。

他决定先探探恽诚那边的消息,毕竟有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余小姐,套恽诚的消息,比贸然跑到一个熟人都没有的导弹基地套近乎要容易一点。

王雪娇又接到了“山水”的电话,这次还是让她去领准备好的数据。

“我就说么,上次直接准备一式两份就好,还要我老人家亲自跑一趟。”

尽管旅馆离客似云来饭店没多远,但是最近又是扬沙天气,每一次呼吸,鼻子里都是满满的灰味儿,王雪娇是一步都不想出门。

“这次给恽诚和毕星的数据不一样,给毕星的信息里,使用的是常规弹头,给恽诚的是核弹头。”

王雪娇愣了一下:“不是说他们总部要互相印证么?要是两份不一样的,他们会信谁?”

“相信理由足够充足的,给恽诚的资料逻辑链充分。”

王雪娇:“哦,好吧。”

转头她就嘲笑编地图数据都编得要死要活的韩帆:“你看看人家!人家不仅编数据,同一件事还能编得不一样!你连个水泥标号都要憋半天。”

“所以他们是国安,我是公安!工资待遇都不一样。”韩帆哼哼唧唧,抱着狗剩:“狗剩这么聪明,不也没当上警犬,还不是因为它有短板。”

“它才没有短板!”王雪娇抱狗剩,把它放在地上。

“腿短还不是短板?”韩帆骄傲地伸出他的腿,“看,我的腿,跑一步顶别人三步!”

本来乐呵呵嚼着牛肉干的狗剩剩生气了,它跳起来撞了韩帆的膝盖一下,委屈地跑回王雪娇的脚边,直立起身子,两只前爪抱着王雪娇的小腿,抬头看着她。

王雪娇抱起狗剩:“宝宝,我们不理他,他腿长费料子,不穿制服都买不起裤子穿!我们狗剩剩不用穿裤子,当不当警犬无所谓,略略略~”

韩帆双手抱在胸前:“真的?那太遗憾了,我有一个战友在警犬基地呢,说最近缉毒形势严峻,想多培养一些缉毒犬,缉毒犬对狗的身高腿长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我还想推荐狗剩剩呢,既然你说无所谓,就把机会让给别狗吧。”

王雪娇死命按住想要从她怀中跑出去,投奔韩帆的狗剩:“有出息一点,他乱说的,他说有战友就有战友啦?那我还有战友在太空部队内,开着宇宙飞船,操纵着两只大剪子,把美国间谍卫星的太阳板电池剪下来,飞船里能带狗,狗剩剩想不想上飞船,当飞天小狗狗啊?”

狗剩的尾巴都快摇出残影了。

“骗狗是小人。”韩帆看不下去。

此时张英山正和恽诚在一起,原先恽诚对余梦雪的认知是一个没什么实力的小毒贩,名声都是别人吹出来的。

经过两次与她的交换,他以他超强的直觉感受到,此女绝非池中物。

她现在没什么实力,是因为她与李将军并无血缘关系。

如今李将军身死,且留下了正统的继承者。

李将军看在老上级的面子上,还会对她稍加照顾。如今继承家产的李大公子可不认识什么余先生,为了保住家产考虑,李大公子绝对不可能给余梦雪什么好处。

关系都已经淡到这个份上了,如果是寻常人,肯定就算了,从此不再来往。

但是以余梦雪这嚣张跋扈的脾气,哪能忍受失去权力,她一定会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恽诚相信,这两次借他的手搞事,绝对是为她回去之后重夺大权做准备。

欧洲、亚洲、北美,她都要。

不仅要市场份额,还要铲除竞争对手,获得垄断利润。

好贪心的女人!

做为掮客,恽诚非常喜欢这样的客户。

扩张地盘,一定会需要很多的情报和人手,就有与他合作的空间。

想要合作,就得知道这个女人最紧迫的需求是什么。

“余小姐其实是一个内敛含蓄的人。”张英山微笑着接过恽诚为他泡的茶。

恽诚内心:真没看出来。

张英山:“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又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只能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太可怜了。李元龙看起来对她好,那也只是为了给他自己搏一个不忘本的名声而已。”

他的声音幽幽,眼睛看着茶杯上袅袅升起的白雾:“李元龙说生意危险,不让她参与,只管拿钱享受就行了,就连那三个山头,也是给别人管,金三角的人都只知道那是李大公子的地,却没有人知道那是梦雪的。

现在老头子死了,李大公子违背老头子的遗嘱,梦雪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看着那三个山头产出几个亿的四号,也不会有一分钱落到梦雪的手中。

虽然有你帮忙,也只能毁它一年的收成而已,土地还在那里,他可以接着种,明年又是一片罂粟花海

梦雪说她很后悔,以前年轻不懂事,把权力拱手相让,还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可以什么都不干,就得到好处。现在想要夺回来,哪有这么容易。”

张英山说得半真半假,对于权力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那段,是王雪娇与他一起看某件清代工艺品的时候发出的感慨。

那件工艺品做工奇巧,号称传男不传女,然后这个工匠家族最后只有几个女儿,有一个女儿愿意学,但工匠不愿意传,直到他死也没在家族里找着学艺的男丁,就失传了。

旁边有一个团队的人听讲解时在感叹: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到宁可失传,也不传女的地步。

另一个人则说:肯定是学这个工艺太苦了,这个匠人舍不得女儿吃苦,给她们找个好婆家舒服一辈子也挺好。

等这拨人走后,王雪娇怒喷了一长串,张英山都给记下来,并归纳总结中心思想。

这些话确实是余梦雪的说话风格,恽诚不疑有他,听得十分认真。

相比于金三角,CIA更在意“金新月”,那个三国交界地带,一个是“帝国坟场”的阿富汗,一个是第二次印巴战争之后站在中国这一边的巴基斯坦,还有一个是巴列维王朝倒闭之后,就彻底跟美国撕破脸,从中国买武器的伊朗。

金三角的战略意义实在比不上。

大金主看不上金三角,恽诚跟金三角的往来也不多,对他来说,金三角的势力是“坤沙以及其他”。

什么李将军,闻所未闻。

他甚至连自己的情报网都没铺下去,就靠当地的情报贩子转点二手消息过来。

张英山又说了许多,在他的描述中,余梦雪本是一个家世显赫的大小姐,只因世道变故,她被带去了金三角。

余梦雪就如同“朱三太子”一般的旗帜,李将军能够收拢残部,从败军之将变成能占据一方的霸主,完全是因为余梦雪的身份。

后来李家功成名就,在金三角呼风唤雨了,便把她送到远离权力中心的英国去读书。

如今,老李亡故,小李接位,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留了,断了给余梦雪的花销费用。

余梦雪震怒,誓要重新夺回本应属于她的一切!

恽诚被余小姐励志的故事感动,他激动地表示:“如果余小姐有任何需求,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余小姐实现她的梦想!”

张英山警惕地看着他:“怎么,你也对余小姐”

“哈哈哈,你误会了,我是一个生意人,我要的是对价的报酬,不是余小姐的爱。”

恽诚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荒谬,中国有句古话: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么一个有能力的男人,怎么就吊死在那一棵树上了。

莫不是小处男一个,刚开荤就只见过这么一个女人,所以才会盯着不放?

恽诚试探着问道:“我看杨先生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不知道多少女人会被杨先生迷得神魂颠倒,杨先生从未心动过吗?”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会犯一些错误的,我以为那些女人喜欢的是我这个人,其实她们喜欢的只是我的身体,对我的内在毫不关心,我对她们来说,就如同挂在手腕上的名牌包。只有梦雪,她喜欢的是我的内心,我的思想”

恽诚听得一愣一愣,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最多二十几岁的男人,怎么脑子像他认识的那些五十多岁的男人一样,认为年轻貌美的女人甘愿做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不是为了他的钱和权,而是为了他深邃的思想和有趣的灵魂。

小伙子早衰得挺严重啊。

不过余梦雪到底对小白脸是什么态度,不在恽诚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要知道余梦雪确实有需求,而他可以供给就行了。

恽诚说:“我可以介绍几位重量级人物给余小姐认识,助余小姐登上高位。”

“多重量?”

“寮国的一把手,暹罗的军部最高长官,佤邦联合军的老大,够不够?”

张英山眉梢微动:“是不是啊?恽董的关系网这么硬?”

“不硬怎么做生意呢。”恽诚微笑,“余小姐在大陆活动这么长时间,应该结交了不少上层人士吧,不知道余小姐愿不愿意把我介绍给他们认识?”

张英山:“这要看恽董有多少合作的诚意了。”

“不知道余小姐还要什么?”

张英山高深莫测的一笑:“恽董,你知道余小姐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吗?因为我从来不问她想要什么,我只知道她的大目标,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实现她最终回归金三角的大目标而去的。”

他站起身:“如果你想向余小姐展示你的诚意,就要靠你自己的领悟了。”

什么人啊,明明就是不知道,这都能抓着时会捧自己一把。

果然做一个成功的男宠第一条就是要脸皮厚么。

恽诚心里不满,脸上依旧满脸笑容:“你说得对!我会好好考虑的。”

王雪娇快速在客似云来饭店拿到了给毕星的特供情报,出来的时候,被站在门口的老板娘忆楠叫住了:“余小姐好久没有来我这里吃饭了,是不是嫌我们家的菜不好吃呀?”

“怎么会呢~”王雪娇微笑,“最近好多事,联系去导弹基地拍摄什么的,哇,好多有趣的东西呢,我才知道,原来导弹上面可以配不止一个弹头,太厉害了。”

忆楠“哇”了一声:“你们真有办法,连导弹基地都能进,我爱人工作这么久了,对导弹基地的事,也就知道他们门口挂的那个牌子。”

两人聊了一会儿,王雪娇有意无意地向忆楠提到一些似有似无的关键数据信息,传达的意思是:“我知道得可多了。”

王雪娇走后没多久,毕星来吃晚饭,忆楠与他闲聊的时候,把王雪娇说的话都传述给毕星了:“我都想进去看看,平时管得那么严,真是太神秘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毕星得知余梦雪居然进了导弹基地,而且还知道了不少消息,便通过自己的关系打听。

他得知摄制组能进导弹基地拍摄,是因为一个叫陈予的高级弹道专家给引荐的。

那位专家此前消失了两三天,说是病假。

但是有人看见他最后是扶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上了一辆吉普车。

从描述看,绝对是余梦雪。

在整个灰扑扑的格尔木城里,穿着大红色收腰皮大衣,穿着黑色高筒皮靴的年轻女人就余梦雪一个。

像余梦雪这样的女人,找导弹专家绝对不可能是因为见色起意,看上了他的美貌。

现在陈予已经回来上班了,人整天都在基地里不出来,毕星想找他旁敲侧击一下都没有办法。

他能回来,至少说明一件事:余梦雪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毕星第一次敲响王雪娇的房门,屋里就她一个人。

毕星急着拿到情报,连寒暄都省了,张口便问:“余小姐,你是不是已经跟陈予见过面了?”

王雪娇手里把玩着恽诚送她的伯莱塔手枪,慢悠悠地把子弹拿出来,又一颗一颗地押进弹匣,装回枪里,再拉拴上膛。

她的动作很慢,似乎是为了让毕星看清楚她手里有枪,枪里有子弹,子弹已经上膛,仿佛在暗示:“你跟我说话的时候请注意态度和措词”。

毕星深吸一口气:“余小姐,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达成了友好合作关系。”

“你看,这枪,不错吧,是恽诚送给我的呢,威力特别大。”王雪娇答非所问。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主动送给我的,他说这大西北不比我平时待的城市,不仅野兽很多,还有不少性子狂野,不把人命当人命的法外狂徒,像我这种平时只跟文明人的打交道的女孩子会很危险,他说我已经有枪了,他说那种便宜货色只能吓吓人,武器不仅是用来吓人,在真需要的时候,它一定要有足够强大的威力,否则,吓不住人的时候,死的就是我了。”

王雪娇满怀柔情地抚摸着枪身。

毕星皱起眉头:“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这有什么问题吗?他长得不错,难得的是很有气质,事业成功的男人,身上那种自信的风采,是多少钱也修补不出来的。”

毕星被她的言论惊呆了:“你不是已经有两个”

“毕机长的话说得我听不懂了,古代帝王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三千佳丽,我这才到哪里呀?”王雪娇故作天真的看着他,“还是你觉得我不配?”

毕星无奈地摆摆手,放弃与王雪娇讨论男女问题:“行行行,我们不说这个我就问你,是不是陈予给你们安排进导弹基地的?”

如果能确定是陈予,那么,恽诚可以,他毕星也可以。

时效慢一点归慢一点,好歹证明他有努力过,而不是混吃等死。

“除了向我提问之外,你能给我什么呢?”王雪娇继续把玩着银白色的手枪。

“我”

王雪娇遗憾地看着他:“你能拿到青年突击手的荣誉,难道是因为你像算盘珠子一样,拨一下才动一下,领导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把领导吩咐的事干完,你就下班回家?”

她垂下眉眼,似乎毕星还不如手里的这把枪好看。

“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恽诚,是在我没有开口的时候,主动把我最需要的东西送到我手中的。你知不知道~那一瞬间,我有多感动哦,对了,不好意思,我忘记你没有女朋友。以你们这里的条件,被你容貌所蛊惑的女人能送的东西,只怕也送不到你的心上。”

“你要的是金钱、权势,而不是”王雪娇看了一眼毕星脖子上那条十分明显的手工围巾,“亲手织的围巾、亲手做的饭菜你不是缺对象,那些家庭条件跟你一样的女人,你是看不上的,你想借着婚姻少奋斗三十年,一步登天,可惜很遗憾,你的皮相和脑子还没有完美到这个地步。”

毕星在工作中,确实非常机灵,领导一句话的话外音,就足够他忙一阵子,然后拿出让领导惊喜的成果。

不然也不能在事业上如此成功。

在感情上,他从小长得好看,家里五个孩子,他排老三,都没有被父母忽视过,上学的时候是老师最宠,到了单位女同事看着他都两眼放光。

向来只有他挑人,没有人挑他。

结果真正需要认真到谈婚论嫁,他才发现自己有巨大的短板,那些家世很好的姑娘根本看不上他。

如果他的嘴特别会说,兴许能说动某个姑娘宁可跟父母一哭二闹三上吊也非他不嫁。

然而,他缺乏锻炼的嘴,实在不知道怎么对姑娘说那些动听的话,他也做不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司令的女儿跪地求婚这种事。

毕星今天来,就是想让王雪娇出价,让她自己说交换条件,他照做,她给情报,两边一交易就完事。

谁知道王雪娇压根不出价,要他自己想。

不仅如此,还狠狠地羞辱了他一番。

如果不是王雪娇手上有枪,毕星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以他的手劲,拧断王雪娇那纤细的脖子只要一秒。

但是,那可是伯莱塔,一枪,就足以让他失去所有行动能力。

“我说要带你去美国一起生活,你不要。我说跟你平分,你看不上。我真的不知道,你还想要什么。”

毕星咬牙切齿。

“我想要飞机~”王雪娇微笑,“我知道你现在开的是最新款的苏27,而且,被改装过了,最大航程可以达到4000公里,从这里,可以~呜~~~的直接飞到我们伟大的宝岛。”

毕星眯着眼睛:“你什么意思?”

“我的上线说,宝岛那里想研究研究,被改装过的苏27到底变成什么样了,需要一个实机拆开来看看。反正,你干完这一票就要走了。不如捎带一架飞机走?中间转个机而已,你又不赶时间。”

毕星愣住了,自己悄悄离境,跟带着战斗机叛离的难度完全是两个等级的。

他声音干涩:“你是要我被防空导弹追一路?”

“别逗了,想那防空导弹是稀罕之物,岂是每个城市都有的。”王雪娇冲他挤挤眼睛。

“你再好好想想吧,要是你愿意呢,咱们就好好谈交易,要是不愿意,就此作罢。我想你的上线,应该不会因为你没有及时交出这一份情报,就开除你吧。”

早在1985年,就有一个叫萧天润的人开着轰5叛逃了,润得很成功,得到了三千两黄金,还娶到了美女主播。

毕星在政治学习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人的案例,毕星不是没有羡慕过他。只是萧天润服役的地区是东部,跑起来容易,他在大西北,就算是一条直线拉过去,也刚好卡着苏27的最大航程,万一中间为了躲导弹而绕几个圈,说不定就没法落地了。

王雪娇的话,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但也只是一动,风险太大了。

“看来,余小姐是不想与我合作了。”毕星彻底放弃,起身离开。

毕星认为她已经把从陈予那里得到的资料给了恽诚,既然这样,他就算得到,也不值什么钱了。

然而,当天晚上,他又收到总部呼叫,要求他尽快核实正在测试的导弹搭载弹头的详细数据,以及是否能够立即投入实战,给出的报酬不仅没有降低,反而还提高了。

这么说余梦雪没有把数据给恽诚?

想起她曾对自己多次说过:“那我为什么要给你,不能自己递?我又不是不认识人。”

对,余梦雪一定是想自己独吞这笔情报费!

那么,这份情报,一定在余梦雪的屋子里!

得想个办法。

“这里是位于海拔五千五百米的兵站马上将会举行一场盛大的集体婚礼”主持人说了两句,就赶紧摆摆手,“等下,歇会儿,我喘不上气,一会儿再重拍一次。”

等她喘均了气,才又重新来一次,她挨个采访即将成为新郎的军人:

“请问你现在心情如何?”

“紧张吗?”

“在兵站举办婚礼是你们的传统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你觉得幸福吗?”

当新娘乘坐的军用大卡车从远处驶来的时候,高原兵站的全体战士都沸腾了,欢快地敲锣打鼓。

新郎有一兵站的战友给他做伴郎,新娘却是独自前来,她看着那群新郎的亲友团,眼神里有些羡慕。

王雪娇过去问她:“你有朋友过来当伴娘吗?”

新娘摇摇头:“我们家很远,走了八天才到,我的朋友都请不出来这么长时间的假。”

“八天!”

“嗯我要先坐大巴到市里坐火车,然后去省会坐飞机到西宁,本来想从西宁坐火车到格尔木,结果买不到票,只能一路坐汽车过来,车还坏在半路上了,再等着换车”

“我可以给你当伴娘,要不要?”王雪娇笑道。

新娘一喜:“真的啊?”

忽然,她又问了一句:“你当过几次伴娘啦?”

“两次,怎么了?这还有次数限制?”

新娘说:“不是限制,是我家那边有个说法,如果当了三次伴娘,自己就结不了婚了,我不想害你。”

“没事,我家没这说法,你家那边的民俗管不了我。”王雪娇看着她的嘴唇都干裂了,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小瓶甘油:“嘴上涂点。”

“嗯。”新娘点点头,她担忧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被风吹得发紫,干燥的空气让皮肤上的皮屑像一层霜似的挂在脸上,嘴唇上有好几道血口子,还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婚礼是人生重要时刻,谁不想展现的是自己最美好的状态。

新娘抚着自己的脸,紧绷着嘴角。

王雪娇看出她的心思:“我们有化妆师,能妙手回春,要不要试试?”

“真的?”新娘十分惊喜。

“绝对的!”王雪娇把张英山拉进来,让他帮新娘化妆。

妆才上了一半,新娘就露出难受的表情,她大口呼吸,王雪娇赶紧出去叫人把制氧机拿过来,结果,跑得太急,自己也呼吸困难,然后眼前一黑

张英山正在给新娘上眼影,眼睛余光看见王雪娇倚在门口半天不动。

他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

张英山奇怪地望向王雪娇,只见她侧靠着房间门,歪着脑袋顶在门框上。

路过的一个小战士也奇怪地看着她,停下脚步,顺着她看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有,只有大风呼啸的荒芜戈壁。

小战士心里困惑,这有什么好看的。

婚礼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他没有在意,又匆匆走了。

张英山又画了两笔,发现王雪娇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心中隐隐感觉不妙,赶紧放下笔,对新娘说了声:“等我一下。”

“你在干什么?”张英山转到王雪娇的面前,发现她两眼发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张英山还以为她在跟自己开玩笑,问了一句:“眼睛不干吗?”

王雪娇还是不动。

“你怎么了!”张英山这才感到不对,伸手按在王雪娇的胳膊上,忽然,王雪娇整个人软软地向他倒下来,刚才睁着的眼睛也闭上了。

张英山吓得魂飞魄散,一手抱住王雪娇的背,一手抄起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来,向医务室跑去。

正在跟新郎打趣的军医大惊,赶紧跟进去,探完鼻息,听了心跳,他告诉张英山:“没事,缺氧,刚才她是不是有剧烈活动?”

“嗯。”

捐赠来的制氧机第一个使用者就是宣传大使本人,军医拿着使用说明书,一边翻一边琢磨正确的使用方法。

王雪娇很快就醒了,她睁开眼睛,看见白白的天花板,声音微弱:“我怎么了?”

“缺氧,晕过去了。”张英山紧紧握着她的手,“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你怎么在这?新娘的妆化完了吗?”

“化完了。”新娘的声音在王雪娇对面的床上响起。

王雪娇倒下的时候,把新娘也吓了一跳,急步上前,想看是什么情况,缺氧也没放过她,新郎把她抱到了医务室,她的情况比王雪娇好多了,只是心慌气短,神智十分清醒。

王雪娇无力叹道:“可恶,我输了。”

“这种时候,胜负欲就不要太强了。”张英山摇头,“要喝水吗?”

“喝。”

张英山给她倒了一杯放了葡萄糖的温开水,把水杯递给她,王雪娇伸出手,手臂不住颤抖,她咬着牙,想凭自己的本事握住水杯,却发现胳膊上好像被系了五十公斤的大石头,伸过去,半路上就落下来了,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呼吸。

床板“吱嘎”一声,张英山坐在床边,左手将她揽在怀里,柔声说:“靠在我身上。”

右手端着水杯,耐心地举在她的唇边,一点一点地喂。

对面的新郎对两人如此甜蜜地相拥十分羡慕,也想这么做,被新娘拒绝:“我刚涂的口红!”

婚礼是有吉时的,对完成婚礼有着强大信念的新娘,在吉时快到的时候坚定下床。

她临走的时候,王雪娇十分抱歉:“对不起,我实在是起不来了,腿软。”

“快别这么说,你这个心,我已经很高兴了,我有我爱人在就很开心了。”新娘含笑依偎在新郎身边,两人手挽着手,并肩走向挂满了红花、红球的礼堂。

医务室只剩下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人。

高原反应带来的不止是呼吸困难,还有剧烈的头痛。

“真要命,早上换外套的时候,忘记把口袋里的阿咖酚散装这衣服里了。”王雪娇气息微弱的靠在张英山怀里,小声抱怨:“我的头好痛啊。”

她伸手想用力按住头痛的位置,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张英山伸手帮她按着脑袋:“我们马上下山去?海拔降下去就没事了。”

“别,还不至于,别影响别人的工作。”王雪娇轻声说。

这种头痛会持续很长时间,张英山无奈:“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想摄制组的工作,反正这片子也不会播。这边不止一辆车,我会开。”

“算了,刚才我们上来的那个路况,我怕你把轮子开飞了,我们得赔。有你在身边,我就舒服多了。”

王雪娇歪着头,以一个完全依赖的姿势靠在他胸口,张英山心中酥痒,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见王雪娇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哎,你说现在毕星是不是正在得意?”

张英山扬起嘴角:“也可能刚得手。”

昨天部队的宣传部忽然给恽诚打来电话,说海拔最高的兵站即将举办婚礼,有非常重大的意义,一共会有四位新娘,都是平原的姑娘,她们肯定会用上恽诚捐赠的制氧机,宣传部的同志希望恽诚的摄制团队可以去拍一拍。

恽诚过来的旗号就是打着捐赠医疗设备来的,如此重要的使用场景他不出现,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他们才会在这里。

留在旅馆的韩帆也会“恰好”带着狗剩出去散步,散到城外的戈壁上,贪玩的小狗可以跟韩帆玩扔棍子捡棍子的游戏玩很久。

本来王雪娇想把导弹详细信息放在衣柜里,翻找东西的时候,怎么都能翻到了吧。

张英山认为藏得太浅,不符合余小姐一向谨慎的工作作风,毕星可能会对得到的信息感到不信任。

“太容易得到的就不珍惜了是吧,行,你放吧。”王雪娇吐槽,最后张英山决定把资料放在日光灯管的灯罩上面。

“你说他不会找不着吧。”王雪娇很替毕星担心,恨不能用个彩灯贴个大箭头:“导弹资料在这里。”

“不会的。”张英山非常自信。

王雪娇怀疑地看着他:“为什么?”

“他是军校出身,那种管得很严的寝室,想藏点不合规的东西,就只有那么几个地方好藏,灯罩上方是藏东西的圣地。就算他不藏,他的室友也会藏。”

王雪娇想伸手戳他的脸,无奈现在连抬起手指都费劲,只能冲他挤出一个笑脸:“你以前干过多少违规的事啊?”

张英山在她耳边低语:“罄竹难书,你要告发我吗?”

“不了,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了,怎么告你你不会灭我的口吧。”

张英山低头印上她的嘴唇,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你的口已经被我灭掉了。”

“傻瓜。”王雪娇扬起嘴角。

茫茫大戈壁,狗剩跟着飞来飞去的木棍,快乐地跑来又跑去。

韩帆出来的时候,看到老板还剩一些羊肉没卖完又急着回家给即将放学回家的孩子做饭,眉头都是锁着的。

韩大善人也不顾他压根就没厨房,连电锅都没有,就掏钱把羊肉买下了。

他寻思着反正狗剩可以吃生的,不管是给谁吃了,只要不是把肉糟蹋就行。

“狗剩剩,要不要吃羊肉啊?”韩帆大声喊。

狗剩听不懂,它只知道激动地摇着尾巴,眼睛盯着韩帆手里的木棍。

嗐,问什么问,喂给它就完事,它又不是没吃过生肉。韩帆掏出羊肉,向空中抛去。

“嘶哈嘶哈”,狗剩飞奔着追上划着抛物线落下的羊肉,盯住目标,奋力向上一跃。

已经要落下的羊肉块,突然拔地而起!

狗剩惊呆了,它落回地上,怔怔地抬头看着天空,一只硕大的阴影大张着翅膀在天空中盘旋。

紧接着,阴影又俯冲下来,却不是对着狗剩,而是对着韩帆手里的塑料袋。

韩帆几乎没有过大脑,抬手对着阴影猛然一抓,再重重将它摔在地上。

“叽叽叽!”

韩帆定睛一看,这是一只金雕。

它被韩帆的无情铁手抓住了脚脖子,脑袋撞到地上,现在正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

“汪汪汪!”英勇的狗剩冲了上来,围着金雕闻了一圈,没有马上下嘴咬,只是对着它叫个不停,就像冲着街上认识,但关系不好的狗那样。

韩帆疑惑:“你们认识?”

那只金雕拍打着翅膀,想起来,韩帆一眼看见它的翅膀上有一块圆形的无毛区,那形状,是被子弹穿透的痕迹。

“哦,是你啊。”韩帆想起王雪娇喂了几天的那一只。

他知道现在是金雕繁殖的季节,本来就会从低海拔地区往可可西里的峭壁迁徙,找对象、筑巢、生娃。

不过盐湖镇离这里几百公里,在如此广阔的天地间居然还能遇上,真是有缘。

韩大善人见这只金雕形单影只,大概是刚搬过来,还没找到对象,他满怀同情地把羊肉分出一半放在地上:“喏,分给你一点,没女朋友一起吃,自己也要好好过日子。你看我”

刚说完,另一只金雕就落下来了,这只金雕体形更加庞大,是雌性。

两只金雕头挨着头,亲亲热热地吃起了羊肉。

韩帆:“……”

他悲从中来:“狗剩,我们走!”

拍摄全部结束回到格尔木城,天已经黑了。

高原反应来得快去得快,海拔低于三千五百米后,王雪娇立马满血复活,张英山见她精神振奋,心里松了一口气。

一进旅馆房间,张英山看了一眼椅子,它还在原来的地方,但是椅子的脚并没有对齐地砖的缝,偏了一点点。

王雪娇拉上窗帘,张英山搬椅子检查日光灯罩上的情况。

只见装着资料胶卷的塑料袋下,他刻意放上去的一颗极小的白色砂粒已经无影无踪。

“动过了。”张英山说。

王雪娇举起双臂欢呼:“耶~~~”

某处办公室内。

战略情报专家看着两份完全相反的情报头疼。

一份来自知名情报贩子Y,另一份来自内部被策反人员S。

情报贩子在全球都颇有盛名,他的很多生意都需要有CIA的支持和默许。

内部被策反人员最近发来很多情报,看得出他是真的很想投奔自由世界,以及住大房子开豪车拿很多很多的钱。

这两个人的忠诚度看起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情报贩子说新型导弹搭载的是核弹头,内部被策反人员说搭载的是常规弹头。

有没有核武器,差距很大。

有多少,差距更大。

存货不多的话,大陆肯定不会轻易打过来,不然用一颗少一颗。

情报分析员打开恽诚发来的情报包中的另一份内容。

里面有被铀矿石影响过的底片、铀矿石的照片、某军工企业职工加班加点的照片、每班员工的数量、某核防护相关产品的运输车照片。

并有一份从原材料上线到成品下线、运输时间的完整时刻表。

从这份资料判断,大陆方面正在加班加点生产核弹头。

如果不打算用的话,为什么要生产,总不能是为了卖给沙特吧。

情报分析员打开第三份资料,只有一些照片林知的尸体,以及刊登认尸通知那份报纸的时间、认尸人站在林知坟堆前的照片、毕星与认尸人站在林知坟堆前的照片。

认尸通知是四月二十号,照片拍摄时间是第二天。

然而,四月二十五日,毕星向总部申报的间谍活动经费人员名单里,还有林知。

不管是毕星蓄意谋杀林知,还是林知意外死亡,他不上报,继续吃空饷。

这都是总部无法容忍的行为。

特别是,他的这份情报还相当草率,只有几张照片,证实导弹搭载的是常规弹头。

总部要的是导弹现在搭的是什么弹头吗?

总部要的是导弹能搭什么弹头,最多能搭多少!

情报分析人员感叹,还得是让专家来做,内部策反的这个人不想好好干活,尽琢磨怎么吃空饷捞钱。

虽然!

大家都想多往自己口袋里捞。

但是,起码得小心点吧!

这都被同行拍了照了!

恽诚这照片要是发到其他官老爷那边去,到时候又要被国会质询:你们的钱到底都是怎么花的!

发现一个吃空饷的人,就证明在黑暗的地方,有无数个吃空饷的人!

这猜疑下去,明年的经费申请又得费一番功夫。

好在恽诚发这照片的意思只是想证明毕星是个骗经费的混蛋,他提供的情报不如恽诚的可信。

而不是想要要挟什么。

这种不靠谱的人,还是早日别联系比较好。

直到导弹详细信息发出去,毕星才从王雪娇那里得到关于铀矿石的信息,并且听说,是在昆仑哨所附近发现的。

如王雪娇所料,他向爱人在昆仑哨所的方梅打听,方梅表示闻所未闻,但是方梅那个还没有上幼儿园,每天跟着方梅到单位上班的女儿却告诉他:“有的,我爸爸有一块会发绿光的石头。”

“石头不能摸,手手会烂掉。”

“我爸爸不给我玩,给余阿姨玩。”

没错了,方梅肯定是被告知不准说出去,大人知道管着嘴,小孩子不知道。

毛毛才三岁,她能撒谎吗!

毕星认定这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情报,当晚他就向总部发信息,告知自己的“重大发现”。

然而,他用熟悉的呼号呼叫了对面一次又一次,对面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音。

他不死心地试了一次又一次,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毕星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他与总部失联了。

怎么会这样?!

他不觉得自己做过任何会被总部抛弃的行为。

一定是意外!一定是国安知道了什么,总部为了安全,才放弃与我联络的。

总部是为了保护我!

但是,这总联系不上,也不是个事啊。

他这段时间电台联络太过频繁,直觉告诉他,会出事的,必须马上走。

他等不到总部派人来找他了。

必须马上走!

毕星看着桌上的训练计划表,明天,他将会驾驶苏27,进行常规训练。

一瞬间,余小姐的话、萧天润的往事,涌上心头。

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