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寸克俭的人生中,有过无数次的挑战。

刚打入金三角内部时候,毒贩用强迫吸毒、杀人来试探他。

他用作弊的手法、绝妙的枪法获得了毒贩的信任。

现在,他是整个金三角有名的情报贩子,与世界各国情报贩子维持着微妙的利益平衡关系。

他掩护过无数个卧底,也无奈地看着许多同志牺牲。

过往任何一个卧底,都力求低调,只想悄悄地完成任务,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代号“山水”的黄帮来第一次向他发送消息的时候,他没有在意,对他来说,缉毒与国安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不过又是一个为卧底编造假身份的日常工作罢了。

然而,二十分钟后,他就收到恽诚电台,询问他刚刚编造的人物身份时,他才有些在意,为什么这么快?

是否卧底身份有暴露的危险?

他还没来得及替王雪娇的人身安全担心完,次日又收到令他意外的消息:余梦雪血洗美墨边境的十三条贩毒线路?

什么?

为什么?

美墨边境关我们什么事?为什么老黄的人会跟那边搅和上?

他看着自己为余梦雪编出来的几行字,显得太过朴素、低调。

不光寸克俭困惑,金三角的毒枭也困惑,他们不知道自家地盘上什么时候出了一个“余梦雪”,她是谁?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纷纷给寸克俭打钱,希望他能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

寸克俭哪敢贸然乱编,他只得向自己的“上线”发送确认信息,同时心中暗骂“山水”,果然看到他的呼号就代表着大不吉,尽给他找麻烦事,当初在党校跟他做了三天同学,后面各自奋战在自己的战场。

“山水”一共呼号过他四次,次次都是万分危急,他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也就成功救了三次。

还有一次,连他也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被重重包围的年轻人抬手给自己一个痛快,而他晚上还得参加毒枭的庆功宴,满脸堆笑恭喜老大又除一心腹大患,回屋也只敢把头蒙在被子里为那个年轻人流几滴泪,生怕被其他人看见漏了身份。

实在是太操蛋了!

不知道这次的卧底是接到了什么任务,要以金三角毒贩的身份去银三角闹事

寸克俭还没有等到上线的回复,金三角就被两条新消息搅得炸了锅:

消息一、罗亚星八百多亩罂粟田被农药毒死了,据称是余梦雪所为。

消息二、罗亚星以向余梦雪复仇为名,派遣雇佣军闪击李氏庄园。

与此同时,寸克俭还收到十几条询问:情况是否属实?余梦雪是什么人?是否会导致海洛因价格上涨?李继康是否有应对计划?余梦雪在哪里?

寸克俭嘴巴大张,几乎合不上,看着“余梦雪”三个字,他几乎想吼出来:“怎么又是你!你好好的为什么要搞这么大啊!!”

一定是老黄的人!!!

什么人带什么兵!!!

不是,老黄为什么要这么干啊?!

金三角再怎么乱,也不跟中国接壤,为什么要派我们的人加入他们的内部混战?

然而所谓命令,就是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尽管寸克俭不理解,不明白,他也只得满怀着困惑,把上线发来的“余梦雪”故事发送给所有前来咨询的人。

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地赚了一万多美金。

春季的风将漫天黄沙卷上天,又向整个大地洒下。

格尔木又出现了大规模的沙尘天气。

风卷着沙,在格尔木市内的柏油马路上如同波浪一般,向前翻滚,一浪接一浪,神似南方台风天的时候,暴雨泼在马路上形成的过雨带。

能见度不超过三十米,整个城市如同海市蜃楼,在漫漫黄色构建起的混沌世界之中,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楼顶、暗如幽影的汽车。

恽诚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不然正经人谁会带那么多保障车来当间谍,在旅馆里住着,就更不能放低要求。

车队还没入住,旅馆就根据他的要求,装了两层玻璃,并且把窗缝做了密封处理。

现在任凭风沙呼啸,王雪娇也能安坐在屋里,看马路上要上班上学的人痛苦万状的出门。

还得是恽诚,做戏做全套,明明拍摄只是一个幌子,他却真的弄来了非编机以及各种设备,放在旅馆唯一的会议室里,让摄制组在房间里做后期剪辑工作。

王雪娇:“你就见不得花钱雇的人闲一会儿吗?”

恽诚微笑:“如果不给他们找点事做,岂不是显得我这个资本家太假?有违人性,会招来不必要的关注。”

王雪娇想想也是,从“伐伐伐伐木工”开始,到“你不干,有的是帕鲁干”,所有涉及到生产和经营类游戏的玩家,几乎都见不得有空闲劳动力,一定要让所有农民在干活,有一个闲着,玩家就难受。

她以前公司去团建,飞机晚点,大家还会被领导拉到机场VIP候机室抓紧时间开个项目推进会。

看看格尔木的事业单位和国营企业都没有因为大风沙给员工放假,恽诚一个正宗个体户,就这么放过了各位员工的剩余价值,那不合理。

此时正经单位的好人,都只想在家里待着,哪儿都不去,菜都有人送上门来最好。

谁想去户外谁傻逼。

此时,飞行基地里有一个大傻逼心急如焚。

天气预报说,这三天都会持续大风扬尘天气,基地原定的训练计划取消。

根据民航标准,能见度低于六百米,飞机就不能起飞。

就算是战斗机,也不能违背大自然的禁制。

基地取消训练计划合情合理,就连当初往广岛扔原子弹的计划都差点因为广岛上空有厚云层而取消。

以毕星的专业水平和他对基地跑道的熟悉程度,他认为自己就算不看窗外也能飞。

但是他没有充足的理由让基地维持训练计划。

没有训练计划,就没有油,没有油,飞都飞不起来,更遑论飞四千公里去投奔自由世界。

毕星心急如焚,又惶恐不安。

每一次有人打开他办公室的门,他都心里猛然一跳,以为是来抓他的人到了。

“怕什么,现在他们什么证据都没有。”毕星给自己打气,他住在顶楼,电台藏在天台上,每次他都把指纹小心的擦掉,也把自己的脚印清的干干净净。

只要没有抓到他和电台在一起,他就有一百个理由把自己摘出去。

稳住反正现在总部已经不再理他,只要保持电台静默,就没有抓他的理由。

毕星尚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弃子,恽诚的电台却很忙。

总部相信大陆有往新导弹上安装核弹头的梦想,但是他们不相信大陆有这个技术实力。

按照恽诚发来的数据,新导弹能发现海上的航母,然后挑最大的打。

怎么可能!!

他们通过从其他地方获得的资料,分析来分析去,也不认为现在大陆的导引头技术如此牛逼。

他们说对了。

确实没这个技术,是硬编的。

负责编故事的同志早就想到他们的怀疑,且已经准备好了。

这颗超厉害的导弹,使用的是美国在七十年代的“潘兴”弹道导弹上的导引头技术,以前的导弹是射出去就射出去了,落到哪里完全随缘。

但是潘兴导弹导引系统自带雷达,可以精确打击到目标点方圆三十米的范围。

如果这导弹只是美国人自己知道,那他们会展开严格的内部审查,看看是谁泄露了机密。

但是,苏联人也知道,他们认为这种导弹会对苏联造成严重破坏,双方就此事进行了谈判,苏联同意让大量核武器和导弹非武器化,换取美国在八十年代让潘兴导弹退役。

尽管中苏官方关系在七八十年代的时候不怎么样,但是国与国从来就没有恩怨,只有利益。

面对共同的敌人,谁知道苏联人会干出什么来。

苏联人能比新上任的美国总统先知道“曼哈顿计划”,也能把潘兴导弹的详细数据送给中国人。

这个故事早在王雪娇找“狂热全勤爱好者”拿情报的时候,就已经在给恽诚的资料里,其他参数的合理解释也都有。

恽诚当时还夸王雪娇心思缜密,然后他没上交。

总部来问,他就说这情报如何如何的难拿,如何如何的需要走门路,有多少人需要买通。

最终,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打钱!”

现在恽诚把王雪娇当成自己的忠诚战友,或者说,他是用交换“小把柄”的方式,让王雪娇觉得自己对她是真诚的、交心的,将来可以加深合作,所以把搞钱小妙招告诉王雪娇。

王雪娇内心平静,就这?

这不是我们公司经常干的么?不是这不是软件系统开发公司的标准套路吗?

要开发一个什么东西,基础报价不贵,先把甲方套牢再说。

然后,每次增一个需求,都是另外的价钱。

基础框架已经用上了,全部彻底换新的时间和费用甲方更加承担不起,只能咬着牙继续用。

现在总部就是这个状态,他们既然选择相信了导弹会搭载的是核弹头,就需要用一切手段证明搭载核弹头这件事的合理性,不然岂不是显得自己是弱智,一开始就信错了方向。

只要能拿到依据,不就是花点钱嘛!花不了多少!

恽诚与他们成为了密不可分的利益共同体。

由于王雪娇搞来的情报,恽诚动动手指,把一份情报分成了七八份,就比原来预计的收入又多了好几万美元,并且得到了总部的高度赞扬和进一步的信任。

筹划美墨边境血案,找金三角雇佣军给罂粟田浇百草枯,总共才花了一万美元,太划算了。

他越看王雪娇越喜欢,如果王雪娇表达出对他身体的兴趣,他愿意立马加入余小姐的后宫。如果王雪娇要他站在床头为她和小白脸小黑脸的运动喊加油,他也毫不犹豫。

不过余小姐现在要的不是男宠,而是天下江山。

为了表示对余小姐的敬意,恽诚积极主动地开动脑筋,最后,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余小姐想跟李大公子抗衡,就得有人、有地。

“余小姐,恽董请你过去一趟。”助理恭敬地敲响了王雪娇的房间门。

打破了王雪娇抱着狗剩坐在窗前看别人上班的快乐。

老板助理进宅无事不来。

老板叫去办公室准没好事。

王雪娇皱着鼻子,抱着狗剩哀叹:“为什么这些反派都这么喜欢叫我上班啊!”

不管乐不乐意,她都得去。

王雪娇梳头更衣化妆,半个小时后姗姗出现在恽诚的办公室。

只见屋子的格局变了:靠窗的地方被清成一块空地,吊着一块白色的幕布。

对面的桌上放着一瓶红酒,几样菜,还有一个大蛋糕。

椅子摆放的位置也挺奇怪,一般都是围着桌子坐,这几把椅子是并排放的,面对着那块幕布。

看起来是要放电影?

王雪娇愣了一下:“你今天生日啊?”

“不,这是为你准备的。”

“今天不是我生日。”

恽诚笑道:“是祝贺你成为金三角猛虎军的统帅。”

“我?什么时候的事?”王雪娇一脸懵逼。

“十个小时之前。”恽诚晃了晃手里的录像带。

王雪娇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可能性:

同名同姓!

王美珍督察冒充我的名字成了统帅!

总不能是他诈我,说我是,威胁我要把我告到中央,强迫我跟他合作?

他这间谍的身份也没那么干净啊,何必得罪我。

总不能是“山水”同志给我安排的新身份吧!他都没跟我说,不管怎么样也得通知我一声啊。

麦克阿瑟是在广播里知道自己被解职的,澳大利亚防务部是在广播里知道055舰上门实弹演习的,难道我要从对手嘴里知道我有新身份了?

电光石火之间,王雪娇的脑子转了几个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统帅了。

她只能保持冷静,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就我们俩庆祝吗?”

咱俩的关系没这么亲密,不要搞这么暧昧好吧!

房门又被人敲响,恽诚漫不经心:“进来”。

门开了,张英山和韩帆两人站在门口,恽诚的助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为他们引路。

走进房间的两人,也是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向王雪娇投来询问的表情,王雪娇耸耸肩,她更迷茫。

张英山还有点偶像包袱,换了一身像样的衣服,韩帆穿着他的深蓝色带两道杠的松垮运动服就来了。

“呀~恽董怎么知道我今天过生日!!!”韩帆满脸欢喜,“我还以为除了余小姐,就不会有人知道了。恽董好有心啊!”

王雪娇真不知道他生日,知道他生日的张英山沉默地眨了眨眼睛:明明还有半年。

韩帆这完全是在市局养成的习惯:

看到别人拎了好吃的进门: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看到隔壁法医新买了方便面:你怎么知道我们组今天晚上要加班。

反正就是必然要找一个跟食物沾边的理由,让自己蹭上两口。

一向灵巧机变的恽诚都有那么一秒的愣神。

他冲着站在一边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无声地离开房间,过了几分钟,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礼盒交给恽诚。

“祝你生日快乐,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请收下。”恽诚双手将礼盒交给韩帆。

韩帆对恽诚送的东西有很强的戒心,当即打开看了。

里面是十张一百的美元。

恽诚抱歉地说:“路上匆忙,没有准备好礼物,只有这些俗物,请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哥们儿就喜欢俗的。”韩帆咧嘴笑得灿烂。

“别站着,都请坐。”恽诚率先坐下,王雪娇、张英山和韩帆依次落座。

房间里的灯光暗下来,助理接过录像带,开始操作。

幕布上出现了影像。

居然还是航拍,画面一开始是郁郁葱葱的热带森林,很快,浓绿的森林变成一块一块的红色、紫色,那是盛放的罂粟花,森林是分割罂粟花田的界线,还有很多人在田里忙碌。

一队穿着深绿色制服的人从森林的边缘冲进花田旁的木屋,连续不断的枪响之后,领头的人出来,对着拍摄的直升机比了个一个胜利的手势。

接着镜头一转,变成地面上的拍摄视角,前方持枪的人冲进一幢豪华别墅,简单粗暴的“哒哒哒”之后,一具一具的尸体被抬出来。

后面还有几个相似的镜头,只是换了不同的别墅,抬出了不同的尸体。

最后的镜头是数百个穿着深绿制服的人整齐地站在一起,一个看着像军官的人站在最前面高喊口号:“我们是谁!”

“猛虎军!”

“是谁给我们饭,给我们枪!”

“余梦雪!”

“我们要做什么!”

“誓死效忠余梦雪!”

带头喊口号的人首先拔枪对天射击,紧接着下面的几百号人将背着的枪摘下,对天射击。

一时间整个视频里热闹得像过年放鞭炮。

录像带到这里就结束了,助理打开灯。

王雪娇还是有点懵,她看着恽诚:“他们以后就听命于我了?”

“是的。”恽诚微笑。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他们凭什么听我的?我的法理性在哪?”

自古以来权力的更替,都不是干掉几个领头的就完事,得有正统的说词,要么是自己在军中有威望的“玄武门之变”;要么是有法统的“清君侧”。

什么都没有,就会像杀了隋炀帝的宇文化及一样,自己当了半年皇帝又被别人干掉了。

“你的法理性在钱。”恽诚微笑着给王雪娇倒酒,“他们只忠于利益。我用你的名义资助了他们活动经费,还有粮食、枪支与药品。”

“现在他们只知道,只要跟着余小姐的指令走,就能过上好日子。”

助理送上一本小薄册子,第一页是金三角地图,指出哪些地区、有多少人已经是余小姐的人了,第二页是如何联系这些人,第三页开始是与这些人联系时使用的密电码。

“我用这些人的时候,是不是还要经过你的同意?”王雪娇冲着恽诚摇了摇书册。

“不用不用,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养他们的费用由我全资支付,具体怎么用,由你做主。”

“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呢,要是按月给他们付钱,多亏呀。”王雪娇试探着问恽诚的雇佣方式。

恽诚笑道:“如果只是用一次才付一次钱,他们凭什么忠心呢?”

那倒也是。

不说忠心不忠心。

凡是按次收费的都得等排期,他们先得把其他在前面的需求处理了,才会来,突然有急事还喊不来。

这几个穷国人民的常规操作是:种地的么,随便种种,也不想着怎么提高效率。

在城市里生活的人实在没得吃了,就去做短工,混点钱骗饱肚子,弄到钱后就跑路不干了,没有任何储蓄意识,可谓人均“三和大神”。

养老问题靠生孩子,猛猛生,凑合把孩子养大了,就跟着孩子过。

生病的话,有闲钱就治,没闲钱就等死。

王雪娇对他们的职业道德毫无期待,对他们的职业素养毫无信任。

在她眼里,视频里的这些人也就是看着热闹,跟花一百五十块钱找非洲部落人民放枪举“生日快乐”牌子没有任何区别。

王雪娇也不知道要他们干什么,总不能要他们缉毒吧好像也不是不行

“现在就这么几个人,只会让我那好叔叔忌惮我,恨不能把我弄死在金三角之外。起码实力得跟李大公子并肩了,才能让他心平气和的跟我说话。”

王雪娇在地图上点了几下:“这些小势力,就不能并一并吗?零零碎碎的,看着就烦。”

“可以,只要是你的命令。”恽诚微笑着拿着餐刀,亲自动手为王雪娇切下一块蛋糕,双手捧着送到她面前:“很快,你就可以荣归故里,成为掌握金三角的女王。”

“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忘记恽董的功劳。”王雪娇接过蛋糕,拔下蛋糕上嵌着的糖水樱桃,放入口中,向恽诚一笑,笑容里尽是毫不掩饰的野心。

“完蛋了,督察会不会找我!纪委会不会找我!国安会不会找我!联合国会怎么说!”

王雪娇一回自己的屋,就从高傲的女王变成慌慌张张转来转去的小地鼠。

这尼玛上哪儿说理去,她什么都不知道哇,谁知道恽诚的主观能动性这么强,已经给她搞来山头和人马了。

到时候边防缉毒警抓到人,一审讯,说他们是

诶,对了,他们是余梦雪的手下,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雪娇稍稍心安,她相信以这些人的职业道德,只要恽诚落网,不给他们支付活动经费,他们就一哄而散,不会积极主动的以余梦雪的名义出去干什么事情。

她正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会有事的,忽然听到大哥大来电。

可恨,现在的大哥大没有屏幕,看不见来电号码。

王雪娇烦燥地把大哥大往张英山的手里一塞:“你接,要是康正清,就说我死了!”

说完,她往床上一躺,拿枕巾把脸盖上,睡得直挺挺,韩帆配合地坐在床脚,手里挥舞着草纸:“魂兮,归来~”

狗剩趴在王雪娇身上,仰头发出一声长嚎:“嗷呜~~~”

张英山笑着按下接听键:“喂?是小王同志说她已经死了是明白不,我不写,我怎么能抢你司礼监秉笔之位不我没那么想出名”

张英山把大哥大放在王雪娇耳边:“康正清说,你要是死了,就要从工资单里面剔除,外勤补贴也没了、回去的机票不报销、申请二等功的材料还要重写,他还建议我跟你的灵位结婚,这样能上电视。”

电话里传来康正清冷漠的声音:“王雪娇,你怎么死的?”

“被你吓死的”眼见着躲不过去,王雪娇叹了一口气。

康正清严肃地说:“葬礼就不要叫我参加了,我没钱随份子。”

“小气”王雪娇听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想来不是兴师问罪的,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康正清说:“云滇那边来电,说他们收到线报,有一个余梦雪的女毒枭为了泄愤,把罗亚星的三个山头浇了农药?”

该来的总会来。

王雪娇破罐子破摔:“手下小朋友不懂事,背着我擅自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罗亚星是谁吗?”

“不知道。”

“金三角排行第六的毒枭。”

“哦,我只认识第一名,除了珠穆朗玛,第二第三的名字谁还记得。”

康正清:“罗亚星向李元龙的继任者李继康发动进攻,昨天,两边发生激烈的武装冲突,有几颗炮弹落入云滇省境内。”

王雪娇猛然坐起来,神色严肃:“有人员伤亡吗?”

卧槽,这要是伤了人,不会追究到她头上来吧

“没有,边防军早已把人撤走了。”

王雪娇想了想:“不对啊,余梦雪毁了罗亚星的田,关李继康什么事?”

“罗亚星捉到了几个参与浇农药的人,他们说那三个山头的罂粟田是你的,因为李继康不肯遵守遗嘱给你,所以你才要毁了田。证明了李氏父子早就盯上了他的产业。”

王雪娇张口结舌:“他就完全不求证一下?”

“线报说,罗亚星本来就想趁李家葬礼的时候捞点便宜,不过是一个开打的理由,不是你,也是别人。”

王雪娇:“哦就是说,要是我不打他,他也要安排人在李继康的罂粟田里失踪?”

“差不多。现在还没有打完,死亡人数应该超过一百了。”

王雪娇撇撇嘴:“才一百啊~无聊,我要看毒贩子血流成河!!!”

康正清:“你玩得太大了,云滇的同志很担心你的安全,线人说你的名字已经传遍金三角。我们会帮你解决曾在英国学习的履历,我们找到了一个克莱登大学,在西萨塞克斯郡。

你是在那里学汉语言文学的,那是一个违规开办的私人学校,只管收钱发文凭,不上课,也没有建立学生档案,去年已经被英国教育部取缔。”

“你的其他履历,由香港警察协助完成,你是与杨杰在香港认识的,你帮杨杰搞到了货源,从此杨杰对你死心塌地你与韩帆是在中缅边境认识的,你擅自从英国回到金三角,想要争取权力,但是被李家的对头认出身份,追杀到边境,韩帆救了你,深深的爱上你,并不惜变节,退伍后拒绝了所有的工作安排,一直跟在你身边”

康正清清晰地念着王雪娇、张英山和韩帆的身份。

三人把自己的故事线记在心里,并快速理清时间先后顺序,寻找其中是否存在逻辑漏洞。

“我的身份好坎坷。”王雪娇感慨。

韩帆用手指绕着狗剩剩的尾巴,颇感无趣:“我的身份好朴素。”

张英山沉声对康正清说:“你写我身份的时候真的没有挟私报复的想法吗?”

康正清爽朗笑道:“没有没有,这完全是基于王雪娇为你亲手竖立的光辉形象,我只是稍稍细化了一点。”

在康正清的版本里,杨杰在遇到余小姐之前,贪花好色,十几岁出来混社会,跟过十几个大哥,跟每个大嫂都睡过,被大哥发现就逃走,后来掌握了毒源,成了有名的粉仔,看在钱的份上,大哥们纷纷与他和解。

遇到余小姐之后,他依旧不改风流本色,被余小姐暴打过几次之后,他被打爽了,除了余小姐之外,没有人能让他感到来自心底深处的快感。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花花大少被调教成抖M的全过程。

张英山:“你就是故意的。”

一旁的韩帆乐呵呵:“我相信全队的人都赞同这个设定,曾局肯定也不会反对。”

“你说对了!这份设定是曾局亲自过目的,还说张英山的身份设定很好,非常有说服力。你们把各自的身份细节记清楚了啊,不要再增加新设定了我们在金三角的暗桩同志都快疯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打听你,真是你的嘴在前面飞,他在后面追着给你编故事。”

“辛苦他了,要是有幸见面,我请他吃饭。”王雪娇十分抱歉。

康正清呵呵一笑:“你怎么可能见着他。”

“嗯也是”警察不可能出国执法,暗桩就是扎根在那里,哪怕王雪娇退休之后去旅游,也不会游到毒贩老窝,她又不是记者。

把身份记完,康正清要挂电话了,王雪娇叫住他:“毒贩子互撕,督察组肯定不会找我的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

“要是有一个杀手集团声称是被我指使,去杀了另一个贩毒集团的人,督察组会说什么吗?”

“应该不会等等,杀手集团为什么会声称是被你指使?你做了什么?”

王雪娇深吸一口气,把恽诚送她“礼物”的始末说了一遍。

整个剧情之离奇,让精通各项内部条例、熟背各个案例、对外交和外军都略有研究的康正清陷入深深的沉默。

“为什么?!”康正清陡然提高嗓门。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来抓盗猎份子的吗!为什么会在金三角插旗立山头了啊?!还有人要誓死效忠你?”

王雪娇赶紧解释:“没有誓死,他们效忠的是钱,拖欠一两个月工资不发,他们就跑路了,不像在公司里上班的傻子,公司拖八个月工资还有人继续干。”

“……”

康正清把脑子里所有的相关案例扫了一遍,都不知道王雪娇这情况算什么,干涉他国内政?拥有非法境外武装?组织并担任恐怖组织的头目?

好像都不算。

“余梦雪跟我应该没关系吧”王雪娇弱弱的说。

康正清琢磨了半天,告诉她:“没有损害中国人民的利益的话,不会有人去查你和余梦雪的关系。如果做了,就有关系。”

“行,我明白了。”王雪娇了然。

各国对于不想承认的事情,都是标准三连:“真的吗?没听说!不知道。”

“曾局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回来之后,他会跟你好好讨论一下。”

张英山出声制止:“任务还没结束,说什么回来不回来的。”

前段时间,他从王雪娇那里学来的一个词,叫“FLAG”。

“打完仗就回老家结婚”“这是我最后一次XXX”“明天我就退休了”“金盆洗手大典之后”这些都是很不吉利的词。

要是康正清拿这个说他,他是铁杆唯物主义无神论者,还能跟康正清开几句玩笑。

涉及到王雪娇,他就封建迷信起来,听不得一点兆头不好的话。

王雪娇见他如此敏感,不由扬起嘴角,抱着他的胳膊,把头搭在他的肩头:“不要紧,这不算我一点都不想跟曾局谈话”

韩帆抓紧时间提出抗议:“我要求申请工伤补贴。”

康正清的声音有些紧张:“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他们两个天天在我面前粘粘乎乎,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正好,局里正计划每个月组织一次与外单位的联谊活动,下个月开始,你快回来报名参加,等你找着对象,也在他们面前粘粘乎乎,气死他们。”

康正清顿了顿,声音又变得正经:“要是没有别的事,就挂了。祝你们平安。”

抚着发烫的大哥大,王雪娇忧虑地看着韩帆:“坏了,刚才康正清给你立了FLAG,我得给你做个法,把FLAG破了。”

韩帆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我也没事,什么联谊活动,鬼才要去!”

“口是心非。”从韩帆的一贯表现,王雪娇相信他是异性恋,而且对找对象这事是有向往的。

韩帆冷哼一声,抱起狗剩:“我宁可跟狗剩剩过,狗剩剩,要是你找不到女朋友,我也找不到女朋友,咱们凑合凑合算了,我一定帮你争取到警犬编制!”

“别胡说,你找不到女朋友,我们狗剩剩还是有很多女朋友的!”王雪娇把狗剩夺过来。

又兴致勃勃凑过来:“我还真挺好奇,你长得不差,城市户口,收入不低,人还挺好的,为什么会找不到女朋友,加班多?”

韩帆扭过头,板着脸不说话。

张英山笑道:“以前组织几次联谊,人家女孩都看上他了,约会的时候别人约逛街、看电影、逛公园,你猜他约什么?”

“总不能是约女孩去练拳击吧?”

张英山大笑,用力拍打着韩帆的胳膊,发出结实的闷响:“连她都猜着了,你说你还有没有救!”

韩帆约女孩在夏天爬山、冬天跑马拉松、去射击馆、拳击馆,那些对他略有好感的女孩子纷纷闪退。

有一个实在很喜欢他的女孩子坚持了很久,甚至为他练到了跆拳道黑带。

拿到黑带那天,女孩子很高兴,告诉韩帆这件事,韩帆说要好好庆祝。

女孩子以为他说的庆祝是逛街吃饭看电影。

结果韩帆把她约到训练场去了,还换上训练服,很认真的跟女孩子打了一场,然后就分手了。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放水放得太明显?”

王雪娇脑中的画面,是韩帆被姑娘轻轻一碰就倒在地上“哎呀,我被打倒了”,确实挺扫兴的。

张英山摇头:“他赢了。”

王雪娇嫌弃地撇撇嘴:“就你这身高体重,你怎么好意思认真打的?你们搁拳击比赛,都差着至少三个量级吧。”

韩帆悻悻:“差十二个量级,我应该是重量级,她大概是草量级。”

王雪娇唾弃他:“你可要点脸吧,差十二个量级你也打?打赢了有什么好骄傲的,活该被分手。”

张英山看热闹不嫌事大,添油加醋:“他的罪名不是打赢了,是他赢了,还说了一句怎么这么多不实用的花架子,黑带也学的是花拳绣腿?”

“……”王雪娇“哈哈”两声,“我说呢,连钱刚这个看着就很不靠谱的男人都有死保他的女朋友,你怎么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个单身是全无原因的,那个可怜的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张英山:“她是城北分局的人,自那之后,每次技能大比武,城北分局的射击成绩一直压在我们市局的头上。”

“诶?为什么?就算她一个人苦练,也就她一个人厉害,我们小帆帆不可能输给她吧,不然野战部队不是白待了?”王雪娇不理解。

张英山:“城北分局一向团结,警花被市局的人欺负了,他们众志成城,立志输谁也不能输市局,他们分局长也是有点关系的,给他们争取到了很多练习的机会,市局半年才练一次,他们每周都能去打个够曾局考虑过,要不把韩帆扒光了,捆上一捆荆条,送到城北分局请罪。”

“后来呢?”王雪娇饶有兴味地问。

张英山:“吴局说,韩帆那张嘴,可能会掀起更大的风波。就算了。”

韩帆斜眼瞟着张英山:“现在你知道你为什么在局里这么讨人厌了么?你知道的太多了。”

他一个飞扑,将张英山摔在床上,一个锁技把张英山的胳膊扭住,张英山抬腿就踹,两人你来我往的扭打成一团。

恽诚守在走廊上的保镖们听见从余小姐房间里传来的“咯吱咯吱”声,还有床头撞在墙上的“砰砰”声,不由得面面相觑。

旅馆房间的隔音是恽诚专门提出技术参数,加钱给他们做的,人在里面说话都听不见,要弄出很大的声音才会传出来。

余小姐及其两个男宠到底在房间里玩什么,玩这么大。

余小姐掏出了伯莱塔。

韩帆眼角余光看见王雪娇手里冒出来一把枪,吓得一把将张英山推开:“你要干什么?”

“没事,你们玩你们的,我不会用枪对着自己人。”王雪娇将枪放在桌上,把子弹一颗一颗退出来,立在桌上,然后四下寻摸:“咱们有钳子吗?”

“没有,要钳子干嘛?”韩帆不解。

王雪娇指了指子弹的底部:“我想把这个拧开,把火药倒出来。”

“为什么?那就成哑弹了啊。”韩帆困惑地看着她。

王雪娇点点头:“反正我又不能在格尔木用这把枪,我想要里面的火药。”

“嗯?做炮仗?”

“不,装病。”王雪娇微微一笑,“恽诚给了我这么一份大礼,肯定是要我有所回报的。”

韩帆不解:“火药怎么装病。”

“放在嘴里嚼,会让脸色发灰,冒冷汗,呕吐,像生大病,以前军人偷懒时候都这么干,不过我也是在书里看到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韩帆皱起眉毛:“什么军人还干这种事?”

“都说是以前了,兴许人家是不想参与内战呢,这不是很好吗?没钳子怎么搞”王雪娇拿着子弹发愁。

韩帆接过子弹:“有针吗?”

王雪娇从包里找出针盘,韩帆取出一根最粗的缝衣针,用针的一头对着子弹壳,用针的另一头对着地板敲,子弹底部的壳便应声掉了下来。

“喏。”韩帆把打开的子弹交给王雪娇。

王雪娇接过子弹,像吃酸梅粉那样,径直往嘴里一倒。

嚼了没几下,王雪娇就感觉到口腔极其难受,额头上冷汗直冒,她猜想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也极为难看,因为张英山急忙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声音急促:“快吐出来。”

“呸呸呸。”王雪娇皱着眉头,把嘴里的火药吐出来,又接过张英山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确实装病效果一流,以后不想上班了就嚼两口。”

她把那颗空了的子弹底盖装回去,再把子弹塞进弹匣:“凑个数。”

肆虐了三天的沙尘天气终于结束了。

与沙尘结束一同传来的消息是:太平洋上的风暴已经平息,第七舰队离开高雄港,驶向关岛。

王雪娇也不知道其中经过了多少博弈、多少谈判,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起到了一点点作用。

虽然她的终极梦想是把舰队全给炸沉了,给宝岛人民一点迟到的新春礼炮。

不过,现在这个结果凑合吧,总比死赖着不走要强。

看到消息的毕星,觉得自己必须马上走了。

他把积攒的美元揣在身上,站在屋内,环顾四周,看见放在桌上的盒子,里面放着他工作这么多年攒下的勋章,不由发出一声冷笑,这么多勋章有什么用,解体后的苏联,那些勋章几块钱就能买到一个。

他想了想,还是把勋章带上了。

没有一个地方的人要废物。

拿活人做实验的纳粹科学家和日本科学家不照样被接走,大房子住着,豪车开着,日子过得比以前还滋润。

有用最重要。

如何短时间内证明自己有用,自然就是这些勋章。

毕星打开盒子,把勋章揣进自己衣服里面的口袋,沉甸甸的。

从他家走到基地的时间是十五分钟,走进办公室的时间是七点五十,基地八点半上班,此时还没有什么人。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忽然听见身后有人。

他急忙转身,却被人一把推进办公室,他踉跄着进门,身后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

毕星急忙转过身,看见身后是恽诚和王雪娇并肩站着,冲他笑。

“你们要干什么?”

恽诚微笑着,把几张照片亮给毕星看,照片上是毕星拿了方梅的钥匙偷偷打开装着人事资料的铁皮柜、还有他手持相机拍摄人事资料的那些场景。

“毕机长,你的老板,是不是也不理你了?”恽诚笑得十分欠揍。

毕星没有说话,一步步向窗台退去,他的办公室在一楼,只要手一撑,就能从窗台跳出去,外面就是停机坪,有执勤的哨兵,有塔台,只要他跑上停机坪,大喊一声,就能招来人。

恽诚提醒道:“毕机长,别退了,跳出来之后,只会暴露出我们两个外人潜入了基地,我们俩要是被抓了,一定会受不了审讯,不小心把不该说的都说出来。”

毕星脚下一顿,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神变得冰冷而凶狠,好像随时打算舍命一搏:“你们想怎么样?”

恽诚:“不想怎么样,既然毕机长要走,想来格尔木各个基地所在地的详图应该用不上了,不如留给我?”